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上一襲黑衣,白冽予隱形藏跡潛入傲天堡內、一路行至內院深處一間小廳外,而後收斂聲息,靜伏等待。
連著五日來,他都過著晝伏夜出的生活。晚上夜探傲天堡以圖引出西門曄;白天兄長外出商討「除寇大計」時則留在房裡歇息。「白冽予」本來就是出了名的大病號,任何人瞧著他每天窩在床上都不會覺得奇怪。
不過這歇息之中,至少有四成的時間是拿來練功的,餘下的六成中也只有一半在歇息。剩下的三成,他則用來訂定、檢視即將付諸實行的計畫。
汗青寨核心有三,他的應敵之計也就分成了三條。
第一條,便是剿滅青衣眾、生擒嬴川。有兄長和東方煜出手,加上在他的指派下早已完成的山寨地形、崗哨分佈圖,此計雖牽連較廣且尤為複雜,卻已是十拿九穩。
第二條,則是誘捕齊百洇──白冽予當日故作隱密地以真實身份進入九江分部,正是為了這請君入甕之計。齊百洇對於行動被斥責這點心有不甘,時常暗暗潛伏山莊四近。眼下傲天堡一方情勢不好,如果讓他得知青衣眾被滅的消息,定會不惜一切潛入九江分部擒住自己以圖扭轉局勢。
而近日間齊百洇趁兄長不在時的連連暗探證明了白冽予的想法。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那齊百洇有好幾次都想闖入屋中,卻終究還是暫時罷手了。
至於最後的一條計,則是擊殺晁明山……靠的,自是死裡逃生的李列──
正自思量間,數道足音入耳。聽得是晁明山等三人,白冽予當下全心收斂聲息,並功聚雙耳仔細聆聽。
潛入的目的主要是為了西門曄,可既然讓他碰上如此機會,就絕沒有放過的道理。
只聽小廳裡,嬴川的聲音首先入耳:「齊百洇,你這幾日很是悠閒嘛。」
「你這是什麼意思?是老大說我和擎雲山莊有過衝突,可以不用參加會議的。」
「不用參加會議和潛入擎雲山莊可是兩碼子事。」
「你跟蹤我?」
聽自己的行蹤為嬴川知悉,齊百洇音調已是微變,「你是在疑心我與擎雲山莊暗通聲息?」
「我倒沒這麼想……我只是擔心你一時鬼迷心竅,忍不住對白冽予出手而已。」
「你──」
「還想否認嗎?」
「我是為大局著想!如能順利擒得白冽予,咱們就有本錢同擎雲山莊談判,改變刻下不利的局勢了!」
「大局?你為的怕是一己之私慾吧。」
「嬴川,你這是什麼意思?沒有證據你憑什麼這般污蔑我!」
「證據?不知你同那些男妓溫存時滿口的『冽予』算不算證據?百洇,你以前對男色可是毫無興趣的。」
此言一出,不光是齊百洇大受打擊,連外頭聽著的白冽予都是微微一震。
但聽得好一陣沉默後,齊百洇才用有些乾澀的聲音開了口:「……我承認我對白冽予確實有染指的念頭,但輕重之分我還是知道的。我雖日日去探他,卻始終沒出手不就為了這個原因?」
說著,語調亦染上了些許苦澀。聽他此言,本有些咄咄逼人的嬴川也因而緩下了語氣。
「百洇,咱們幾十年兄弟,我雖時常指責你的不是,卻絕無害你之心。這白冽予固然是個好籌碼,卻不是咱們動得起的……況且門主不也下了令,要你就此罷手嗎?」
「門主又如何!我早就想說了……咱們拚死拚活在這兒打基業,孤立無援也就罷了,卻還得處處受門主的約束。咱們受流影谷所擒之時,門主可曾出過一點──」
「住口,百洇。」
打斷齊百洇的,是先前一直未曾出聲的晁明山。
他的語音嚴厲中帶有些許恐懼。
「對於白冽予,我同意你在情況生變時出手擒住。可方纔那等不敬的話語決計不能再提,知道嗎?」
「……是。」
連他都這麼說了,齊百洇自只能就此住了口。
晁明山的決定無疑是大大幫了他的計畫一把。將這一切聽在耳裡,白冽予腦海中如此認知方有,心中已是警兆忽現。
當下作勢解鞭防備,並自一個回眸──隨之入眼的,正是他這趟潛入的主要目標:西門曄。
但見後者一個手勢示意他噤聲跟來。白冽予先是故露猶疑,而終究是在不引起廳中三人注意的情況下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悄聲奔馳著。一路行來,西門曄雖領在前頭,卻刻意配合他的速度,使兩人之前一直維持著固定的距離。他既如此「用心」,白冽予自不客氣,只用上七成不到的力量跟隨其後,並自觀察起這流影谷未來主事者的身法來。
當然,手中的歸雲鞭仍然緊握。眸光緊鎖眼前青年流洩著一股冷峻氣息的身影。他曾有過西門曄與東方煜的實力在伯仲之間的判斷,如今更證明了他所料無誤。
足足奔了好一陣後,西門曄才收住了腳步。白冽予亦隨之停下,隔著約五丈的距離直直望向西門曄。
刻下所在之處,是九江城郊的一塊空地。
「你是何人?為何帶我來此?」
四下既已無了他人,白冽予遂直問出口,眸中警戒之色有增無減。
瞧他如此緊張,西門曄回過身來,俊美臉孔之上露出了一個深帶冷傲氣息的笑:「李兄弟竟能由那等不利的情況下逃出生天,西門曄確實十分佩服。」
「西門……你是流影谷的人?」
「正是。」
「流影谷找我有什麼事?你又如何知道我是李列?」
當日白冽予以歸雲鞭挑戰兄長時,西門曄並不在場。雖知他定有管道能獲得消息,可白冽予仍是故意問了出來。
但見那俊美面容之上神情無改,道:「李兄弟以精采鞭藝戰平白颯予,我雖沒能親眼得見,卻多少有所耳聞……只是李兄大難不死後反而潛入傲天堡暗暗查探,想來當日出手之人並非白颯予,而是傲天堡中人了?」
「我沒有回答的必要。」
雙眉微擰,眸中卻已隱透出一絲不解之色。
他這番質疑合情合理。西門曄也知道他會有此態度,當下並不惱火,僅是涼涼一句脫口:「若我能助你扳回一城呢?」
「什麼意思?」
「李兄可知,那陸任倚的真實身份本是十幾年前橫行北方的賊寇『汗青寨』寨主晁明山?」
「……那又如何?」
「今日李兄若貿然登門欲擒殺陸任倚,只怕會被他反咬一口。可你若能證實他便是晁明山,他的話自不會有人相信,李兄弟也能名正言順的報仇了。」
「這些都是片面之詞,要我如何相信?」
仍舊是質疑的一句反問,先前對西門曄的防備卻已鬆了些許,顯然是多少被他說服了些。
察覺到這一點,西門曄又是一笑,並自懷中掏出一個小藥瓶丟給李列。
「此乃我流影谷療傷秘藥『歸元丹』,內有三顆,便當作是我給李兄的見面禮──李兄可將此藥交由貴友柳方宇一見,即可證實我的身份。」
頓了頓,「有歸元丹相助並全力調息,李兄的身子當可在一日夜間完全恢復如舊。」
「……你為何助我?」
見他如此煞費心思的說明,白冽予終於是放下了歸雲鞭開口問道。
他倒不是猜不透西門曄的心思,只是以「李列」的身份而言,這樣的疑問是必然會有的。
但聽西門曄一聲長歎,面上的笑容斂起,轉而帶上些許沉重。
「傲天堡之事本是因我流影谷而起。當初我流影谷扶持傲天堡,是希望藉其牽制擎雲山莊,並給那汗青寨寇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怎料他們惡性不改,竟另創青衣眾危害百姓……我雖深感愧疚,卻礙於長輩之命無法出手。眼下見李兄大難不死,這才起意想藉由李兄之手除去那背信忘義的晁明山。」
他這番話聽來懇切中深含無奈,若今日李列真是個無甚機心的少年,只怕立時就要為他所欺。可白冽予本身也是這方面的高手。心底不為所動,面上卻已是一抹決色閃過。
「要怎麼做?」
語氣淡漠依舊,卻顯示出他已信了西門曄所言。
後者自然明白這一點,當下面授機宜,將如何逼出晁明山的本門功夫、以及該於何時進行才能收取最大效果等盡數道出。白冽予露出仔細聆聽背下的神色,心下卻已因那與自己原先計畫相去不遠的手段而暗暗一凜。
這西門曄果非尋常角色……實則這番相助,消滅晁明山只是順道,收買並探探李列的底子才是真的。
一番說明講解罷,大計已是定下。見時間不早了,白冽予當下告辭離去,而在確定無人跟蹤後潛跡躡回原處。
西門曄仍未離開,可他身前卻已多了個陌生的身影。
知道對方身手高超,白冽予收斂一切聲息暗伏觀看。但聽那陌生的身影神色恭敬,雙唇一啟已是戰戰兢兢的一句問出:「少谷主,您為何如此幫助李列?雖說咱們只有提供傲天堡一些情報,但他們畢竟是用來牽制擎雲山莊的一大──」
「你當真以為我扶植傲天堡是為了牽制擎雲山莊?」
「您的意思是……」
「區區一個傲天堡,又豈能鬥得過擎雲山莊?它不過是一枚棋子,一枚讓我探探白颯予等人虛實的棋子。」
頓了頓,「若今日晁明山肯安分守己的慢慢發展,我還可以再幫他一把。可惜他貪功冒進,重回老路……不聽話的狗,留著又有何用?」
敘述的音調冷徹,不待分毫情感。
正如白冽予先前的推斷──這傲天堡在西門曄眼裡,終究不過是拿來試探山莊、且隨時可以放棄的棋子。
那下屬顯然從未想過這一點,當下已是一句「少谷主英明」脫口。
可西門曄並不因這句讚頌而有所動。音調冷澈如舊,道:「瞧你的神情,是還有疑問了?」
「……屬下以為,少谷主連傲天堡是咱們扶持的事都說了出來,難道就不怕李列反咬咱們一口?」
「這李列可不像外表看來那般簡單。他該知道:即使將此事說出去,在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也不過是片面之詞。況且這個人很有意思……就暫時給他一個恩惠,以後說不定能有大用。」
「但……」
「汗青寨的事發,首當其衝的是三叔。這對咱們不是正好嗎?」
「是。」
西門曄的最後一句成功的說服了那名下屬。但聽他一聲應後,主僕二人不再多說,離開空地回城去了。
瞧著二人的身影逐漸遠去,知悉一切的白冽予自又是一番心思。
看來,這汗青寨之事尚牽扯流影谷內的派系鬥爭,故西門曄反而樂見汗青寨之事被揭發出來。
不過……
自懷中取出方纔的藥瓶,白冽予打開瓶塞輕輕一嗅。
確實是歸元丹。
既然收了他這三顆歸元丹,就當作是還個人情,暫且依計而行吧……心下決意既有,白冽予不再耽擱,輕功運起離開了空地。
可,本該朝著九江分部行去的身影,卻在一陣思量後改了方向。
最後的目標,是東方煜離開傲天堡後暫時歇腳的客棧。
夜已深,東方煜房間的燈火也早就熄了……遠望著他的房間,回想起當日他因自己的死而升起的自責懊悔,愧疚之情隨之萌生。
但刻下並不是見面的好時機。
如此認知浮現,本欲邁出的步因而收了回來。有些複雜的再望了眼那不見分毫亮光的窗後,白冽予一聲低歎,轉身離去。
***
轉眼間,七日之期已到。
在白颯予的適度「堅持」下,定下了由化名陸任倚的晁明山留守後方、白颯予到現場指揮的計畫。消息被嚴密的封鎖了住。當日,天未亮,前往「剿滅青衣眾」的隊伍已悄然開赴。
由於雙方的人馬編製是分開的,故傲天堡成員直至到達假青衣眾所在之處時,都未曾發覺到山莊弟子層層護衛住的人並非白颯予,而是一個身型與他相去不遠的山莊弟子。真正的白颯予,早已同東方煜及一干山莊精銳來到了青衣眾藏身的小谷。
伏擊的配置早在昨夜便已完成。之所以會到今日才行動,為的就是趁青衣眾警戒鬆懈之時將之一舉攻下。
確認一切已經配置妥當後,白颯予一個手勢打出,一名渾身是傷、一臉狼狽的「青衣眾」立時衝出,倉皇過了暗哨一路衝至寨口。
「不、不好了!擎雲山莊……攻、攻過來了……」
「什麼?怎麼可能?暗──」
瞧他如此模樣,把守寨口的幾人立時圍了過來。怎料急問未完,本該傷重欲倒的「同伴」卻突然出手,瞬間將四近幾人誅殺殆盡。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東方煜。
之所以如此大才小用,為的就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震懾、清光所有敵人好一舉奪下寨口。
而一切正如預期。有他出手,尋常賊寇又怎有一敵之力?這下迅雷不及掩耳,寨口賊眾立時被一掃而空。
寨口既已取下,山莊人馬立時毫無阻礙的直入寨內。東方煜也於此時褪下偽裝恢復平時樣貌,同白颯予領人殺入山寨。
青衣眾與傲天堡氣同連枝、互通聲息,自然知道今天就是擎雲山莊與傲天堡聯手除寇的日子。先前的除寇大會上,對青衣眾毫無頭緒的擎雲山莊除了在一些日程、安排上做些文章外,其餘計畫幾乎都只能由著傲天堡方面安排。潛入會議中的青衣眾幹部都對白颯予雖然極不甘心、卻也只能依言辦事的樣子印象深刻。對他們而言,假青衣眾一亡,他們便能逍遙法外──又怎會料得到本該在相反方向出現的山莊人馬竟就這般出現在眼前?
這仗求的是一舉大勝。擎雲山莊的人馬素質本就不錯,人數更比對方多了一倍,又早已摸清地勢分佈,哪有不手到擒來的可能?便連幹部們賴以逃生的密道,也都先一步被山莊嚴密把守了住。
這是場一面倒的剿滅行動。一方全無防備,另一方則是準備充分、勢在必得。連半個時辰都不到,除了少數賊眾仍聚而反抗外,其餘部分都已盡入掌控。
「看到嬴川了嗎?」
解決完東側的賊寇後,東方煜趕至白颯予身邊如此問道。
後者指了指前方。數十名山莊弟子正企圖攻破仍負嵎頑抗的十多名賊眾。其中,赫然便有白冽予曾詳細描述其長相的嬴川。
那十多名賊寇以兵器庫為據點進行抵抗,由於入口僅有三個人身寬,一時想攻進去卻是不易。雖有下屬提議用火攻,但為了生擒嬴川,只得作罷。
瞧著如此情況,東方煜微微蹙眉:「再這麼耗下去,只怕會讓陸任倚發覺什麼。雖說城防已控制進出、傲天堡四近也已落入掌控……但以其實力,僅只那樣還不夠保險。」
「既然如此,你我就一起出手吧。」
「白兄的意思是……?」
「讓弟子們退下,我們直接攻入兵器庫。」
「沒問題。」
行動雖嫌冒險,但兩人實力卻足以應付。一個對望後,兩人身形暴起,朝兵器庫門口電射而去。
見主子飛馳而來,原先企圖攻入的山莊弟子立時讓開了一條信道。但見白颯予十成功力運起,雙掌擊出。伴隨著凌厲掌風掃過,先前擋在門口的賊人立時被強大的力道擊飛開來。
也在賊人被擊飛開的當兒,門口瞬間大開。東方煜抓准機會趁隙而入。日魂離鞘,銀芒舞動間,兵器庫內的賊人已然倒得七七八八。
這下大勢已去。守在兵器庫內的嬴川本還想趁隙逃離,卻在望見來人之時放下了兵器。
他一個手勢示意殘餘同伴不要抵抗。
「對象是擎雲山莊和柳方宇……看來我輸得不冤吶。」
帶著深深的感慨,他高舉雙手如此開口。
見他已無戰意,白颯予雖未完全松下警戒,卻仍吩咐屬下就此停手。也在同時,東方煜急切地上了前:「你可願出面證實陸任倚與青衣眾勾結之事?」
他心念李列之仇,首要的目標仍是陸任倚,故有此言。
聞言,嬴川一陣苦笑。他搖了搖頭不置可否,只道:「你們究竟是如何發現的?」
「只能說是你時運不濟吧。」
當然不可能說出真相,故白颯予僅以如此一句應過。
嬴川面上苦笑因而轉深,一個歎息後,任由數名弟子押解著離開了兵器庫,卻是不答東方煜先前的問題。後者一怔便要追上,可突然遞到面前的一張紙卻讓他停下了動作。
不解的目光望向對方。但見白颯予笑了笑,道:「應承過柳兄的事,我自不會忘……有這些情報,便是嬴川不肯指控陸任倚,柳兄也能以此為憑替李兄報仇。」
得他此言,東方煜立時取過那張紙仔細閱讀──上頭寫的不是別的,正是那三人的背景底細。
以東方煜的才智,又豈會不知這些情報的重要性?當下深深謝過,而在一個施禮後借過馬匹,全速趕回九江城。
瞧他情急若此,白颯予不由得一陣苦笑。
情報是給了,用不用得上卻是另外一回事。一個手勢示意下屬放煙花傳訊,
心思卻已飄回此刻仍在山莊的弟弟身上。
不知山莊內,冽應付那齊百洇的行動又進行得如何了?
***
清晨,天才剛亮,也就在山莊人馬攻下山寨前不久,一抹人影悄然竄入警戒遠遜於平時的擎雲山莊九江分部。
如果欺敵的行動順利,就沒有擒下白冽予的必要──可即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來了。
一如前幾日所為,循著幾乎已爛熟的路線一路潛至他所在的房間。
同住一房的白颯予早就因青衣眾之事而離開。如今,在那房中的,就只剩下那僅有過兩面之緣,便讓他再也無法忘懷的少年……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一心一意想擒下白冽予的齊百洇。
這幾日來,他如同上了癮一般無法自制的藏身房外,偷聽著房內聲息、想像著房內那少年的每一個動作……曾經有好幾次他都想闖入房中,卻終究還是按捺了下。
而今,以山莊此刻鬆懈的守備,他想就此帶走白冽予該非難事……耳聽那房中微弱依舊的吐息,那隱帶分淒色的無雙容顏隨之浮現。情緒瞬間高漲,呼吸亦不自主的有些急促了起來。
雖知不該過於躁進,可這麼好的機會往後只怕再難遇上。況且不論欺敵順利與否,能擒住白冽予,對他們都是有利無弊吧?
心下猶豫間,終於是情不自禁的推開窗戶,輕聲潛入房中。
內室裡,淺蔥色床帷輕垂,而在屋外光線的映照下映出了仍自橫臥的身影。微弱氣息讓人心生疼惜的同時,也同樣勾起了想將之奪去的殘暴慾望。
嚥了嚥口水,齊百洇悄聲走近,輕輕撩起了床帷。
隨之入眼的身影,是如同記憶中那般蠱惑人心的美麗。錦被僅蓋到肩頭。散落的長髮與衣領交錯處,優美的頸項暴露於空氣之中。而在那之上的,便是那張流洩著令人迷醉的光彩的……俊美端麗無雙的容顏。
即使他曾放出那麼多難聽的流言,可在他心裡的白冽予,一直是如同刻下睡容般純淨出塵,而又隱帶分淒然的。
他一直深深渴望著……這過於惑人的少年……
情不自禁的,指尖輕觸上那彷若散發著光彩的容顏。觸手的肌膚是一如所料的柔滑,而隱透著分寒涼。
本以為只要觸上就好,可一旦碰觸便再難滿足。腦海中幻想過無數次的情景浮現,唇間因而一陣低喘。
指尖下移,輕撫過他的下顎,而至那過於誘人的頸。
似乎是感覺到了外來的碰觸,眼前的軀體略微翻動了下。錦被一滑,僅以中衣包覆住的肩頭因而露出,連同肩背那透著勾人氣息的輪廓一起……
齊百洇出身邪派,在這方面的定力本就不夠,刻下又瞧著如此情景,慾火一起已是再難按捺。當下已不顧一切的坐上床畔,一把扯開少年身上僅存的中衣。
瑩潤肩頭因而暴露於空氣之中。受此干擾,本自緊閉的眼簾因而淺睜,而在瞧見這不速之客時一陣驚愕。可呼救聲還不及脫口,雙唇便已被齊百洇捂了住。
「別急,」他曖昧一笑,「待會兒你可有的是機會叫給我聽……」
言罷,他單掌握上少年肩頭,一個俯身便要吻上那細緻的肌膚,好好享受少年醉人的芳香──
便在此時,一抹涼意乍然抵上後頸。
齊百洇因而一愣,而在查覺到是白冽予以匕首抵住之時為之一笑。他一個抬手便要反制住那以匕首抵著自己後頸的手,怎料數度使力,竟都不為所動!
神情因而帶上了些許愕然。眸光對上本該任他予取予求、縱情疼愛蹂躪的少年。那眸中的驚愕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本該陌生,卻透著些許熟悉的淡冷。
捂著他雙唇的掌在無法抗拒的情況下被移開。冰冷匕首仍舊抵著他後頸……
他瞧見本該柔弱的少年面上勾起冷澈笑意:「齊百洇,你這又是何苦?」
淡淡一句罷,白冽予擒著他的左手一個使力將其自身上扯開,而在那軀體落地之前,銀亮匕首沿頸一劃而過。
鮮血隨之灑落,卻因下墜之勢而未曾濺上那裸露於空氣之中的雙肩與無雙容顏。失了生機的軀體就這樣落了地,仍然睜著的雙眼寫滿了驚愕與不解。
也在此時,傳訊煙花聲響。
「成功了嗎……」
抬頭看了眼半啟窗扉,白冽予面上神情澹然仍舊,而在確認齊百洇已死透後洗去血跡,更衣束髮帶上面具。
而後,歸雲鞭纏上腰際。輕功運起,他身形一閃,已然悄聲離開九江分部朝傲天堡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