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依舊素月生輝、依舊清風徐來,而人呢?
僕人早就擺好香案,各式點心瓜果散發著誘人的香味,月餅更是必不可少的。
若黛興奮得像只粉蝶般飛來飛去,指揮著眾人。
「若黛!」一聲清悅低沉的聲音傳來。風清逸負手立於台階上,頎長的身軀自有一種偉岸的氣勢。
儒巾下的俊美容顏讓他不像個商人或是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而像是……若黛詞窮,不知該怎麼形容風清逸。
風乍起,風清逸袍袖飛舞,腰間佩玉叮噹作響,看到他飄逸的神采。丰神瀟灑、姿態風流,若黛腦中靈光一閃,對了,是仙人,貶謫到凡間的仙人!
「怎麼,傻掉了?」他緩緩步下台階,捏了捏她的鼻子道:「還不快回魂?」
「老欺負人家!」若黛皺皺可愛的鼻子,卻開心地道:「逸哥哥,你好好看哦!」
「是嗎?」風清逸因她孩子氣的話而相當愉悅。
「本來……呀,沁姐姐來了!」若黛一聲驚呼。
聽了這句話,風清逸臉上的笑容突地斂住,有些緊張地轉動微的身軀,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人兒。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他在心中讚歎道。今夜的她,是月中精靈?址凌波仙子?還是蘭魂梅魄?是人間?是天上?……他所有的遐想在看到蘭沁身後所立之人時化為一聲冷哼,淡淡地道:「你們來了!」
蘭沁在心中冷笑:嫌我回來礙了你們了?放心,我自會識趣的!壓下心中的痛與不快,蘭沁感到了麻木不仁與冷漠無情。拜他所賜!
「沁姐姐,你好美麗哦!就像仙女一樣!」若黛親熱地挽起她的手,毫無城府的笑容如晨花般燦爛。縱然蘭沁有多恨風清逸,也免不了喜歡她,難怪他……思及此,蘭沁歎了口氣。
怎麼,你就這麼不願見我嗎?風清逸的眼神更加黯淡。
若黛開心地說:「沁姐姐,香案都擺好了,我們來許個願吧!」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著蘭沁就跪在蒲團上,口中唸唸有詞。蘭沁也雙手合十,閉上雙眼默默地許了個願後,再虔誠地拜了兩拜。
風清逸出神地望著蘭沁的側面,不忍移開視線。許什麼願呢,沁兒?你的心願中可有我的痕跡?若是以前,他即便不知道,也要逼著她說出來。這幾年,他對她若即若離,她乾脆一走了之。他不敢確定,更不敢問,加之林如清梗在中間,又足一個大大的心結。林如清?風眼微挑,覷見那人正笑嘻嘻地盯著他看,敢情剛才的舉動都落入他眼底了。一不做二不休,風清逸乾脆迎上他的目光,冷冷地瞅著,讓林如清訕訕地看著別處。
「好了!」符黛拍拍衣服站起來問道:「沁姐姐,你許的什麼願呢?」
「我……」蘭沁低首,她怎說得出口。
「若黛,許的願可不能隨便說的,說了就不靈了!」
林如清戲謔。
蘭沁抬頭,衝他微微一笑,感激他及時解圍。這看在風清逸眼底,卻足欲訴還羞的情侶間的心有靈犀,不由妒恨交加,幾乎要咬碎一口鋼牙。
「有什麼不能說的!我許的願就是希望和逸哥哥永遠在一起!」若黛語出驚人,忽又神秘一笑,看了看蘭沁,又看了看林如清:「哦,我知道,沁姐姐許的足不是和我一樣?」
「不是!」蘭沁一驚,當即否認。
誰知若黛挽著林如清道:「這有什麼嘛,喜歡一個人就要說出來!不然別人不知道,自己憋在心底也難受。是不是呀,如清哥哥?」
「對、對!」林如清連連點頭,非常配合地以溫情脈脈的目光看著蘭沁,不理會旁邊兩道足以殺人的目光。
「你們?」蘭沁被那一唱一和弄得苦笑不得,只得看向別處,不期然碰到風清逸冷然的目光,是她眼花了麼?
她怎地在他眼中看到了苦痛、哀怨和指責?她做錯了什麼嗎?忽地,只聽風清逸道:「來人,撤下香案!」
風清逸坐下,倒了杯美灑,一飲而下,接著,又是一杯。蘭沁找了個離他較遠的位置坐下,林如清自然坐在一旁。若黛則尋了個小椅子,坐在風清逸的膝邊,端了盤月餅對他說:「逸哥哥,這可是我花了好久才學會的!我給它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五味雜陳』呢!」
「哦?」風眼斜覷著蘭沁道,「你沁姐姐遠道歸來,何不請她嘗嘗,何為『五味雜陳』!」
「對喲,沁姐姐,你為何不吃我做的月餅,只吃如清哥哥剝的橘子呢?」
「呵呵,若黛果真好手藝!別看這皮兒淡而無味,可越往裡吃越有嚼頭,酸甜苦辣應有盡有。細細一品,又分不出何為酸?何為甜?何為苦?何為辣?只覺唇齒留香、回味無窮,永世難忘哪!」林如清一邊感慨,一邊瞧著風清逸的表情,果見他的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青,青了又紅,似被說中了心事。
「呵呵……」被人誇獎。若黛開心地笑著。
「沁兒,還記得我去年中秋在岳陽『望江樓』吃的羅師傅做的『蘿秋月』嗎?若黛做的與他做的可有得一比了!」
「果然不錯,名副其實!」蘭沁讚道。
風清逸多飲了幾杯,酒意上湧,目光變得有些迷離且肆無忌憚,癡癡地看著蘭沁,卻見她一味躲閃,不得不歎El氣,將酒一口飲下,起身對月而吟:「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林如清笑道,「風兄把這句位置一顛倒,東坡寬慰自解之語卻成了你離散、傷痛之言。如此良辰美景,又有佳人相伴,風兄何來愁悵、蒼涼之感呢?」
「是了,莫負了良辰美景!是我攪了各位興致,罰我為大家舞劍助興如何?」轉頭對蘭沁道,「沁兒,煩勞你再為我撫琴一曲。」
蘭沁一愣,也不拒絕。輕移蓮步,坐在琴邊,素手輕抹,自指尖逸出清亮絕倫的琴音。
藉著風起,風清逸自腰問抖落龍吟陰尺劍,口中吟道:「對酒當歌,人生兒何?譬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惟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哈哈哈,何以解憂,惟有杜康,惟有杜康……」
時光似舊到了多年以前。他們還是那般情投意合,兩小無猜。沒有疏遠,沒有冷漠,沒有猜妒,沒有爭吵。風還是那時的風,月還世那時的月,就連桂子,也透著當年甜蜜的氣息……
一曲舞畢,琴聲嘎然而止,眾人陷入沉思,林如清卻嚇壞了。風清逸剛才的劍法雖說沒有殺氣,卻隱隱透著一股霸氣,這是劍法本身的氣勢。舞劍者顯然駕馭了這種霸氣,因為在舞劍的過程中,連帶了一種仙氣,它們很好地合二為,凌厲中有飄逸,靈動中有沉靜,找不出一絲的破綻。他這才發現風清逸比他想像的還要可怕得多。幸好幸好!幸好什麼?他心裡清楚。
「我的心意,你可知道?」風清逸率先打破沉寂,他需要一個答案,哪怕這是他無法承受的,否則,他將被嫉妒折磨得不成人形。
蘭沁聞言垂下眼,緩緩別過頭去。幾年前,他也是這麼一問。她當時不懂事,只音樂有明瞭隱約明瞭,便撫了一曲《鳳求凰》。現在,她哪會不知道這句話的含義。只是,在經歷了那麼多事情後,他突然這麼問道,竟讓她有種受寵若驚、恍如隔世的感覺。今非昔比啊,逸!蘭沁緊閉著嘴。
此情此景,便是白癡也看得出來。僕傭不知何時退去,林如清見狀,拉了若黛便溜之大吉,留下二人相顧無言。
風清逸終於知道蘭沁的恨有多深、怨有多深,可這些都比不上他心中的苦。這就是她的答案嗎?
「呵,呵呵……」風清逸的笑聲在夜中顯得恐怖而淒涼。昔日的青梅竹馬成了現今的陌路冤家。爺爺說得對,她大了,知道自己的感情了,他無非是她生命中一閃_而逝的流星,一個過客。他能說什麼?是他自己一手造成今天的局面的!風清逸雙肩無力地垂下,感覺自己的力氣消失貽盡,幾乎連握劍的力氣也沒有了。
蘭沁不想和他單獨在一起,也要同房。他今夜的表現打亂了她平靜的心湖。他怎麼會這樣?把她當成什麼了?忽兒絕情,忽兒多情。他以為她招之即來,呼之即去?他就那麼篤定她會那麼傻嗎?她拒絕作答。因為,她看不到他的心,更因為,她看不到自己的明天啊!
「噹」的一聲,似有何重物落地。下一刻,蘭沁已被緊緊摟住。她身子一僵,鼻間流動著淡而熟悉的清涼的氣息。
「放開我!」她冷靜地說,任由他摟著。逸,不要這樣。
「不放!」蘭沁耳畔傳來一個苦澀的聲音,「你讓我等得好苦!」
聞言,蘭沁再也忍不住了。溫潤的淚順著雙頰滑下,一滴、一滴,滴在他手上。她的委屈、她的孤寂、她的思念、她的企盼,以及她的隱忍和偽裝,都在他這句似指責似哀怨的話中消失貽盡,彷彿她所忍受的漂泊之苦,就為了他這句話。此刻的她,就像幾年前,是個要人哄、要人疼、要人寵的一個小女孩。
「你哭了?」風清逸轉過她的身子,藉著月光,看著她臉上的脆弱與無助,心也揪痛了,卻透著一絲欣喜,「這樣是否表明,你沒有忘記我?是麼、是麼,沁兒?我們還可以回到過去,對不對?」
「我知道你恨我,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恨我,惟有你不能!」蘭沁的沉默讓他慌亂起來不確定的感覺再度襲來。生怕蘭沁再一次離開,他只有緊緊地、死死地摟著她,才能讓自己稍微踏實一點兒。
蘭沁終於開口,「可我們回不到過去了。你以為,經歷了那麼多事情,我還是當年的我麼?即便我一點沒有改變,那這四年的空白呢,又用什麼來填補?」
風清逸的心一緊,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蘭沁趁他發呆,一把掙脫開去,走了幾步又道:「不過,你還是我大哥,不管何時何地。不是嗎?」
這話似一把匕首紮在風清逸心口上,痛得他一拳打在身旁碗口粗的桂樹上,震得桂花紛紛飄落,如同他的心。
☆☆☆
林如青本來想在中秋之後帶若黛走,誰知她又哭又鬧,根本不想離開。無奈,這事只得一擱再擱。
連日來天氣有些陰暗,蘭沁閒來無事,命小如焚了柱香,憑欄而坐,彈起她心愛的「綠綺」古琴。這是她初學琴時,風清逸送她的禮物,也第一次聽說了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
司馬相如憑一曲《鳳求凰》便贏得文君芳心,可見卓文君是他的知音。她的知音又在何處?縱然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武功精湛絕倫,卻無人珍惜。她到底小足空谷幽蘭,芳香四溢,風姿超俗也要人欣賞啊!
那夜他的話還迴盪在耳邊,那麼一個驕傲自負的人,競用那種低聲下氣的語氣乞求她回心轉意,她哪會不感動?哪會不明白他的心意?可是她怕了,怕這是一場鏡花水月。不是因為你,是我啊!唉,還是空谷幽蘭,自生自滅,即便煙飛雲散,也不會惹人傷心。逸,不要來打擾我了,給我留一點平靜的日子,好嗎?
「啪啪啪。」
蘭沁思緒飄飛,被一陣掌聲給牽引同束。回眸一看,原來是林如清。
斜倚著欄杆,林如清笑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果真絕妙琴音!絕的是思慕的曲子中,琴聲有凝咽之音,可見奏者心中有怨有傷,欲借琴音一吐心中塊壘;妙的是怨而小哀,傷而不戚,狂而不亂,怒而小作,便知奏者期望臻於平凡、忘我之境界,實在是佩服佩服!」
蘭沁聽他一番胡謅,心下暗暗地發笑,故意道:「高山流水,伯牙子期,難為義兄能從琴音中聽出那許多因由。正好我近日新獲了首曲子,還請雅鑒!」
「好,洗耳恭聽!」
這是一首立意高遠的曲子。沒有纏綿悱惻的恩怨情愁,也無傷春悲秋的幽怨愁苦,更不是韶華老去的患得患失……蘭沁把自己比作秋日的晴天一鶴,排雲直卜,飛旋在天地之川,下俯蒼生,上仰星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林如清聽個中真意,只覺清澈明亮之音不絕於耳,在陰暗的秋日裡,平添了一分意趣。而那琴音簫聲,被清風一吹,飄散開去,如秋雨般灑落,清涼剔透。
一叢修竹很好地掩住了風清逸的身影,他緊緊地握住身旁的一株竹子。因承受不了他的力道,竹子硬生生地被他抓破了。
「難怪這麼脆弱,原來心是空的!」他自言自語,對掌中的刺痛渾然不覺。他該怎麼做,才可以挽回她的心?
日盼、夜盼,盼來的是這麼一個結果。早知道,你不如不回來。我蒙在鼓裡,也比知道了真相的好,我寧可糊塗地死去,也不願清醒地活著啊!
放手了?死心了?再看一眼「鳴琴樓」上琴瑟合鳴的兩個人,他拖著遲緩的步履回到房中。他不甘心,不甘心啊!怎麼臉上是濕的?睜眼看天,果真飄著毛細雨。這個潮濕的天氣,連心都是濕的。
「啪!」風清逸一拍桌子,臉色比外面下著綿綿細雨的天空還陰沉,「她是在什麼時候走的?」
「約摸是在午飯以後!」江左膽戰心驚地說。
「帶了什麼東西?說什麼沒有?」沁兒,你又要離開我了嗎?
「什麼也沒帶!我……我說快……快下雨了,小……
小姐說沒關係,她只去……去西嶺山玩……玩一會兒,要……要不了多久就……就回來!」好不容易把話說完,江左擦擦頭上的汗珠。
風清逸聞言鬆了口氣,又想起什麼,道:「和她同去的有誰?」
「林……林公子!」
風清逸瞪大風眼,嚇壞了周圍一干人等。孤男寡女,至夜不歸……不加多想,起身道:「蘭山,召集府中所有男丁,隨我去找人!」
「是!」
☆☆☆
西嶺山。
山林中晃動著百十來個火把。眾人紛紛叫道:「小姐——林公子——你們在哪兒?」
風清逸火大地抽出軟劍,朝路旁的枝條砍去,也不顧荊棘是否劃破了他的衣衫。雨,順著他清矍的臉滑下,和著淚。
突然,有人指著遠處的一抹微光道:「看,那有火光!」
「那是一個山神廟,說不定小姐……」
不待那人說完,風清逸一提氣,搶先掠了出去,留下一干人等驚詫不已。
☆☆☆
升起堆篝火,林如清笑呵呵地說:「沒想到這山神廟倒挺乾淨,還有供品,嘿,看來老天倒挺眷顧我們的!..
蘭沁見他高興得手舞足蹈,歉意道:「都因為我貪看風景,天黑迷了路,不然也不會滯留在此!」說著向外看了一眼,依舊黑漆漆的一片。家裡定是焦急萬分,逸會擔心她嗎?唉,都什麼時候了,還念著他。
「說哪兒的話!你看,我既有山神作陪,又有佳人卡H伴,豈不是人生一幸事?快哉!妙哉!」
蘭沁知他在安慰她,卻也嗔道:「不正經!我便罷了,敢拿山神開玩笑,看他不罰你才怪!」
「哎喲,肚子好疼!看來這神明褻瀆不得,馬上便遭報應了。」林如清假意道。
蘭沁見他樣子,不由覺得好笑,止要再說他兩句,忽地心口一窒,頭一陣暈眩。身子癱軟無力,只得以手撐著地面,喘著氣,樣子卜分痛苦。
林如清嚇了一大跳,搭上她的脈搏,掐指算了下時間,嚴肅地說:「快到了!」
蘭沁點點頭,眼中一片平靜。
「看來,『風雨露』要開始發揮功效了。這兩天倒不嚴重,難熬的是那七天……界時,毒性藥性將如兩軍塒峙,在你體內廝殺,此消彼去,難分勝負,那是非人的折磨,可謂生不如死!」他並不想說這些,但不得不讓她明白所需承受的痛苦,才會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但相信我,邪不壓正。只要你意志堅定,『日暮散』就奈何不得『風雨露』。」
蘭沁聞言打了個冷顫,抬起蒼白的臉,虛弱地笑道:「我相信你!」
林如清看著她飄忽的笑容卻心有不安,脫下自己的外衣,給她披上,又像是下了什麼決定似的,輕輕把蘭沁攏入自己懷中,道:「我沒有其他意思!」
蘭沁也不反對,任由他擁著。這麼多年,他明白她心有所屬,所以對她並無綺念,他們之間是純粹的兄妹之情。一時間二人無語,只聽得柴火畢剝之聲。
☆☆☆
風清逸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方纔的擔憂、猜測全被熊熊嫉火所取代。失了心智的他只想一劍殺了林如清,沒有人能取代他在蘭沁心中的位置,更不准有人搶走她。沁兒,別怨我!別恨我!
正要衝進去,只聽蘭沁道:「我要離開我家!」
「為什麼,你不相信我?」
「不,我相信你!可是,你知道的!」
「我明白,我會盡快帶你走!以後,你還會回家嗎?」
「我不知道。本來,我就沒準備同來過!」
風清逸猛地停住腳步,他聽到什麼了?剛剛沁兒在說什麼?她要走?她沒想過會回來?不,小是真的,不是!他的嘴唇在發抖,手在發抖,整個身子在發抖。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早來一步或是晚來一步,就小會聽到這些話了沁兒,這就是你的真心話嗎?不,你小是我的沁兒!他要上質問她,她把他的沁兒藏在哪兒去了!可腳步卻在往後移,下一刻,他已遠離了山神廟。再看下去,他恐怕會踏平那個地方。沁兒……
☆☆☆
「主人,主人,找到小姐了嗎?」一群家丁滿懷期望地圍上去,臉上儘是泥水汗水,狼狽不堪。
冷冷地掃視眾人一眼,風清逸不帶任何感情地說:「回去!」
「可是,小姐沒找著……」有人提出異議。
「回去!」風清逸暴喝一聲,震得眾人的耳朵嗡嗡作響。不待他們反應過來,他已率先離開。
是他們眼花了嗎,主人的背影怎麼看起來失魂落魄的?眾人帶著疑問回去。
☆☆☆
翌日,蘭沁的歸來讓眾人懸了一夜的心總算回歸原處。
代嬤嬤拉著她的手道:「可把我給嚇壞了,要有個好歹,可怎麼向老爺子交待呢!」
「嬤嬤,對不起!」蘭沁歉然。
「小姐,主人昨晚和好多人去找你,嚇得我們都心驚膽顫的。主人回來時的樣子好可怕,就像要殺人似的!」
小如插話道。
逸昨晚竟去找她了!昨晚那麼黑,下那樣的雨,他……回想起幾年前劍閣那一晚,蘭沁心中湧起一種莫名的滋味,似感動、似愧疚,似喜悅、似愁苦,一時無語
林如清見眾人均有責備之色,解圍道:「昨天在路上遇了點麻煩,所以耽擱了。不過大家也不要這樣圍著,還是先讓你們家小姐回房歇息吧!」蘭沁身體已不如昔,若不好生照料恐出意外。
「對對,瞧我,外面可不比家中……」
不待代嬤嬤說完,若黛慌慌張張地跑來道:「不好了不好了,逸哥哥出事了!」
「什麼?」蘭沁大驚,不加多想,趕往「攬月居」,眾人緊隨其後。
☆☆☆
「不用緊張,只是偶感風寒而已。我開帖藥,保管藥到病除!」藥到病除?哼哼,好不容易逮到這麼個機會,他怎會輕易錯過?只因不忍蘭沁傷心,林如清才會這樣說。
「謝謝你,如清!」蘭沁感激地說。
「謝?不……不用謝!」林如清很是心虛,「醫者……
父母心嘛!啊?是吧,若黛!」
「嗯!」若黛在為風清逸換毛巾。
「還不快隨我抓藥去!」一把抓起若黛,又對蘭沁道,「你自己要保重身體!」
「我知道!」蘭沁口中應道,心思全在風清逸身上。
「可是……可是……」若黛不放心。
「可是什麼?走啦!」
見眾人都走光了,蘭沁才坐到床邊,看著緊閉著雙眸的風清逸,嗔怪道:「你呀,怎地一點不知照顧自己?」
正要取下他頭上的巾帕,見他忽地睜開鳳眼,不由嚇了一大跳。仔細…看,發現他雙眼迷濛,毫無焦距,才鬆了口氣,知他依舊沒有清醒,玉手輕撫上他的臉,眷戀地說:「睡會兒吧,醒來什麼都好了!」
「我在做夢嗎,怎麼可能?不,你是若黛!」蘭沁聽了,眉一皺,惱怒得正要抽回自己的手,不料被抓得更緊了,只聽他繼續道,「你要是沁兒多好!可是,沁兒有了別人了,不會管我的死活了!不,我不放,放了你就離我而去了!」
他……他在胡說什麼?什麼不管死活,你就那麼在乎我的想法嗎?「逸,我有一個心上人,那就是你啊!」見他再度真情流露,蘭沁只覺是在夢中,俯下身,她在他耳邊訴說著濃濃愛意。
「滾!都給我滾!」稍微好轉的風清逸火大地將藥碗砸在地上,嚇得旁人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逸哥哥,不吃藥很難康復的!」
「出去!」看著帳頂,風清逸堅決地說。
「逸哥哥!」
「出去!我求你們了,好不好!」風清逸低吼。
屋內清靜下來。他定是做了場夢。夢中沁兒無比深情地喚著他的名字,說愛他,說不會離開他……於是,他奮力掙開周圍的迷霧,無比歡欣地睜開眼來,看到的卻是抹著淚的若黛。
她在哪兒?守在他身邊的不是她,原來真是一場夢。
可這夢為何這般真實?指間耳畔,似還留有她的氣息。
不!明知結果已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但他要她親口說。說什麼?愛他?不愛他?風清逸掙扎著起來,還未步出「攬月居」便見「鳴琴樓」上立了兩人,他心中一陣抽痛,但雙腳不由自主地向目的地走去。他要去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