原本就愛看書的水仙,一進到盧睿藏書豐富的書樓中,便如魚得水,往往一進去就不肯出來了。
最令她欣喜的,莫過於找到《漁火文集》了。其內之文章堪稱天下一絕,且因前朝戰火之因,失佚許久,直到近幾年才又被人收齊,只印了百套,其中五套上貢皇上,餘下則盡送有緣人。
可惜的是,水仙雖求過哥哥們替她求書,卻全遭婉拒,火爆脾氣的水陽,當時差點兒燒了那位繕寫人的屋子。
怎麼也沒料到,盧睿竟有這本書,她自是愛不釋手,廢寢忘食地閱讀,竟然在書樓裡整整坐了一日一夜。
得知此事,盧睿只能苦笑叫她「書癡」了。
但是意外很快就發生了,某天下午盧睿正在書房內辦公,突然傳來幾聲敲門的輕響,他不由得一蹙眉。
在他辦公之時,是嚴禁有人來打擾的,究竟是誰如此不分輕重,竟無視於他定出的規矩?
「盧睿,你在嗎?」細柔的聲音有氣無力地傳入他耳中,是水仙。
「進來。」不多加思索,他放她進入。
門沒有被馬上推開,水仙在門外怯怯地道:「盧睿,你今日心情好不好?」
「為何問?」他放下筆,瞪著門上纖細荏弱的影子。
他可不敢隨便回答,每當水仙一這麼問的時候,絕對是沒好事。
門外靜默了片刻,才又傳人水仙嬌脆的聲音:「你回答我呀!」
「不算太差。」中庸地答道,他想她可能又做錯了什麼。
又是片刻靜默,門終於被緩緩推開,水仙垂著螓首,怯生生地站在門前,看來一時無意走入。
「進來,我沒時間同你閒耗。」盧睿語帶不耐。
水仙這才走了進去,關上房門。
「怎麼了?」耐著性子問,他發覺她似乎和平時不太一樣。
「對不住,我將《漁火文集》燒掉了……」抬起臉看他,美麗的眸已哭腫了,淚水仍不停落下。
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叫他不禁一陣心疼。
「過來。」朝她招招手,聲音是異樣的溫柔。
眨眨水泡泡的眼,她朝他走了過去,在他身側二步遠的地方停下。「盧睿,我真的很抱歉。」
長臂一撈將她摟入懷中,他溫柔地拭去她的淚道:「書為什麼燒掉了?」
「因為……我昨夜想去廚房幫你弄點心,結果不小心失手把書掉到火裡去,書就全部燒掉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道完,她將整張小臉埋到他肩上,嗚嗚咽咽地哭個沒完。
「別哭了,一本書而已。」溫柔地捧起她的臉蛋,為她拭去淚水,安慰道:「沒什麼大不了的,你這麼可憐的樣子,我看了會心疼。」
「貧嘴!」啐了口,確定他沒有生氣,水仙也止住了淚水。
但一想到如此珍貴的書籍因她的不小心,付之一炬,淚水又開始醞釀了。「以後我就再也看不到這本書了,那很可惜……我太笨了,怎麼會失手做出這種事……」
「倒是可惜,你很喜歡那本書?」看她傷心欲絕的模樣,盧睿不覺想逗她開心。
「對呀!原本我請哥哥們去幫我求書,可惜我不是有緣人……看來我真的不是有緣人才會把書給燒了……」越想越難過,她又將小臉埋進盧睿懷中,認真地哭著。
「別難過,我默寫出來給你不就好?」
「你會默背《漁火文集》?」水仙霎時忘了哭,驚奇不已地望著他。
怎麼可能?《漁火文集》足足有一百七十四篇,每篇少則一千字,多則五千字,當然也是有百餘字或不滿百字的數篇,但那數量少到十指可數……默背《漁火文集》的難度,不會比默背《史記》來得低,更別說它所用的文字艱澀古怪,還有不少是已然失傳的古字。
「數年前看過一回,默背出來還不成問題。」用手巾替她淨臉,盧睿聳了下肩,說得無比輕鬆。
「咦?你只看過一回?」更加驚訝,她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在誆騙人。
對她的懷疑看在眼中,盧睿不服輸的脾氣又跑出來了。他一哼,不快道:「我先默完,你再去向李兄借原書來對照,若盧睿默錯任一字,就隨君處置。」
歪著小頭想了想,這場賭局對她而言百利而無一害,答應又有何妨?「好吧!你不能耍賴哦!」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若不信就擊掌為誓。」面對她的質疑,盧睿一張俊顏氣成青色。
他一個男子漢大丈夫,豈會和女人一般耍賴?水仙也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那你默吧!我去替你端個點心。」小手輕輕在盧睿的大掌上一拍,她心滿意足地跳下他膝頭。
「去去去,別來打擾我。」嫌煩地揮手趕人,他將批閱到一半的公文收下,攤開一張白紙。
乖乖地離開書房,她本想要去替盧睿端點心,但念頭不知怎麼一轉,她向大門走去。
「少夫人,您不能出府!」門房一看是她,立即上前阻擋。整個盧府上下都知道少爺禁少夫人足的事,可沒人有膽子放行。
靜靜地白了他眼,水仙也沒為難他,默默地轉身往回走,但走了沒幾步,她又折回來,細聲細氣的對門房道。「你替我稍個口信給晉王爺,煩他帶『漁火文集』來府裡一訪。」
「是。」門房雖覺奇怪,仍是恭恭敬敬的領命而去。
交代完,水仙踱向廚房,她還是不信盧睿能一字不差地將《漁火文集》默背下來。雖然「陶亭四君子」中盧睿的絕佳記憶力,是眾人所推崇的,她還是不信他能將只看過一次的《漁火文集》默下,更別說還是數年前看的。
在廚房中逛了一圈,拿出一碗冰鎮的蓮子羹,她又晃回了盧睿書房。
這回她沒敲門就直接推門進入,卻被眼前所見嚇住了,僵在門前進退不得。
用力眨眨眼,她以為自己看到了幻影,一抹藍色纖影站在盧睿桌邊,正賢慧地替他磨墨。
可是……那顯然不是幻影,因為一張俏麗的面龐對著她淺淺一笑,無比可人嫵媚。
「表嫂嗎?我終於見到你啦!」藍衣女子親親熱熱地靠了上前,握住水仙的手。
「咦?表嫂?」水仙怔怔地重複少女的話,不知該做何反應。
「真是的!表哥難道從沒向表嫂提過我嗎?」少女嬌笑著,媚眼嬌嗔地瞥向盧睿。
「一直沒機會說。」抬眼輕瞥了下兩人,盧睿專注地又開始振筆疾書。
扁扁唇,少女親熱地將水仙拉進書房,招呼她坐下,活似個女主人般。這讓水仙不由得蹙起眉,一抹不安油然而生。
「姑娘,你何時到這兒的?妾身竟無所覺,怠慢之處請多包涵。」放下手中的碗,水仙端起了女主人的風度,有禮的朝少女福了福身告罪。
一愣,少女捂口嬌笑道:「真是的!表哥還告訴人家表嫂是個沒教養的姑娘,原來是騙我的。表嫂分明就是個大家閨秀嘛!」
聞言,水仙可不快了,忍不住瞪了盧睿一眼,正好與他剛好射來的目光對得正著。
劍眉微微一蹙,顯然對她的瞪視很不以為然。
「你這個表嫂只有在外人面前才這麼有禮,對我可從來沒任何規矩。」毫不客氣地對水仙做出評論,一點面子也不替她留。
凝起秀眉,反駁幾乎衝口而出,但在外人面前她還是努力忍住,垂下頭暗暗扮個鬼臉,稍出口氣。
「表哥你真是!表嫂還特地替你端來了蓮子羹,這般溫柔體貼的妻子你還嫌!」少女端過水仙手上的碗揚了揚,很不以為然的輕責,但眼裡唇角的笑容,刺目得叫人討厭。
直覺的知道少女來意不善,水仙柔美面龐上擠不出一絲微笑,像帶上了面具般沒有表情。
察覺了她的僵硬,盧睿誤以為她在氣他沒有將少女的身份介紹清楚,便開口道:「秋芽是盧家的遠房表親,五年前來投靠咱們,就住在『葵院』裡。」
「嗯!原來秋芽表妹是住在府裡呀!怪不得無人通報吧!」原想扯出一抹淺笑來應對,不知怎的卻失敗了,神情僵直詭異。
她忙垂下頭,免得被看到這種奇怪的表情。
身為女人,她很敏感的察覺秋芽對盧睿的感情並不單純。
「表嫂你不知道嗎?你都過門近二個月啦!怎麼會不知道『葵院』有人住呢?」誇張地叫道,俏臉上神情活潑,一副不敢置信樣。
「因為……一些事……」心頭更加不舒服,她仍是溫溫柔柔地回答。
「對啦!表哥同我提過說將表嫂給禁足了。」一拍手叫道,秋芽露出一抹甜笑。「也難怪表嫂會不知道了,這都怪表哥禁你足。」
聽著她一付瞭解一切的言詞,水仙再也忍不住沉下了臉色,不悅地劈頭就問:「你是不是討厭我得緊?說話這般夾槍帶根棍。」
沒想到水仙會這般直接,秋芽一時無法反應,直勾勾地用大眼瞪著她,眸底隱隱有狼狽浮現。
「秋芽只是率直了些,你胡說八道些什麼?」盧睿不悅地斥責道。
「她只是率直嗎?再怎麼樣也該顧慮一下旁人的心情。」不接受他的說法,水仙更加面無表情。
「你沒有資格這樣指責人,你當時逃婚就很替別人著想嗎?」不留情地指責她,堵得水仙啞口無言。
雙頰猛地刷白,她恨恨地瞪了他眼,轉身走了。
見她離去,秋芽回頭對盧睿道:「表哥,都是我的錯,害你同表嫂不愉快。」
「不是你的錯,咱們夫妻本來就有心結,她的脾氣又特別大,任性妄為得令人生氣。」盧睿溫柔地笑著要秋芽寬心,眼底卻洩露了一抹自責。
秋芽當然沒忽略他的自責,心下不由得氣悶。
「表哥,你休息會兒,喝個蓮子羹好嗎?」咬咬牙壓下氣苦,秋芽溫婉地遞上蓮子羹,勸他歇息。
「你喝吧!我想盡快默完這本書。」心不在焉的道,他全心全意放在默書上。
他想快些讓水仙快樂,加上剛才又氣跑了她,他更覺得自己應該盡快將《漁火文集》默出來,好換得水仙的笑容。
「你在默什麼書?」秋芽將碗隨手放在桌上,好奇地湊上前問。
她才不要喝水仙端來的蓮子羹呢!
「《漁火文集》,你表嫂不小心燒了它。」想到水仙哭腫的雙眸,盧睿不由得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那是聖上賜的書呀!表嫂怎麼燒了它?要被聖上得知,肯定會招來大罪的!」秋芽驚叫道,心下對水仙一千個不諒解,武斷的認定她是存心的。
「聖上不會知曉的,你太大驚小怪。」輕輕一擰秋芽俏鼻,他不以為意地道。
摀住俏鼻,她雖然喜歡他的親近,卻不愛他對水仙自然流露的寵溺。
輕哼了聲,她問:「那你為何要默書?」
「因為仙兒喜歡這本書,為了燒燬了它而哭了許久,我怕她哭壞眼睛。」溫柔地答道,想來適才看到水仙時,她的雙眼仍是腫的,不覺一陣不捨。
「你就是對女人太好啦!表嫂給你惹了這麼多麻煩,你還對她好呢!要換成了我,早休了她。」不苟同地嗤哼道,秋芽覺得水仙根本配不上盧睿。
「她近日收斂不少,得饒人處且饒人。而我也答應了她娘家絕不寫休書,接下這個燙手山芋……就算是天意如此吧!」
不悅地哼了聲,秋芽賭氣地別開頭道:「你真討人厭,我不理你了!」
說著,她踩著氣忿的腳步離開。
兩個女人先後離開,盧睿的耳根總算清淨不少。
提筆要繼續默書時,正巧瞥見水仙端來的那碗蓮子羹,他唇邊揚起溫柔的笑,放下筆走上前端起碗,吃將起來,一股暖意滿滿地盈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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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時三天,盧睿總算將《漁火文集》默寫完成。
拿著自李緣那兒借來的書,水仙驚奇的叫道:「咦!連字跡都一模一樣耶!盧睿,你會模仿別人的字跡呀!」
「會,你不知道?」
「現在知道了,你能不能模仿一下我的字跡?」興沖沖的提筆寫下自己的名字,又將筆塞進他大掌中。
二話不說,他順著她的興頭,照著寫下了幾個字,秀致雅麗的字跡,一畫一勾都無分毫差別。
「哇!你真厲害!」水仙開心的叫著,雙眸閃閃發光。
被她的愉快感染,盧睿也笑了,寵溺地一擰水仙俏鼻道:「你不是要對照原書,看我是否一字不差的默完嗎?怎麼不快比對看看?」
朝他皺皺小鼻,水仙道:「你這麼自信滿滿的,小心別被我抓到有錯。」
「我就拭目以待。」自信地笑著,他悠哉地啜著茶,輕輕鬆鬆的翻著書看。
扮個鬼臉,水仙一字字認真地對照,花了一個半時辰,她抬頭瞟了盧睿一眼,滿臉的不甘心。
連註解都一字不差的默下,位置也分毫不差……「你贏了,一個錯誤也沒有。」
「開心了嗎?這本書以後就是你的了,小心別再弄掉、弄壞了。」
「你要把書送我?真的嗎?」水仙滿臉的驚喜,一把摟住了盧睿,連連道謝。
看著自己三日來的辛苦換來了她的欣喜,他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歡喜過後,水仙整個人賴在盧睿懷中,很熱心地問道:「為了答謝你,我待會去做幾樣點心給你吃。告訴我,你喜歡吃什麼?」
「隨便,你弄的我都吃。」輕吻了吻她粉頰,他寵溺地笑道。
「這麼隨便呀!那我煮碗『地獄血池』給你喝好了。」眸子閃呀閃,唇角是說不盡的笑意。
「什麼玩意兒?」不安地蹙起眉問,他至今仍是不甚明白她究竟都在想些什麼稀奇古怪的事。
「就是用一斤花椒粉、半斤大蒜、半斤姜、半個辣椒再加入八大碗水,熬煮成一碗……一定要趁熱喝,要不那味道就跑了。」講得眉飛色舞,水仙一點也不在意盧睿的面色越來越凝重。
「怎麼樣?我替你熬一碗如何?」一臉天真無邪的笑睇他,讓人根本生不起氣來。
「如果你想謀害親夫,就熬吧!」他無奈道,反正若真端來了一碗「地獄血池」,他大可以不喝。
「我告訴你哦!其實第一個喝到『地獄血池』的是我爹,結果你猜怎麼?我頭一次知道爹可以跑那麼快、跳那麼高,唇都腫了,好難看。」神神秘秘地拉下他的頭,她很興奮的大曝自己親爹的難堪事,真是一點大家閨秀的風範也沒有。
「你這麼捉弄岳父,太不應該了。」強忍著笑意斥責她,盧睿卻不由得在腦中構造水仙所說的畫面,笑意忍得好辛苦。
「我沒有作弄爹呀!我才不敢呢!只是那天我突發奇想呀!本來那碗湯是要給菊友喝的,怎知卻被爹陰錯陽差喝去了。」她好無辜地替自己辯解,嘴邊的笑意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結果呢?岳父一定大動肝火吧!沒罰你?」
無辜地眨眨眼,水仙天真地笑道:「我那麼乖巧,爹才不會罰我……他罰了菊友。」
「你乖巧?大夥兒全被你騙了,只有我才知道你是個任性愛作怪的女娃兒。」一扭妻子水揉成似的玉頰,他忍不住為自己歎息。
「女娃兒?任性?愛作怪?盧睿,你侮辱我!」氣鼓鼓的插起腰,她才不承認呢!
「我有嗎?你看,都多久了,你只在外人面前稱我『夫君』、『相公』,私下都連名帶姓的叫我。仙兒,若岳父知曉了此事,肯定會氣你沒規矩。」立刻指出實證,讓水仙違反駁的機會也沒有。
「可是……連私下都要叫你『夫君』、『相公』那多疏遠呀!就像你也不會『夫人、夫人』的叫我呀!」饒是如此,她還是試圖扳回劣勢。
「天下的理都是你的,我不同你吵了。」無奈又復無奈,盧睿向來對女子溫柔,自也不再同她多做口舌之爭。
「別又沉下臉嘛!我去端點心來給你消消氣哦!」小手拍拍他胸口,她跳下他膝頭,跑出了書房。
在廚房轉了一圈,做了一些梅花餅,她知道盧睿喜歡在午後吃些微酸的甜食。
端著剛做好的梅花餅回到書房,一推開門她又呆住了,唇邊的淺笑倏地斂去。
秋芽正不知羞恥的伏在盧睿身上,軟綿綿的緊貼著他頎長身軀,竟連一點空隙也不留。
「呀!表嫂!」一見她,秋芽慌慌張張的站直身子,急急解釋:「我只是跌倒了,表哥剛巧扶住了我……你千萬別誤會呀!」
根本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說法,水仙氣忿地咬住下唇,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堆起假笑道:「我當然不會誤會,相公一向對女子溫柔……我倒怕『有人』會『誤會』呢!」
沒料到她如此伶牙利齒,秋芽不禁顯得有些狼狽,只好轉向盧睿道:「表哥你該反省了,別對女人太好,否則表嫂會吃味。」
「仙兒沒那麼小心眼,再說,在她面前,我自是沒心思在別人身上了。」揉了揉秋芽的秀髮,盧睿的聲音柔得似要化出水來。
大騙子!水仙在心裡大罵,他的行止、語氣無一不溫柔,相較起來,他對自己的妻子反倒沒這麼好了。
「就會凶我、欺侮我、同我說教……你這混蛋!」低聲咕噥,她實是滿心不是滋味。
「表嫂你又送點心來啦!今兒似乎晚了點。老實說,表嫂的廚藝真好,秋芽一直想同你討教呢!」笑容可掬地走上前接過點心,秋芽說出的話震呆了水山。
點心送晚了?水仙瞠大眼,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聽錯了……聽錯了……她不住在心裡安慰自己,或許只是盧睿提起過,秋芽才會知道。
「是梅花餅呢!我最愛這種酸甜味的點心了,表嫂你真是貼心。」
五雷轟頂!水仙完全呆住了!
她說什麼?
好不容易,水仙吶吶地開口道:「我以為相公喜歡這種口味的點心……」
「咦?表嫂不知道嗎?表哥是吃不了酸的。」秋芽好驚訝的回答,一抹嘲笑之情在眼波間流轉。
「你沒告訴過我!」不理會秋芽,水仙受傷地瞪著盧睿。
她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這麼說來,她每日辛苦做的點心,其實全進了秋芽的肚子了?!
「這只是小事,何必特地告訴你?」全不在意的一聳肩,盧睿一點也沒察覺水仙的傷心。
看了他半晌,她招了招手道:「過來。」
「仙兒!」劍眉一蹙,他警告地低喝了聲。
哪有一個妻子會像叫只小狗似的,叫喚自己的丈夫?那對男人的尊嚴,可是個嚴重的傷害。
拗脾氣可湧了上來,她緊緊結著眉頭,咬著下唇執拗地盯著他直瞧。「你過來!」
盧睿也沒有好臉色,抿著唇瞪視她。
突然,一顆淚水自水仙眸中滾落,她急忙用手背拭去,那模樣既可憐又無助,極是惹人疼惜。
不禁心軟,他屈服在心疼下,走了上前。
水仙隨即撲入他懷中,小臉埋在他懷中猛掉淚,卻不哭出一絲聲音。
「怎麼了?這般傷心?」心疼地摟著她安慰,他終於知道懷中的小女人受傷了。
「你什麼都不讓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對不對?所以才會一點都不憐惜我。」仰起頭控訴,梨花帶淚的小臉寫滿了受傷。
「我沒有,那些都舊事了,咱們近日來不是處得頂好嗎?你別胡思亂想了。」愛憐的吻去她的淚,努力想撫平她的傷心。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不吃醋?」仍是不能釋懷,特別是一想到那些辛苦做出的點心,竟全是秋芽吃的,她怎麼也開心不了。
早知道如此,她先前就熬一碗「地獄血池」來辣死秋芽。對了!還要再加幾把巴豆,拉死這做作的女人!
「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嗟!我不吃酸、不吃魚、不吃苦味、也不吃豬油做的東西……」
「那先前的千層糕你也沒吃了!」她更加氣苦的叫了起來,那千層糕可是她花費一整個上午才做成的,他竟然沒吃!
「算我對不住你,別氣了好嗎?」連忙安撫她,深怕又惹出她的眼淚。
「秋芽不吃什麼?愛吃什麼?」話峰一轉,她望著他認真問道。
「她不吃辣、不吃苦味;愛吃酸甜,最愛吃的是木耳蓮子……為何問?」一一答完,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水仙已氣得臉色鐵青。
「問問不成嗎?」心煩的叫道,她賭氣的推開他。
「匡!」的一聲,喚回兩人的注視,自然也打斷了盧睿的安慰。
就見秋芽一臉懊惱地看著散落一地的梅花餅,開口便是一陣道歉:「表嫂對不住呀!我笨手笨腳的將點心掉在地上了,你可別生氣!」
「那些東西不重要,你可有受傷?」盧睿憂心的上前察看她是否有受到傷,暫時撇下了水仙。
雖然滿心不快,水仙也還不至於是個無理取鬧之人,也出聲道:「是呀!千萬別受了傷。」
「表嫂,你真是好人!」秋芽感動地望著她,神情一點破綻也沒有。
皮笑肉不笑的一彎唇,水仙蹲下去略做收拾。
卻不知怎麼著,秋芽腳下莫名一絆,不偏不移地踩在水仙手背上,另一腳則踩爛了一塊梅花餅。
「哎呀!」吃疼,水仙急忙收回手。
怎知這一收手,秋芽站立不穩的摔倒了,盧睿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她下墜的身子,憂心地問:「怎麼了?」
「表嫂她……」欲言又止地瞥了眼水仙,她委委曲曲的咬咬唇,搖頭道:「沒什麼,是秋芽自己不小心。」
「仙兒,你何時這般小心眼了?」凝眉斥責,他顯然認定是水仙做了小動作欺侮秋芽。
「我……」被冤枉驚愕之情,讓水仙啞口無言的望著盧睿,連手背上的傷都不覺得疼了。
「還不快向秋芽道歉。」認定她是心虛,盧睿的聲音更加嚴厲。
滿心委曲,水仙含淚狠瞪了盧睿與秋芽一眼,咬緊下唇努力壓抑被冤枉的怒火……然而……
「盧睿你這該死的男人!」氣怒已極,她泣吼道,隨即轉身跑走。
她不明白為何自己的心好痛,像被刀猛刺了幾十刀,鮮血淋漓。
見她傷心遠去的背影,盧睿心中泛起無限憐惜,不由得覺得自己錯怪了水仙。
但盧睿怎麼看都是水仙做了些什麼,秋芽才會摔倒的。難道他真漏看了些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