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春已到，暖暖的陽光繞過四圍高聳的山崖，照進了谷裡，山頂上積了數月的一片銀白漸新消融，化作清澈溪流順著山坳靜靜流淌下來，芳渡崖裡沉寂了一冬的花草樹木，也在潺潺雪水和絲絲春雨的滋潤下，一片花紅柳綠，明亮耀眼了起來。
湖面清澈，倒映出一個沿著水邊慢慢走動的清俊人影，人影的口中在輕輕嘀咕：
「早晨起來就不見那個傢伙，也不知道這麼好的春色，他又躲在哪裡享受？」
這人正是此間的主人，作為另一個故事的主角，經歷了那許許多多的是非，他今日的身份，只是戰魂羽。
「哼！日昇寧，你要不出來，我就三天不理你！」低著頭，那人在心中暗暗發狠。
日昇寧，也就是天帝陛下，此刻正在芳渡崖「做客」。說是做客，其實不過是他藉以賴在愛人戰魂羽身邊的借口罷了，好不容易才挽回差點失去的摯愛，所以，他很是心甘情願的陪著愛人在此處隱居一世。
戰魂羽走走又停停，這山谷裡曲徑通幽，順著水流的方向前去，他轉過一道山壁，遠遠就見一條小舟半橫在淺灘上，舟尾坐著一人，似在垂釣，走近一看，果然沒錯，船頭那人葦竹草帽、月白布衣，手中一支釣竿、一身漁夫裝扮，神色裡三分野逸、七分悠閒。
這樣精彩的天氣、這麼好的天地山水，非要這般才享受得盡興！
戰魂羽暗笑，嘴角不知不覺揚了上去，拎著腳，悄悄地靠過去，輕輕地在愛人的身邊坐下……誰都沒有開口，日昇寧只是稍稍挪了個空位給愛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撲通——」
許久，一條調皮的小魚躍出了他們腳下的水面，挑釁似的擺了擺尾巴又跳回水裡。
日昇寧半閉著眼睛，依然穩坐不動，於是戰魂羽的嘴巴就慢慢嘟了起來。
過兒的確是個釣魚的好地方，也不知寧是幾時找來的，白白便宜他獨享了這麼久。
一想到這原本是自己的山谷，居然被對方捷足先登，戰魂羽難免有些憤憤不平，又看日昇寧如此的享受，一時間孩子氣發作，便故意狠狠晃了晃船身，驚走一條幾乎上鉤的紅鯉，也嚇跑了好不容易聚過來的魚群。
結果，日昇寧靜候了整個早晨的心血，就這樣被頑皮的戰魂羽給徹底破壞，他睜大了眼睛，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又得罪了愛人，轉過頭來一臉莫名其妙的無辜。
「羽兒，你做什麼？」
霎時，戰魂羽心情大好，剛剛的鬱悶一掃而空。
「對不起啊，我沒坐穩耶，你紲續。」笑瞇瞇的看著愛人，戰魂羽的表情顯得更加無辜。
就是欺負你，誰叫你浮生半日閒，有這麼好的去處也不知會我一聲！
日昇寧將盯著戰魂羽的目光移開，笑笑丟出一句，「如果搗亂讓你很開心，我應該配合。」
「沒有，我沒坐穩嘛！」戰魂羽的心中有著無比的甜蜜，這個人是真心在縱容著他。
「那就坐穩了，我們繼續。」日昇寧摸著愛人因為心虛而低下的頭，笑了笑，揚手用力將魚鉤甩了出去。
這樣子和日昇寧安靜的相偎相依，似乎只是平常生活中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片段，可是，只有當事人才知道這一刻，要發生在他們之間，是多麼的不容易啊！
直到今日，戰魂羽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他和日昇寧各自率領著魔界和天界的大軍，在充滿血腥和硝煙的沙場上立馬相對、浴血相搏的那些殘酷畫面……偶爾從噩夢中驚醒的夜裡，他會突然睜開眼睛，然後緊緊抱住睡在身邊的日昇寧，貪婪的呼吸著愛人帶著溫度的氣息，只有深深吸到心底，他才能確信，他是真正抓住了這個人，不必害怕再次失去。
「羽兒，你發什麼呆呢？」
愛人近在耳邊的細語，將戰魂羽的神思拉了回來，他淡淡一笑，仰頭方便愛人的手指將他落到額前的髮絲拿開。
「寧，你還記得我們當初在旭闈平原的那場決戰嗎？」
戰魂羽感覺到日昇寧握著魚竿的手微微顫動了一下，驚跑了一條快要上鉤的魚。
「我……」略一遲疑，日昇寧隨即笑道，「不記得了。」
唉，根本就是在睜眼說瞎話！當年那場注定著天界和魔界生死存亡的最後一戰，輝宏激烈的戰爭場面，至今仍在三界裡傳頌，哪有可能不記得？
戰魂羽癟了癟嘴，伸手抱住愛人的腰將頭埋在對方懷中。
日昇寧提了提釣竿，又放下去，「那些事情原本就是我的錯啊！你看，連我都開脫自己了，你又何苦記得？」
戰魂羽當然知道，那樣一段彼此傷害的過往，從來不該再被提起，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他的心底總是隱隱不安。
感覺到身邊愛人的情緒波動，日昇寧索性故下魚竿，回身慢慢摟住愛人。
「昨晚又做噩夢了嗎？我怎麼不知道？」
「沒，就是問問。」戰魂羽連忙否認。
日昇寧笑了，「我們已經定下白頭之盟，天崩了、地陷了，誰也拆不散我們。」
「嗯。」戰魂羽乖乖應了一句，不再開口，將頭輕輕靠向愛人的肩。
四面很幽靜，突然，一陣微風掠過遠處的樹林，沙沙的聲音好像細碎的波浪，層層捲來……接著，從湖邊樹林那面傳來了一個很突兀的聲音，打破了這一刻的溫馨。
「誰說拆不散的？」
電光火石之間，原本緊緊相擁的兩人已經齊齊立於湖邊，湖心只留一條空船蕩漾。
「皇兄！」
「魔帝！」
一同響起的驚叫，喚出了來人的身份。
鷹帝華月飛華穩穩的站在他們面前，冷冷一笑，「四王弟、天帝，好久不見。」
「魔帝陛下，你剛剛那句話，不覺得很冒昧嗎？」日昇寧十分氣憤，大聲的質問一臉囂張的闖入者。
天帝與魔帝素來不和，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不單是因為他們曾經互為死敵，更是因為作為哥哥和君王的華月飛華，對待弟弟戰魂羽的態度一直極不友善。
華月飛華給了天帝一個冷臉後，轉身面對弟弟。
「交出扶風，否則立刻跟我回魔界，由你來負責搜捕他！」
「搜捕？你居然要搜捕他？」戰魂羽大驚，「扶風不見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華月飛華冷笑，「你問我，天下之大，他能躲到哪裡去？不在這芳渡崖，難道還在我的宮殿裡不成？你的下人好大的脾氣，我還沒責怪他的冒犯，他倒是無影無蹤了！」
定了定神，戰魂羽即刻猜到了大半。
扶風跟華月飛華這一對歡喜冤家，哪有不吵不鬧的時候？
看樣子，這一次兩人都有些過分了。
戰魂羽用眼神安撫了身邊幾乎暴走的愛人，不急不慢的開口：「扶風做錯什麼了嗎？他是我的朋友，請皇兄給我一個面子，換了就是。」
一聽，華月飛華蹙了蹙眉頭，再做一次肯定。
「這麼說來，他真的不在這裡？」
「您也說過，天下之大，哪裡不好躲？他的確不曾來過。他知道你一定會來尋他，又怎麼會笨到自投羅網呢？」
一旁的日昇寧看著愛人一再被責難，已然按捺不住。
這個人總是仗著身份對羽兒百般刁難，羽兒堅忍，可我是堂堂日昇帝國的天帝陛下，難道也要怕他不成？
「要是魔帝陛下沒有別的事情，我就送客了！」日昇寧大聲喝道。
如果換成往日，按華月飛華的性情，恐怕立刻就會跟日昇寧大打出手，於是戰魂羽心中一急，就要出口調停，卻見華月飛華神情頹然、好像沒有聽到日昇寧話中的挑釁一樣，竟然真的轉身離開。
看著魔帝落寞而去的背影，原本摩拳擦掌的日昇寧，忽然愣在原地。
「他這是怎麼了？難道當魔帝當得無聊，來尋我們開心？」
戰魂羽搖搖頭，轉念想到扶風，心中默默歎息：這個哥哥，怎麼這般不解風情？
日昇寧聰明絕頂，看著愛人的神情，立刻猜到大半，卻仍然吃了一驚。
「難道……不會是跟扶風有關係吧？他那一臉醋勁，莫非真是為了扶風？」
戰魂羽點點頭，幫愛人提起魚簍，兩人前後的走著。
「皇兄原本就該愛上扶風，可他明明已經將愛人拴在身邊，還是不會好好愛護，唉……」
原來魔帝當初強行要走扶風，竟還含著這樣子的緣故在裡頭，於是，日昇寧有些好奇了。
「羽兒，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戰魂羽拉著愛人在銀白湖釁的一處小亭內坐下，倒了杯茶笑道：
「他們的故事好長好長，連你我都有份，讓我喝口水，慢慢給你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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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年前——
簌簌下落又輕揚而起，浪天的血銀花瓣飛灑，在初降世的迷濛之中，她看見不遠處的婀娜人影，一襲紫衣，曳落花叢。
「煙羅！」主子戰魂怨伶溫柔的喚著，含笑語調不掩欣喜。
那是我的名字，我是煙羅。自出生，我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職責，我是戰魂怨伶的僕人。
可是……
「煙羅，其實我一直想要個妹妹呢，你來當我的妹妹，好不好？」戰魂怨伶的笑意像是冬日陽光下驟然開放的一朵雛菊，溫暖而不做作，於是，煙羅成了戰魂怨伶的妹妹，雖然她心中一直惶惶不安。
當戰魂怨伶遇到了她摯愛的男子，她帶著煙羅走進華月皇宮。看著戰魂怨伶依偎在愛人懷裡的那一刻，煙羅覺得她也幸福極了，戰魂怨伶卻說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命定的那一半。
會嗎？煙羅無奈輕笑，戰魂怨伶不懂，她注定一輩子以主人為天，可一切的改變，卻注定要在那個陰霾的黃昏中發生。
看到假山背後躲著哭泣的那個孩子，煙羅終於相信世上除了戰魂怨伶，真的有會讓她在乎的另一個人；她放下手中的銀色托盤走了過去，伸手，她感覺到懷中孩子瘦弱的身子在微微顫抖，那時，她以為她的感情裡全是憐惜。
那孩子止住了抽泣，安靜地靠在她柔軟的肩膀上沉沉睡去，直到黎明，而後，他醒在最黑暗的時刻，像只受驚的兔子般轉身跑開，卻匆匆留下了名字。
「我叫華月飛華！」
途中回頭的那一眼，他那雙亮晶晶眼睛裡的流光，一直璀璨至煙羅的心底，那個時候她怎麼也不會知道，正是這個孩子讓她找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卻也讓她在那麼多年的苦捱之後，依舊要以失去生命為代價，選擇背叛她的靈魂和忠誠。
日子過去飛快，煙羅越來越希望再次見到那個孩子。
有一天，煙羅陪同身為柔妃的戰魂怨伶去給嘉檀長公主請安時，她竟真的見到了那個孩子——他是華月飛華，也是皇朝的太子殿下。
當時，華月飛華那冰冷刺人的鄙夷目光，讓煙羅驚愕，也霎時間明白了一切。
華月飛華將母后失寵的原園，一股腦的壓死在戰魂怨伶身上，戰魂怨伶尚且對他心懷愧疚，何況是煙羅只是一個小小奴婢。
之後的一次偶遇，華月飛華居然大罵煙羅「幫兇」，瞬間，煙羅感到一股充滿寒意的壓迫感，直覺想擁華月飛華入懷，用手撫平他那因為怨恨而猙獰起來的五官，但煙羅伸出去的手，卻在半路被華月飛華厭惡的狠狠推開，他逃了，空留下依舊莫名其妙的煙羅呆在原地
那個溫暖依偎的夜晚，終究抵消不了母后失寵給華月飛華帶來的胡影。
華月飛華漸漸長大，他不知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始終有一雙眼睛在默默的注視著他，也在勾心鬥角的宮廷裡暗暗保護著他；煙羅用自己與生俱來的力量，瞞著主人為華月飛華處理了不少「麻煩」，她的手為他染滿鮮血，卻不敢讓他知道一絲一毫，這個男孩在她心中的地位，一點一點的根深蒂固，直至不可動搖。
聰明的戰魂怨伶偶然洞悉了一切，卻沒有絲毫責怪，反而安慰煙羅，「傻妹妹，你是永遠的十六歲，我們只要耐心等他長大就好。「
戰魂怨伶給了煙羅保證，只是她忽略了華月飛華極度痛恨著她和煙羅的事實，更何況以華月飛華的身份，怎麼能娶一個侍女，更別提還是仇人的侍女。
之後，突然發生的一切，讓誰都措手不及，煙羅甚至懷疑這是不是對她的報應？在華月飛華還沒來得及長大之前，戰魂怨伶生下了華月雨，突然死去，也就將那個閨閣之中的秘密帶到了冰冷的地下，然後，煙羅成了宮中地位最高的女官、華月雨的姨娘，完全就是華月飛華的長輩。
沒有人知道煙羅的秘密，煙羅的感情，本該如同荒圍牆角開放的蒲公英，一季之後，風吹無痕，可是能夠收放自如的，就不叫感情。
並不是有了戰魂怨伶的保證，煙羅才注視著那個男孩子，看著他一天一天飛揚挺拔起來，早在戰魂怒伶離開之前，煙羅就已經肯定她的確是喜歡著華月飛華的，雖然華月飛華對她表現得愈來愈討厭，最後連她自己也開始討厭她為什麼還在不可自拔的喜歡著他。
總而言之，戰魂怨伶不負責任的行為，讓煙羅一面撫育著華月雨，一面止不住的苦惱。
兩百年漸漸過去，不出戰魂怨伶所料，華月飛華已經不再是初見時那個弱小的男孩，每當他們在宮廷彎彎曲曲的迴廊裡相遇，華月飛華會在與她擦身而過的時候丟下一句冷冷冰冰的嘲諷，而她只是怔忡一下，隨後報以微笑，再立刻忘記。
他們之間永遠都只能這樣子嗎？煙羅不知道，這個問題讓她覺得無力，直到華月雨一天一天長大，煙羅發現，她的心也開始漸漸蒼老，多年前那個深閨密談的午後，似乎已經離她很遠……
永遠的十六歲，煙羅的容貌絲毫未改，她不知道原來時間是可以過得過麼快。
華月雨終於要嫁到天界了，鳳輦出發的前夕，煙羅決定要與記憶裡的一些東西告別，她有一種預感，明日之後，不管華月雨今後在天界的日子如何，她是不會再有機會回來了。
為了這個原因，煙羅走進了御花園，直到駐足在那座假山之下，她才發現，她終究還是放不開那個人，只是這份感情過了今夜，注定要煙消雲散
她無奈的笑著，努力地去忽略心底的那些悲傷，突然，身後伸過來一雙臂膀，將她攬進一個陌生懷抱，煙羅吃了一驚，但她的身體背叛了地，更加緊密的向後依偎，在心底歎了一口氣，煙羅讓自己落進那個人的臂膀……這個擁抱實在是她太過渴望的東西，真的不想去抵抗。
已經多少年了，依舊是在冰冷黑暗的花園裡彼此依偎，現在的我，已經攬不住當初的那個孩子呢！
星空熠熠，他們就這麼靜靜摟靠著，甚至沒有交談一句，黎明前，煙羅起身離開，整個晚上，她沒有回頭看那個人一眼。
在天界，陪伴華月雨吃住的日子，煙羅過得平淡而充實，偶爾閒暇的午後，她會沏一壺濃茶，慢慢喝下去，然後閉上眼睛把那些苦澀液體帶入體內的溫度，幻想成為那夜綿綿不絕的從那個人懷抱隔著春衫滲透過來的暖意。
煙羅還是不明白，那天夜裡溫柔的擁抱算是怎麼一回事，明明沒有任何理由……如果不是隔天被華月雨發現沾在裙擺上的柳絮，她幾乎要懷疑那只是春夜的一個無痕之夢罷了……
依靠和親按來的和平，勉強維持了三百年，魔界和天界終於兵戈相向。
幾百年的思念，換來了一封書信，煙羅顫抖著手指，就著清晨薄薄的霧曦緩緩展閱過後，笑出了眼淚……
華月飛華請煙羅自殺，再將責任推給天帝，以此激怒今非昔比的華月雨，好幫他大破天界大軍。
這是一種欺騙，單純善良的華月雨不該被如此對待，煙羅不想背叛華月雨、不想背叛主人，這是她的使命和堅持！可華月飛華不給她後路，如果華月雨不出手，魔界被打敗，戰魂怨伶生前最深愛的國家就會覆滅。
煙羅知道她別無選擇，並且在不住的發抖，向她提出這種要求的人居然還在信中口口聲聲說愛她，以愛為名，這樣的要求她、這樣的傷害她！
煙羅親了親信封，從深處滑出「噙血」，一種連神祉都要避開的劇毒。
千百年以來，第一次，煙羅的淚是傾瀉下的……此時，她才發現，原來那些說流淚就可以減輕心痛的話全部都是假的；原來心痛到無以復加的地步，沒有什麼是可以疏解的……
她也想告訴自己，華月飛華是迫於無奈才安排這個完美無缺的計劃，可是看著那封信，她深知她比不上他的江山大計，甚至，連成為一顆棋子都已是榮幸。
華月飛華算得很精準，時機很快就來到，那天早晨天空慢慢下起小雨，驟雨初歇時，煙羅服下了劇毒，故意在天界滿朝文武面前用桀驁不馴的口氣觸怒天帝，天帝在盛怒之中刺過來，而她，幾乎是很乾脆的迎上前去承受了那透胸而過的—劍！
在那一瞬間，沒有人知道煙羅的能力足以閃避這一劍，她甚至可以襲擊天帝，一樣幫華月飛華達到目的，可是她寧願選擇死！
千年一生，煙羅從未背叛過主人，可是這一次，她要用自己的生命作為背叛的代價，這是她可以原諒自己的唯一理由。
沒有人注意到煙羅滴落鮮血的菱形嘴角，那一抹微揚起的笑意，推開有些呆愣的天帝，利劍帶著血紅啪嘶拖出體外，引來她胸口一片白絹上的殷紅迅速擴大，摀住胸口，在一片死寂中，煙羅腳步蹣跚的退出大殿，她在心中計算著毒性發作的時間，努力往回挪動腳步，一路之上，宮人們紛紛被她身後拖出的長長血跡嚇得停下腳步。
視力越來越模糊、身體越來越冰涼，毒性因為失血而迅速發作，推開房門，煙羅幾乎是跌落地面，腹內火燒火燎的灼痛著她，漫延開來的痛楚逐漸滲入肌骨之中，入骨時已如千百隻火蟻在噬咬啃吮！
勉強靠著床沿倚坐起來，煙羅閉上眼睛，聞到天明時才燃盡的「雨暮」。
居然不知不覺就點了這華月飛華最喜歡的香料？
煙羅看著地上那些奪目的刺紅，突然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好笑，她居然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是忘不了他，還是喜歡著他！
陽光不知是何時落滿了房間，煙羅的腳尖那處被一些橙紅的光芒所包圍，有些溫暖，恍惚中，她努力伸出手想去觸摸更多，耳邊卻傳來戰魏怨伶意味深長的笑語……
「煙羅，我們只要耐心等他長大……」
主子，原來我們都是一廂情願、錯得離譜！
哈哈哈，煙羅索性顫著身子大笑起來，不再管那些隨著咳喘一口一口濡濕胸前的鮮血。
華月飛華，如果有來生，我還會愛你嗎……還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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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講完了。」戰魂羽握著掌心裡的小茶盅，緩緩平靜情緒。「皇兄事後懊悔，只可惜了煙羅。」他看向愛人，對方低頭沉思。
許久，日昇寧平緩著哽咽的語調：「羽兒，當年被我在大殿上刺了一劍的女孩，就是煙羅？她好可憐，果真就這樣死掉了嗎？」
戰魂羽笑著搖搖頭，「扶風便是煙羅的重生啊！」
一聽，日昇寧這才長舒一口氣。
戰魂羽歎了一口氣補充道：「皇兄虧欠扶風太多，我又猜扶風心底還藏著他，所以盡力撮合他們。」
日昇寧從故事中回過神來，幸災樂禍的笑道：「可是，扶風似乎對你的皇兄沒有什麼好感哦！」華月飛華，這個我第一討厭的傢伙！對待愛人竟然比他錯得還離譜，真是話該！
「問題就在這裡，皇兄現在並不知道扶風跟煙羅的淵源，這樣再過一百年，兩個人只怕還是不冷不熱。」戰魂羽忱心忡忡的說。
「行了行了，多說無益，能不能在一起，關鍵要靠他們自己。」日昇寧不願意看到愛人憂傷的表情，連忙把話題扯開，「我們去燒晚飯吧，四月天的小魚燒湯，堪稱極品呢！那麼白嫩、那麼香濃……」果然，他身邊一向對美食沒有抵抗力的愛人，立刻猛吞口水。
「走吧走吧……」日昇寧見計謀得逞，趁勢催促。
「等一等！」迷迷糊糊走了幾步，戰魂羽突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你釣得多不多啊？」
「魚簍不是在你手裡嗎？」日昇寧扔下這句話，逕自向前走去。
戰魂羽認真查看魚簍，「嗯……一條……兩條……三條……啊！不會吧？你一天就只釣了三條魚啊？而且還都是這麼巴掌大小？喂喂，這要我吃什麼啊？」
日昇寧朝著愛人聳聳肩，「噫，作弄安靜釣魚人的後果，就是這樣子哦！」隨後扛著魚竿跑了起來。
「別跑……回來！你這傢伙！」戰魂羽追在愛人後面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