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聰明。」和子誇她,「沒想到戰後的新生代還能這麼認真。」
我告訴她百子其他的優點:她上進、負責任、肯忍耐、懂得進退。
「你應該把她介紹給北原。」我建議,「他們年齡相近、容貌相當,是天生的一對。」
和子不表同意。她太頑固,不把我嫁給北原,她不會甘心,她是現代的喬太守,令人哭笑不得。
但百子也毫不氣餒,在這方面,她與和子旗鼓相當。由於她不是本校學生,無法使用編織教室,她每天一早就到和子家報到,從清掃房間展開一天的工作,又勤快又努力,和子漸漸地發現少不了她,乾脆要她上家裡住。
和子還怕我不高興,特地來徵求我的同意,我要她儘管把百子帶去。
百子怪我:「你要我住她那兒,北原怎麼打電話給我?他母親聽到他常打電話回家,一定會疑心。」
「孫子兵法,攻心為上!」我又搬出古老的中國法寶,「你不住在她那兒,怎麼收拾她?」
北原在電話中聽到女朋友終於成功地攻進了他母親的城堡,高興得直向我道謝。
「再下來就看你自己的了。聖誕節回來時,千萬別拆穿。看到百子別興奮過度。」
到了聖誕節,北原先來向我報到,再由我將百子約出來,看到他們見面時真情流露的擁抱,我也禁不住想落淚。
如果慕塵在此刻及時而來,我相信我會答應他任何的要求。
但他沒能來,我仍只是一個人。
注定的孤獨!
那短暫的愛戀,竟是我的一生。
經過了激動的相見後,北原和百子暫且化解了相思之苦,由和子介紹他們正式見面時,他們裝成陌生人還裝得十分像。
但北原趁和子不注意時偷親了百子一下,弄得她連耳根都紅了,整個人羞答答的,一雙眼睛晶亮,我真怕和子疑心,但她似乎什麼都沒瞧見。
吃完豐盛的聖誕大餐,和子邀我們喝茶。那頓大餐是為我們特地準備的,喝茶才符合她生活上的旨趣。
百子奉命煎茶,幾百個微小的動作,她都做得有板有眼,和子非常滿意,我相信她現在已經後悔把我介紹給北原。
畢竟,一個純粹的日本媳婦更適合她的心意。
北原住在家裡,日夜與心愛的人朝夕相對,當然開心。
「你千萬小心一點,這時候再弄砸,就是功虧一簣。」我警告他。
「我會小心。」他滿口答應。
可是百子告訴我,他才沒那麼聽話,老趁和子不注意時找她麻煩,把她嚇都嚇死了。
「我沒辦法忍耐——」我責怪北原時,他直抓腦袋,「換做是你,你也不成。」
「小不忍則亂大謀!」
我的警告一點也沒發揮效用,但就在我無計可施時,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
新年的頭一天,我到和子家賀新年,和子煮了一大鍋菜餚,雖然比起中國年來,日本菜實在是太寒酸了,但總算有年糕可以吃。
我想起了和秦阿姨一起過的年,她總是那麼興致勃勃地插了滿屋子的花,做滿桌子的菜,甚至剪了一大堆象徵吉祥如意的窗花到處貼,讓星辰居上上下下洋溢著喜氣洋洋的氣氛。
我到的時候,和子正在幫百子穿和服。她以前老要我穿,我才受不了長達三小時的穿衣大刑。
百子服服帖帖地站在那兒聽她指導,真是找到了知音。
和子有一間專門用來掛和服的房間,每一件都視若珍寶似的掛在專用的架子上,五彩斑斕的衣裙張得開開的,像隨時會飛走的大蝴蝶,每一件也都有特別的腰卷、手袋、拖鞋,以適合春夏秋冬、節慶場合的不同,真是看得我眼花繚亂。
穿和服的費時費事眾所皆知。更可怕的是穿著時,不僅沒法子吃東西,若要上洗手間更困難,遠記得在日本時,小林跟我說過她頂討厭穿,沒想到她愛上北原後,只要是跟他有關的,她都十分樂意去做。
愛情的魔力超越一切。
「你來得正好,她穿完我就幫你穿。」和子看到我,立刻引小林為我的模範。我沒福氣受那麼大的罪,敬謝不敏。
小林羞答答地笑著,衣裳朱鷺圖案更襯著雙頰的紅暈宛如朝霞。
「你知道你看起來像什麼?」我逗她。
她抿著嘴笑,不敢回答。
「像個新娘。」我大笑。
「百子如果能在舊金山結婚,除了找我替她穿嫁衣,別人還真幫不上忙。」和子像若有所悟地說。
她的話使我吃了一驚,難道她發現了我們合起來欺騙她?
「我去吃年糕。」我落荒而逃。
北原一個人坐在榻榻米上喝清酒,百子沒來之前,和子常為了維持室內外的整潔疲於奔命,百子來後幫了她不少忙,每天晚上還用淘米水擦榻榻米,擦得席面發亮,非常好看。
「新年好。」
「萬事如意。」他用中國話回答我。他是個語言天才,會說好幾種語言,在夏威夷福特的分公司,他的業績是十名之內,不但能把車賣給自己同胞,連中國人都不放過,一口字正腔圓的台北話總把人唬得一愣一愣。
我第一次聽他開口,都被他給唬住。
「你待會兒等著看百子,她實在太漂亮了,天生合適穿和服。」
「真的嗎?」
「當然,她現在和子心目中,分數節節高昇。」
「你想我母親會接受她嗎?」
「我相信她一定會肯定小林,但是你要小心有人會搗亂。」
「誰?」北原一副摩拳擦掌的德性,我相信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使這個日本羅密歐崩潰。
「你自己。你老是挑逗百子,你會惹來大麻煩。」
「又來了!」他以手撫額,做出要昏倒的樣子。
我到了下午,才覺得該昏倒的是我,因為我看見了我不該看到的一幕。
北原竟大膽地在客廳壁爐旁擁吻他的心上人,百子起初還懂得掙扎,但沒有一分鐘,就被他「制服」,而且狀甚陶醉,一點也想不到和子隨時會走進來撞破。天啊!他們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正要前去阻止他們光天化日之下這般胡來,一回頭,卻看到了和子。我哀叫一聲,立刻用手遮住臉,不敢再看她的臉。
「噓!」和子輕輕地把我拉出門口,「別去打擾他們,難道你不知道這是不禮貌的嗎?」
原來,原來——
我怪異地瞪著她,只覺滿腦子神經都搭錯線。
「傻孩子,你以為就憑你們這幾個年輕人便能騙得了我嗎?」她微笑著。
那一瞬間.我不知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但它們幾乎是同時發生的,我迸出了笑聲,也同時流出了眼淚。
百子成功了!她跟北原的愛情終於成功了。
但在如釋重負間,我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孤獨。
我已沒有了愛,這一生再也沒有了愛。
它曾經來過,現在,我只能在別人的愛情中察覺到自己的失去。
小林和北原的事情公開之後,他們反而懂得遵守禮教,不逾規矩。
假期結束了,北原回夏威夷去準備婚禮迎娶小林,而她繼續留在和子身邊學習新嫁娘的傳統教養。
「就是在日本也沒有人這樣虐待新媳婦!」我看著小林完全放棄了事業,跟在和子後面亦步亦趨,不禁大發議論。
和子告訴她的寶貝媳婦:「看!這個老姑娘在吃醋!」
百子居然也跟著笑,真是氣煞人也。
「你一點也不感謝我的苦心,嫁過去後別跟我哭訴惡婆婆虐待。」
和子聽了哈哈大笑,她跟我初見時那個固執又孤獨的老太婆完全不同;溫柔又聰明的小林帶給她很多樂趣,那都是我沒辦法做到的。
她私下不止一次地謝我,把這麼好的女孩子推薦給她。
暑假到了,北原打電話來,他已籌備好婚禮,只待母親帶著新娘子走進結婚禮堂。
百子要求我擔任婚禮中的伴娘。她沒有妹妹,在私人情誼上,我們比姊妹還親。
我們三個人帶了將近20件行李到了夏威夷,因為和子堅持就是在月球上結婚,也要有個日本式的婚禮。過海關時,琳琅滿目的日本衣飾把見多識廣的官員看得目瞪口呆,以為是某個劇團要去公演。
花嫁的前一個晚上,由我負責陪伴新娘。
我們促膝而談,談到了深夜。
「還記不記得那年你離開日本時跟我說的話?」她說。
「我說了什麼?」
「你那時侯說,每個人都在尋找他自已不知道的東西,而且並不知道自己在追尋!」
「你現在明白了我的話嗎?」
「明白了!」她雙眸如星,雙頰若醉,「遇見北原那天我就明白了。」
「那感覺——好嗎?」
「太好了!好得我不敢相信上天這般善待我,我何德何能,憑什麼得到?」
「你真是教人嫉妒。」我拍拍她。
「你呢?你找到自己所追尋的嗎?」
我笑了。
「你還沒回答我。」她不滿意地扯我。
「也許我早已找到,只不過我不知道罷了!」
「你曾找到什麼?」她追問。
「一些過去,一些失落。」
「那是失去,不是得到!」
「不!那也是得到。不一樣的得到。」我靜靜地說。
不一樣的是,這次心胸平和,不再孤獨,也不再想流淚。
那若是我的命運,我願意去遵循,並且從其中得到樂趣。
傳統式的日本婚禮豪華而隆重,小林拿著金扇子,戴著白色的帽子端坐著。接受大家的道賀。為了穿這身價值四萬美元的結婚大禮服,她從四點鐘起床,到現在還滴水未沾。
我真高興要嫁北原的不是我,這是頂豪華的日本大虐待。
婚禮中來了意外的客人。
當新娘換上西式禮服周旋於來賓之間時,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我簡直不能相信他會出現在此地。
「張飛龍,你在這兒做什麼?」我呆住了,倒抽了口冷氣。
「來向新人道賀。」
「你認識新娘?還是新郎?」
「是小林請我來的,別忘了,東地機構與敝公司素有來往。」
「她告訴你我在這兒?」
「對!」他回答得很乾脆。
「她還跟你說了什麼?」可惡的小林,她竟陷害我。
「她說你是個好女孩,需要一個好人照顧。」他大言不慚,充滿自信。
「張飛,你一點也沒有變。」我被他自大的表情逗笑了。
「你變了,從前我若跟你說這些,你會生氣,但你現在已懂得欣賞我。」
「只限於站在朋友的立場上。」
「別那麼急著劃清界線,我還沒有展開追求的攻勢。」
他的口氣,倒像在參加什麼競賽,而且志在得標。
「你別笑成嗎?我是很認真的。」他被我笑得有些苦惱。
「我也是認真的。噓,小聲點,大家都在看我們。」我提醒他,不可在神聖的婚禮中造次。
「告訴我,我總有點希望吧!」他靠近我,小聲地問。
我的心神一震,老實說,他的熱情使我感動,但感動不是愛。
也不能構成愛。
愛是超越一切,卓然不群的藝術品。
張飛龍離開夏威夷,我送他去機場。
「如果——」他臨走時只說了兩個字。
如果!
他大步而去時,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如果!
我也同樣地喜歡這兩個字,但這世上可有這兩個字的存在?
當我回舊金山不久,我從和子處接到了由百子轉來的喜帖。
張飛龍結婚了。他的新娘我也認識,是田蜜。我真的為他們高興,他們是很相配的一對。
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打電話回台北,總機告訴我,田蜜陞官了,她現在是董事長的特別助理,實際上的職權,還超過總經理。
動不動就對人吹鬍子瞪眼睛的張飛龍,這下可有人治了。
田蜜聽到是我時,有大半天出不得聲。
「天哪!是你,江楓,真的是你?」她興奮地大叫,「快回來參加婚禮,我要你當我的伴娘。」
我拒絕再當老伴娘,但我答應回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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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這麼多年,我好想家。
多年前離開時,我曾想過——我已沒有了家。
但在外頭這些年的飄泊中,我深深體會到,台北,是我的出生地,是我的家鄉,即使我在那兒沒有一片瓦、一塊磚,當我站在任何一座屋簷下時,那就是我的家。
飛機起飛時,是個大暗天,白色的雲在空中飄來飄去,就像我激盪的心。
我不斷像唱歌似的對自己說——我要回家了!我要回家了!
但飛機真到了台北上空,綠色的田野、如黛的山川映入眼簾時,又覺得近鄉情怯,雙手緊抓著椅把,不敢再多望一眼。
我怕我會哭。
田蜜親自來接我。
經過這許多年,她已不再是當年的小女孩,她成熟、穩健,是個道道地地的女強人。
但我們擁抱在一起時,她毫不害羞地哭出聲。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她一邊哭一邊不斷地說。
她現在公司裡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當然也有了自己的秘書。
從桃園機場到台北的路程,由她的秘書駕車,我們在後座暢談。她嘰嘰呱呱地向我報告公司裡的人事變遷,我們共同的朋友……聊得不亦樂乎。
但是她沒有向我提及沙慕塵。
一句也沒有。
我本來預備當她提及時,我要用最從容自然的態度去面對她,但是她沒給我這個機會,她很小心地不提任何會令我傷心的往事。
她長大了,已懂得體貼、含蓄。
再也不是從前那個不長心眼的田蜜了。
我忽然一陣悵然。往事如微風,應該讓它輕輕吹過,何必再留戀什麼?
「告訴我,你這幾年過得好嗎?有沒有朋友?」她忽然抓住我的手,熱切地說。
「我過得很好,也有很多朋友。」我微笑著回答,也許,是太興奮,我絲毫未感受到長途旅行的疲倦,只覺思潮如湧。
「我不是指普通朋友,是指可以結婚的對象。」
「對像?法律上不是規定,只要是成年男子都可以跟成年女子結婚嗎?」
她伸手打了我一下:「這種回答太過於狡猾,不算。」
我把話題岔了開去,問她婚禮的細節。她果然上當,一打開話匣子就沒個完,訂了多少桌酒,請了哪些客人,娓娓道來,鉅細無遺。
張飛龍出身世家,田蜜的父親也是國家將領,這門親事十分相配,辦起喜事來得格外慎重。
「不過我們都不準備鋪張,親朋好友的禮金除去了開支,我們要做一件有意義的事,全部留給藍孩子。」
「藍孩子?」
「藍色的孩子。」
「我還是不明白,在美國倒是有出卡通劇叫做《藍色小精靈》,但怎麼也和婚禮扯不上關係。」
「藍孩子是醫學上的名稱,指那些因為心臟病而使得血液中缺氧,皮膚、嘴唇與手指都變得紫黑腫脹的孩子。」
「台灣有多少這樣的孩子?」
「每年有三千個先天性心臟病兒童誕生,其中平均有兩百名因為家貧無法救治而未成年便在這世界上消失。」田蜜歎了口氣。
「他們靠醫藥可以治療嗎?」我問。
「可以。通常做一次心臟手術得花10至20萬元,如果沒有這筆費用,就只能無止境地打針、吃藥,拖延到最後還會引起更多併發症,以致死亡。你知道,真正奪去這些孩子性命的,不是心臟病,而是沒有錢開刀。」田蜜方纔的神采飛揚消失了,眉宇間有抹哀戚。
「張飛龍同意你把錢捐出去嗎?」
「同意。」
「真不敢想像他會關心與他完全無關的人。」
「我想我們一直都太不瞭解他,他在本質上不但善良,而且慈悲心很重,只是不擅於表達而已。若給他機會,其實他很願意幫助別人的。」
「還沒過門就已經在幫他說話了!」我羞她。
「我是說真的。」她焦急地解釋,「他還決定,以後我們每個月要結餘十分之一的薪水做藍孩子的救助基金,這是一個非常長遠,也需要非常多人共襄盛舉的工作,絕不能只做一次就算了,一定要持之以恆。」
我不再訕笑她,卻對她肅然起敬。以前,我一直以為她是溫室中的花朵,現在她自己證明她不是。她原是孤兒,被好心人士教養長大,現在她能把自身所擁有的回饋給社會。
「也算我一份好嗎?」我拿出了支票簿,我能拿出來的,對藍孩子來說也許只是杯水車薪,但那是我的一點心意,更何況集眾人之力便有可能成為長江黃河。
「我不能收你的錢。」田蜜推拒。
「為什麼?」
「你一個人在國外,需要用錢,更何況你一直都在唸書,沒有工作。」
我笑出了聲:「我沒有工作並不代表我窮啊!」
「總之,我不能收。」
「那我只好去台大醫院捐給心臟病兒童基金會咯,如果你非堅持要我如此麻煩。」
「好吧!我收下,也代基金會的義工謝謝你。他們為這件事奮鬥了16年,經常要受到缺錢、缺人,無以為繼的威脅。」
「他們的義工需要什麼條件?」
「除了熱心,沒有任何的條件。你問這個,該不會是想去做義工吧?」
「為什麼不可以?」
「你常年在美國,怎麼可能呢!」
「法律有規定我不能回來定居嗎?」
田蜜看了我半晌,一雙眼睛瞪得好圓:「這不太可能!楓姊,別告訴我是真的,我不敢相信。」
「你會答應列入考慮吧?」我笑著問。
「可是——」
「田蜜,我離家多年,現在想回來了。」
田蜜的婚禮是完全中國式的。
她是少見的幸運兒,有著把她視若珍寶,對她呵護備至的父母,更有一個對她言聽計從的夫婿。
張飛龍不再是莽張飛,他放棄我也是正確的。他很聰明,我的人生有了殘缺,人生觀已不再美好,田蜜卻是純真無瑕的。
她一直喜歡張飛龍。
以前,也只有我看出她的感情,現在,她為自己找到了完滿的歸宿。
不僅愛人,也被所愛的人珍惜、呵護。
在佈置得富麗堂皇的禮堂裡,全身鳳冠霞帔的田蜜被簇擁了出來,羞答答地與新郎拜天地。
小林結婚時,我只單純地為她感到歡喜與祝福,但這回,我卻不斷讓淚水模糊我的視線。
恍惚間,她有著代替我走向幸福之路的錯覺。
開席後,昔日的同事紛紛擁向我的桌邊,熱情得讓我無法招架。
「我們絕不原諒你!」他們異口同聲地說,「一下子辭了職,好幾年來音訊全無,你這個人好沒意思!」
我承認我不是個有意思的人。
要做個有意思的人還真不容易!
我只好頻頻以汽水代酒接受他們的乾杯。
「不行,新娘喝的是西打,你怎麼也喝西打。」我很快便被他們識破。
最後還是新娘子來解的圍。田蜜換上了敬酒時的描金邊鳳仙裝,艷光逼人。
「你們誰逼她喝,就是跟我過不去。」她倒豎柳眉,「她不能喝,要敬酒,衝著我來好了。」
她很有幾分領導者的架勢,但起哄的結果,她幾乎喝光了一整瓶當場打開的陳年紹酒,把我看呆了。
「田蜜,你不能這樣喝。」我立刻叫媒人婆過來,弄橙子汁給她喝。
「放心!她能喝。」媒人笑瞇瞇的,「她從小就有酒量,沒幾個是她敵手。」
果然不錯,她又接受挑戰,連臉都不紅。我跟她進新娘休息室換禮服時,還是埋怨她:「你不能這樣喝,今天你大喜,喝醉了怎麼辦?」
「假的啦!哈哈!你上當了!」她大笑,笑得前仰後合。
「怎麼會是假的?我明明看著酒瓶現場打開。」
「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張飛龍進來了。他現在看我目不斜視。是個標準的好丈夫。
「他出的好主意,我們事先把茶水放進酒瓶,封好混進來。別人再聰明也發現不了。」田蜜解釋,然後兩人相視而笑。
那在空中粘在一起的視線,使我永難忘懷。
他們和小林、北原一樣,都找到了不知道在找的東西。
而我呢?
我的幸福寄托在什麼地方呢?也許,我應該從自己的地方開始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