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一大早就召集寨內其它當家,到大廳上開重要會議。
殷之昊才進門,他立刻追不及待地走過去。
「大哥,事情不妙。」
「怎麼?」殷之昊昨兒個流連酒城,此時不斷打著哈欠,一臉倦容。
「你看。」慕雲把手中的紙卷打開,攤在桌上。
是一張海捕公文,上頭的繪像,赫然是殷之昊,旁邊斗大的字寫著「汪洋大盜」。
「官府如何弄到大哥的畫像?他一向神出鬼沒呀。」三當家劉肅惶惑地問。
「除了她還會有誰?」慕雲恨恨地說,眼睛緊緊盯著殷之昊,要他表態。
「把話說清楚。」殷之昊一時之間,確實不明白他的暗示。
「大哥難道還要袒護玉玲瓏?」殷之昊那夜把玉玲瓏擄回飛天寨,慕雲和劉肅其實都已察覺。
「你是說她向官府密告,好讓我成為通緝犯?」玉玲瓏利慾熏心,從不做賠本生意,即使要告發他,也要有利可圖。
「不是官府,是於長弘。」慕雲仍忿忿難平,全飛天寨恐怕就數他對玉玲瓏最沒好感。
「玉玲瓏和於長弘勾搭上?」劉肅不解地問。
「喂,小心你的措辭。」再怎麼樣她總是他的女人,講這麼直接會讓他很沒面子的。「玉玲瓏躲於長弘都來不及了,怎會和他撞在一起?」
「哼,風聞這女人貌若神仙,心似蛇蠍,她什麼事情做不出來?」橫豎慕雲就是非嫁禍給玉玲瓏不可。
「這只是你個人的揣測之辭,依我看,玉玲瓏那丫頭還不至於對大哥如此不仁不義。」劉肅因不願附和慕雲,換來一記狠戾的白眼。他視而不見,清清喉嚨又道:「眼前最重要的不是討論誰出賣大哥,而是今後大哥恐怕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愛上哪兒玩樂就上哪兒。」
那多難受啊!殷之昊苦喪著臉,卻不見絲毫憂慮之色。兵來將擋,水來上掩,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他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寧願牡丹花下死,也絕不肯放棄吃喝玩樂跟豪賭。
「不只大哥,我們不也一樣,你以為於長弘的目標僅是大哥一個?錯了,他這是擒賊先擒王,到最後我們將會一一被殲滅,一個也逃不了。」慕雲此話一出,在座各位無不嚇得臉色慘白,雖說他們善於逞兇鬥惡,但畢竟於長弘是東北九省總捕頭,他們心頭仍是有絲駭怕。
「照你所言,咱們飛天寨就要樹倒猴孫散嘍?」
「可,沒有了飛天寨和大哥,我們要怎麼辦?」
霎時,人人自危,猶如大軍已然壓境,走投無路,個個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殷之昊,要他說句話。
媽的!「慕雲,你少說幾句會死啊?把大家嚇得心神不寧很好玩嗎?」殷之昊鐵青著臉,把桌上的海捕公文胡亂抓起丟到門外。
於長弘這一攪和,他們在祁門的確很難再混下去,並且他尚有劉尚鴻交付的重任要辦,這些弟兄們跟著他危機重重,是該想個安置他們的法子。
他沉吟良久,忽而轉頭詢問掌管帳房的慕雲,「寨裡的庫房還有多少存銀?」
「我們一向有多少花多少,沒了再去搶劫,從來沒存放超過一個月的銀貨。為何有此一問?」慕雲剛才被殷之昊訓了幾句,回起話來口氣相當不好。
也就是說,即使要遺散各位弟兄,也拿不出多餘的盤纏可以分發。
「怎麼可能?」劉肅大聲嚷道,「咱們幹了這麼多票,沒有上百萬兩,也該有個幾十萬兩,你是不是……呃……」
「你敢懷疑我的操守?」慕雲拳頭握得更緊。
「不是,我只是覺得……呃……」劉肅被他一凶,到了口邊的話只好硬生生吞回肚子裡。
倒是殷之昊根本毫不在意,他一向視錢財如浮雲,且堅持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因此從不過問寨裡的帳目,更甭提查帳。
「算了,不必為這種小事傷了彼此的感情。」
「大哥,你不會真的想要把飛天寨封了吧?」劉肅緊張兮兮地仰視著殷之昊,他是五位當家中最年輕氣盛,卻也最以殷之昊馬首是瞻的一個。
「不是封了,而是暫時讓大伙先銷聲匿跡,清閒逍遙的過一陣子。」等他把劉尚鴻那王八羔子要的女孩找到以後,他會重新覓一個新聚點安頓他們。「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得再幹一票。」
「一切任憑大哥吩咐。」聽到不是要遣走他們,且又有活兒可幹,眾人旋即甩開原先的陰霾,喜出望外地笑咧開嘴。
「你呢?」殷之昊轉頭問慕雲,「要不要參一腳?這回玉玲瓏應該沒辦法再從背地裡放冷箭了。」如果他還是有所顧忌,殷之昊也絕不勉強。
「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跟她……」慕雲為難地替自己辯解。「你曉得的,那女賊惡名昭彰,卻又艷如桃李,我怕你一旦泥足深陷就難以自拔。其實說到底,我為的還是一個自私的理由,我不想失去你這麼一位好弟兄。」
「唔。」男人吃女人的醋?殷之昊覺得慕雲實在太大驚小怪了,區區一個玉玲瓏怎麼可能迷惑得了他這個終日在溫柔鄉里自由來去的綠林好漢呢。
談到艷如桃李,他也不完全同意,玉玲瓏不過生得五官端正,身材勻稱,算是……差強人意啦!
「既然大家都有共識,咱們就先來談談這筆『買賣』。」女人只是茶餘飯後的消遣,無足輕重,還是談正事要緊。「數天前在市集打探消息的阿勇回報,有一名為富不仁的江南巨賈叫李存善,帶著他的妻小回鄉省親,將在赤燕嶺的天寶禪寺做三天的祈福法會。」
「天寶禪寺和一般廟宇可大不相同,聽說那裡頭的住持專門喜好向高官權貴逢迎,藉以彰揚法力,對一般小老百姓相當冷淡鄙夷,甚至連赴京趕考的書生,只要看起來窮一點的,想借住禪房討碗齋飯,都不得其門而入,咱們既不富也不貴,混得進去嗎?」劉肅問。
「簡單,我們大可喬裝成和尚,借口前去掛單,他總不能連同法共修的和尚也一併拒絕吧。」慕雲道。
「當和尚?」那不是要……剔光頭?大伙不自覺地伸手摸摸腦袋瓜子,發未落,已感涼風颼颼,混身上下亂不自在。
殷之昊抿嘴淡笑,「做非常事,當用非常手段。那禿驢枉顧佛法慈悲,正好給他一個教訓,咱們搶遍五湖四海,就差和尚廟沒去過,幹完這一票,少說可以過三、五個月好日子。」
「好,大哥說去,我就去,」劉肅拍著胸脯道:「阿志,去拿傢伙,我來為大家操刀。」
「你!?」
慕雲才要提出抗議,卻被劉肅等人架起,權充第一個試驗品,只見他手起刀落,三兩下就讓他六根清靜了。
***
玉玲瓏如約在第三日回到睽違十幾年的老家。她站在大門外,若有所思地環視四周依舊的景物,屋頂裊裊升出一縷炊煙,令她心中驀然一慟。
她娘甚少下廚,今兒個莫非專程煮了好菜等她?這樣的想法她自己都忍不住失笑。
「到家門了,怎麼不進來?」紫姨手裡拎著一條抹布,確實像在伙房裡忙得不可開交的樣子。
「爹呢?」跨進門檻,方見裡面的擺設和以往不同,不見武器和兵譜,卻放了一大堆沒用的花瓶、茶具和包著紅紙的禮盒。
「他到鎮上打酒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玉玲瓏根本沒注意她娘說些什麼,伸手將桌上的禮盒一一打開,全是些困脂、水粉、首飾、布料,本來已經很臭的面孔,這兒益發的難看了。
「於家的人送來的?」一屁股坐上椅子,見神桌上供了幾顆鴨梨,順手拿了一個,大口大口便啃起來。
「哎唷,那是祭拜祖先,保佑你美滿幸福、早先貴子的,你怎麼一點規距也沒有。」紫姨一把搶過鴨梨,她索性再抓一個,照吃不誤。
「你這孩子,越來越不像話了。」紫姨待要再搶回,玉玲瓏已跳上椅子,踩上桌子,跟她比誰的輕功好。
「我要是像話還會去當小偷嗎?」沒椅子坐,她乾脆用蹲的,高高在上,活似一尊野菩薩,氣得紫姨眼珠子快掉出來。
「下來,我有話跟你說。」紫姨歎了一口氣,眼睛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那坐沒坐相、站沒站相的唯一女兒。
「這樣說不是一樣。」如果她沒記錯,她們母女倆已經有幾千個日子沒好好說上一、兩句話。
「趁你爹還沒回來,跟我到廟裡一趟。」
「幹麼?」記憶中,她娘從沒把天上地下眾神仙放在眼裡,今兒個突然轉性,很可疑哦。
「妳去是不去?」紫姨快忍不住怒氣,頭頂開始冒煙。「再過幾天就要嫁到於家,當別人的媳婦,現在你難道就不能順著我一點?」
瞧她娘眼中莫名其妙地匯出一泡水霧,玉玲瓏方覺事態嚴重。
「你和爹是當真的?」
「婚姻大事豈可兒戲。我和你爹這輩子是沒怎麼好好對待過你,可這回則是認真的。」紫姨又歎了一口氣,「於長弘那小子我見過,是個有為上進的年輕人,家世又好,你嫁給他鐵定可以安安穩穩、富富足足過一輩子。」
「我的終身大事我自己會張羅,你跟老爹就省省力氣吧。」她娘前科纍纍,每回輕易相信她之後,換來的不是被出賣就是被要得團團轉,因此她不得不加以防範,以免重蹈覆轍。
「開玩笑,有哪家女兒的婚事不是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跟我來這套?」對,她是壞女兒,可,他們則是壞上加壞的超劣父母,大家半斤八兩,誰也別怨誰。「何不說老實話,你們究竟打什麼如意算盤?」
「你……你這孩子……」紫姨忽地語塞,支支吾吾半晌才道:「天下父母心……」
「我走了。」她肯回來要聽的就是實話,盡跟她在這兒唬弄說假話,她可沒時間奉陪。
「站住!」紫姨趕緊把大門關起來,不讓她離去。「我話沒說完呢。」
「真話還是假話?」她想走誰也攔不住,她娘應該很清楚才對。
「陳桃花!」這是玉玲瓏的本名,從她被賣進萬花樓以後,就沒再用過了。
「不要叫我這個名字。」聽到桃花這兩個字她就快抓狂。「我叫玉玲瓏。」
「好吧,你可以不叫桃花,但你也不可以隨隨便便愛姓什麼就姓什麼呀。」
「除了姓陳。」她這牛脾氣是給逼出來的,怪不得她。
「欸,不管怎麼樣他總是你爹,當年要不是他一時心軟,把你從桃樹下撿……」驚覺說溜了嘴,紫姨忙抽上一口氣,駭然地望著玉玲瓏。
「說下去。」她有權知道事情的真相。
紫姨低下頭,兩眉鎖得死緊,一派心事重重的模樣,接著說了句和前面主題毫不相干的話,「孩子,算娘求你,你就幫你爹這次忙,就只要這一次,以後你再也不用管我們了。」
玉玲瓏張著水汪汪的明眸,疑竇叢生地盯著她娘。
「我們雖沒能好好照顧你,但至少給了你活下去的機會。當年實在是日子過不下去,否則我們也不至於忍心讓你小小年紀就到萬花樓討生活。」
玉玲瓏沒急著開口問,但或多或少猜到幾分。
「我不是你們親生的?」這是解釋他倆澆薄相待最佳的理由。
紫姨眼珠子閃爍地左右轉了下,頹然跌坐於圓凳子上,顯得有點乏力。
「但,你這條命是我們給的。」說來說去仍在討恩情,她在意的只有這個。「十八年前,一個隆冬的夜裡,我和你爹經過祁門一片桃花林時,忽然聽到娃兒的哭鬧聲,走近一瞧,發現你被丟棄在堤岸邊的一條小河裡,用一隻竹籃裝著,但已冷得全身發抖。
「當時你仍在襁褓中,可能才出生不到幾日,生得白晰可愛。你知道,你爹和我當時一直過著寅吃卯糧,只有今天沒有明天的日子,要多養一個娃兒,是極其困難的事。但,你是那麼的討人喜歡,當我將你抱起擁在懷裡後,就再也捨不得把你丟回草地上。孩子,娘是愛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玉玲瓏深吸一口氣,木然地坐到紫姨對面,心中低低地喃呢著:我倒寧可你當時就一把將我捏死。
這句話始終沒有說出口,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是惘然。
「竹籃裡都沒留下任何只字詞組,或信物什麼的?」
「呃……沒有。」
「是沒有,還是賣了?當了?丟了?」看她一臉心虛,就知道八成又在說謊。
「沒有,除了一條包巾什麼都沒有,你親生父母大概不想再把你找回去了。」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這問題也是多餘的,早說了,她還肯每個月給一大筆生活費供養他們嗎?沒有意義的問題自然得不到值得聽的答案,因此她接著又問:「告訴我你們的計劃,我得怎麼犧牲才足夠你們大撈一筆?」
「別說得這麼難聽行不行?」
「怕難聽就別做,敢做就別太計較名聲。」她這偷兒,從來就不怕別人叫她樑上君子。
反正她的伶牙俐齒自十二歲那年就罵逼整個縣城無敵手,這會兒又礙著有事求她,紫姨也就吞一口忍一口。
「我們打探過那個於長弘家財萬貫,人又品性敦厚,所以商議著把你嫁過去。一則,如果你也中意,那麼這樁婚事自然就皆大歡喜,我和你爹拿了聘禮將金盆洗手,從此退出江湖,到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過完這後半生,至於你呢,得了一個金龜婿,幸福快樂也是一生。」
「於長弘除了家大業大,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人家會什麼底細都不打聽,單憑一面之辭就把個不相干的女人娶進門?
「當然不是,婚姻大事總由父母作主,你爹好不容易跟他家人搭上線,約好今兒帶你到天寶禪寺上香,讓你們在自然的情形下不期而遇。」
「想得可真周到,不期而遇?一個賊兒和一名捕頭不期而遇的合理結局該是什麼呢?」落荒而逃,還是束手就擒?
「這我們也考慮過了,於長弘的家人並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你將會以小郡主的顯赫身世出現在他們面前。」紫姨瞧她已不像剛開始那樣一味的排斥,揣想事情或許有轉圜的餘地,滿懷希望地往下說:「我幫你雇了一頂大轎,請來萬花樓六名姑娘充當丫鬟,現在你只要換上一套華麗的衣裳,和珠環玉翠,就可瞞天過海。」
見紫姨越說越興奮,玉玲瓏就不禁感到一陣悲涼。
她咬著牙,把所有的委屈硬生生的吞進肚子裡,她從圓凳上站起來。多年來,她已學會獨自舔舐傷口,這回打擊雖大,自然也難於例外。
於長弘絕不如她爹娘所妄想的那麼好應付,但為了了結這段恩怨,永絕往後無止境的糾纏,她似乎已別無選擇。
「我答應你就是。但,」她冷睇著紫姨,「這是最後一次,不論成敗。」她懶得也自覺沒必要告訴她,其實自己和於長弘已打過照面,這場騙局只怕只有一半的勝算。
***
是誰說的,跪在大雄寶殿下,天下英雄亦不得不低頭。
天寶禪寺建於唐高宗李治,原名天慈寶剎,因寺前曾出現過五彩瑞雲,和一條駕霧盤踞天際的蒼龍,唐太宗乃下詔,為改天寶禪寺。
大殿堂皇異常,只見檀香、鮮花、油燈、寶蓋……齊備莊嚴地羅列在鋪著黃色綢布的桌巾上,中央供奉三尊金身如來,殿的兩旁為十六羅漢,個個面相猙獰。
下跪的六個人,悄然無聲,但不停的搔首擺動,有失出家人的莊重沉穩。
方丈是慧聰法師,幸虧他忙著接見自江南遠道而來的貴客,沒閒工夫搭理他們,否則見著他們這等賊頭賊腦的樣子,怕不早早攆出寺外了。
小沙彌為他六人點了檀香,「來者盡皆我佛中人,請求菩薩保佑他等早修正果,登得彼岸……」
搖頭晃腦跟著跪拜完,霍地一道起身。
「眼露凶相,似有殺氣。」小沙彌才七、八歲左右,講話已十分老成。
「哪有?」劉肅反駁道,「你看那些羅漢的模樣,豈不比我們還兇惡百倍?」
小沙彌轉頭看了看,也對,遂不再挑剔。
「你們要在這兒掛單多久?」
「三天。」
「五天。」
「八天。」
三個人回答三個不同的版本,讓小沙彌一下楞住。
殷之昊怕小沙彌起疑心,趕緊接口,「我們六人是在山下巧遇,相邀一起上山朝聖,是以每個人停留的時間互不相同。」
「原來如此。」小沙彌點點頭,忽然拿起一記香板在各人頭上敲一記。
習慣打架鬧事,劉肅下意識地反手招架,把小沙彌和他手中的香板一起撂倒在地。
眾人大駭,面面相覷,殷之昊忙上前將之扶起,「小師父,你沒事吧?」
「戾氣太重,可見修行時間尚短,道行亦淺。」小沙彌蹣跚爬起,滿臉不悅兼畏懼地瞪著劉肅。「這幾天我會慢慢教你。」
「你教我?」劉肅心想,有沒有搞錯?你才屁點大,能教誰啊?
他有所不知,即使在寺廟中,也有先來後拜,權力階級之分。
「出家人沒有凡體俗念,即無謂你我,何妨以師兄弟相稱。」
「哦,師弟。」他們的年紀相差約莫一、二十歲,如此相稱會不會被人家譏笑?
「錯了,是師兄。」小沙彌下巴抬頭老高,眉目中自然流露出一股傲氣。
「你是師兄,而我們全部都是師弟?」開什麼玩笑?
「唔,孺子可教。」小沙彌示意他們排成一直線,隨他經大雄寶殿,折向彎曲的穿堂,進入內院。
劉肅張大虎眼不敢置信的望著其它人,只見慕雲和其它當家全抿著嘴偷笑,令他更是火得七孔都要冒煙了。
「沉住氣,小不忍則亂大謀。」殷之昊低聲提醒眾人。
***
「今晚你們就先在這兒安身吧。」小沙彌很老成地交代幾句後便要退去。
劉肅撫著肚子問:「師兄,請問寺裡什麼時候吃晚飯啊?」
「咱們出家修行,乃是過午不時的,忘了嗎?」
嗄!?眾人聞言,本來還不太餓的,突然感到飢腸轆轆,眼冒金星。
他們被安排睡在大通鋪上,和寺內眾僧同寢。
這群武夫過慣了我行我素的生活,委實受不了這裡諸多繁瑣拘謹的儀式,輾轉反側直到三更過後,方才昏然入夢。
「砰、砰、砰……」好不容易五更天了,寺內的鐘聲驟響,習於征戰殺戮的六人,誤以為仇家來襲,馬上一躍而起,動作整齊劃一,起身後,即忙著找傢伙備戰,可身旁四周,除了被子和蒲團外,只有一雙雙錯愕莫名的眼睛,直睜睜的望著他們。
原來人家已經開始做起早課了,只是聲音極小而已。
「對不住,」殷之昊道,「我們……洗臉去。」各人拎著臉盆到外頭水井洗臉。
「安靜。」小沙彌沉著臉,又開始訓話,「洗漱不能發出聲響,這也忘了?洗完臉,快快回床疊被,準備誦經禮佛。」
「我的媽呀,這是什麼鬼地方?」劉肅附在殷之昊耳畔嘰哩咕嚕的報怨。
「才一天我就受不了了。」慕雲也忍不住嘀咕。
倒是殷之昊神情自若,「想想即將到手的財富吧,那樣或許會讓你們好過一點。」
劉肅瞄了一眼走入內堂的「師兄」,對慕雲道:「我不管了,今晚我們找個機會溜出去,採買點吃的、用的,順便活絡活絡筋骨。」
「好,我跟你去。」
殷之昊明明聽見他們的談話,卻假裝充耳末聞,他心裡有數,要這群弟兄們到這兒來戒守佛門紀律,跟登天一樣難,得適時的給他們發洩的機會,否則說不定會闖出更大的亂子。
「不快洗漱完畢,還在那兒咕噥什麼?」小沙彌又來囉唆了。「師父剛剛遣人來交代,這一,兩天寺裡來了許多貴客,師兄弟們張羅不過來,請各位作完早課後,到前殿幫忙招呼。」
「機會來了。」眾人心底無不一陣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