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好說歹說,仍說服不了怒氣騰騰、一逕逼他交出舞陽的力飆冷靜下來,只好領著他來到初月的營帳,讓事實說明一切,沒想到反而讓自己陷入苦境。
昔日柔情蜜意的愛人鐵青著臉對他,顯然舞陽已經把事情的經過,一字不漏地告訴她了。
「初月,你聽我說……」風雲急著想解釋,不願領受她眼中的寒意。這件事明明跟他無關嘛!
「你騙我!」曾經滿載綿綿情意的眼眸,如今卻盛滿怨恨和心痛。「你說舞陽不會有事的,你說力飆會照顧她的,結果呢?傷害舞陽的人不是別人,就是力飆!」
「初月,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風雲試著安撫初月夾雜著自責的憤怒,其實若不是舞陽自己跑掉,情況不會這麼糟。但他若敢這麼說,只會讓初月更生氣。
「你一句不知道就算了?你曉不曉得舞陽受到多大的委屈!」她在他面前揮舞著拳頭,發洩心裡難以言喻的憤怒。
「我知道……」他忍氣吞聲著,明白初月正在氣頭上,他現在說什麼都沒用。
「我會想辦法……」
「風雲,別跟她廢話。舞陽在哪裡?」
力飆的大嗓門一響起,風雲就知道事情要糟了。果然見到初月俏臉繃緊,神色強硬起來,原先還只是燒著小火焰的雙瞳,如今卻燃起森林大火了。
深澈、寒冷的雙瞳帶著戒備和刺探看向力飆,力飆還不知大難臨頭,不知死活地威脅道:「快把舞陽交出來!」
「力飆,你住嘴!」風雲恨不得拿針縫住他那張臭嘴,「你鬧得還不夠嗎?」
「我只是要回舞陽而已,你們快把她交出來!」他啞著聲音嘶喊,一雙眼佈滿血絲,籠罩著一層薄霧,嘴角抿得緊緊,表情乖戾。「你們把舞陽還給我!」
如果風雲和初月不是那麼生氣的話,定然會被他這副可憐又可惡的模樣逗笑;
可惜,他們都太沉浸在自己的怒氣中。
風雲氣的是,都到這種時候了,力飆還像個孩子般只會撒潑;初月則惱恨力飆不但沒一絲懊悔,還敢跑到她面前撒野,跟她要舞陽!他把她當成什麼了?她可是堂堂的鳳族族長,若連屬下都不能保護周全,豈不是要被天下人恥笑!
眸光轉冰,她直勾勾地瞪進力飆眼中。
「你憑什麼跟我要舞陽?」如冰寒脆的聲響,冷幽幽地自初月優美的櫻層中逸出。力飆像是第一次意識到有初月這個人似的,莫名驚奇地瞪視她,彷彿訝異眼前嬌美如花的女子,居然這麼大膽地跟他說話。
「風雲說舞陽在這裡……」他不耐煩地回答,眼光轉為狐疑。風雲會不會在騙他?說不定舞陽根本不在這裡。他蹙起濃眉,語氣和緩了些。「這裡是不是鳳族族長的營帳?」
初月冷冷扯開嘴角,對這人的無知感到好笑。
「鳳族族長本人在此。」她好心地告訴他。
「你是鳳族族長?」力飆的嗓音轉為尖銳,充滿無法置信。「可是……你是女人啊!」他結結巴巴地道,顯然受到了驚嚇。
「是誰告訴你鳳族族長是男的?」她唇角微揚,滿是嘲弄。
「明明就是男的嘛,什麼時候變成女的了?」力飆一頭霧水地抓著頭,喃喃叼念。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乾脆轉向風雲求證。「鳳族族長真是女的嗎?」
風雲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他。「你自己不會看哪!人家哪點像男的了?」
「可是……」力飆仍想不明白。那次攻擊時,明明是男人打扮嘛,怎會變成……他有些懊惱,其實那時他並沒有看清楚鳳族族長的相貌,肯定是他誤會了。
該死的!舞陽為什麼不告訴他?害他白生了這麼多氣。
「沒什麼可是的!既然你自己找上門,這個帳我們就當場算。你對舞陽的所作所為,我不會放過你的!」
他才不管她放不放過呢!力飆氣呼呼地瞪她,不甘示弱地道:「我不管你是男是女,反正把舞陽交出來就是了!」
「在你做了這麼多傷害舞陽的事後,你還想我把舞陽交給你?」初月不怒反笑。
「你以為我們鳳族這麼好欺負?」
她話聲剛落,鏘鋃之聲便不絕於耳,營帳裡的鳳族女衛士人人舉起武器戒備,小兔更是眼光凶狠地瞪著力飆。
「只要族長一聲令下,我們立刻把這傢伙大卸八塊!」
力飆真是傻了眼,原來舞陽的剽悍其來有自,她們這群女族人全這樣,鳳族男人怎麼受得了?!
「大家有話好說。」風雲打著圓場,真要幹起來,他們只有挨打的份。
「風雲,人家都拿武器對著我們了,你還跟她們好說什麼?」力飆氣得哇啦哇啦大叫。
「你給我住嘴!」風雲再也受不了他,「力飆,你根本搞不清楚狀況,不曉得你惹到了什麼人!我跟你好說歹說,你還是不聽勸。鳳族族長是黃帝的貴賓,你不要再無理取鬧了!」
「我無理取鬧?」力飆沒想到會被好友這樣指責,眼裡聚滿懊惱,一顆心更慌的像什麼似的。風雲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他絕不能失去舞陽的。
「不然你把你的行為解釋成什麼?」風雲不客氣地道。「舞陽是鳳族人,回到族人身邊是理所當然。剛才初月就問你,憑什麼跟她要回舞陽,你自己說吧,你有什麼立場跟她要舞陽?」
力飆惱羞成怒。他是沒立場——不,絕對有立場的。反正不管怎樣,舞陽都是他的。
「我……舞陽是我的,你們叫她出來,讓她自己說!」
力飆的冥頑不靈十足惹人光火,初月決定不再容忍他。「力飆,我不管你父親是誰,你惹到鳳族人,又在這裡撒野,我就跟你沒完!你若不想我一劍砍了你最好快滾,否則怪不得我不留情面!」
「誰要你留情面了?不把舞陽還我,我……」
初月柳眉一豎,取出腰上的弓,手指拿了顆彈丸按在弦上,正對著力飆。
「你最好別惹火我。」她的聲音冰冰冷冷的,只有那對美眸出奇地明亮。「否則……」
力飆才不怕她的威脅呢,他就不相信被顆彈丸打到會怎樣。正想衝動行事時,一聲嬌斥響起,他渾身一震,虎眸裡的悍勇全軟化成如泣如訴的柔情,怔怔地瞧著從簾帳後走出的人兒。
「你走!」舞陽咬著粉唇,帶淚的眼避開他的凝視。
「舞陽……」
「你走!」她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說出這麼決絕的言語。「我被你欺負成這樣還不夠嗎?你到底想怎樣?」她氣得跺腳。
「你是我的!別想我放手!」力飆被她的態度氣壞了,大步衝向舞陽,想強行擄走她。
初月手中的彈丸在這時候射出,擊中他右肩。他吃痛地彎下身,風雲乘機在他腦後一敲,力飆應聲而倒。
風雲將好友攙在肩上,抱歉地對初月道:「我先送力飆回去,有話我們待會兒再說。」
初月摟著淚流滿面的舞陽安慰,不發一語地撇過頭不理他。風雲暗歎了聲,看來,得等她氣消後再說了。
美麗的夜晚,就這樣被力飆破壞了。他的苦又有誰知道?
熊熊火光照亮了夜空,松木燃燒的脂香、烤肉的馥郁香氣傳遍四野。圍著火堆跳舞的男女,節奏分明的鼓聲、鈴聲,熱熱鬧鬧地充盈著每個人的耳目。
初月坐在父親——天下的共主黃帝身邊,唇邊的笑容幾乎要僵硬了,仍得勉強自己對著絡繹不絕前來向黃帝敬酒、祝賀的各族族長及重要臣屬微笑。任他們對她如花艷容投以讚賞、愛慕的眼光,她心裡的苦澀卻漸漸擴大,幾乎要掩住一雙璀璨似夜星、沉靜若秋河的水眸了。
好不容易上來敬酒的人少了些,初月緩了口氣,貝齒輕咬著粉唇,蛾眉微蹙,眼光憤恨、懊惱地射向不遠處被幾名美麗少女圍著的風雲。
可惡!
她銀牙暗咬,心裡又氣又恨;若不是腦中環存有一點清明理智,她就要衝上前摑去他臉上的笑容了!
這傢伙不是答應她不對其他女人笑嗎?
她胸膛劇烈起伏著,向來冷靜的思緒快被嫉妒的情緒淹沒了。如果她不是那樣生氣的話,該記得她僅要求風雲不能對九黎族的女人笑,可沒要求他不對天下所有的女人笑哦。
可是她實在太生氣了,尤其是昨晚風雲居然沒來找她!倒不是她氣消了,打算和他重歸於好,而是他連試著求和都沒有,令她感到憤恨不平。
她昨晚忙著安慰舞陽,一番長談後,終於將舞陽的心情理了清楚。原本也是該睏倦的,但想起風雲帶著力飆離開後,便無蹤無影,她的心情便鬱悶起來,一晚都睡不好。
還說待會兒要跟她談,他的「待會兒」還真久,經過一天一夜仍沒見到他上門。
現在可好了,被群美女圍在中間,有說有笑的,無比逍遙自在,完全忘了她!
嗚……這個可惡又可恨的男人,比起昨天大鬧一場的力飆還要教人生氣。至少力飆心裡總惦著舞陽,口口聲聲說舞陽是他的;哪像風雲,恩愛一場後,便將她拋在腦後,一夜一天都不理不睬。
可惡!
掌心一陣刺痛,是指甲戳進手掌引起的,但比起心頭的莫名疼痛,根本不算什麼。
初月委屈地忍著眼眶的刺辣感覺,不允許心裡的哀怨化為淚水肆流。可是……梗在鼻咽間的酸澀,怕只要略略用力呼吸,便會發出嗚咽的聲音,到時候父親要是問起怎麼辦?她不禁感到呼吸困難,身心都陷入極難受的處境中。
坐在初月身邊的黃帝早已觀察到女兒的異樣,將眼光投向不遠處的風雲。
雖然風雲仍跟平常看起來沒兩樣,黃帝還是發現他慣常笑容裡的心不在焉,以及屢屢投向初月的窺伺眼神。想必是兩個小輩吵了嘴吧。
黃帝在心裡歎了口氣,知道風雲為何老是看他這方向了,他大概是想找機會跟初月解釋誤會吧。
心疼女兒的不開心,更擔心她會失態當場哭了起來,黃帝乾脆柔聲對初月道:「初月,你是不是不舒服?」
「呃?」水氣蒸騰的眼眸很努力地睜著,怕只要輕眨一下,淚水便會不聽話地往外溢出。是啊,她是不舒服,從頭到腳,從裡到外,沒有一處地方不難受。
「我……」她控制著粉白唇瓣上的抽搐,吞下喉頭的哽咽,隨意編出了個理由,困難地道:「我頭有些疼。」
「那你先去休息好了。」他慈愛地拍拍她,初月遂乘機告退。
跟她一起赴宴的舞陽和小兔,忙跟著她離開。
三人心情低落地朝所住的營帳走去,沿途上都沒開口說上一句話。大夥兒都去參加前頭的宴會,經過的每處營帳幾乎都是空無一人,使得四周更顯沉寂。
唉。三副嬌弱的肩可憐地垮下,像是承載了許多憂愁。小兔看著兩名同伴,大有兔死狐悲、自怨自艾的傾向。
本來,她是不用像兩位表姊妹那樣可憐兮兮的,誰教昨夜風強在她心情不好時來找她,她只不過說了他幾句,他就摸摸鼻子走人,剛才慶祝會上也沒見著他人。
唉,男人居然這麼不經罵?!
想當初兩人一起出生入死,他對她百依百順,那夜讓他遂了心意,他就變得對她這麼不耐煩,連說幾句都不行。唉,還是鳳族的男人好,聽幾位早為人母的朋友說,鳳族的祭司溫柔體貼,輕聲細語的安慰她們寂寞的芳心,哪像外頭的男人這麼粗野!
算了,風強那傢伙敢跟她使性子,等回到鳳族後,她一定要忘了他。反正族裡不乏溫柔的祭司可安慰她,何必想著風強呢?
她雖是這麼想,心裡卻奇異地難受起來,走在最後頭的她,腳步變得有些遲滯,逕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耳目不復平常靈敏,連有人欺近她身邊都沒察覺。直到被一隻有力的臂膀攔腰抱起,小嘴同時被只巨擘掩住,小兔才猛然回神,奮力扭身間,慌張的眼睛對上風強含笑的俊臉,一切的掙扎才和緩下來,任由他抱著離開。
只是她心裡難免有些對不住前頭走著的表姊妹,待會兒發現她不見了,她們可別太著急才好。
小兔不曉得的是不只她要失蹤,走在她前頭的舞陽,在她被風強帶離開之後沒多久,也遭到同樣的命運,就只剩初月還悶悶地低著頭走路,想著心事。
唉。初月再度歎氣。沿路上她便聽到歎息聲不絕於耳,好像每隔一陣子,不是她歎氣,便是後頭兩人歎氣,再來就是三人一起歎氣。奇怪的是,這會兒倒沒有任何歎息聲應和她,她不由得停下腳步,轉回身。
這下子初月更驚訝了。後頭哪裡有人,舞陽和小兔跑哪去了?
「在找人?」帶著笑意的聲音,在黑暗中更顯得醇厚、迷人。初月的心漏跳了一拍,迎向說話的男子,兩人目光交會的那刻,彷彿探觸到彼此的心靈。
「初月……」風雲溫柔地喚著,從暗影中走向她。
初月站在原處,積壓了一夜一天的憤懣、哀愁,在血脈吶喊著要宣洩,卻只是含著兩泡眼淚,委屈可憐地瞅著他。
「還生我氣嗎?」他伸手搭在她肩上,見她沒反抗,便大膽地將她摟進懷中,將挺直的鼻埋在她芳香的頸間。
「天啊,我好想你……」吐出了一夜一日的相思,風雲心滿意足地摟著懷中嬌軟的體軀。
想她?想她還跟那群女人勾搭?這就是他想她的方式!初月好生氣,既委屈又憤怒,猛地推開他,轉過身捂著臉低泣。
「初月……」風雲怔愕了一下,隨即抱住她僵直的背,見她只是象徵性地抗拒,並沒有積極反抗,遂摟得更緊。「還在氣我嗎?我昨晚實在是被力飆逼得沒辦法,才帶他去找舞陽。我曉得力飆的行為過分了些,可你也看到他那個樣子了,發狂似地要找舞陽,我根本攔不住他……」
「誰氣他了?」她懊惱地轉向他叫道。
她生風雲的氣都來不及,哪有空氣到力飆上。
「你不是為力飆的事氣我,那是……」風雲摸不著頭緒。
「你……」他完全不認為自己做錯什麼的態度令她氣結,怒視他道:「你不是答應過不對女人笑嗎?」
風雲張大眼,他有說過這種話嗎?
「在九黎族時,你答應我的!」她不死心地提醒他。
一抹恍然飛上風雲眼中,他的唇角以優美的弧度往上斜掠,揚起一個邪惡中帶著美麗、誘惑中帶著純真的迷人笑容,令人屏息、目眩。
「你是要求過我不可以對九黎女人笑,我也做到了,不是嗎?」他輕佻地揚眉調笑,初月略略平息的怒氣又被煽動。
「所以……」她顫抖著唇,眼中冒火。「你就對著其他族的女人笑,對不對?」
她泫然飲泣的模樣,讓風雲於心不忍,開玩笑的心情全沒了,放柔語氣說:「那些笑容不過是禮貌而已,就像你對其他男人的笑容一樣,沒有任何意義。我對她們笑時,心裡仍想著你。若不是你忙著跟人寒暄,或許你會發現我偷偷看著你。當你到別人笑時,我何嘗不是像被針扎般難受,又得時時提醒自己,你的笑容不過是出於禮貌,沒有任何意思。」
他捻酸吃醋的口氣,奇異地平息了初月的怒火。她咬著唇,對自己的小心眼感到不好意思。風雲說得對,那些笑容不過是出於禮貌,風雲跟她一樣無可奈何,她不該為這點責怪他。
但是,昨夜的事又怎麼說?
「你昨晚沒來找我。」她低著頭,悶悶地道。
風雲低低笑了起來,摟緊心情懊惱的佳人,輕聲細語地解釋:「我也想去找你啊,可是我想你一定還在生氣,去了也是白去。」
「可是……」她支支吾吾,還是很不甘心。就算她會拒絕他,他也不該連試都不試啊。
「最主要是怕力飆又做傻事,所以我留在他那裡開導他。同時想到你必然忙著安慰舞陽,沒空理會我,便沒去找你了。我不曉得你在等我。」他的語氣大有十分遺憾的意味。
「誰等你了?」她賞他一個大白眼,不肯承認掛念他的心情。
風雲嘻笑一聲,低下頭吻住她的嬌嗔,把她心裡殘餘的怨啊、怒啊,全都融化在他的溫柔繾綣中,直到她不情願地反應他,冰涼的唇轉為灼熱,嬌美的胴體抵著他輕顫起來。
「初月,初月……」他一再輕喃她的名字,像是天籟般醉人,初月不禁心蕩神馳。
「我好怕你不理我了,昨天你好凶。」他喃喃抱怨著,心裡同樣有著委屈。「我沒料到力飆會做出那種事,直到昨夜跟他長談一番後,才知道力飆第一眼見到舞陽時就喜歡上她,像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情況一樣。我實在無法怪他。」
初月被他的魅力迷得一團混亂的思緒,在他提到舞陽時醒轉過來。她又羞又惱,怪自己一時貪歡,居然把舞陽給忘了。
「舞陽呢?你把她帶到哪去了?還有小兔……」
「你別急。」他打斷她,醇厚的嗓音在黑暗中有著令人信服的力量,平撫了初月慌亂的情緒。
風雲充滿智慧的眼眸帶笑地看著她,優美的唇輕緩地蠕動,語氣幽默。「憑我能帶走舞陽和小兔嗎?恐怕力飆和風強先就不依吧。再說兩人就走在你身後,連你都無法察覺她們被人帶走,若不是心甘情願,誰能辦得到?你不必替她們擔心。」
「可是舞陽……」初月倒不憂心小兔,她自有能力應付風強;但舞陽的情緒還不怎麼平穩,她實在不放心她。
風雲看出她的煩惱,細心地道:「初月,我想你一定跟舞陽談過了,她對方飆並非全然無動於衷,好歹兩人一起冒險犯難過,力飆還為了救她受到重傷呢。昨晚我也跟力飆談過,他錯在對舞陽太過著迷,才會一再使用強硬手段。不過他對舞陽是真心的,所以我才勸他不要意氣用事,找機會和舞陽把話說清楚。」
「但萬一他又對她……」初月著急地道,就怕力飆使強逼迫舞陽。
「這點更不用擔心了。」風雲含糊其詞。「我跟力飆說了,在舞陽決定接受他之前,不宜勉強她……呃,反正他不會再冒犯舞陽。」
「他會聽你的話嗎?」初月懷疑。
「如果他想得到舞陽,就必須聽我的勸。」風雲氣定神閒地回答。「初月,別管他們了,跟我說你不再生我的氣好嗎?力飆和舞陽的事,我完全始料未及,為這件事怪我,對我不公平。」
初月也知道這點,歎口氣,勉強點頭。
「舞陽昨晚就跟我說不追究了,我還有什麼好氣的?」她的語氣輕柔中夾雜著一絲悲涼,既心疼舞陽的遭遇,也對自己和風雲的未來感到茫然。
她一直找不到機會問風雲,他對她的情意是否濃烈到願意追隨她到任何地方。
她咬著下唇,目光在那張俊臉上梭巡,脆弱的神情中交織著一縷彷徨,風雲很快便看出來。
「怎麼了?」
初月搖搖頭,離開他懷抱時,感到寒意襲身,風雲很快追過來摟住她。
「初月,你有什麼煩惱?」
他坦率的眼中盈滿溫柔,初月渴望地看著他。
「風雲……」
「嗯?」
「你有想過我們以後的事嗎?」
「以後?」他挑眉詢問。
「對。」她眼中的光芒暗沉下來。「我終究要回到鳳族。」
乍聽到這番話,風雲直覺地蹙起眉,初月頓時變得心情沮喪。
「你根本沒想過,對吧?」她在他懷裡掙扎。
「初月……」他抱緊她,不願放手。「我的確沒想過這問題。這陣子我們忙著逃離九黎,再來又是力飆和舞陽的事,我根本沒空想到這問題。不過既然你提出來了,我會好好想一想。」
「你會怎麼決定?」她懷著希望地看進他眼裡。
「決定?」他納悶地回應。
「你不會忘了我是鳳族族長吧?」她提醒他。
風雲自然沒忘,這代表責任心重的初月不可能為了他放下族長的職責。他心情鬱悶地瞅著她,思緒如月光穿掠樹隙映出細碎的光影,經夜風一拂,光影散落一地,紛紛擾擾地不可收拾。
他不想放開初月,這是紊亂思緒中唯一能抓得住的念頭。
身為風族族長的第三子,他不像長兄那樣,從小便在眾人的期望中負荷著許多責任;他向來瀟灑不羈,尤其是妻子死後,跟隨父親東走西奔,一刻停不下來。
漂泊已久,是該定下來了。問題只在於定在何處。
是在風族,還是在鳳族,對他沒有太大的不同。他豁然笑了起來。
「你希望我跟你回到鳳族嗎?」他期待著她的答案。
初月沒讓他失望,堅定地頷首。
「初月……」他輕歎著,怎麼都沒想到會成為一名女族長的夫婿。「我可得把話說在前頭,別想要我不清不禁地跟你回去,總得給我個名分吧。」
他約略聽說了鳳族的習俗,總不能要他跟去伺候一族女人,成為人家傳宗接代的工具吧?這樣他可不幹。
「風雲……」初月驚喜交加,沒想到風雲會這麼輕易地答應她,胸臆間洶湧著激動的情緒,一波波的喜悅幾乎要將她淹沒。
「我是說真的,別想拿我當種馬。」他漲紅了臉,很堅持這一點。或許有人會覺得天天有不同女人暖床的滋味不錯,但他可不是那種男人——至少愛上初月後便不是了,她是他唯一想要的女人。
「傻風雲,就算你肯,我也不肯的。」初月笑瞇瞇地說,緊緊抱住他,獻上熱情的粉唇,以實際行動表示她內心的想法。
直到兩人喘不過氣來,四片唇才意猶未盡地分開。初月兩頰緋紅如火,美艷不可方物,令風雲血脈僨張。
「之前,我或許還認同鳳族這種為了傳宗接代,不得已行之的方法,愛上你之後,我才知道跟別人分享心愛之人的痛苦。連你對其他女人微笑,我都受不了,更遑論是……」初月的聲音變得低啞,還約略記得那股咬嚙肝腸的錐心之痛,她知道自己永遠做不到將風雲分享給族中的女人這種事。
他是她的,而且只能屬於她。
如果她的女族人想要男人,那就自己去想辦法,別想動風雲腦筋!
風雲能從初月毅然決然的神情中,窺出她對他的感情;他低低笑了聲,滿足地俘虜她的唇。
又過了一會兒,初月才道:「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我們可以先請父親按照你們的禮俗替我們完婚,這樣你就是我合法的丈夫了。」
「初月,我很希望如此。」
不是他不放心,而是這麼做,等於向天下的人昭告他和初月的婚姻關係,不怕到時候初月會反悔不認帳。
「那我明兒個就跟父親說好嗎?」她依戀著他的體溫,磨蹭著他健實的體軀,愛嬌地道。
風雲著迷地看著她柔媚的模樣,直到腦中閃過一個不受歡迎的思緒,又不情願地道:「好。不過我現在不能跟你回鳳族。你知道我還有身為戰士的責任,必須等到這場戰爭打贏,才能隨你回去。」
「我知道。」初月能體諒這點。「我答應父親從旁幫助你們。我會耐心等你凱旋歸來。」
「初月……」擁有個等待他歸來的女人,對風雲是嶄新的經驗,他覺得這感覺不壞。他深深看進初月眼中,被她盈滿信任和愛慕的眸光迷得暈頭轉向。
他覆上渴望的唇,貪婪地汲取她滿心的濃情蜜意。愛情的糖蜜在兩人的唇齒之間交流,明月映照下,兩個人,兩顆心,緊緊嵌合在一塊兒,影子般交疊著。
接連的一年大旱,使得蚩尤沒法再用放火燒林、製造有毒煙霧恫喝敵軍這個老法子,加上黃帝在鳳族幫忙下,製造出最新銳的武器,更以靈活的騎兵襲擊九黎族,蚩尤被打得節節敗退。
黃帝在戰事告一段落後,在初月帶領下來到鳳族族地,探訪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似水的故鄉。
鳳族深處山林中,周圍有險峻山谷,還有瘴氣圍繞,若沒有熟識路途的人帶領,根本難以接近。
站在情人墳前,黃帝的心情複雜;前塵往事歷歷在目,伊人卻早香消玉殞了,徒留憾恨。
初月懷了身孕,沒再回到戰場。黃帝的軍隊和蚩尤的大軍在涿鹿展開關鍵性的一戰,殘暴乖戾的蚩尤被打敗,為黃帝所殺,黎民百姓盼望多年的和平終於來臨。
初月癡癡等待風雲歸來,一直到懷胎八月的某個黃昏,風雲在鳳族人的引路下,帶著貼身的二十餘名戰士來到鳳族,手上還牽了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初月,我回來了。」他抱住迎接他歸來的嬌妻族長,風塵僕僕的面容上,滿是對她的思念。
初月摟緊夫婿,淚眼裡閃漾著驚喜。風雲能在孩子出生前趕回來,真是太好了。
兩人緊緊地相擁,激動的情潮久久低回,直到一隻小手怯怯地扯著初月的裙子,她才發現那個可愛的小女孩。她小心地低下身,親切地迎接另一個家人。
「你一定是舞雩,對吧?」她著迷地凝視小女孩精緻美麗的五官。
「嗯。」她點著頭,看看父親後,烏黑的眼眸靈動地轉向她。「父親說,要帶我去新家。我會有個母親,然後我們全家人會住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你是我母親嗎?」她渴望地問。
初月的淚再度氾濫,欣喜地點著頭。風雲抱起女兒,擁著愛妻,臉上的表情顯示出這是一個男人能擁有的最大幸福。他看進初月的眼眸,溫柔地道:「我回家了。」
「歡迎歸來。」看到他眼中對新家園的認同,初月比什麼都歡喜。環抱住夫婿及女兒,她將他們的手疊放在她的小腹上,緩緩笑了。
黃昏時分薄弱的陽光潑灑在他們身上,將鳳族這塊土地照得分外柔和。護佑神殿的小湖上金光燦爛,映照出天際絢爛的晚霞。
微風從樹林裡吹來,拂起了他們的衣棠,將一家人的影子拉得好長,彷彿融為一體。
風雲和初月相視而笑,迎向朝他們包圍過來歡迎的鳳族族人。
世界顯得這樣平和,讓人忘記了曾有過的慘烈戰爭。
烽火之中,多少黎民妻離子散,哀艷的兒女情長消逝於風中,只留下英雄詩篇傳誦千古,一代又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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