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床上母親留下來的木盒,輕輕撫摸著上頭的刻花。如果媽媽還在的話,看到她遇上心所愛的男人,一定會為自己感到高興。
她正想將木盒收起來,被她用來將鑰匙綁在盒子上的線突然斷了,鑰匙就這麼掉在地上。
她撿起鑰匙怔仲著。線突然莫名其妙斷裂,是否代表什麼意思?
會是媽媽示意她打開木盒?而木盒裡到底又有什麼樣的秘密?
終於,她將鑰匙插進鎖孔裡,輕輕一轉,鎖就這麼應聲而開。她慢慢將木盒打開,小小的盒子裡放滿了東西。
一本泛黃斑駁的日記,一張泛黃的照片,和一封信。
楚憐心緊張的先拿起信,她看著信上的日期,是媽媽在過世前一個月才寫的,她有什麼話不能親自告訴她?
憐心: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媽媽應該已經不在這世上。現在你的心中一定充滿疑問,別急,當你看完這封信和木盒裡的日記時,所有的問題自然有了解答。
你應該已經見過薛伯凱,他是我這輩子的最愛,這二十年來為了他,我拒絕無數男人的追求,就算我們無緣在一起,但愛過了,對我來說就已足夠。
你一定想問,薛伯凱是不是你的親生父親?憐心,媽媽要告訴你他不是,甚至你的親生母親也不是我,而是你口中叫了二十年的楚若君阿姨。
她生下你沒多久便出了車禍,只好將你交給我。而當我抱過你的那一刻,就告訴自己一定會替姐姐將你扶養長大,不管多辛苦。
雖然我失去了最愛,終至孤獨一生。但若問我有沒有後悔過,媽媽可以告訴你,我從沒感覺後悔,因為你是我最貼心的女兒,有了你,我過得很快樂。
信才看到一半,楚憐心早已淚如雨下,—顆顆如珍珠般的淚滴落在信紙上,暈開其上娟秀的字體,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竟然不是媽媽的女兒,這個事實對她來說太過.震撼,也讓她無法接受!
媽媽對她付出的愛,遠勝過任何一個母親,她怎麼可能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呢!
憐心,木盒裡有一張照片,那是你母親和她這輩子用生命在愛的男人的合照。他是你的父親,關於他的一切,你從你母親留下的日記中就能瞭解。
媽媽希望你別去恨他,因為連你母親都不怨他了,那你就更沒有理由去恨他。或許有一天你會見到他,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好嗎?
憐心,媽媽對你就算有再多不捨,終究是要放下你一個人,勇敢一點,沒有什麼事可以將你打倒,因為你是最勇敢的女孩。就算媽媽無法在你身邊,也會
在天上看顧你,好好為媽媽勇敢的走下去。
楚湘君筆
看完母親的信,楚憐心早巳哭得無法自己,她趴在床上,捧著楚湘君留下的信,肩膀一聳一聳。
媽媽不是她親生的媽媽,卻對自己付出無限的愛,犧牲一輩子的幸福,這……自己怎麼對得起她呀!
在外面容廳的裴騄聽到她傷心欲絕的哭泣聲,趕緊衝了進來。
「發生了什麼事?」他將她扶起來,看著她梨花帶淚的臉龐,緊張不已,「告訴我,讓我幫你解決。」
她看著眼前英俊的臉,現在她最需要的就是他。「騄,我媽媽並不是我的親生母親,我叫了二十年的阿姨才是我真正的母親呀!」這個事實讓她無法接受。
裴騄微微一愣。「你怎麼知道你媽媽不是你親生的母親?」
她將手上的信紙遞到他面前,「這是我媽媽留給我的信。」
他不用看也猜想得到信上寫些什麼。
「你現在知道自己的身世,有什麼打算?」
「我不知道,我現在心情好亂好亂。」她猛搖著頭,完全理不出個頭緒。
裴騄看見木盒裡還有一張照片和一本日記,他拿起照片。「憐心,想不想見你的爸爸?」或許是該讓她知道她親生父親是誰的時候了。
爸爸?好陌生的兩個字呀!
「走,我帶你去看一個人。」裴騄一把將她從床上拉起,一手拿著木盒往外走去。
「你要帶我去哪裡?」楚憐心被他拉著走,這會才驀然回過神。
「去找你父親。」
「你知道他是誰?他也在東京?」他為什麼知道
「沒錯。」他將她帶上車,車子駛出了地下停車場。
「他——」楚憐心坐上車後,一顆心紊亂不已。她想問,卻又沒有勇氣問。
「你應該已經猜出那個人是誰,現在只需問自己願不願去面對、接受他。」裴騄看了她一眼,她臉色蒼白幾近沒有血色,他雖然不捨,但為了老爹,他還是必須這麼做。
「你很早就知道他是我的父親了嗎?」她從紊亂的思緒中找回一絲冷靜。
「事實上我會去台灣,除了要買下遠長之外,另一件事就是受老爹所托,找到楚若君以及她的女兒。」
「所以你會救我、帶我來日本,都只是因為老爹所托,並不是真的愛我?」是她太傻,傻得為他所騙。
他兩眼滿是誠摯的看向她,「我帶你來口本並不全是因為老爹,多半是為了我自己。」
是嗎?她還能再相信他嗎?
「憐心,別鑽牛角尖,一切等你見過老爹,聽他怎麼說再決定。」
「你放心,我媽媽在信裡要我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我會聽他怎麼說的。」就算不為自己,也為了她的親生母親,他,欠她們一個解釋。
★★★
「你們……」葛野乍見他們突然來訪,感到十分意外。
「老爹,憐心已經知道你是她親生父親的事了。」裴騄一進門,便道出目的。
從葛野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麼情緒波動,但他的手竟微微顫抖著。
「知道了也好。」他點點頭。
「我媽媽要我在見到你時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現在我要你親口告訴我,為什麼要拋棄我和母親。」楚憐心眼神複雜的看著葛野,堅定的道出心中的想法。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如果你願意聽,我可以慢慢告訴你。」
「我會聽,因為這是我決定要不要恨你的惟一理由。」
葛野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記憶回溯到了過去,那是一段在他生命中最美好的記憶。
「我和若君是在大學時認識,或許因為我們都是孤兒,能體會彼此的心情。那一年我大三,她才大一,在一次舞會中我們相識,很快的陷入熱戀。在那兩年,我們過得很快樂。接著我去當兵,入伍的第二年,突然有個組織到部隊征才,於是我到日本受訓。那時我的心也處於矛盾和掙扎之中,最後……」
「最後你放棄了我親生母親,選擇加入那個神秘組織?」楚憐心冷冷的脫口而出。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若君,或許是男人的優越感作祟吧!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加入這個組織,而它存在的意義遠大於男女之間的情愛。」就算後悔,也已無法回頭。
「那也不需要拋棄我母親呀!」這該說他愛得不夠深。
「加入組織的第一個規定便是要放棄所有感情包袱,甚至連自己生命也要賣給組織。」這是他當初沒想到的。
「你拋棄我親生母親時,知不知道她已經懷孕的事?」
「我不知道,若君一直沒有告訴我。」以若君倔強的個性,一察覺他的決定,就完全斷了念。
當時他若知道她懷孕了,或許就不會加入組織,也或許不會造成今日無法彌補的遺憾。
「那如果她告訴你她懷孕的事,你會放棄加入那個組織嗎?」楚憐心情緒激動的問著。
「憐心,冷靜點。」裴騄從未聽過葛野的這一段故事,他相信當時他也是經過一番掙扎。
「這麼久你從沒想過找她,現在是突然想到嗎?」
「我是不想打擾她的生活,我相信她會遇到一個真正值得她愛的人。」那時他沒有自信找到若君之後,她會願意原諒他,甚至與他重新來過。
「那都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楚憐心從木盒裡拿出那本斑駁的日記,還有楚若君和他合照的照片,放在他面前的桌上。「這是我母親留下來的日記,我不知道裡面寫了些什麼,我也不想知道。」她怕看了會更恨他的無情。
「憐心……」望見她眼中的恨意,葛野的心瑟縮了一下。
「你別叫我。」楚憐心怒吼一聲。「我媽媽告訴我,如果我親生母親都不怨你,那我就更沒理由去很你。」她站起來,一步步的往後退,直到退到門邊才停下來。「我可以不恨你,但我永遠不可能原諒你。」說完她便轉身拉開門衝了出去。
「憐心!」
「老爹你別擔心,我去追她。」
裴騄追了出去,在楚憐心才要衝出大樓時一把抱住她。
「你放開我!」她無法控制內心的悲傷與憤怒,只想遠遠地拋開這一切。
「你冷靜點。」
「我還不夠冷靜嗎?」她撇過臉看著他,如果他不告訴自己親生父親是誰就好了,她寧願一輩子不知道。「你放開我,我需要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在這種時候我不可能會放開你。」如果放住她一個人鑽進牛角尖裡,只怕再也拉不出來。「我們先回去,你想一個人安靜,我保證絕不去吵你。」
楚憐心明白自己爭不過他,只有聽話的隨他帶自己離開。
★★★
「憐心現在的情況怎樣了?」
程驥和管洩一起來到裴騄的辦公室。
「除了不太愛說話之外,看不出有什麼不太一樣。」裴騄心裡其實也很擔心,他寧願她大吵大鬧,或是好好痛哭一場,也不願她像現在這個樣子,
「騄,你要多注意她一點。」管洩敏銳地提醒道。
「我會的,老爹那邊你們就多安慰他一些,告訴他我會想辦法開導憐心。」
「聽說最近老頭子可能會來一趟日本,他好像知道了你和憐心的事。」管洩說。
「他要來,你們兩個還不準備逃嗎?」他訥悶的看著他們。
「為什麼要逃?」管洩冷冷嗤了聲,「他這次來一定是因為你和憐心的事,不會有多餘的心來理會我們。」
「水現在人躲到哪裡去了?」他還等著和他算賬呢。
「誰知道。」程驥聳聳肩。「你現在還有心情管水的事嗎?」
「如果憐心自己想不開,就算我再怎麼勸她也沒用,不如多給她一點時間,她會想通的。」
「這就好。」管洩站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了。」
「我和你一起走。」程驥也站了起來。「前天發現一個美眉,真有個性。」
「我勸你這兒天收斂點,要不然被老頭子知道了,只怕你就要為了那一棵樹,放棄整座森林了。」管洩好心的提醒他。
「你放心,我絕不會讓老頭子的眼線抓到的。」程驥哈哈大笑著道。
★★★
兩天下來,葛野整個人憔悴許多,白髮也多了不少。雖然大家都喚他老爹,但他的年齡也只四十多歲而已。
他來到裴騄的住處,站在大門外徘徊好一陣子,終於還是舉起手按了門鈴,沒多久大門就被開啟。
一見到比幾天前更消瘦的女兒時,知道她這幾天也很不好受。
「冷心,我可以和你聊聊嗎?」他輕聲懇求道。
楚憐心看了他好一會,往後退了幾步,讓他進來。
葛野走進去後,順手將大門關上。
「你還想說什麼?」
「我知道現在不管說什麼,都無法彌補我所造成的遺憾。」他的語氣裡充滿懊悔和自責。「憐心,告訴我,我該如何彌補對你的虧欠?」
楚憐心用帶有怨恨的眼神看著他。「你要如何彌補?用錢嗎?」
「憐心,我不是這個意思。」他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希望她能給他機會。
「不必了,你並沒有虧欠我,你虧欠的是那個為了愛你,而默默犧牲的傻女人;你虧欠的是那個為了替你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撫養女兒,放棄一生最愛,最後卻因勞累過度病逝的媽媽。」
「我虧欠她們的,只怕這輩子怎麼還也還不完。」他重重地歎了口氣。
「你說的沒錯,你欠她們的,不論你想怎麼還也還不了。」
「憐心——」
「我只想再問你一件事,我希望你能老實回答我。」她直直的看著他,人家說眼睛是不會騙人的,她想從他的眼神中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你想問什麼?」葛野心裡燃起一線希望。
「你去台灣找裴騄的時候,是不是已經知道我是你的女兒?」
葛野的眼神盈滿愧疚,輕輕地點點頭,回答了她的問題。
「為什麼當時你不肯老實告訴我?」她的語氣充滿責備。
「我覺得沒有資格認你。」當時他懦弱的選擇逃避。「我害怕你會恨我,所以沒有勇氣認你。」
「如果我沒有打開木盒,沒有看見媽媽留給我的倍,沒有去找你,你是不是會將這個秘密隱瞞下去?」她又生氣又心傷。
他又點點頭。
「對,你說的沒錯,你的確沒資格認我,因為你不配。」楚憐心幾乎是用吼的說,她無法不恨他!「我親生母親如果在地下有知,知道你懦弱得連自己的女兒都不敢認,她一定會和我一樣恨你,一定會後悔曾對你付出的愛。」
「憐心——」他對她的話無言以對。
「你走吧,我以後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她走到門邊,拉開大門。「你就當作從沒生我這個女兒,我的生命中也只有兩個媽媽。」
葛野低著頭,垂垮著雙肩,慢慢的走向門邊。當他經過她的身邊時,並未抬頭看她,因為他再也沒臉見她。
「我知道了,只要你過得好就夠了。你放心,這輩子我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
話一說完,他便落寞地離開了。
楚憐心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另一頭,背靠在門板上緩緩的滑坐在地,淚水止不住的狂流。
這一切就這麼結束吧!
或許是到她該離開的時候了。
★★★
「海堎,我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忙?」楚憐心利用下課時間去找駱海堎。
「幫忙?你要我幫你什麼忙?」駱海堎從忙騄的工作中停下來,抬起頭看著她。
「借我錢,我要離開東京。」
「離開東京?你要回台北嗎?」駱海堎驚訝她突然的決定。
「不,我要去美國。」她想過了,就算回,台北,裴騄還是能輕易的找到她。「如果你信任我,到了美國後,我會將錢寄還給你。」
「錢不是問題,只是你為什麼突然想到美國,你在美國還有親人嗎?」
「我媽媽生前一個好朋友在美國,他會照顧我。」
駱海堎將楚憐心拉到花店外面,「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上次也是因為兩人有誤會,她才有了回台灣的想法,這次竟然嚴重列要逃得天邊遠。
「沒有,只不過相處愈久,愈發現兩人不適合。」她說謊道。
「憐心,你到底還當不當我是你的朋友?」駱海堎雙手擦腰,一副生氣的模樣。
「你是我在東京惟一的朋友,我怎麼可能不把你當朋友呢!」她都不嫌棄自己了,她又怎會不珍惜這分友誼?
「那就告訴我實情,別想瞞我。」駱海堎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
「好吧!」
楚憐心開始將有關她的身世,和裴騄的認識經過,以及一個星期前她才知道葛野就是自己親生父親的事,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訴她。
駱海堎聽得目瞪口呆,哇塞!這簡直比連續劇還要精彩!
「海堎,我現在亂得很,你可以告訴我到底該怎麼辦?」」坦件事有這麼複雜嗎?」她覺得她找到自己的父親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
「你認為我該接受他嗎?」她知道,他對她的關心一直非常明顯,之前她為了騄搬至他住處時,他對待她那種想疼愛又怕唐突的表情,她印象深刻。
「憐心,你曾經和他住過一段時間,多少也瞭解他是怎麼樣的人。」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身為她的朋友就有必要替她解析。「你真的覺得他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嗎?」
楚憐心早有答案的搖搖頭。
「那就對了,如果他真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就根本不會回頭找你們,也不用害怕得不到你的原諒,不敢直接告訴你他就是你的親生父親。」
「那是因為他心中對我親生母親有所愧疚。」
「對,你說的沒錯,他是對你母親有愧疚,卻不是對你。」駱海堎指出問題的癥結。
「海堎——」
「我們現在再來談談你的裴騄。」
楚憐心一聽到她說她的裴騄,不禁紅了臉,害羞的低垂著頭。
「你說裴騄將你帶來東京是因為你父親的關係,不是因為他愛你,依我的看法倒和你不一樣。」
「怎麼說?」
「我看他是愛你愛到無法自拔了,否則怎會因為我在你的肩上留個電話號碼就氣成那樣。」駱海堎儼然像個愛情專家似的,天知道她連愛情的滋味是什麼都還未體驗過。「只不過他這個人太過自負,不輕易向女人示愛。」
「是這樣嗎?」她半信半疑的問。
「憐心,你這麼問簡直是污辱我的智商。」駱海堎嘟起嘴,故意裝出生氣的樣子。
「我是對自己沒信心。以他的條件多少女人夢寐以求,我憑什麼得到他的愛?」
「女人不可以太沒自信。」駱海堎鬼靈精的腦袋快速的轉了轉,出鬼主意她是最厲害。「這樣好了,你也不用去美國了,我幫你找個地方先躲起來。如果裴騄愛你的話,就算將整個地球翻過來,他也會找到你。」
「但如果他……」話還沒說完,駱海堎就已猜到她要問什麼了。
「如果他不愛你的話,你也不用為了逃避而躲到美國去,乾脆回台灣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那我現在該怎麼做?」
「你回去後,把東西整理好,明天你照常去學校上課,下了課就到我這裡來,我再帶你到住的地方。只不過這段時間,你可能沒辦法去上課了。」駱海堎大膽的說出她的妙計。
「如果他來找你呢?」她覺得不太放心。
「如果他來找我,我白有辦法應付,你別擔心。」駱海堎愈想愈好玩,想不到她竟有機會作弄狂霸集團的頭頭之一,只希望不要影響她想進狂霸集團工作的計畫。
「好吧,明天下課後我就來找你。」楚憐心決定試一試。
「你別擔心,一切交給我,絕對萬事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