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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鑒 第五章 作者:楊薇
    衣角在微風中飛揚,左蒼南漫步一般走入離「風間門」不遠的那片森林。

    不多時,便看見了立於林中的黑衣少年。

    「門主。」少年朝他拜了拜。

    他微微點頭。

    少年上前遞給他一個竹牌,左蒼南朝竹牌看去,唇角揚起。

    京城「龍發海運」,金萬龍,出價五百萬兩。

    左蒼南微微一笑,目光陰柔。

    「明日午時,我去見他。」

    「是。」少年轉身一躍,消失於林中。

    他唇邊的笑容加深,將手中的竹牌擲於地上,轉身離去。

    那塊竹牌上赫然刻著三個字:

    奉天磊。

    坐於大廳的太師椅上,平日漆黑的大廳如今掌了燈,快速轉動的鬼工球顯示了他的不安。

    傳說中的「鬼影」到底是怎樣的人呢?在武林人的述說中,年紀輕輕的他卻有著出神入化的詭異武功。

    而武家,便是在他手中滅門的……

    他竭力壓制住竄上心頭的怒火與殺意。

    「爺,他來了。」

    他微抬頭:「請他進來。」

    那人退下不久,他便看見了步入大廳的白衣男子。

    「你……你是『鬼影』?」鬼工球的聲音戛然而止。

    左蒼南不語,含笑坐於他旁邊的椅上。

    這人便是江湖上令人懼怕的「鬼影」嗎?那神秘得讓人發毛的人,竟會是如此年輕俊美的男子。就是這人在十二年前殺了武弟一家嗎?眼前的男子看起來未到而立之年,十二年前他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少年,他……就能殺了當時的武明……

    冷汗自他額間流下。

    左蒼南靜靜地看著他面具下的臉,唇角輕揚。

    「你知道我要殺何人吧?」被左蒼南看得有些發毛的他,乾咳兩聲後開口。

    「你挺闊氣。」左蒼南微笑。

    他乾笑兩聲,感到一絲冷風吹入大廳。

    「據我所知,江湖上並無奉天磊這個人。」左蒼南笑看著他,眼中一片寒冰。

    面具下的臉一陣扭曲。

    「或許他改名換姓,找人該是你們的責任。你拿了我的銀子,就該替我辦事。」

    左蒼南輕聲一笑,看向他的眼,緩緩開口:「你與武明是何關係?」

    手中的鬼工球出現裂縫,他定住心神,壓下心中漸起的殺氣。

    左蒼南的笑聲再次傳入他的耳中。

    「你不必掩飾。」

    他目光陰狠地看向面前帶笑的男子。

    「從我進門起就想殺我了,對吧?萬德。」

    涼氣自萬德的腳底竄起:「你……到底是誰?」

    左蒼南輕笑,微微搖頭,拿起茶杯,不疑有它地輕啜一口。

    「你……不怕我下毒?」萬德面目扭曲。

    左蒼南臉上仍舊帶笑,冰冷的眸子看向萬德,開口:「十二年前,武家是如何滅門的?」

    萬德手中的鬼工球應聲而碎,目光變得狠毒,他緊咬牙關:「不是你『風間門』所為嗎?」

    左蒼南微微瞇眼,看著萬德。

    「怎麼,你忘了?」萬德目露凶光。

    他也不知道武家是如何滅門的。這趟……走錯了嗎?左蒼南收回目光,他站起身。

    「你要走?」萬德大驚,站起。

    左蒼南瞇著眼看向他,萬德頓感全身一寒:「你……什麼時候殺掉奉天磊?」

    「世上沒有奉天磊這個人。」他淺笑。

    「什麼?」

    「十年前,」他緩緩轉身,「你們不是殺了奉崇威一家嗎?」

    萬德猛然跌坐在太師椅上,太陽穴急劇跳動。這個人……這個人……什麼都知……什麼都知道……

    萬德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漸握成拳,陰狠的目光移向白色的背影,左手揚起——

    「你是殺不了我的。」左蒼南帶笑的語音飄來。

    萬德提在半空的手停了停,隨即他下定決心,仍是朝左蒼南劈去。

    眼前一花,待他看清,左蒼南已立於他身側,左手扼住他的脖子——他根本不知他是如何移動的。冷汗再次冒了出來……

    左蒼南微微一笑,手移開。

    「你……」萬德喉間擠不出任何話語,這個「鬼影」的武功到底到了何種境界……

    「若是有人委託我殺你,」左蒼南走到他面前,陰冷的目光似乎能穿透萬德的面具,「你說,我是接還是不接?」語氣是輕柔帶笑的。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萬德心中陣陣發毛,從腳底竄起的涼氣讓他發抖。

    左蒼南微微一笑,轉身,瞬間消失於大廳內。

    萬德仍站在原地,冷汗仍冒個不停……

    「鬼影」……鬼影……到底……意欲何為?

    久久,他拖著遲緩的步伐朝內屋走去。

    「二哥,」正躺於床上的人看到他,立即起身,「怎麼樣?」

    萬德目光散亂地看向他,緩緩搖頭。

    「他不接?」刀疤臉一陣慘白扭曲,「為什麼?我們……我們開的可是天價……」

    「老七,」萬德疲憊地開口,「你確定那天的人——是奉天磊?」

    刀疤臉上又是一陣扭曲:「不會錯的!那隻玉環,普天之下,除了……除了老大誰還會有第二隻……那是奉天磊滿月時,他親手掛上去的……我如何會記錯?」

    萬德疲憊地歎口氣。

    「二哥,你不知道,那小子的武功——我闖蕩江湖二十多年,從沒有人在兩百招之內勝過我,他居然三十招不到就……真可惜當年沒能殺死他。那日,幸虧我瞅準了他心神不寧時給他一劍,否則今日我早已是死屍一具了。」張順咬牙說道。

    「除了『風間門』,只怕是沒人殺得了他了。」萬德靠於椅背上。

    「他……為何不接?」

    萬德搖頭,聲音越顯疲憊與蒼老:「他什麼都知道了。我改名換姓這麼多年,他知道;我們當年的事,他……也知道。」萬德歎氣。

    「你是說……」張順心裡一陣發毛。

    萬德看他,點頭。

    「我先出去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二哥……」

    張順只得躺下,萬德出門靠在欄邊閉上眼。

    一張如玉的容顏浮於腦中——

    秋娘……

    十二年的慘劇重新浮現於腦中……

    在血流成河的武家,他抱著秋娘帶血的身軀,不管他怎麼叫、怎麼喊,她都不曾再睜開眼。

    十二年的怨恨哪……

    一直認為兇手除了「風間門」的「鬼影」,一定還另有其人。因為「風間門」不殺女人和小孩,那——秋娘到底為何人所殺……

    「秋娘……我為你痛苦了一輩子啊……」

    她是武明的妻子啊——連死都同武明死在一起……

    秋娘……

    自揚日受傷回「風間門」後,揚月便整日朝他所住的庭院跑。

    「小月,你最近不用採藥草了嗎?」揚日揭開藥碗,撲鼻的香味傳來。

    「過幾日再配也一樣嘛!」她笑著坐到揚日身邊,「快喝,剛燉好的,我一大早就起來給你熬湯了。」

    「小心讓大哥知道你這幾日偷懶。」揚日捏捏她的鼻頭。

    「不會的,大哥近來好像很忙。」她眨眨眼,「而且我也不是偷懶,我是在照顧你嘛。」

    「我又不是什麼大病,大哥給我吃過藥了,體內的毒基本上已經清除,你不要擔心了,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待會兒再說,先把湯喝了。」她笑彎了腰,顯然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小月。」揚日無奈地看著她,眼中淨是寵溺的笑意。

    「快喝呀!」揚月催促著他,「這湯不能熬第二次的。」

    嚥下一口湯,揚日說道:「這幾日,你一直沒見到大哥嗎?」

    「嗯。」揚月點頭,算起來也有五日了,大哥似乎挺忙的。

    「那你為什麼不去竹園看看?」

    「又沒什麼重要的事,我去竹園幹什麼?」揚月笑,拿著茶杯把玩。

    「沒什麼事,過去看看也好。」揚日朝她眨眨眼。

    「看什麼?」

    「你怎麼這麼遲鈍?」揚日敲敲她的頭。

    「你在說什麼呀?什麼遲鈍?」揚月把杯子往桌上一放,「你今天好嗦呀,快把湯喝了,不然以後我不給你燉了。」

    揚日暗自歎口氣,傻小月呀……什麼時候她才會開竅?

    門忽然開了。

    「你果然在這裡。」祁永川走入屋內。

    「怎麼了?」揚月看向他。

    「大哥找你呢。丫頭,這幾天偷懶了吧。」祁永川坐在凳子上,聞到了香味,「好香啊,阿日,喝什麼呢?」

    揚月遞給永川一杯茶:「不准和阿日搶啊,我以後熬給你喝便是了。」

    永川笑,接過茶杯。

    「快走吧。」揚日站起身,將揚月推到門外。

    「阿日……」揚月怪叫,「你今天怎麼啦?」

    「快走,快走,大哥找你呢。」揚日笑。

    「喂……」

    「快去吧,不要亂說話。」

    揚月瞄了瞄他,朝竹園方向走去。

    揚日轉身,對上了永川飽含興趣的雙眼。

    「幹什麼那種表情?」揚日笑。

    「你不擔心你的寶貝小月了?」永川笑看著他。

    「有什麼好擔心的,大哥又不會把小月吃了。」事實上,有時候,他還真希望大哥把小月「吃」了。「這不是你的作風吧,阿日。」「風間門」裡誰不知道,每次揚月被大哥叫去,揚日比揚月這個當事人更緊張。

    「少說這些了,永川。你早看出來了,是不是?」

    「什麼?」永川笑得無辜。

    「不要裝蒜了。」揚日喝了口湯,「大哥和小月。」

    永川聞言,大笑起來:「你終於發現了。」

    揚日笑:「說實話,知道這件事以前,我一直擔心小月的將來。」

    永川看著他。

    揚日繼續說道:「我不放心將小月隨隨便便托付給別人。」

    「若沒有大哥,你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也許我會娶她——只要小月願意。」揚日的目光異常柔和。

    「阿日,」永川看著他,「你確定……你沒有愛上小月?」

    「什麼話。」揚日笑。對於揚月,他只是十分單純地想照顧她,保護她而已,揚月就像是他的妹妹,「或許以前我真有個妹妹也說不定。」他輕笑。

    永川不再開口。這樣的感情——是他永遠不能理解的。

    「大哥。」揚月立於園中,看向左蒼南。現在她發現,才五天不見,她竟是……有些想他的。

    「你這幾日配藥了嗎?」他抬頭看她,不帶任何表情。

    「對不起。」她低下頭,早就作好準備了,但大哥應該不會怎樣說她才對,她……也沒閒著呀,阿日的病好得這麼快,有一半是她的功勞呢。

    「可否告訴我,你在忙什麼?」他的語氣變得有些輕柔。

    「照顧阿日呀。大哥上次不是說阿日體內的毒還未清嗎?我有些擔心,不過大哥放心,這幾天的事拖下了,過兩日我補回來便是。」

    左蒼南面色陰冷,寒冰般的目光看向她。

    「大哥……」她微微遲疑——剛才是幻覺嗎?她覺得——發冷。

    「你倒是挺關心他。」他勾起唇角,目光如冰。

    原來……原來不是幻覺……大哥仍是以前的大哥……她還天真地以為,自那晚後,大哥會有所不同。那晚那雙溫柔的眼睛——定是她看錯了。心裡一陣委屈,她開口辯駁:「阿日受傷了。」

    他揚起唇角看她,不語。

    「我……我不能放著他不管。」大哥沒有變,變的人是她。她如果不貪戀大哥的溫柔,不產生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今天,也就不會如此難受了。

    十年了啊,朝夕相處的十年,她早該習慣大哥的陰冷,為什麼她的心口仍是悶得厲害?

    「這麼一說,倒是我這個做大哥的不對了,是不是,小月?」他笑,一根手指抬起她低垂的臉,直接看入她眼中。

    「我不是這個意思。」揚月避開他冰冷的目光。

    「是嗎?」他輕柔地開口。

    「大哥,我與揚日……是一起長大的。」她開口,目光仍是迴避著。

    一股怒火竄入他心中,她躲閃的目光成功地挑起了他的憤怒。左蒼南的手指捏著她的下巴,微微用力:「你與所有人都是一起長大的。」

    「阿日是不同的。」她終於看向他,杏眼中閃著堅定。

    「為何不同?」他微微瞇眼,手上的力道加重。

    「不同就是不同!」她賭氣地開口。她再次肯定,那晚是她看錯了,他是大哥,是左蒼南,是「風間門」人人敬畏的門主,是江湖人懼怕的「鬼影」。怎麼……怎麼可能有那樣溫柔的眼光。

    今日的大哥……比平日更加陰冷。她喉間堵塞的感覺更甚,心中酸酸楚楚的情緒逐漸化成眼中淡淡的水氣。

    他皺著眉看著她盈盈大眼中漸起的淚水,心中煩怒更甚。她又開始怕他了,不是嗎?

    見他久久不語,揚月咬咬下唇。亭內沉悶的氣氛讓她窒息得難受,而他的目光更讓她手腳發軟。

    「大哥若是要罰,揚月甘願領受。」

    左蒼南的眼神愈發冰冷,她……可是為了揚日?心中的不確定,化為更甚的怒火,他沒想過罰她,既然她開口,他沒有理由不成全。望著她仍含水氣的雙眼,他開口:「你以為我不會罰你?」

    「揚月不敢。」她再次避開他冰冷的眼光,「是揚月沒有做好這幾日的份內事,大哥罰我也是理所當然的。」

    「很好,」他鬆開手,看向亭後一條由碎石鋪成的小路,下巴朝那方點了點,「到那跪著吧,明日這個時候到我房裡見我。」

    揚月忍著淚水,依言走到那條碎石小路上跪下。尖銳的石頭毫不留情地透過衣裙刺痛了她的膝蓋,她忍著痛,沒有吭聲。

    左蒼南手上的青筋突起,她微微皺眉的動作沒有逃過他的眼。他轉過身,絲毫不理會由心口處傳入腦中的那個叫「心疼」的詞。

    直到他消失在揚月的視線內,她早已盈滿雙眼的淚終於奪眶而出。

    半個時辰過去了,揚月的雙膝已經麻木。

    事實上,以往的懲罰多數是更嚴厲的,可今天她真的很難受,不是因為膝蓋上的痛楚,只是……一想到大哥那雙眼,她就不由自主地難受。

    揚月用力地抹掉淚水,忽然想到了左蒼南的幾次親吻,她的淚水掉得更加洶湧。

    那晚在竹園外,大哥為什麼……要那樣對她,現在卻這般惡劣。從小到大,從未感到委屈與難過的揚月忍不住哭出聲。

    用力吸吸鼻子,熟悉的白衣落入眼眸,她驚訝地抬頭,面前出現的是左蒼南。

    他神色複雜,眼中閃過莫名的情緒。

    「起來。」

    「時辰還未到呢。」她有些賭氣,別過臉不去看他。

    「不聽我的話了嗎?」他蹲在她面前,她臉上的淚痕及紅紅的眼讓他的雙拳緊握。

    揚月鼻子一酸,不再開口。

    左蒼南將她拉了起來,揚月卻因雙膝的麻木而無法站直,靠在他懷中。左蒼南抱起她朝竹園外走去。

    揚月咬著唇,不與他說話。在左蒼南的懷裡,他的氣息擾亂了她平靜的心湖,他的體溫也漸漸燙紅了她原本冰冷蒼白的雙頰。

    左蒼南將她抱入自己屋內,放於床上,碰碰她的膝蓋。揚月痛得向後一縮,皺起秀氣的眉。

    「痛?」他看她,語氣有些嘲諷的。

    揚月護著自己的雙膝,沒有答話。左蒼南看了看她的臉,起身走到離床不遠的櫃前,拿出幾個小瓶和一隻乾淨的銀碟,重新坐到床沿撩起她的裙擺……

    「大哥……」揚月紅著臉,直覺想要遮住裸露在他眼前的小腿。

    他看了她一眼,揚月內心交戰半晌,屈服在他的目光下,鬆開了拉著裙擺的手,臉上又是一陣火熱。

    她的膝蓋已經破損,滲出了血絲,並且膝蓋都被碎石磕出了青青紅紅的大片瘀傷。他微微皺眉,心臟倏然緊縮,暗自詛咒自己。打開一隻小瓶,將裡面透明的液體倒入銀碟內,再將另幾隻小瓶中的粉末倒出,攪勻後,將藥輕敷於她的膝上。

    「明日便不痛了。」

    左蒼南的語氣是輕柔的,不見冰冷——是有溫度的,揚月感到鼻酸的感覺又來了……淚水開始在眼中打轉。

    左蒼南抬頭看她,發現她眼中的淚水,心臟又是一陣緊縮。

    「我太用力了?」他開口,發現自己的語氣竟有些緊張的。

    揚月心中一酸,搖頭……淚水掉了下來。

    「很疼?」他再次開口,有些無奈地抹去她的淚水。

    她再次搖頭,不知道為什麼,大哥總是讓她這樣掉眼淚,她……沒打算要哭的,只是……只是……她真的控制不住,大哥的舉動讓她控制不住地直想掉淚,大哥……在想什麼……眼前的他又是她的錯覺嗎?他上藥的動作好輕柔,害她喉頭一直哽著……

    「小月!」他看她。

    她吸吸鼻子,盡力止住眼淚。

    「疼就告訴我。」他輕撫她的臉,目光變得柔和。

    她搖頭:「我……沒事。」

    「不要哭了。」他微微一笑,不能忍受她的眼淚,忍不住在心中再次咒罵自己。

    「嗯。」她點頭。

    他笑,低頭替她上藥。

    「我以為……你真會讓我跪到明日。」揚月看著他俊美的臉,有些遲疑地開口。她不懂大哥啊……

    左蒼南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也沒有答語。

    「大哥……」她試探性的,「你……今天真的……很生氣嗎?」

    「你說呢?」他停下手上的動作,抬頭看她,目光難測。

    半晌,揚月舔舔唇:「你好像……很生氣。」

    「不是好像,小月,」他的手指撫過她的唇,「是確實!」

    「為什麼?」她臉上竄起燥熱,大哥的手指好像帶著難言的魔力……

    他微微向她靠近,開口:「你花在揚日身上的時間太多了。」

    「這……錯了嗎?」她迷惑了,關心阿日錯了嗎?

    「錯了。」他勾起唇角。

    「為什麼?我……不該關心阿日嗎?」

    他笑,看著她不語。

    「大哥,」她有些惱了,「我不該關心阿日嗎?」

    「那你說,你為何這樣關心他?」他的語氣極為輕柔,目光在她如玉般的臉上停留。

    「我……和阿日是一起長大的。」她小聲地說。大哥的眼光變得好奇怪……

    左蒼南唇邊泛起笑意,那笑意慢慢加深——她什麼都不懂,極少出谷的她仍是不懂男女之愛嗎?十九歲的她,早已過了出閣年齡,在京城,與她一般大的女子也早已為人妻、為人母。而她,仍在男歡女愛的大門之外徘徊。他,有必要讓她瞭解點什麼,不是嗎?

    「大哥……你……又要罰我了嗎?」揚月看著他的眼,卻不能從中讀出任何訊息。只是——大哥的眼神變得好奇怪,她——又說錯什麼了嗎?

    他向她靠近,眼神漸漸炙熱:「我是要罰你。」

    他的氣息籠罩著她,來不及開口,便被他吻住,不給她任何思考的餘地。

    略帶挑逗性地,他的舌與她的糾纏,掠奪著她獨有的羞澀與甜美。揚月的身軀不知因何而顫抖、發燙,從未有過的燥熱襲向全身,如火般的熱情在兩人之間激盪……

    左蒼南壓下繼續下去的衝動,微微拉開與她的距離。

    「大哥……」揚月眼眸迷濛,氣息仍有些急促,她……怎麼了?身子如火燒般的。

    他笑,眼中儘是溫柔:「你是我的,知道嗎?」

    揚月愣愣地抬頭,大哥在說什麼她不是很懂,可隱隱約約地仍是感到……幸福。

    他收回放在她雙唇上的視線,替她拉好已經半開的衣襟。揚月看著他的動作,已經快燃燒的臉更顯火熱。

    低頭,左蒼南繼續替她的雙膝上藥,輕柔的動作讓揚月的心被某種不知名的情緒漲得滿滿的——並且,開始氾濫……

    「大哥……」

    「嗯?」

    「大哥……」

    「嗯?」

    「大哥……」

    他無語,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她。

    「這藥好涼,擦上去不那麼疼了……」

    「是嗎?」他低頭,繼續替她上藥。

    「大哥……」她的聲音再次有些遲疑地傳入他的耳中。

    他再次抬頭,微微瞇起的眼中閃著危險的光芒:「說。」

    「沒……沒事。」她搖頭。

    「小月,」他輕聲開口,靠近她,「是想告訴我你還想回竹園嗎?」唇邊帶著笑意。

    她抬頭,一張臉紅成一片:「我只是……好想和大哥說話。」

    左蒼南目光漸柔,笑意自嘴邊傳入他狹長的眼眸:「你說。」

    「你會聽嗎?」她圓圓的杏眼中閃著光芒。

    他含笑點頭,替她拉下裙角。

    於是,這天下午,窗外沙沙的竹葉聲夾著不時飄落的花瓣,伴著揚月的話語在左蒼南耳中形成了他這一生中聽過的最美的音律。

    大哥替她上的藥果然有效,第二日她居然又可以上山採藥草了。

    昨天她在他房裡,喋喋不休,也不記得到底說了些什麼,居然呆到了天黑。後來,是大哥抱她回房的哪……想著想著,揚月臉上紅暈又起。昨日的一切,對她而言,都是新奇的。以往,大哥也曾吻過她,可不像昨日那般火熱,那種體內像火燒般的感覺是她從未體會過的。而且……而且她居然弄得衣襟半開,再來……會是怎樣呢?她不知道。昨日大哥對她說她是他的,她並不是太懂,也不知道這是否是一種承諾或者其他什麼,可大哥說了,是不是表示他與她一樣,也有著那種不知名的情緒,並且為之而苦惱著呢?

    大哥啊……

    雖然不太懂他,可她好像喜歡上了和大哥在一起的感覺,就算只是看著他,也能讓她感到小小的滿足與喜悅——那種感覺真的很奇妙,她常常不自覺地想把大哥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看入眼裡、刻入心裡,並且她也開始有些懂得什麼叫思念。

    她與他共同生活了十年呢。整整十年,想來也是一種——幸福吧……

    事實上,小時候她是有些怕他的。大哥總是給她和其他人許多訓練。而且,大哥不常開口,雖然時常在笑,可看人時總叫人心裡發寒。年幼時的她,總是被他看得汗毛直豎,不敢哭,只能以全身發抖來表示她的恐懼。她經常不能完成每日的練功,他並不罰她,但只消一眼,便足以叫她心驚膽戰。那時,「大哥」兩個字在她心裡意味著夢魘,她怕他啊!那,到底……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變了,變得想看著他、聽他說話,總是不知不覺地想到他。每次見面的害怕及恐懼也變成了緊張、興奮及雀躍。其實,她是喜歡他的碰觸的,因為,那讓她覺得他待她和其他人不同。

    大哥……也時常在想她嗎?

    「笑什麼呢?」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她一跳,轉身,一張嬌艷如花的臉映入眼中。

    「紅菱,你幹什麼?」

    「你才是呢,一個人傻乎乎的,笑什麼呢?」紅菱笑看著她。

    「我哪有在笑?」她摸摸自己的臉,有嗎?

    紅菱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不正常哦,小月姐,想阿日嗎?」一定有問題。

    揚月一愣:「我想阿日幹什麼?」

    「那你告訴我你剛剛在想什麼呀。」紅菱笑若春花,嬌艷動人的臉讓揚月有些發愣,古怪的念頭突然冒出:大哥也會像對她一樣的對待紅菱嗎?

    一想到左蒼南對紅菱那樣笑,那樣看她,那樣地吻她,揚月就覺得心口悶悶的,十分難受。

    紅菱疑惑地看著她,在她眼前揮揮手:「小月姐,怎麼了?」

    她猛回過神,甩甩頭,甩掉莫名其妙又稀奇古怪的感覺:「我沒事。」

    紅菱看了看她,坐到草地上:「知道嗎?『御組』的緋丹姐快回來了呢。」

    「緋丹姐?」揚月坐到她身邊,「她不是只有過年才回來的嗎?」

    「是啊,」紅菱聳肩,「是大哥叫她回來的,恐怕又是有什麼特殊的事了。」

    「是嗎?」揚月將下巴擱在膝上,目光飄至遠方。

    緋丹是「御組」的主要人物,在「風間門」的十年裡,自緋丹接任務以來,揚月見她的次數屈指可數。印象中的緋丹長得極為美麗,卻是有些孤傲的,不太愛理人。整個「風間門」,除了揚日,揚月不曾見她主動親近過任何人。她也曾試圖想去親近緋丹,可並不怎麼成功。也不是說緋丹不友好,事實上,她相當客氣,客氣到近乎生疏,而她又不像紅菱那般伶牙俐齒,和什麼人都談得到一塊。她到緋丹的庭院去過幾次,兩個人卻在不斷的倒茶、喝茶中度過的,若是紅菱,肯定不同了……

    紅菱?

    她一抬眉毛:「紅菱,你怎麼在這兒,昨日你不是說要和臨風去揚州嗎?」她以為她已經起程了。「不要說了。」紅菱將頭埋入雙膝之中。

    「怎麼了?」

    「臨風居然昨天偷跑了。上次在徐州時,他跟我打賭輸了,我要他陪我去揚州,所以我才向大哥要了三個月的假期。沒想到那傢伙居然丟下我一個人跑了。」紅菱狠狠地又無比委屈地說道。

    「那……那他去哪裡了?」

    「我怎麼知道,千萬不要讓我抓到他,否則我非將他五馬分屍不可。」

    揚月笑,從小到大,類似這樣的宣言,她不知聽了多少次。

    「小月姐,這三個月好難挨呀。」紅菱苦著一張俏臉。

    「在谷裡也很好呀,我就不太喜歡出谷。」這是實話,她一向不喜外出,偶爾到京城內逛逛是可以的,可是要她幾個月都在外面,她有些受不了。

    「可……好無聊啊!」紅菱苦著臉,「你說,這谷裡還有哪個地方是我們沒去過的?根本就沒有嘛。」住了近十年,這裡有幾個蛇洞她都清清楚楚。

    揚月笑出聲:「那你幫我採藥呀,反正你閒著也是閒著,就這麼說定了,走吧。」不由分說地拉起坐在草地上的紅菱,朝更深的山林走去。

    「喂,小月姐……」

    好卑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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