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商業化包裝的節日,根本沒必要也沒道理特別花心思去過這個節日,對簡瑞淇而言,這不過就是三百六十五天的其中一天。
將車停在地下室,她搭電梯上樓,個頭嬌小的她混在一群醫護人員和病患裡,一點都不起眼。
耳邊聽到兩個護士興奮的談論著下班要跟情人去哪裡約會,她深吸了口氣,百般無聊的等著電梯到一樓。
「對了,你知不知道霍之雲醫生跟簡瑞淇醫生求婚的事?」護士A開了口。
聽到自己和霍之雲被提起,簡瑞淇立即拉長了耳朵,她們一點都沒有發現在角落的她。
「這是真的嗎?」護士B一臉的錯愕不相信,「簡醫生的脾氣差是有目共睹的,而霍醫生條件那麼好,怎麼會愚蠢得選擇她?」
「誰知道簡醫生用了什麼手段。」護士A又開了口,「反正今天情人節,我們就看他們之間有什麼樣的互動,就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一對。」
她從來不知道成為八卦焦點有多麼難受,尤其是這些言論擺明了是在中傷她,這種感覺更是糟糕。
從認識霍之雲開始,她就知道自己可能終其一生都不及他優秀,但也不能說她配不上他吧!而且是他一直對她死纏爛打,可不是她倒貼他。
電梯門在一樓打了開來,站在兩個護士身後的她,冷著一張臉說了聲借過,在離去前,她瞄了兩個護士一眼,就見後者因認出她而倒抽了一口冷氣。
知道怕就好了!她瞪了兩人一眼,大步的走出電梯,她決定再將這筆帳算到霍之雲頭上。
急診室依然如往日一般忙碌,送來了幾個打架受傷的傷患,她實在很不想理會那些為情打架的年輕小夥子。
為了搶個妹就大動干戈,弄得自己渾身是傷,真是愚昧,但她是醫生,就算有什麼不滿意還是得做好自己份內的工作。
當她幫一個被砍了一刀的十八歲小夥子處理好傷口時,她緩緩的走向自己的座位,就見藍弘傑一臉古怪的看著她。
「有什麼事嗎?」她瞄了他一眼。
他往她的座位努了努嘴。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眼底先是詫異然後浮現驚奇。
那是一束很簡單的花束,用金莎搭配拿著小熊做成的情人節禮物。
「霍醫生送的。」他告訴她。
她早猜到了,走回座位,她撫著著花束包裝上的蕾絲。
「他看你在忙,所以放了東西就走。」藍弘傑繼續說道:「其實他真的很不錯。」
千越醫院裡的人員現在對霍之雲與簡瑞淇之間的關係耳語不斷,不瞭解內情的人都說簡瑞淇巴上了個黃金單身漢,但藍弘傑很清楚這段感情沒有誰巴著誰不放,而只是單純的兩個人真心相愛,只不過壞脾氣的簡小姐至今仍不曉得陷入什麼死胡同裡,怎麼也不想公開兩人的關係。
有時候,他挺同情霍之雲的,男人做到像他這個樣子,實在有點沒種。
在還沒體會愛情之前,男人不算男人,女人不算女人,就他看來,多虧了霍之雲,簡瑞淇這個男人婆也漸漸有了女人的樣子,只不過她似乎還不能接受這樣的轉變。
簡瑞淇看了眼時間,她快下班了——她拿起話筒用內線打給霍之雲,要他抽出五分鐘的時間給她。
「幫我看著一下。」像是下定了主意,她對藍弘傑說道。
藍弘傑對她一個挑眉,不知道她又想搞什麼鬼,就見她拿起巧克力花束往大廳的方向而去。
晚上七點多,等著掛號、拿藥的病患幾乎坐滿了大廳,她站在一個顯目的地方等待著。
霍之雲放下手邊的工作,搭電梯下樓,門一開就注意到她。
「怎麼了?」他直直的走向她。
看著他英俊的五官,她是很喜歡他,不過只要一想到別人的言論,她就覺得生氣,雖然幼稚,但她還是用力的將花束丟向他。
霍之雲楞了一下,下意識的伸出手將花束接住。
「你不喜歡?」
「我是不喜歡!」她的聲音有力的傳進週遭人的耳朵裡,「更重要的是,我也一點都不喜歡你,所以別再做些無聊的事。」
他垂下了眼眸,萬萬沒料到她把他叫下來是要說這些。
「誰惹你生氣了?」他柔聲的問。
「沒有人!」她討厭他一副自以為瞭解她的口吻,好似她真的只是一個孩子,「全世界會惹我生氣的只有你。」
「瑞淇——」他對她伸出手,「別這樣,你有點失控了。」
「不要碰我!」只要他碰她,她的腦袋就會跟漿糊一樣,一點都無法發揮作用,所以以後他們還是少接觸為妙。「我們以後各走各的路,聽到了沒有?」
若這就是她送給他的情人節禮物,他會說,這個禮物實在令他有點招架不住。
「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他不顧她的反對,硬是將她拖到角落去。
她試圖甩開他的手,但徒勞無功。
「每個人都說是我撿到寶,包括我父母都一樣。」她的不滿排山倒海而來,「你就那麼好,我就那麼差嗎?」
「沒人說你差,我愛你,這才重要不是嗎?」
他的話使她楞了楞,沒錯,愛很重要,可是面子和自尊同等重要。從小到大,她的自尊代表了一切,更何況他的存在曾使她不只一次顏面掃地,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又有同樣的情況發生。
「我們都要下班了,等一等再好好談談,我訂好位子,今天去吃情人節大餐——」
「你去找別人跟你吃吧!」她想也不想的拒絕。
「瑞淇——」他有點動怒了。
「我想很多人排隊等著和你吃飯,」她頭也不回的掉頭離去,「畢竟你是那麼英俊又優秀的黃金單身漢。」
「瑞淇——」他的叫喚聲沒得到她任何一絲回應。
霍之雲忍不住詛咒了聲。
他不知道究竟她又聽到了些什麼,這個醫院果然有個很八卦的傳播站,他只是希望和自己所愛的女人開花結果,沒想到竟然那麼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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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醫生!」
當藍弘傑焦急的出現在更衣室門口,簡瑞淇就知道又有狀況了。
她已換下醫師袍,「怎麼了?」
「剛送來了一個車禍患者!」
「情況很緊急嗎?」她問,這個時候是另外一個外科醫生值班,她已經下班了。「要我幫忙處理?」
他沉默不語。
「很嚴重嗎?」瞄了他一眼,簡瑞淇的心跳開始加速。
「是霍醫生。」
聞言,她手上的聽診器掉了下來,「什麼?」
「送進來的車禍患者是霍醫生——霍之雲醫生。」
「開玩笑吧……」她喃喃自語,她一個小時前看到他時,他明明就還好好的。
藍弘傑的表情沉重。
她一把將他推開,衝出更衣室,往急診室的方向跑去。
一直以來,她以為自己看多了生老病死,所以對於死亡看得比一般人更開,而今她才發現,根本就不是這麼一回事。
「他在哪裡?」一衝進急診室,她隨意抓了個護士,心急的問:「霍醫生在哪裡?」
護士看到她狂亂的樣子先是一驚,隨即指了指右邊。
她立刻衝了過去,拉開布幔,當看到躺在病床上霍之雲身上的血跡時,她的心跳幾乎停止。
「他媽的,你敢死給我試試看!」她朝他怒吼,「你說要跟我結婚的,不能說話不算話!」
「簡醫生——」
「他怎麼樣?」她轉身抓著替霍之雲治療的醫生問,「若你沒把他救回來,我就宰了你。」
這麼不理智的話還真虧她說得出來。唐依凡搔了搔頭,「冷靜點,你自己也是醫生——」
「是醫生又怎麼樣?躺在這裡的是我未婚夫!」指著霍之雲的方向,她幾乎是咆哮著說。
「未婚夫?!」他看了下霍之雲已經睜開的藍眸,忍著笑意問她,「你們已經訂婚了嗎?」
「去你的,你現在還在跟我談八卦!」
「可是,我已經把他的傷勢都處理好了,我為什麼不能談八卦?」他覺得好笑。
「他整身是血,你處理個大頭鬼!」
「那些血是別人的。」唐依凡無奈的說,「剛才在醫院門口出了場車禍,其中一位駕駛卡在座位上,霍醫生經過看到,自願去幫忙救人,那人傷得很嚴重,現在已經送進病房了,而霍醫生在忙亂之中不小心弄傷了手,所以我替他處理,現在已經好了啊!」只是在床上略做休息而已。
傷了手?!
簡瑞淇的腦子慢半怕的接收到訊息,她飛快的轉過身,就見霍之雲從床上坐了起來,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她的眼眶一紅,衝進了他的懷裡。
「你快把我嚇死了!」
霍之雲先是意外,而後抱著她,撫著她的背,「別事的,我的手只是受了點小傷,不會有任何後遺症。」
她無法言語,他的安撫發揮不了作用,她的眼淚不聽話的流了下來,方纔的恐懼全都化成了淚水。
「她的情緒似乎有點失控。」唐依凡對他說道,「帶她回去休息吧!」
「謝謝你。」霍之雲摟著她離開。
這一幕令很多人驚訝,沒人相信脾氣一向火爆強硬的簡瑞淇會有哭泣的一天,更沒人相信人人眼中的黃金單身漢竟然跟這個其貌不揚的女人成為一對——看來這事沒多久就會傳遍整個醫院。
霍之雲原本想送她回家,但看了看身上的血衣,決定先回家去換件衣服再說。
到了他讓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等換好衣服出來之後,他慶幸她已經停止哭泣,但她沉默的樣子依然令他不安。
到了他住的地方後。他倒了杯溫水塞進她手中,「乖,喝一口。」
她聽話的喝了一口,感到一股溫熱滑落喉嚨。
待她喝了幾口之後,他將杯子從她手中拿走,放到一旁。
他的手才碰觸到她的臉,她便整個人縮進他的懷抱之中。
他先是一楞,然後淡淡的笑了笑,不發一言,只是溫柔的將她緊抱在懷裡,沒見過她如此柔情的一面,這種感覺挺好的。
差點失去的恐懼緊緊的攫住了她的思緒,她一直以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有人浴血的躺在她面前,她眉頭也不會皺一下,因為她是簡瑞淇,一個優秀的醫生,但今天——
誤以為霍之雲出了事,讓她體會到深深的恐懼,以為她失去他。
「我沒事。」他輕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的身軀顫抖了一下,臉色依然蒼白。
「我剛才想到一個問題。」她終於開了口。
霍之雲低頭看著她,等著她說。
「當我聽到你出了意外,看到你動也不動的躺在病床上,我問我自己,如果你死了,我要怎麼活下去?」
他聞言心一痛,抱著她的手一緊,「你放心,我現在不是好端端的在你面前嗎?」
看著他,她突然有了個體驗,看多了生老病死,她實在不懂自己怎麼會執著以前的過往雲煙。
女人是很矛盾的動物,想與自己喜歡大家也喜歡的人在一起,但卻不放心,因為這樣優質的人隨時會被人搶走。
「你還願意娶我嗎?」
聽到她的話,霍之雲很意外,「這輩子我最想要的便是跟你過一輩子。」
「可是我的脾氣那麼不好——」
「那是因為你不想去隱藏,你就是你——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簡瑞淇。」
他的話使她眼眶一紅,伸手撫過了他包紮的傷口。
「沒事,大概一個星期後就會完好如初。」
簡瑞淇嘴角終於揚了起來,「你最好清楚自己剛才說了什麼話,你向我許下了承諾,而我這輩子死都不會放你走。」
他露出一個謝天謝地的神情。
「我也不會把你放走。」霍之雲溫柔的抱緊她,在她額上印上一吻,「為了你我可以放棄一切,只想留在台灣跟你共組家庭,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她歎息的笑了,這個笑容中有著滿足。
雖然遲了一點,但終究她還是明白自尊與愛情,後者比較值得她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