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清靜的半山腰上往下俯嫩,山腰下的繁華都市似乎才正要甦醒呢!
季唯毓捧著一束純淨、清香的白色百合花緩緩的拾級而上。纖細的身影搭著一張素淨的瓜子臉,古典精緻的巧麗五官就如潛藏在深山中的精靈般,令人忍不住驚歎她那脫俗的氣質及觸動人心的容顏。
彷彿她生來就是要讓人憐、讓人愛、讓人疼的。
的確,曾經她是這樣讓人心疼、讓人捧在手中呵護的幸福小女人。曾經她是這樣的幸運,傷在溫柔、安全的港灣中,享受著從未有過的幸福生活。而那段日子已成為心中最甜蜜的記憶……
沉重的心情在她臉上表露無遺,似乎每踏出一步,便是一次心痛、一段令人心碎的折磨。就連手中所握的花束也在不知不覺中掐得死緊。
熟稔的越過前方的小空地,她停在一個華麗又莊嚴的墳墓前。
"季小姐,今年真早啊!"負責打掃墓園的翟伯眼尖的瞧見季唯毓,操著台灣國語向她打招呼。
"翟伯,早啊!"季唯毓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清雅的模樣更令人無法轉移目光。
"季小姐,每年你來掃雷少爺的墓都那麼早,真虧你有這個心。雷家人都沒這麼早呢!"翟伯邊修剪著樹枝,邊用生硬的國語讚美著她的這份心意。
季唯毓只是淡淡的露出略帶勉強的笑容。會這麼早來是有她的用意,還不是為了避開雷家人,尤其是,那個男人……
"你又變漂亮了!想起五年前你還像個小孩子,現在愈來愈有女人味了。"翟伯放下大剪刀,拿著懸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拭著汗。
"翟伯,您不也是愈來愈健康,都不像是七十歲的人。對了,美蘭姨好嗎?剛才上來時忘了先拐個彎去看她。"季唯毓想起翟伯就在山腳下轉彎處開了是家早餐店,兩老因為兒女都在外地工作,而他們因不習慣大都市的生活,所以選擇待在這個離喧嘩有距離的地方生活,也順便兼這墓地的打掃者。
"她啊!跟我一樣,健康得很……哎呀!我得下去幫她了,要不然待會兒又要被老太婆囉唆了。"翟伯提著水桶、拎著大剪刀離去。
"季小姐——有空來我們那裡坐坐。"走了一段路的翟伯仍不忘回頭傳述老人家的熱情。
季唯毓輕輕點點頭,漾著淺淺的笑容目送霍伯離去。
每年的今天季唯毓總是捧著一束百合,在大地剛甦醒之際便來到墓園報到。五年來從未間斷、缺席過,即使再忙、再累,她仍然不會忘記這個令她心碎的日子。
語晨,我又來看你了……季唯毓望著墓碑上的照片在心中吶吶喊道。
除去墓碑兩旁早已枯萎多時的花兒,季唯毓換上新的百合花。
"喜歡嗎?這可是我一大早就到花市去購買的。"面對著冰冷的墓碑,季唯毓撒嬌的說著。
可惜,冰冷無情的石碑不會回答她的問題。
她走至灌木旁提了一桶水,接著翻開帶來的袋子,拿出一條乾淨未使用過的手帕。她將手帕浸水、將干,緩緩地擦拭著雷語晨的墓碑,每擦一回——便是一次心痛。
這些年來,她甚至希望這只是上蒼所開的一個玩峻,不是這樣一個傷人的事實。但,她失望了——當各大報無情、放肆地報導著雷語晨意外死於一場車禍,而罪魁禍首是她……
老天真的開了她好大一個玩笑,這不是原本的計劃,不是這樣的!原本她應該會是一位人人口中、心中所羨慕的姑娘,可是這件車禍和之前的那件事都讓她跌落在黑暗的谷底,背負著偌大的罪名。雷家人還在恨她嗎?他還是不諒解她嗎?語晨,你說我該怎麼辦?我已經逃了五年,避了五年,這些恩恩怨怨什麼時候才能了結,才能恢復以前……
不會了不會了!那將是一場遙遙無期的夢,不可能再拼湊起來的碎夢!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都是自己的錯……都是自己的錯!季唯毓責怪著自己的不是。
語晨……季唯毓撫著那冰冷墓碑上帥氣男子的照片,頓時,淚水撲籟簌的順著臉龐滑下。
※※※
是她?!男子驚訝地瞪著不遠處的人兒。隨即,俊逸的臉龐顯露出濃濃的憎恨與厭惡。
她憑什麼出現在這裡?這個該死的女人!他那充滿怨恨的眼神幾乎可以殺人。
"伯庭,怎麼呆在這裡?忘了你哥的墓在哪啊!"剛停好車趕上來的任羽東笑道。
只見雷伯庭凶狠地瞪了一向愛開玩笑又帶點不正經的任羽東一眼。不清楚雷柏庭個性的人恐怕會被他這一記駭人的目光給嚇得閉上嘴巴,一輩子都不敢在他面前耍嘴皮子。但對羽東來說,只會更想捉弄不苟言笑的雷柏庭而已。
"還、還是……咱們走錯地方啦?別老是繃著一張俊臉嘛!真是浪費了上天給你這一張完美無瑕的臉。"任羽東不假思索地故意嘀咕。
見雷柏庭沒反駁他的話,任羽東只好悻悻然的閉上自己的嘴巴。然而,他那超高的掃瞄雷達眼察覺出眼前的雷柏庭有些不對勁。喔!有一股不尋常的怒氣正在上升中……嘖!怎麼回事?任羽東踏上石階,循著雷柏庭的視線望去。
呃……怎麼會這樣?他終於知道雷柏庭不搭理他的原因了,而這個危險因子也令他不安分的細胞頓然消失無蹤,臉色微變。
"季唯毓?"任羽東凝重的失控喊出。他看身旁早已怒火攻心、黑了一張臉的雷柏庭。嘖!季唯毓怎麼會在這時候出現?難道……以前那些花是她送的?
他突然想起每年陪同雷柏庭來掃雷語晨的墓時,換上的那些鮮花和整理好的四周環境;他還以為是雷語晨生前那些他救過的病人,壓根兒也沒想到居然會是這個小女孩!幄,不!她現在是個成熟的女人了。
的確,五年沒見,她變得愈來愈漂亮了。任羽東打從心底的讚歎著她的完美蛻變。他瞄了雷柏庭一眼,喔哦,這下不妙了!任羽東敏銳的神經系統已經在警告著他——雷伯庭將會做出什麼事。
"柏庭……我想我們還是早點與盛西企業談台中那場開發地比較重要。"任羽東咒著自己的多事,早知道也不這麼早提醒柏庭今天是語晨的忌日,還催促著他先來祭拜再回公司開那個"爛會"。
"那是個爛會,不必這麼早去開,看來我們會晚點回公司了。"雷柏庭暗示他打電話回公司交代秘書將會議延後。
"這裡沒有電話,又是郊區的,光來就要花二小時,電話要到山腳下才有……"任羽東隨口編了一堆理由。
雷柏庭不耐的睨了他一眼,"下車前,我還看見你的手機在車上。"他再次寬宏大量的提醒好友"超級健忘症"。
唔……不愧是"雷氏財團"的總裁,腦筋轉得比誰都快。任羽東開始埋怨自己,早知道他會變得如此無情、冷血,他當初就不在雷柏庭為感情受苦時拉他一把。
"取消會議。"雷柏庭打斷他的思緒,冷漠的命令著任羽東。
"什麼?"任羽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這傢伙竟叫他取消會議?這下慘了,原本只是延後的會議,現在卻是整個取消,他大概想跟她"好好談談"吧!
雷柏庭逼近蹲在墓前的女人,冰冷的神情帶著一絲溫火,向她一步步的走進。
漸漸的,有一股巨大的陰影遮去朝陽的光芒。
季唯毓抬起頭,愕然怔在原地。睜大那雙水汪汪的吝眸,眼底佈滿恐懼與不安。她害怕地直絞著纖細白皙的雙手,心跳加速地看著這個令她不安的男子。
"你還有臉來!你憑什麼踏上這塊地?"雷柏庭的眼裡,充斥著鄙夷和憤怒。
"柏庭,別嚇著她。"任羽東趕忙上前來,這傢伙一副要將人置於死地的樣子,一定嚇壞她了。
當一個人心底、腦海都充斥著怨恨、憤怒時,再多的理智、再多的勸阻似乎都成為多餘的。雷柏庭惡狠狠的盯著眼前早已不知所措的驚慌人兒。
"你到底來幹什麼?祭拜?懺悔?還是再一次欺騙,再演出可憐兮兮的戲碼想騙錢?你當我是笨蛋嗎?"雷柏庭不帶任何感情的摧殘她早已淌血的心。
他的話就像針扎、刀割般的令她遍體鱗傷,讓她赤裸裸的接受著無情的鞭打。季唯毓慘白著一張無血色的臉,淌著淚水接受他憤恨的指控。
不……不是這樣的!為什麼……為什麼她就是無法告訴他事實的真相?
"不……"她睜著佈滿惶恐的純真大眼。"不是……不是這樣的……"她繼繼續續的哽咽著。
"不是?"雷柏庭以憎厭、嫌惡的目光膘著她。"你這個兇手、人盡可夫的女人,害語晨慘死輪下,而你卻還有臉站在這裡?當初離開了我之後又勾引語晨,接著又讓他因為你而……你好惡毒!"
"沒有,我沒有!"季唯毓回想起心碎的一幕幕血腥畫面,失控的大喊。
"還說沒有?賤女人!"雷柏庭咆哮著,不費吹灰之力一把便鉗住季唯毓纖弱的臂膀,用力的搖晃著她。
"柏庭——"任羽東試圖叫醒失控的雷柏庭,並急著拉開他。誰知道失去理性的他會不會一時衝動殺了她。
任羽東推推無框眼鏡,臉色凝重的直視著已滿腔怒火的暴君。
"你瘋啦?你那種搖法會搖死她,別咄咄逼人,她也不好受的。"任羽東同情地看了一眼已狼狽不堪卻又像只受驚小兔子的季唯毓。
雷柏庭深吸一口氣。"那我就會好受嗎?"他痛苦的吼著。
他只要一想起她當年的不告而別、一聲不響婚禮上消失,他就痛心萬分。尤其是語晨車禍那他見到了令他朝思暮想的她,原本應是高興、欣狂的,可是一切卻不是他所想的那樣。他所看到她滿身是血的趴在已急救無效、回天乏術的語晨痛哭失聲。悲痛的那一幕仍鮮紅的印在他腦海中,彷彿雷語晨才是她最愛、最不捨的人,而他什麼也不是。就這樣,他認為她的離開是為了那長眠於冰冷地下的大哥語晨。
"在逝者墳前吵架是不敬的,好歹這是你大哥的地方。"任羽東沒好氣的看著仍氣呼呼的雷柏庭。
"算你好狗運!"雷柏庭離去前仍不忘惡狠狠的瞪她一眼。
任羽東又投了一記同情目光給季唯毓.隨即快步追上雷柏庭怒氣沖沖的步伐。
季唯毓淌著絕望的淚水,失神的望著熟悉的身影離去。她好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勇氣告訴他事實的真相。語晨,我該怎麼辦?你說過要幫我的,為什麼柏庭對她的誤解會愈來愈深,就像糾纏的結愈拉愈是揪緊、緊緊死纏著。你說過要將一切澄清的,為什麼留我孤軍奮戰?
季唯毓淒涼哀怨、空洞的望著黃土之下的雷語晨,上天為什麼要這樣開她玩笑……
※※※
台北雷氏財團。十五樓會議室
雷氏是一支跨國的大商業機構,在經濟敏榮美洲、歐洲都有分支,尤其亞洲更是它的大本營。總部位在台北市中心的繁榮地段,它傲視著其他相較之下都略為遜色的商業大樓,彷彿它是主宰的象徵。
雷柏庭直挺的坐在屬於他的位子上,英挺懾人的王者氣勢是令人無法忽視而無法不去注視的。
寬敞、現代化的會議室隨著空調所送出的冷氣而顯得有些寒慄,尤其又面對著獨裁、冷漠的頂頭上司更是令室內鴉雀無聲。灰色大理石會議桌配著灰色旋轉椅更是添了一份淡然寂靜。在座的各部門主管都一副像是準備受死的死刑犯,等待著掌管生死大權的法官北大新技術公司他們的罪刑。
雷柏庭總是這樣的冷淡、漠然,甚至忽略別人的感覺。我行我素的孤傲作風,是他成功的秘訣之一。
原本他也曾是熱情、開朗的,直到……
"總裁,您的意思如何?"任羽東恭敬的問著一旁緊鎖著眉頭不發一語的雷柏庭。
任羽東瞭解此刻的他在想些什麼,八九不離十就是早上那件"壞透"的事。當了他十幾年的好朋友,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麼失控得差點摧毀一位弱女子。可見他曾經愛得有多深!五年前雷語晨車禍死亡的那一天,他也沒失控成這地步,只是吼著要家僕將季唯毓趕出醫院,並不准她參加雷語晨的葬禮。而後,她便消失了,消失得非常徹底,整整五年她都沒再出現過。沒想到,她一直暗暗的出現在四周,只是他們沒發現罷了。
"總裁?"任羽東再次小聲的喚著他。
"執行。"雷柏庭簡短有力的下命令。
呼!總算還有點反應,任羽東慶幸他還沒有被仇恨沖昏了頭。
"好了,那麼『大勵』這件土地開發案,就請各位多費心了。謝謝各位,散會。"任羽東露出那迷死女人的招牌笑容,輕鬆的宣佈著會議結束。
當場幾個女性部門的未婚主管,都以一副"哈死"的表情風騷的盯著俊美非凡又善解女人心的任羽東。
"請各位快離席,總裁還有事要交代我。"任羽東搬出最可怕的有效利器——柏庭。天呵!他可不想被這群標準的花癡所投來的求愛目光給淹沒。
一聽到"總裁"這兩個大字,不管是女性、男性紛紛以逃之天天的快速腳步閃避離去。
呵呵呵,嚇死你們這群粘性特高的小蜜蝶。
"瞧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差點沒讓你那些手下看笑話。"任羽東捉住機會消遣他。
雷柏庭站起身走至落地宙前,面無表情的看著底下的車水馬龍。
"別再想她了。"畢竟,他也只能做這番建議而已。
"哼!使五年不見,這種被欺騙的傷痛竟然沒有隨著時間而消失或減少……"雷柏庭不屑的嘲笑自已。
"或許當初她是有苦衷的吧:所以才會選擇不告而別。"任羽東攤攤手。
雷柏庭似乎不贊同任羽東的這番說辭,"有苦衷?"他轉過身子,冷藏一張俊臉續道:"有什麼苦衷會讓一個準新娘不參加婚禮?把我這新郎毫不留情的丟在婚禮上唱獨角戲,面對數百位親朋好友的嘲笑,再跟我大哥搞上,將我最後的僅有的尊嚴都是踐踏得一絲不剩,甚至讓我成為大家的笑柄……"
他不想再回想的記憶,此刻又鮮活的在腦海裡竄流著,那段日子他幾乎是以醉度日。後來,任羽東看不過去痛斥了他-頓,將他從自暴自棄的邊緣中拉了回來;並輔助他管理雷氏公司,兩人同心協力的將業績直下滑的公司以另一種營運方式推向國際化的高峰,不但拯救了霄氏,也將雷氏成功的轉換為跨國性的知名機構。短短五年,雷氏儼然成為財大勢大的財團,幾乎是讓人跌破眼鏡。
恨意幾乎是蒙蔽了雷柏庭的本性,他發誓:一定要讓那個欺騙他又差點毀了他的女人嘗到加倍的痛苦。
"你或許真的誤會……"任羽東察覺到他眼底深藏的怒氣。
"誤會?"雷柏庭勾起一抹慘笑。"若換作易你,你還會說這是誤會嗎?還會替那種賤人說話嗎?"
"我……"這令任羽東啞口無言,無法回答這種想像的問題。畢竟,任羽東從沒真正用心去愛過女人。他只喜歡遊戲人間,每日懷抱著不同類型的美女;況且向來只有他離開女人,沒有女人願意自動離開他。所以,他不可能遇到雷柏庭這種情況。他總是認為只有白癡才會往結婚的深淵裡跳,何苦要為自己尋煩惱呢?
快活地在這些鶯鶯燕燕流連不是很舒服嗎?更何況他那優秀的紳土風度,向來都是為女人而存在的。他對她們可真是柔情萬千、深情似水的疼若。誰教他媽給他生了一副迷人的臉孔,又從小教育他女性的重要性,教他從來無法對女人凶。
不過,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其他機會,這恐怕就太對不起他爸媽生給他這張俊美非凡的優秀臉蛋了。他任少爺可不想這麼早死掉呢!更何況他可是緊追雷柏庭之後最有價值的單身貴族。像他這麼有價值的鑽石級單身漢,世上可是不多了。
※※※
"怎麼啦?這麼沒精打采的?清蓉睜著一雙清澈在眼擔心地問道。
望著唐清蓉那雙有神的大眼睛,季唯毓淺笑著搖搖頭。"沒事。"
"騙人!認識你都二十幾年了,我們可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你身上有幾個毛細孔我都知道,所以少來這一套。"唐清蓉絕艷、亮麗的臉上閃著精明。
空氣中籠罩著不安的氣氛,季唯毓典雅的臉龐罩著淡淡愁雲,用著哽咽的聲音道:"我……今天遇到他了。"
"什麼?"唐清蓉不自覺的拉尖音調。
她遇見那個自大、高傲、無情又該死的雷柏庭!那他……
"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有沒有為難你?唐清蓉急切地問。
"還是跟以前一樣,指責我的不是。"
"你沒跟他解釋清楚?就這樣讓他欺侮你?"她氣急敗壞地替好友抱不平。
"如果他願意平心靜氣聽我好好解釋,我五年前早就說一百遺、一千遍給他聽了。"她就是沒有辦法在生氣的他面前解釋任何事,畢竟是她造成的錯,讓他對自己發脾氣也是應該的。
是啊!如果可以解釋的話,那五年前的那個早晨,唯毓就不會帶著一身傷,體力不支的昏倒在她懷裡。是什麼樣的命運,竟將相愛的兩人狠心分離、折磨彼此的靈魂,讓兩人陷入痛苦的深淵中而無法自拔。
"你還愛姓雷的臭男人嗎?"唐清蓉冷不防的問出這敏感的問題。
季唯毓輕吸一口清茶,試圖緩和不安的情緒。"我還有什麼資格愛他?他……都已經不愛我了……"季唯毓中閃過一抹傷痛、不捨。
唐清蓉捕捉到那飛快而逝的異樣情愫。她知道這五年來唯毓愛得很苦、很可憐;被自己所愛的人恨,那是一種很痛苦的事。
"你這樣說是沒錯,像他那種跨國機構的領導人多的是女人倒追。"唐清蓉不屑地道。
是啊!五年來,許多報章雜誌上皆可看到各家美女追著他跑的花邊情事,可也沒見他與哪一個女人真的在一起過。如果他還會愛人那就好,可是五年來卻沒他真的對誰動心過,只是一票女人緊迫著他,覬覦著跨國集團雷氏的總裁夫人寶位。
她知道有段日子雷柏庭以酒度日,她總是秘密的跟蹤著他,看著他一個酒家、一個PUB的換著喝酒。總是看到他爛醉後由任羽東架著他回去。後來,他卻突然發奮圖強的在工作上打拼,使得原本已邁入破產的雷氏轉眼成為商業界的龍頭,也晉陞為全球前十大商業集團。
"喂!跟雷柏庭那種惡魔談情說愛會不會很不愉快?"唐清蓉想起現在有如惡魔的雷柏庭,她想唯毓當年跟他談感情一定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然而季唯毓只是誘人的婿然一笑。
其實,那段日子是她這一輩子中最快樂、最甜蜜的時光;不由自主的,往事又一幕幕浮上季唯毓心頭。
※※※
淺園日本料理屋
唐清蓉正用著流利的日本話招呼著客人。
"歡迎光臨!"唐清蓉迷人的風采,可是招攬客人的來源之一。
淺園會如此受歡迎的原因除了唐清蓉外,另外還有兩個讓來客絡繹不絕的主因。其一是掌廚的師傅精緻的手藝,其二是櫃檯結帳的小姐——季唯毓那可人的燦爛笑容。
淺園自開張以來,一直是座無虛席的。這三年來已在台中市打下知名度,從營業時間一開始到晚上打烊都是滿滿的人潮。
"請問要點些什麼?"唐清蓉如黃鶯出谷般的聲音,讓男客人都未喝就醉了一半。
"給我們來三份不同的壽司、烤魚、炸野渠、炸蝦還有啤酒。"熟客不看點餐目錄,熟稔的點著萊。
"好的,馬上來。"唐清蓉投給這桌客人亮麗的一笑,走向廚房。
"喂!淺園最漂亮動人的會計小姐,怎麼這一陣子老是到處神遊。"趁著難得的空檔,"老闆娘"唐清蓉溜到櫃檯調侃著正處於發呆狀態的季唯毓。
季唯毓頓時回歸現實,隨即拿起桌上一些帳單結算著。
這一切怪異不尋常的舉動,都落在唐清蓉那雙早已洞悉她許久的眼裡。
"回台中都好些天了,還是這麼沒精神?"唐清蓉嘟者嫣紅小嘴抱怨著。
"抱歉,讓你擔心了。"
"這趟回埔裡發生了什麼事嗎?是唯禹的心臟病又發了嗎?"直覺告訴她,這小妮子一定有事。
季唯毓老家在台南鄉下,自她投靠唐清蓉後,唐清蓉怕小禹一人待在台南又會遭季唯毓後母的迫害,所以才強勢的帶走小禹,將他安排在埔裡讀書,也在埔裡幫她們姐弟倆買回父親生前送給季唯毓的小牧場。
季唯毓正想開口,就被唐清蓉搶先一步:"別又跟我說沒事。"每次她問唯毓有沒有事,她都會推說沒事。
"真的沒事。"季唯毓淺淺的輕笑,特別的自然生動。
"是不是你後母又欠了人家一屁股債?"
季唯毓先是驚訝的低呼,隨即發現自己竟露出破綻。唐清蓉總是看得出她在想什麼,就跟他一樣;她的不善隱藏總是很容易被他們識破。
"果然如此,不是早就跟你說過,別再替她償還那些債務了嗎?你這樣幫她,她又不會感激你,反而只是讓她吃定了你,這些年你好歹也花了數百萬為她還債。那些雷家給的聘金,不也都投擲在那個貪婪的女人身上,這還不夠嗎?就是她讓你嫁不成雷柏庭的,你還傻傻地為她還賭債,你瘋了是不是?"唐清蓉義憤填膺的為好友抱不平。
"媽媽……她至少也養大我跟唯禹,所以,做這些也算是回報她。"
"回報?"唐清蓉亮麗的臉上出現了不協調的光彩,看來她非常不滿意季唯毓的回答。"那個陰險、沒良心又狡猾的老女人當初可沒念在你是她『女兒』啊!還將你賣給私娼寮,要不是雷語晨適時救了你,你還有命活到今天嗎?你……"
"好了,別再說了。"季唯毓突冗地打斷她的話。
"唯毓……"唐清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多話,她一定又挑起了唯毓的傷心事。
季唯毓深吸一口氣,每每想到血腥的那一幕,總是逼得她喘不過氣來。她當初可是花了好長一段時間調適這令人心碎的一切,她看了整整三年的心理醫生才緩和那每晚自血腥惡夢中驚醒的日子。
"沒事……"濡濕的眼眶和故作輕鬆的口吻形成強烈的對比。
唐清蓉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如果……如果姓雷的知道唯毓是這樣熬過這五年,受的苦不亞於他的話,他會作何感想?他會心疼唯毓的淚和癡嗎?
"我可以幫上什麼忙嗎?"她輕聲問道。
季唯毓堅強的笑著搖搖頭。"不,這些所你已經幫我太多忙,光是媽媽的債務就跟你借了快五百萬,我不能再麻煩你,我會想辦法解決這件事。"
"傻瓜,你以為朋友是幹嘛的?就是在你有困難時,可以幫助你、保護你。反正,這些年保護你已成為我的責任了。"唐清蓉露出甜美的笑容數落她的拒絕。
"清蓉……"季唯毓感動的看著一向活力充沛又正義感十足的好友。這些年若不是她的鼎力相助與支持,她大概也撐不到現在。
"反正我老爸也該做些有益社會的善事,至於錢呢,你就不用擔心啦!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的幫助你。"
唐清蓉大姐般爽朗的氣勢不禁令季唯毓笑了出來,她總是這樣不計一切的幫她。這不禁令她想起五年前那個盡心盡力幫她的雷語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