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稍微動了動四肢後,秋櫻對皇甫寄書輕輕說道,「好像沒事……」
「發生了什麼事了?」待秋櫻徹底清醒後,皇甫寄書立即追問。
「我也不知道……」就見環顧四方的秋櫻也是一臉茫然,「我只記得我被擄走後不久,戚公子便到了,還點了我的穴道,然後我就……對了,他呢?戚公子呢?」
「我沒有見到她。」皇甫寄書喃喃說著,眼眸卻怎麼也離不開那道觸目驚心的血路。「自她點了我的穴道獨自一人前去營救你之後……」
「他……」
望著那倏駭人血路,秋櫻也愣了。
因為此時此刻的她,也徹底的明瞭了,明瞭自己如今的平安,全是戚千里以血換來的!
回想著遇上戚千里後的種種,秋櫻的眼眸中出現了一股濃濃的迷惑。
「師兄,他究竟是誰?又為什麼……」眼眸中浮現了一陣瑩瑩淚光,秋櫻緩緩轉頭望向皇甫寄書。
「我不知道……」
許久許久之後,皇甫寄書這麼回答著——
「我只知道,她不是個能依常理來推斷之人……」
一個月後,冬山國首都芝山城。
望著窗外街道上酒旗飄展,人聲沸揚,坐在茶坊中的皇甫寄書靜靜地將杯中茶傾入口中。
他的眼眸雖凝視著窗外,卻沒有停駐在任何人、事、物上,而是穿越虛空,任思緒隨風紛飛。
為什麼如此掛念?
為什麼一個人會如此平白無故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究竟是何人?傷得多重?現與何處?又為何要做出這等令人百思不解的損人利人之事?
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為了明白戚千里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這一個月來他不僅四處尋找她,更問遍了所有曾經與「笑問生」有過接觸的人——
他們說,「笑問生」雖經常在八大胡同裡亂逛,在酒肆、茶坊中為人算命、卜卦、治病,卻從不收人一文錢,只要人一杯酒。
他們說,雖不知「笑問生」是否真知曉上下五百年,但他當真無所不知,無論來者是誰,無論問的問題如何刁鑽古怪,只要他心情好,就知無不答,且答無不靈。
他們說,「笑問生」神龍見首不見尾,從沒有人知道他由何處來,更沒有人知道他要往何處去。
他們說……
人們說的很多、很玄,玄到皇甫寄書都懷疑自己問的是一個書中人物!
無論人們口中的戚千里是什麼樣的人,他唯一可以確定的事,就是他這輩子從未遇到像她這般奇異、特殊之人!
她亦正亦邪,不僅隨性的厲害,更調皮、古怪、灑脫的厲害。
她行事看來詭異之極,但身上散發出的卻不是妖氣,而是股淡淡的靈氣,以及那在他腦中總飄之不去的一抹馨香……
而不知為什麼,儘管相識不深,儘管立場看似相對,但他總覺得她與他之間似乎有種天生的默契!
就算不說一句話,就算沒有刻意配合,但彼此在行動與言語之間的配合與互補程度,簡直契合地驚人。
所以就算到了今天,皇甫寄書依然不知道要如何將她歸類,因為對他而言,她看似男、實是女;似敵非敵,更非友……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竟願為了兩個處處防她、視她如敵之人染上一身狼狽、拋卻自己的清白身子,更在那根本與她無關的紛亂中,以鮮血保護他們……
「來了、來了!」
正當皇甫寄書百思不得其解時,突然,身旁傳來了其他客人的與奮低語。
「真的來了呢!」
當第一聲「來了」的聲音響起之後,茶坊二樓的人全引領向下而望,眼中滿是好奇與敬畏。
有些納悶四周的鬧騰,皇甫寄書不自覺的轉頭,順著眾人的目光又茶坊二樓窗口望下——
就見一個十六人抬的豪華大轎由道路那頭緩緩走來,路旁的民眾雖不斷地低聲交頭接耳,臉上的神情卻那樣的充滿敬畏,甚至還有民眾已雙膝跪地……
緩緩收回視線,因為皇甫寄書此刻並沒有心思瞧熱鬧——儘管這「熱鬧」熱鬧得讓人覺著詭異。
就在他收回視線的那一瞬間,一陣輕風徐徐吹過,吹起了豪華大轎轎窗的輕紗。
輕紗微微飄動了下,便又恢復了它原有的平靜,彷若從開天闢地以來就是那樣的輕垂在轎窗前。
只就這無心的一瞥,皇甫寄書的心卻劇烈地跳動了起來、並且一發不可收拾!
因為就在那電光石火的瞬間,他望見了一張小臉,一張輕閉著雙眸、輕倚在轎壁上的熟悉的臉龐——
而那張臉,屬於戚千里!
「小二!」眼光倏地一抬,皇甫寄書望向在一旁看熱鬧的店小二。
「來咧!」聽到皇甫寄書的呼喚,店小二很快地來到他的身旁,「客官您有何吩咐?」
「轎中所坐何人?」再一次將視線射向窗外,皇甫寄書低沉著嗓音問道。
「哦,想必客官您說的是靈巫大人!」店小二想都沒想便回答著。
「靈巫?」皇甫寄書愣了愣,轉頭望向店小二,「大人?」
「是啊,我朝首席靈巫,官拜二品的靈麗大人!」店小二點了點頭,一張疙瘩臉上面是崇敬與興奮。
官拜二品的冬山國首席靈巫「靈麗」大人?
戚千里?!
那個號稱八大胡同最著名、能知上下五百年,專門在酒肆、茶坊裡為人解決疑難雜事的「笑問生」?
這玩笑是不是開得太大了一點……
但也許……不是玩笑!
畢竟野豬林中戚千里曾經的作為,全是他親眼所見、親身所感……
「客官您不是本地人吧,也難怪您不知道了。」望著皇甫寄書一臉的錯愕,店小二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這靈麗大人在我冬山國可是神級一般的人物呢,雖只官拜二品,刻無論什麼達官貴人見著都得停下轎禁聲、斂目低眉。」
「神」級人物?「只」官拜二品?
「還不只這樣呢!」店小二的話聲才剛落下,旁邊立即有人插嘴附和,「自靈麗大人為我冬山國祈福的這十多年裡,真真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呢!」
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那一個月前的那場大風雪是怎麼回事?
「那刻不是!我聽說靈麗大人的靈宮裡啊,有個專門與上蒼對話的天池,並且時刻都有神靈在一旁守護,若有閒雜人等靠近,立即會翻起滔天巨浪……」
「除此之外,我還聽說靈麗大人的靈宮裡也有與冥主大人對話的神秘迴圈,要不小心闖入,有可能就誤入地域再回不來了……」
儘管身旁人們討論得愈來愈熱烈、愈來愈離奇,皇甫寄書卻再無心聆聽。
畢竟此時此刻,他刻不容緩要做的事,並不是在這裡聆聽所謂的「神級」,而是即刻動身前去尋找這位「靈麗」大人——
因為儘管只是匆匆一瞥,但她眉宇間流露出的那股「死」氣,他是絕對不會錯認的……
第5章(1)
清清的月光,映照著皇城西北角的一片「淨湖」。
這片淨湖很大很大,湖的中心則有一座小小的湖心島。
小小的島上全是竹林,竹林最深處有一間竹屋,竹屋內有一張大大的床,而大大的床上,躺著一個動也不動的小小身影。
小小的身影靜靜地仰躺著,呼吸那樣斷斷續續,一雙不再清亮的眼眸呆視著竹屋屋頂那片碩大而透明的水晶薄片,任滿天星斗映入她早已渾濁得看不清事物的眼簾。
唉呀,都快十五了,那死老頭再不來,我真有可能就這麼躺著再也起不來啦……
是的,這就是官拜二品的冬山國首席靈巫,八大胡同裡最著名、號稱能知上下五百年,專門在酒肆、書坊裡為人解決疑難雜事的「笑問生」,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