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檀悅心想,是不是羅炎兒做了什麼,讓侍從趕來求救?
果不其然,侍從忐忑的報上消息,「郡主不見了!」
穆檀悅溫煦的笑顏有了一點僵硬,隨即又恢復正常。他是有想過羅炎兒會如何惹是生非,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以她一己之力,竟能離開他的重重禁錮——他不僅封了她的內力,還設下無數難關與眾多護衛,她怎麼可能擺得平?「檀王。」在一旁的平陽王看穆檀悅面色有些古怪,察言觀色之下,開口說道:「若是另有急事……」
「確塞出了事。」穆檀悅不再猶疑,面色一變,愧疚的告訴平陽王,「方纔王府裡的侍從趕來稟報,說郡主獨自外出,不見蹤影。」
接著,他又向羅炎兒的雙親道歉,怪自己沒把人看好,讓她四處跑。
平陽王聞言,非常的難為情,根本不敢看穆檀悅——養出這麼一個不安於室的女兒,他哪裡有顏面去責怪穆檀悅沒把人看好?
「檀王不必道歉,小女……生性頑皮,日後還請檀王代為管教。」說羅炎兒「頑皮」是小看了她,即使異常寵愛女兒,平陽王也清楚女兒根本就像一攤禍水,誰被淋到誰倒霉!
穆檀悅會看上羅炎兒這種事對平陽王來說,簡直匪夷所思……原來世上,除了三皇子以外,也有人喜歡自討苦吃。
平陽王雖覺得女兒配穆檀悅,有點糟蹋了人家的青年才俊,不過他愈看檀王就愈喜歡,恨不得這個穩重從容的才俊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這門親事他是結定了,無論女兒怎麼反對!
平陽王好聲好氣的問穆檀悅,「炎兒離開多久了?要不要本王立即派人去把她帶回來?」
穆檀悅笑著婉謝,讓心腹下屬領著平陽王與王妃先到王府休息,自己則帶著一隊人馬前去追擊逃跑的羅炎兒。
算算時間,她應該還沒逃出城,溜出王府或許不難,但要甩掉尾隨的侍衛並順利脫身,卻非易事。
出城的路有兩條,一條是迎接平陽王的路,另一條則是背道而馳位於護城河的水路。
穆檀悅毫不猶豫的帶人前往南面的護城河,在即將趕到目的地的街道上,如他所料的,尋到了羅炎兒的身影。
她騎著一匹不知從哪打劫來的馬,如旋風過境似的狂飄而過,穆檀悅一瞬不瞬的緊盯著她的身影。
「炎兒——」他出聲呼喊,清晰的聲響如一道驚雷畫過天際。霎時間,大街小巷的人都探頭觀望,好奇是誰在呼喚誰。
羅炎兒聞聲一震,又驚又羞,她回頭眺望,遠遠瞧見了穆檀悅緊迫不捨的身影,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追來了,她踢了踢馬腹,加快速度,逃命似的狂奔。
「炎兒!」身後的他又喚了她一遍。
穆檀悅很少直呼她的名,這一聲聲的呼喚彷彿帶有奇妙的力量,束縛了羅炎兒的自由,使她的意志漸漸散亂,三魂七魄都忍不住顫抖。
「回來!」
穆檀悅的命令如同不可抗拒的咒語,猛烈的襲擊向她,羅炎兒慌了,拚命前馳,不敢回頭。
她耗費心血才破解了他的獨門點穴手法,衝開禁制,獲得自由,千辛萬苦的闖出王府,擺脫無數侍衛……而今怎能憑他一句話就乖乖回他給的「籠子」裡去?
她慌不擇路,衝進人群稀少的巷子繞來繞去,試圖甩開穆檀悅,但她繞到最後,卻被大同小異的街道給繞暈了頭。
穆檀悅還沒追上來,她卻先迷路了。
「這是……什麼地方?」發現自己像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轉,羅炎兒不得不在一條街道的死角處停下來觀望。她這是在哪裡啊?
羅炎兒的冷汗直流……這下慘了,穆檀悅快追來了,而她還沒到達護城河。萬一被他趕上,在他的眼皮底下,她根本沒有逃脫的可能。
羅炎兒禁不住恐懼,假如這次被穆檀悅抓回去的話……
他會怎麼對付她?!
她的驕傲告訴她不要害怕,但每次想冷靜時,耳邊都迴盪著穆檀悅的呼喚——他喚著她的名字,要她回去的聲音揮之下去,令她心煩意亂!
「你迷路了嗎?」一道低沉的,猶如咒語的嗓音徐徐飄近。
在羅炎兒心有所想,不能冷靜之時,她想的人出現了!
穆檀悅獨自一人策馬來到她身後,從容的凝望她,好像她奔波了大半天,都只不過是在他的手掌上胡鬧——最終翻不出他的掌心!
羅炎兒故作鎮定,昂首挺胸回望他。這世上就只有一個人能令她心浮氣躁、失去自我,那個人就是穆檀悅!
她用盡全身力氣逼自己冷靜,不讓紊亂的情緒左右自己。「我不會跟你回去,不要阻止我!」
正視穆檀悅,她從他蘊含柔情的眼神、溫柔淡定的表情、自信從容的態度,感覺到他勢在必得的決心。
只是他的決心裡有多少是對她的真情?他為什麼要對她好?他何必非她不娶?他是真的愛她嗎?
羅炎兒看不透穆檀悅,揣測不出他的真心,但她又感覺得到他對她的執迷並不是虛假的,同時他也捉住了她……讓她掉進他充滿柔情與強迫的牢籠。
她想過認命,卻又不甘心束手就擒。如果順從了他,自己就會像失敗者一樣輸了,她絕對不要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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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是弱者的行為,炎兒。」穆檀悅牽動韁繩,讓坐騎靠近她的馬匹。
「我要離開並不是因為我怕你。」羅炎兒找到了自信,終於能夠正視心裡面對穆檀悅感到恐懼的原因。
她怕他,不是因為他會真的傷害她、凌虐她、踐踏她,令她痛苦,那種傷害他是不會做出來的,但她仍是恐懼——因為她怕自己會習慣他,會對他慢慢的軟化,會忘記她的罪惡,並原諒他霸道的強
「我要離開,是因為我不願意嫁給你!」羅炎兒調勻氣息。
「這可由不得你!在我們親密相處過後你仍要走,對於你的名節、我的尊嚴,都是一種羞辱。」穆檀悅來到她身旁,兩人的坐騎幾乎貼在一起,他坐在馬背上仍須低下頭才能看見她此刻正經八百的表情。
他明白羅炎兒的心情,對於三皇子的愧疚令她不敢接受他,而他的強制與掠奪也讓她拉不下面子,乖乖的任他予取子求。她的感受……他都明白,但那並不代表他會允許她遠走高飛,離他而去。穆檀悅伸出手環住羅炎兒的腰,嘴唇貼近她的耳邊道:「何況你也許已經有了我的骨肉。」
這些日子裡他們很親密,親密到別的夫妻做過的事,他們都做了,雖然他們還未正式成親!
穆檀悅溫柔又銳利的目光在羅炎兒身上徘徊不去,他的強勢與純粹的男性氣息又一次壓迫著她無法動彈。
她不由得想起了曾經與他的每一次激烈纏綿,又羞恥、又銷魂的體驗,動盪的心忽然起伏不定,臉蛋燙得嚇人。
「你強迫我做的一切都不是我自願的,就算我沒有反抗成功,但不表示我會原諒你的強迫!」羅炎兒撥開他的手,扭過身,揮出一掌,襲向他的胸口。
她的動作不快,穆檀悅很輕易的避開了,再看她,卻發現她已離開馬背,飛身一躍,立在旁邊一住戶的高牆之上。
「我會回來的。」羅炎兒沒有立即逃離,而是居高臨不對他放話。
「那又何必走?」他笑了。
「等我回來的那天,我會打得你落花流水,你欠我的債是不會就此罷休的!」現在的她沒報仇雪恥的能力,當然得走!
「你留下,我也願意讓你隨意欺凌的,炎兒。」穆檀悅大方道。羅炎兒冷哼一聲,他表現出的寬容與退讓,在她看來都是一種帶有侮辱的挑釁。
總有一天,她會讓他後悔曾經招惹過她!
「你慢慢等吧!」丟給他一記自認凶狠的目光,羅炎兒不再遲疑,足尖輕點了幾下,踏著人家的牆頂移向屋簷,起起落落,飛速而去。穆檀悅搖搖頭,對一個講也講不聽、說又說不通的蠻女,直接打昏了帶走才是上策。
「王!」一群隨從快馬加鞭的趕到場。
「弓。」穆檀悅抬起手。「是。」隨從們立即奉上他要的東西。
穆檀悅取箭上弦,對準了羅炎兒的身影——
咻的一聲響,畫破了沉靜!
羅炎兒不斷前行的腳步頓了一下,瞬間,她隨風舞動的衣裳被遽然掠過的利箭毫不留情的割破了一道口子!
她瞪眼回頭一望,還沒來得及讓穆檀悅承受她的怒視,又見三支冷箭迎面而來,速度快得猶如閃電,分別劃過她的髮絲、裙角、腰帶,準確無誤。
羅炎兒的幾繒髮絲斷了,裙角裂開,腰帶掉下成兩段,雙腳站立在人家的屋頂,使盡力氣保持平穩。
穆檀悅的每一箭都射得恰到好處——既威脅到她不能輕舉妄動,又沒有真正傷害到她。羅炎兒很不甘心,難道她就逃不出穆檀悅的算計?
她放眼望去,穆檀悅已隨著她躍上高牆,近在咫尺。他正用充滿了警告意味的目光,像狩獵獵物一般,緊盯著她不放。
「回來。」他不帶情緒的聲音傳來。
羅炎兒冷笑,看他又架起弓箭對準她的後路,一個念頭如閃電般掠過腦海,她不由自主的想著一自己若被他傷害到了,是否就能擊潰他的自負?
「炎兒,同樣的話,我不想再重複了。」穆檀悅又發出警告。
她故意漠視他,轉身飛奔,速度不斷加快,眼看著就要消失在天邊。
緊接著一支長箭追擊而來,撩起尖銳的風嘯,挾著猛烈的氣勢,襲向羅炎兒前方的屋頂。
她像是早有了準備,突然回身移了移腳步,讓那支利箭不偏不倚的擊中她的肩膀。
「炎兒!」見此情形,穆檀悅平靜的容顏頓時陰沉。
羅炎兒的身子停滯在陌生住宅的屋頂上,凝固了一般,動也不動,隨即支撐不住了,她慢慢的跪趴下。
那支沒入她肩膀的烏黑利箭令她的眉頭緊蹙,源源不絕的血絲流溢而出,染紅了她的衣裳。
穆檀悅快步走近,手上的弓箭丟給了後方的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