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透過拿在半空而正中央破了一個大洞的紙,風遼看進一張無辜的娃娃臉,「彌,可否給我個解釋?為什麼每張實行的方案中央都有個破洞?」怪不得忘憂會留住原稿而不在存檔後銷毀,總得有人知道彌經營帝氏的方法啊!
軒轅彌無辜地眨眨眼,從懷裡抽出數把銀刀,像攤撲克牌似地在手中攤成扇形。「我的隨機取樣,完全不必利用數學公式。簡單明瞭,迅速確實。」
「帝氏沒毀在你手上反而還成績斐然,原來靠的是它的『命不該絕』。」
軒轅彌收回匕首,揚起人畜無害的乖乖牌笑容,掛在看起來活像單純大學生的娃娃臉上更是燦爛,怎麼看都不像是將近三十歲的男人。「我的本行也幫了不少忙。目標在哪,流言就在哪。」「怎麼說?」
「你該料想得到的不是嗎?」軒轅彌反問。「不過既然你會問就表示你想聽我親自說明,那麼我告訴你,這一年來帝氏收購兼併的方式千篇一律,你也知道,我的腦子不好,沒法子想太多,唯一能做的也不過是這樣。」
「這樣又是哪樣?」
軒轅彌聳聳肩,念詩似地出口:「放出風聲混淆視聽,大戶散戶一律收購,人心惶惶目標浮動,吃下大魚不吐骨頭,最後嘛——」他猛一收拳,露出無辜笑臉。「高價賣出淨收漁利。」
「東南亞的金融風暴倒成了你砧板下的魚肉。」風遼躺回椅背,雙手交置胸前。「你希望我說什麼,說你有經商的天賦還是說你心狠手辣。」
「賞個美人一吻你覺得如何?」他朝他眨眨眼。「難得帝昊終於肯放手讓你待價而沽。」復又嘟起嘴,含糊不清地說:「美人兒,來個吻吧!」
瞬間,軒轅彌只覺胸口一陣風吹過,分了點心,再拉回注意力時,自己的匕首只差一公分就貼上自己嘟起的唇,一張笑得有些陰森的麗顏正在自己眼前,怪絕美可怕的。
「與刀子相吻的滋味——」下一秒已坐在軒轅彌這邊桌角的風遼故意拉長尾音,笑看同伴的喉結困難地上下移動,露出苦笑的表情。「想試試嗎?」
軒轅彌收回唇,一手壓下銀光閃閃的匕首。「嘿嘿,不用了,這位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領即可。」沒有帝昊在場,風遼果然變得難纏。
風遼收手將匕首交還,回到自己座位。「針對下一季的營運方針,你認為帝氏該往哪方面發展?」
「這應該不關我的事了吧。」軒轅彌雙手交叉於腦後,優閒抖起蹺高的右腳。「我只是被巽凱那小子捉回來代工而已。現在正主兒回來,我這代工也該退場。別忘了我也有正事要做。」
「如果你是指替黑街辦同學會這件事,」風遼打開抽屜拿出邀請函退還。「我可以告訴你別費心,短時間內十三太保沒有聚面的機會。」
「為什麼?連最難找的遼都點頭答應回來,沒理由會——」
「如果我告訴你現在難找的不單只有遼一個人呢?」
軒轅彌冷汗直下,風遼說得輕鬆他聽得沒力。一年前在法國找到冷遼已經算是非常困難的事,現在還有更困難的?不會吧!
「昊也傚法遼正在做的事。」風遼悠然欣賞友人的氣急敗壞。「如果你認為自己有本事找得到昊,只要留下保證我可以放你離開公司。」
「你明知道那傢伙夠奸夠詐,除非他自己現身否則誰都找不到。」可惡啊!那他邀請函不就白髮了嗎?
「再告訴你幾件事。」風遼似乎故意加重軒轅彌已經夠沉重的挫折感,他乘隙再加上幾筆:「歐陽上午來辭行,應南宮的邀請現在人應該在飛往紐約的機上睡覺;還有聖軒,他和趙律師又去度蜜月不在台灣,你的邀請函應該還在他家信箱裡。對了,昊說他拜託律到大陸處理賀航移轉勢力的風幫組織,我想他也沒那麼快回來;再者,回國前聽索靖的口氣,他似乎在短時間內也不會回來,而柏仲——」
「夠了,夠了。」軒轅彌趕緊無奈地揮一揮手。「你不用再多說了,我工作就是。」
搞什麼鬼,以前最先不見蹤影的人總是他,想不到現在是他最乖,嘖!
「那麼,針對下一季,你認為帝氏可以朝哪方面著手?」
「你連哀悼的時間也不給我,唉!」無奈翻開公文,軒轅彌有氣無力到了極點。「唉,大家各分西東,這麼久沒見,我有心找個時間讓大伙聚聚,誰知道——唉,下一季不如朝電子業繼續猛攻好了,看能不能研發更高明的追蹤器給大家一人裝一個,以後也比較好找。」
「電子業嗎?」風遼隨手記下,當然沒聽進他的廢話。「電子股已經沒有之前的熱度,如果再投資下去,收益有限;再加上國外跟隨而起的比價熱,電子業有可能只退不進,還有金融風暴的餘威仍在,電子業雖然損失最小,實際上也是傷痕纍纍……」
「有消息指出IBM打算在台灣設下軟件研發中心,我以為可以趁現在兼併台灣電腦界的零星公司予以統合,和其他電腦界大佬搶攻IBM這塊大餅。投資是好事,但是如果要靠台灣的股市吃飯,我認為不如自力救濟開始轉型踏入生產研發的領域。」
風遼微笑。「你的自憐自艾結束了?」
「不結束行嗎?又沒有人理我。」這算什麼出生入死的朋友,看他哀來歎去的還滿腦子淨是公事,嘔死他了!
「這表示你騙人的技術有待加強。」
「別拿我最引以為傲的本事開玩笑。」娃娃臉的軒轅彌黯了神色。「當心我把你最仰賴的秘書騙走。」
「我會追你到天涯海角,直到找回我的秘書為止,狐狸。」「騙徒狐狸」,在詐術界赫赫有名的角色。風遼想起他過去的事跡,忍不住輕笑。「誰想得到狐狸本尊會在帝氏出現。」
「沒辦法。」軒轅彌收起故作的憤怒臉色。嘖,他化名狐狸的事騙得過任何人卻騙不過聖軒和他,他們真是他的兩大剋星。「誰教你們是夥伴,有事我能不幫人愈來愈容易騙,還不如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來得有趣。」
「你決定留下。」這是一句肯定句,他知道彌會留下的。
「不留下行嗎?」他怎敢忤逆「美人兒」的話。「而且老實說,對你那位秘書我挺有興趣的,也許拐來做老婆也不錯,都二十九快三十了,也該為自己想想。」
「你捨得放下單身黃金漢的身份,做個住家好男人?」風遼很難想像軒轅彌窩在家裡喝熱可可、看報紙的畫面,只覺得很好笑。
「飄泊久了也會想休息。」軒轅彌伸個懶腰,舒服哼了聲。「眼見四周朋友各有各的心愛女子,你不覺得我們也該找個女人來愛,來守護了嗎?」
「如果你是這種心態,別招惹忘憂。」
「咦?」軒轅彌一時間錯愕於風遼突然出口的嚴厲語氣。「怎麼?突然那麼凶,我只是說說還沒做吶。」
「最好連說都別說。」風遼翻開公文夾的動作不自覺發出偌大聲響。
「喂喂,莫忘憂只是你的秘書,你這種反應會讓我以為她是你的女人。」
「總之,」風遼抬頭,沒多想軒轅彌話中的含意,只是說出想說的話。「不准你用這種『別人有我也來找一個』的心態招惹她,否則我跟你沒完。」
「嘖嘖,」有意思,難得看遼這麼義正詞嚴地警告別人;看他的樣子恐怕不知道自己說這話會讓別人想歪吧。「既然這樣,那我就認真追求她,這總行了吧!」
「不准。」埋首公文的頭抬也不抬就是一句反對。
可是,反對有效嗎?
抱歉,軒轅彌頗有意味的笑容似乎在傳達一件事——反對無效。
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說到什麼就做什麼——這是軒轅彌被人認為脾氣古怪的主因。而他的說做就做,讓突然成為主打目標的莫忘憂當場傻愣住。
盯著幾乎貼上鼻子的一束大紅玫瑰,莫忘憂不解地抬頭望著笑容可掬的來者。「軒轅先生,您來找風先生嗎?」
軒轅彌搖頭。「我找他還需要送花嗎?」
「找風小姐?」眾人面前她喚風練霓為風小姐,私底下則直呼她名字。「她還在學校,下午才會過來。」今天不是周休二日的禮拜六,學校要上半天課,她們約好下午去逛街。
軒轅彌又搖頭。這女人就不能別裝傻嗎?「你明知道這是送你的。」
「玫瑰花?」莫忘憂接下花束放在一旁,聞都沒聞。「謝謝。」說完,又埋頭整理下禮拜風行程的Schedule。
就這樣?
軒轅彌所有視線停滯在應該算是被丟在一旁的玫瑰花上,覺得腳邊彷彿有冷風吹起兩個漩渦,兩三片枯葉跟著轉了幾圈,一種沒人瞭解我的淒涼悵然襲身。
他以食指敲敲桌面,等待佳人青睞。
「您還在?」莫忘憂訝異的信息由眼神釋出,連帶也成功告知軒轅彌她對他的忽視。
「忘憂。」除了腳邊兩道冷風,他覺得自己背後該以黑色慘淡線條作背景。
「是。」
「我長得很難看?」
莫忘憂站起身與他平視,看了看,搖頭。「不,您長得很帥。」雖然說長有一副娃娃臉對一個男人而言很吃虧,但是軒轅彌炯炯有神的大眼為他增添不少男人氣息,挺直的希臘鼻和時時勾笑的唇,他算是個很帥氣的男人。
軒轅彌拿起被丟在一邊的玫瑰花。「這是紅玫瑰對吧?」
「是。」
「一個很帥的男人送女人玫瑰花,依你看來有何意義。」
「有求於她。」她直言,又問:「需要我幫您做什麼嗎?還是和風先生吵架需要有人當和事佬?」其實她挺懷疑風遼會和人吵架,記得以前都是帝昊主動挑起火花,而風遼是全數接收毫不吭氣的。
「是追求。」噢,拿把刀殺了他吧!她是故意裝傻還是真笨?「一個男人送女人花為的是追求,追求這兩個字你總該懂吧。」
「我明白,但是不接受開玩笑式的追求。」攏齊垂落前額的劉海,摸摸與耳垂等齊的髮梢,她終於笑場。「軒轅先生,那天您與風先生的對話我不小心全數聽見,您再裝下去就不像了。」
「嘖!」又多一個挫敗。「這麼精明的秘書往哪找。」他哼哼假笑,將玫瑰花準確丟進垃圾桶。「一點都不好玩。」
「我想您是誤會風先生說那些話的意思了。」昨天她送咖啡進去時,在門口聽到了兩人的對話,早就料到軒轅彌一定會對風遼的話產生誤解;而如果不是跟在風遼身邊多年,她也會以為自己是他心中佳人。「他只是要告訴您,別以輕浮的心態去追求女人,不單止針對我。您也知道他說話的口吻和態度常引來誤會,這回是您多想。」
嘖,他都忘了,風遼最大的本事就是臉色不改地說一堆暖昧不明、讓人誤會的話來忙壞四周人,而自己卻渾然不知,完全像個沒事人一般。
「我看你乾脆專司替他翻譯算了。害我以為他動了凡心,正打算好好激激他的醋罈子。」軒轅彌心中相當不滿,他的騙術完全得自學自想,而風遼根本骨子裡就有騙人的細胞,兩三句讓人誤會的話跟騙人沒兩樣。
莫忘憂咯咯笑開。「別開玩笑了。就算風先生真動凡心,也不會動到辦公室戀情上來,公私分明是風先生的優點之一。」
「嘿,」軒轅彌好像突然看到奇景似地驚呼。「你笑起來比平常漂亮。」滑順的短髮與耳垂平齊,垂落頰邊的發隱約半遮住白皙的臉蛋。平常沒時間注意,都不知道她的臉蛋是完美的瓜子臉,楊柳眉、單鳳眼、懸膽鼻、略嫌薄而不夠豐潤的唇。嗯,愈看愈有味道。「我突然發現其實和你交往也不錯。」
「哦?」她倒想聽聽他有何高見。
「你夠漂亮卻不引入注意,你不認為是你的精明幫了很大的忙嗎?放眼時下的女人,哪一個不想以自身的美麗吸引男人趨之若鶩,但你沒有;不但沒有,還刻意隱藏自身外貌的優勢,你只想以實力取勝,不流於世俗。」深知韜光養晦的女人著實另類,但卻是十分有內涵的另類。
「您太抬舉。」她從來就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多優點,軒轅彌不是在說謊就是在開她玩笑。「我只是有自知之明。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鐘,在什麼位置就該扮演什麼角色,人生就是如此。」有秩序的生活才有規律,也才不會出亂子。她只想安穩過她的日子。
「那麼,」軒轅彌順手捧起她頰邊的黑髮,掃了下,笑眼看它分次垂落回貼她臉頰。「站在我身邊扮演我的女朋友如何?和你談感情想必十分有趣。」他提出邀請,認為這項感情應該值得投資。「很抱歉,我並不——」
「忘憂姐!」風練霓的聲音從外頭響進她辦公室,打斷她的拒絕。三秒之後,俏皮的身影也跟著閃進室內。「軒轅,你也在啊!」
「想想我的提議。」離開靠坐的桌子邊緣,軒轅彌猶不放棄地說道:「我等你的答案。」
「你們在聊什麼?」風練霓的視線來回在兩人間溜轉。「我可不可以聽啊?」十足八卦的口吻充滿好奇的探索意味。
軒轅彌拍拍她的頭笑道:「不行,要是讓八卦皇后知道就等於讓全世界知道。你想我會那麼笨嗎?」語畢,他便在風練霓的咒罵聲中退場。
風練霓大大的眼珠靈活地轉了轉,轉過離開的軒轅彌,回視若有所思的莫忘憂。嘖,這世上有個名詞叫「偷聽」他不知道嗎?
以為她沒聽見啊,笨軒轅!
晚上,看到書就像見鬼一樣的風練霓難得的乖乖窩在書房陪著一直埋首案牘中的風遼。她不耐煩地翻了幾頁書後,悶了一個下午的話終於爆發:
「哥,忘憂姐快被軒轅搶走了。」她有種感覺,軒轅那傢伙不像在開玩笑。
「是嗎?」風遼翻過又一頁的資料,為即將到來的商業宴會做準備。
他離開台灣太久,現在有必要在公開場合露—下臉。
過去因為帝昊的不悅,他從不出席任何公開場合,但現在他勢必得代表帝氏出席。為此,莫忘憂特地將一份出席者的身份資料及其手下公司的營運狀況作成提要讓他詳讀,等於是出了份週末功課給他。
「喂,風哥哥啊——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風練霓沉不住氣的出手蓋住資料不讓風遼看。
「練霓,你沒看見我在忙嗎?」
「我說——忘憂姐快被軒轅搶走了!」這是何等大事,哪容得他繼續工作下去。「你的秘書,我的嫂——寶貝姐姐,就快變成軒轅夫人啦!風哥哥,你到底聽懂沒?」
風遼停下手邊動作。「為什麼?」
總算關心了。風練霓也不廢話,把下午偷聽的事一五一十全盤托出,她細細端詳風遼的反應,很高興終於看見他皺了眉。
他警告過彌別以遊戲心態對待忘憂的,難道彌把他的話當耳邊風?
但是,如果練霓所言一字不假的話,他隱約可以感覺到彌話裡的真心;彌似乎真的有心與忘憂更進一步交往,否則怎麼會給她考慮的時間,依彌的作風,要騙早就下手了,哪會先作預告。
彌認真的嗎……只手撐著下顎,風遼在心裡分析著軒轅彌所作所為的真實性。
風練霓錯以為她的風哥哥是在思考如何捉住莫忘憂的心,趕緊在一旁敲邊鼓。
「風哥哥,這樣好不好,你跟忘憂姐談戀愛,最好是娶她回家當老婆,那忘憂姐就可以脫離軒轅的魔掌,你有老婆我有嫂嫂,一舉兩得。」她是真喜歡忘憂姐,也真的想叫她聲嫂嫂。無奈她的風哥哥不解風情,笨得很!
「什麼一舉兩得。」風遼笑她的童言童語。「如果彌是認真的,對忘憂而言他不失為一個好對象。」
除卻以行騙為本行外,彌的個性幽默爽朗、謹慎心細,和忘憂也算相配。
練霓聽了想不翻白眼都不行。「風哥哥,難道你不喜歡忘憂姐?她又漂亮又聰明,又會泡咖啡,這種老婆打哪找去?」
「你什麼時候開始當起媒婆來了?」風遼嬌寵地揉亂她的頭髮。「忘憂是個好女人,理當有個好對象,彌就是一個。」
「噢,殺了我吧。」如果真讓軒轅追上忘憂姐,那當初她硬要風哥哥救忘憂姐的目的不就達不成了嗎?
她早把忘憂姐當嫂嫂看待了,怎麼可以拱手讓給軒轅那個大色狼!
鬼靈精怪的大眼骨碌轉了下,從後頭抱住風遼的肩膀。「風哥哥,你想想,如果忘憂姐被軒轅搶走,你就沒有秘書,沒有咖啡,你希望這樣嗎?」
「聽你的口氣好像忘憂馬上就要結婚似的。」風遼好笑地將妹妹拉至身前,抱她坐在腿上。「依忘憂的個性,彌要追上她得花一段時間。我們姑且在一旁看看彌會使出什麼招數來追求忘憂。也許很有趣也不一定。」
天啊!聽聽他說的是什麼話!「風哥哥,你難道不愛忘憂姐?她人這麼好,又能幫你,我——」
「傻練霓。」小女孩就是這樣,單純的腦子裡只想著浪漫的情愛。「我很忙,時間也不早了,你該乖乖上床睡覺了。」
「可是忘憂姐的事情——」
「你放心,如果彌敢傷害她,我第一個不饒他。」
「唉。」練霓挫敗地滑下風遼結實的大腿。
她到現在才知道她的風哥哥很笨,非常笨!從小到大,她看過太多因為風哥哥的外貌和身份而自動送上門的女人,每一個不管多漂亮,風哥哥對待的方法都是能不多說就不多說,事實上也不用多說,因為那個臭帝昊旁的本事沒有,嚇跑女人的功夫倒是不錯,所以沒啥好擔心。
而忘憂姐算是在風哥哥身邊和他相處最久的女人,她從沒看見風哥哥對忘憂姐有不耐煩的表情,甚至有時忘憂姐為了她和帝昊吵起來,風哥哥也會站在忘憂姐那邊。她一直以為忘憂姐對風哥哥來說是特別的,所以能待在他身邊這麼久,不曾因為帝昊的要求而辭退她。
是她想錯了嗎?
「還不快回房間睡覺。」風遼催促久久不舉步的風練霓。「明天爬不起來別怪我沒提醒你。」
「風哥哥。」又在工作了。自從回台灣後,她的風哥哥簡直是個工作狂,忙得連她這個妹妹都很難和他說上話。
「嗯?」
「你能不能想像忘憂姐和軒轅談戀愛的樣子?想像的時候會不會心裡覺得怪怪的?會不會——」
「乖乖去睡覺。」風遼打斷她莫名其妙的話,再度催促。
「唉。」她的風哥哥是條牛,就算她彈到手指快斷掉,他還是沒把她的話聽進耳朵裡。「我不管了,到時候可別後悔。」
喀的一聲,是風練霓開門離開的聲音,風遼揚起頭,笑看著妹妹有趣的挫敗背影,她一手抓著小毛毯拖在地上,駝著身子像背了千斤重擔一晃一晃地走出去,樸抽得可愛。
想像忘憂和彌談戀愛的樣子……他躺回椅背閒適地晃了晃。
真要他想像還真是想不出來。身為商人,他的想像力怎比得上二十歲正值作夢年紀的青春少女。
你難道不愛忘憂姐?
想起練霓剛說的話,風遼搖頭歎笑。
該請李嬸約束她少看點文藝小說,免得她老將愛啊情的掛在嘴上。男人和女人,除了愛情外也會有再稀鬆平常不過的友情;對他而言,忘憂是部屬也是朋友,愛情一詞不可能在他們身上出現,尤其是他。
對愛情,雖然身為男人,但他得老實說他害怕這兩個字。要是讓心直口快的巽凱聽見,鐵定笑他孬種,但他的確害怕。
昊對他的迷亂讓他體悟:非關情愛,只是模糊不清的友情就能造成如此強大的傷害,如果真涉及情愛,那情況會有多糟?
在回國前便已決定好的人生中,愛情不在他的行程表內,他也沒有將之列入的打算;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將帝氏擴展到預定程度,然後將它全數送予黑街,他生長的地方。
雖然帝昊說要將帝氏送他,但他認為轉送黑街是項不錯的決定;一來可以增加黑街的財富來源,方便巽凱改革黑街鞏固黑街秩序,二來他不需擔憂無人可以接下帝氏。經營帝氏財團不是他想要做的事,想過的生活,只是在目前不知道想做什麼的情況下,入主帝氏是他唯一能做的事,而且這是帝昊的交付,身為朋友,他認為有必要接受。
能不能想像忘憂姐和軒轅談戀愛的樣子?想像的時候會不會覺得心裡怪怪的?
練霓的話不自覺又回到他腦海中,他忍不住又花了些許心思去試著想像——
還是想像不出來。
他暗笑自己幹嘛認真理會練霓的童言童語,坐直身再度專心公務之中。
想像忘憂和彌談戀愛的樣子……
一句話,似輕非輕,似重非重,已烙在他心中迴盪,而他——
渾然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