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齊府之後,姜珞臻忍不住出言調侃。
兩人今天探訪齊府,原本是想透過齊晨天來打聽關於秦越的事,沒想到卻差點成了他為自家閨女安排的相親宴。
搖著扇子走在前面的東方政回頭哼笑道:「你很希望我留下來?」
「殿下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你很喜歡聽別人對你說假話?」
「自然不是門」姜珞臻,不管你心裡是怎麼想的,我東方政這人對男女情事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不是喜歡,我看得出齊將軍想將閨女嫁給我當太子妃,可我對齊若心那種嬌貴的小姐沒興趣,既然不準備和這樣的人有任何交集,又何必給對方留下希望?「
一番話說完,他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
兩人是乘著馬車來的,可到了齊府後,福安兩兄弟就被東方政差遣出去辦事。
其實他這麼做也存了幾分私心,想和姜珞臻單獨相處。
雖說福安福康從小就跟在他身邊伺候,可有那兩個礙眼的傢伙存在,心底終是有些不痛快。
見他逕自離去,姜珞臻急忙追上。
「殿下能如此為人看想,足以說明殿下為人良善仁慈……」
東方政沒好氣的回頭瞥她一眼,「姜珞臻,你沒必要對我灌迷湯。我是什麼樣的人,兩年前你就已經知道得清清楚楚,現在又來裝傻充楞,你裝給誰看?難道你心裡不明白,我為什麼不留在齊府接受齊最天的招待?」
姜珞臻被問得無言以對。
以她的聰明,她當然明白他的用心。
這回她厚著臉皮來京城求他辦事,表面上不肯再提及兩年前的那些往事,可心底卻忘不掉那段日子裡發生的點點滴滴。
政對她有情有義,不管是隱瞞身份前還是坦白身份後,對她的心思始終沒變。其實政並不傻。
星然兩年前她無情的對他說,她從來沒喜歡過他,也從來沒有想和他共度一生的念頭,可他應該猜得到她卻步的理由。
她只是沒有勇氣面對坦白身份後的他。
北嶽國未來的皇后,她勝任不起。
所以她很沒種的逃了,只是人雖然跑得遠遠的,心卻遺落在他的身上。
如果剛剛政真的接受齊晨夭的邀請,留在齊府吃齊若心親手準備的晚膳,她嘴上不會說什麼,心底肯定會為此難受。
他愛她、護她,不會為一時之氣做出任何傷害她的事。這份情義,如果不是愛極了對方,又怎能辦到?
想到此,她不由得一陣窩心。如果他只是一個平凡的男人該有多好?
似乎看出她心裡的糾結,東方政在心裡歎了口氣,也不想再繼續為難她。
很多事,他嘴上不說,心裡卻明白。
珞臻於他不是沒有感情,她只是太保護自己。
太過心急的逼她面對一些事,只會把這個看似堅強、實則懦弱的笨蛋,再次逼得遠遠的。
眼下既然她自投羅網,想再像兩年前那般安然脫身,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今日探訪齊府,與齊將軍的一番交談中,你可有得到什麼收穫?」
秦越的案子,是目前魚需解決的一件大事。
延遲處死的期限不算太長,如果這段日子裡找不到證據證明秦越無罪,日子到了,就算他貴為太子也不能扭轉秦越必須以死謝罪的命運。
跟在他身邊的姜絡臻微微皺眉,「之前總聽說齊晨天勇猛不失慈愛,不但對秦越愛如親子,還曾為朝廷立下無數汗馬功勞。可是今日一見,我卻覺得他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殿下,你七歲就被立為儲君,免不了與齊晨天有諸多接觸,對他這個人,你有何看法?」
「正氣凜然、剛正不阿,絕對是一個對得起朝廷、對得起國家的大忠臣。」說到這裡,他忍不住道:「莫非你對他有什麼疑心?」
姜珞臻若有所思的皺皺鼻,不由得想起在齊府,當她希望齊日成天舉出秦越心術不正的行為時,對方看她的那一眼,其中慘雜了太多令人不解的東西。
直覺告訴她,齊晨天有問題。
再回想秦越,當他聽到自己的義父時,臉上不經意流露出的複雜神情,似乎也在向她宣告著什麼。
「你到底在想什麼?」
「呱,有些事,一時間還理不出頭緒。」
東方政哼了一聲,「不管你心中有著什麼猜測,在沒經過我的同意之前,絕對不可以私下去做危險的事。」
這丫頭時常仗著自己有武功,便不顧旁人的擔憂任性妄為。
一般人還好,可齊晨天是誰?在北嶽,只要躁踩腳,地皮就會震三下的人物。
如果她真的在衝動之下,為了一個秦越就去得罪齊晨天,後果他也不好預料。見她乖乖答應,他這才滿意的點頭,「餓了嗎?找個地方一起吃午膳。」
她看了眼自己的穿著,臉色難看道:「穿成這副模樣與殿下一同用膳,殿下就不怕旁人覺得奇怪?」
和一個宮女打扮的姑娘坐在酒樓飯館一起吃飯,那畫面怎麼想怎麼奇怪。
東方政忍笑,「放心,我並不是那麼在乎他人眼光的人。」
姜珞臻被他調侃得紅了臉,哀怨的瞪他。算了,他堂堂太子爺都無所謂了,她還為他著想個什麼勁。
就這樣,兩人直奔京城有名的客仙居。
雖說沒有馬車乘行,可齊府坐落在京城繁華地段,步行到客仙居也就一住香的工夫。
他們沒走出多遠,就聽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說:「前測三千年,後測三百年,靈了隨心賞,不靈不要錢。」
兩人循聲望過去,就見一個六十來歲的老人,身上穿著一襲破舊的太上老君道袍,肩上還掛著一隻破舊的粗布袋,正迎著兩人緩步走來。
這老道士長眉長鬚,生得慈眉善目,與年畫上的沒啥區別。
這大街上人群川流不息,可不知怎麼回事,兩人就和那老道士對上了眼,當老道士的目光落到兩人臉上時,唇邊頓時扯出一記古怪的笑。
「公子、姑娘,兩位要不要老頭子為你們測上一卦?」
見老道士慇勤的迎了過來,姜珞臻一把扯住東方政的衣袖,在他耳邊道:「這些在大街上替人算命的都是些江湖神棍,專門騙人錢財的,你可別輕易相信。」
雖然她極力壓低聲音,可老道士的耳朵十分靈敏,聽到她管自己叫江湖神棍,立刻不悅了。
「我說丫頭,你這話可就不對了,什麼叫江湖神棍?你又沒讓老頭子我替你測上一卦,憑什麼說我是江湖神棍?告訴你,當今天下,我算卦之準敢稱第二,就沒有人敢稱第一。」
「老爺爺,雖然有自信很好,可您是不是也自信過了頭?」
「喲!老頭子走遍江湖,見過欠教訓的,卻沒見過像你這麼欠教訓的。怎麼?你是認準我是個江湖騙子了?」
「您要不是江湖騙子,還用得著滿大街找人讓您算命嗎?」
眼看兩人有越吵越激烈的趨勢,東方政急忙將他們拉開,笑道:「這位道長,我家這個丫頭自幼缺人管教,沒規沒矩。噴了,你不要介意才是。」
老道士挑著眼皮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哼笑一聲,「你家丫頭?公子,這話若是說給別人聽或許會信,可公子別忘了,老頭子可是替人看相測卦的,依我剛剛對兩位的面相研究……」
說到此,他還故意賣了個關子,「你倆雖是主僕卻非主僕,正所謂南山一桂樹,上有雙鴛鴦,千年長交頸,歡愛不相忘啊。」
聽了這話,東方政的眼神頓時亮了起來,「道長此言何意?」
老道士捻了捻鬍鬚,似笑非笑說:「公子何等聰明,莫非猜不出其中合意?」
東方政自然猜得出來。
尤其是對方口中那兩句千年長交頸、歡愛不相忘更是深得他心。
姜珞臻則鬧了一張大紅臉。
她使勁扯著東方政的衣袖,出聲道:「別聽這瘋道士胡說,他就是想騙你口袋裡的銀子呢。」
老道士哼哼一笑,「是不是騙銀子,咱們彼此心知肚明。丫頭,莫非你不承認自己和這位公子之間互生情愫,一個想娶,一個想嫁?可惜啊可惜,中間有太多阻礙,讓你們無法向對方坦露心聲,緣分錯過,一別兩年,再次相逢,便是永生。」
聽到這裡,東方政已經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
「道長此言當真?」
「哼!老頭子從來不說假話,是否當真,公子難道不會自己去慢慢印證嗎?」
他笑了笑,從腹間摸出一拉銀子遞給對方,「還望道長笑納。」
老道士急忙眉開眼笑的收下,接過手後,還用牙咬了兩口,直到確定銀子是真的,這才一臉貪婪的揣進懷中。
姜珞臻被氣得直翻白眼,眼看老道士樂呵呵走了,她剛想說什麼,不料對方突然回頭,直勾勾的看了她良久,才道:「丫頭,近日出門小心,因為老頭子剛剛拖算出來,不久的將來,你會有血光之災。」
「呸!你才有血光之災呢」
她恨不能上前將老道士下巴上那把鬍子給揪下來,可沒等她上前找對方理論,那老道士已經哼看小曲,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
她沒好氣的罵了一句,「這老頭胡說八道,像這種專門騙人錢財的江湖神棍我見得多了。」
原本還滿臉開懷的東方政,此時竟慢慢沉下臉,神色凝重的看著她。
被他的臉色嚇了一跳,她忙問:「殿下,你這是怎麼了?」
「那老道士說你近日將有血光之災……」
「你該不會真的相信他剛剛說的那番話吧?」她笑了笑,「這麼明顯的騙人伎倆,怎麼就把殿下給糊弄住了。」
東方政旺怔看了她良久,目前後一字一句道:「珞臻,不管那個老道士是不是在騙人,我不會允許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出任何差錯。」
姜珞臻被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嚇了一跳,他眼底那赤裸裸的關心和擔憂,竟讓她一時間說不出半句話來。
每年的六月二十五,宮裡都會舉辦一場賞花宴。
之所以稱為賞花宴,也是當今皇上為了表現自己對皇后的寵愛之情,專門設下的一個節慶。
據說皇后是個愛花之人,為了討皇后開心,德禎帝便招攬天下有名的花匠,在御花園裡種了上萬株奇花異拿。
由於這些珍稀的花拿被花匠照料得嬌艷欲滴、美不盛收,皇后便提議舉辦賞花宴,讓外臣及各家小姐,在賞花宴這天進宮賞花用膳。
畢竟漂亮的花拿就是供人欣賞的,而且姑娘家大都惜花愛花,如果此等美景能愉悅眾人的心情,又何樂而不為。
經商議之後,每年的六月二十五,便被德禎帝定為賞花節。
這一天,朝中官員不論品級官位,都可以攜家帶眷進宮賞花飲宴。
可惜今年帝后同游在外,所以太子東方政,便不得不接下這個差事,提早就吩咐內務總管,將賞花宴的大小事宜準備妥當。
在這種日子裡,太子不可避免要留在宮裡主持大局。
但自從幾天前在街上偶遇那個神秘的老道士後,這陣子,他的心始終不平靜。
雖然事後姜珞臻不只一次向他保證出門在外時,一定會小心矍翼保護好自己,但他還是無法真正的放心。
於是今年的賞花宴,他便把姜珞臻這個讓他牽腸掛肚的人兒給帶進宮。
宮裡有大內侍衛,而且把人掛在身邊隨時看管著,也能避免這丫頭腦門一熱,不管不顧的再跑去齊府打探虛實。
畢竟是帝后每年例行性的盛會,皇族子女免不了要出席賞花宴這樣的場合。
男人們自然對花花拿拿沒有興趣,所以放眼望去,偌大的御花園內,幾乎都是各大臣家的千金。
這些小姐每年都會很積極的來參加賞花宴,因為這樣的場合中,向來不乏青年才俊。
當然,她們最覬覦的,還是太子妃之位。
東方政今年二十有三,早就過了成家立業的年紀,雖說帝后兩人早就有言在先,膝下的子女,婚事都由他們自己說了算。
可東方政是未來的皇帝,如果到了一定年紀,他還不成親,朝中上下自然有人會針對這事發表意見。
一旦到了那個時候,她們個個都有機會成為太子妃的候選人,負家進皇家做未來皇帝的妻子。
而且她們時常在一些場合中看到年輕俊美的太子殿下,早就心儀不已。
東方政才華橫溢、待人有禮,又是北嶽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如果有幸能嫁給這樣的男子為妻,別說他是未來皇帝,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少爺,又有哪個女人不趨之若鶩。
東方敏和東方琴,是東方政三皇叔家的兩個小郡主。兩丫頭年歲都不大,一個十三歲,一個九歲,正是愛玩愛鬧的年紀。
別看她們是女兒身,調皮起來,一點也不亞於男孩子。
兩個丫頭喜歡放風箏,自進了宮便扯著一隻鷹形的大風箏,撒著腿在綠油油的拿地上嬉笑打鬧看。
沒想到風箏放了一半,竟然勾到樹枝死活扯不下來,東方琴急得直踩腳,忍不住用力扯了下風箏線,結果線斷了,那風箏卻被留在那株參天古樹上。
小郡主難過得差點哭出來。
恰逢姜珞臻經過,見幾個漂亮丫頭一個個仰著腦袋,眼巴巴的看著掛在樹上的風箏,心下便明白了八九分。
二話不說,她足尖一點輕盈的搏扶搖直上,在一群丫頭們驚呼聲中竄上樹枝,很快的,那只鷹形風箏,就被她給拿了下來。
東方敏是姊姊,比妹妹懂事一些,她笑著上前對姜絡臻道:「大姊姊,你的功夫好厲害呀」
東方琴也雀躍的跑過來,仰著漂亮的小臉,露出滿臉祟拜的神情,「大姊姊,你比風箏飛得還高。」
姜珞臻被兩個丫頭逗得直笑,「如果風箏線不斷的話,大姊姊是飛不過這只風箏的。」
說著,她將風箏遞給她們。
眾人這才發現紙風箏被勾破得慘不忍睹。
身後幾個年紀相仿的姑娘,是東方敏姊妹的貼身丫蓑。此時見風箏破了,便柔聲勸道:「敏郡主、琴郡主,既然風箏破了,就到園子裡走走,順便吃些點心喝口水,這大熱天的,一直在太陽下曬著,小心別曬出什麼毛病來。」
東方琴委屈的嘟看小嘴,一副老大不願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