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似乎國家一片寧靜,繁榮熱鬧更甚往常,但私底下卻是波濤洶湧,君臣之間的氣氛愈來愈緊張。
左丞相喬納斯自從被打了巴掌之後,就不再來早會了,聲明除非娜妲伊絲女王親自登門道歉,否則絕不再參與早會。
「他不來最好,免得惹我生氣。」娜妲伊絲反而高興。
「別以為這是好事,官員們已經在傳說你在排除異已,愈來愈多人相信拿撒斯王子已經不在世上了。」她的父親多梅多總是很盡責的提醒。」
「除了向他道歉,你認為我該怎麼做好?」她疲憊的詢問,眼光又不自覺的移到丹德羅身上尋求安慰。
漫漫一個月過了,拿撒斯仍然不見蹤影,派出去尋訪的人總是沒提出確切的報告,疑似王子或可能是王子殿下的消息是沒法讓她心安的,拿撒斯像是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她很不願去考慮拿撒斯可能死了。
但各種不吉利的猜測卻又老是自動的湧上,擾得她日夜難安,形體漸淌(原書如此,實在猜不出原文是什麼——敏),即使丹德羅溫柔的安慰也沒法解開心結,只是幸好有丹德羅陪在身旁,否則她早認輸投降,乾脆把索羅茲亞送給囉嗦的喬納斯算了。
但她還是忍了下來,繼續守護著這泱泱大國,只是愈堅持,心中的不祥就更強烈,自已彷彿離死不遠了。
她不怕死,只是有些不捨,不捨心愛的丹德羅,不捨可愛又任性的拿撒斯及疼愛她的父兄,但離別終究是要面對的。
「陛下,還是去道歉吧?」多梅多如是建議著。
娜妲伊絲很自然的搖頭,「應該是他來道歉,是他先對我不敬。」
「這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重要的是得避免他對你不利呀!」
娜妲伊絲漫不在乎的聳肩,「就讓他來好了。」
「別以為有丹德羅將軍在,你就可以什麼都不怕,他可不是萬能的。」多梅多不高興的教訓起來。
娜妲伊絲很平靜的凝望丹德羅,然後緩緩的站起來,「我知道,但除了聽神的安排外,現在的我又能做什麼?」說完就飄飄然的走出殿外。
擔心的丹德羅想要跟上,卻被擔心的多梅多給拉住了,「她是怎麼了?一點精神都沒,有什麼都不做,好像索羅茲亞變得怎麼樣也無所謂,這不像她呀!」
丹德羅看著她的身影漸漸飄然遠去,難得露出真情心痛的陳述,「她累了。」
「因為不能跟你在一起嗎?」多梅多也不是不瞭解他們的情形。
丹德羅點頭,「還有拿撒斯的不諒解及行蹤不明。」
多梅多歎氣:「要是當年她沒任性的發下那誓言就好了。」責怪也無法挽回,只剩深深的遺憾纏繞心頭,心痛女兒的不幸。
「她也很後悔。」丹德羅輕輕推開他的手。
「我的女兒就請你照顧了,也只有你辦得到。」多梅多懇切的交託。
他的言詞令丹德羅無奈的撇開臉,「是嗎?但,我也累了。」大步跨開腳步,敏捷的腳步看不出他口中所說的疲累。
可是他的話卻深深震撼著多梅多,「他們都累了,接下來他們打算怎麼做呢?」不祥的預感湧了上來,「索羅茲亞國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即使疲累,還是又捱過了半個月,緊張的氣氛沒有減緩,只是更形緊繃。
娜妲伊絲還是漫不在乎的靜觀形勢,丹德羅也只是靜靜的守護,兩個一同等待神安排的命運,是同生或同死?
「不後悔?」娜妲伊絲在激情過後賴在他懷裡問。
「沒什麼好後悔的。」他的回答是毫不猶豫的肯定,讓她感動之餘又為他的犧牲痛心。
「或許情況不會那麼糟。」她試圖樂觀的安慰自己,也好讓他寬心一點。
但在平時,還是一顆心沉甸甸的。
***
又快到了特羅特河一年一度氾濫的季節,在那之前,依照傳統,她這個王得在萬民之前領著官員臣子在神殿進行祭典,然後依照她所許下的慣例與民同樂。
只是今年的『水之祭』與往年不同,少了拿撒斯的參與,娜妲伊絲感覺不到什麼歡樂,反而忐忑不安,好像大禍就要臨頭。
「放心,我會陪你的。」丹德羅看出了她的異樣。
身著祭神的金黃禮服,娜妲伊絲很凝重的陳述,「我覺得今天的祭典會很不一樣,好像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你太多心,什麼大事你沒見過?」丹德羅微笑。
「不,今天不一樣。」她強調。
「是不一樣,」他同意的點頭,「今年沒看見拿撒斯在你身邊轉,你就覺得什麼都不對。」
「你是說我這陣子心情不佳全是為了拿撒斯?」娜妲伊絲很不悅。
丹德羅輕笑,「你是個疼愛兒子的母親。」
這話是肯定的答案。
「才不是。」娜妲伊絲抗議的叫。
叩!叩!叩!
「陛下,已經準備好了,請到神殿吧!」侍女躬身的報告。
娜妲伊絲赫然轉身,那種不祥又籠罩上來,還是強迫自己忽略,「知道了。」
她昂首往神殿邁進,可以聽到皇宮外人民歡樂的呼聲,慶祝涅瓦羅神賜福給索羅茲亞允諾富庶,在這特別的日子,她該開心的。
穿過長長的迴廊,溫熱的風徐徐吹來,帶來祭司們用心彈奏的神曲讚美天與地的神。
即將走到神殿。
號角嗚嗚的響了起來,莊嚴的宣佈女王的到來,隨之是一片寧靜,人民沉默了,樂師也放下了樂器,為的是能聆聽女王讚美天地的祝禱。
丹德羅停在神殿邊,驕傲的看著娜妲伊絲獨自站在神殿階梯的頂端,伸出他再熟悉不過的雙臂擁抱人民,神聖的、莊嚴的。充滿愛意的……
「我,娜妲伊絲……」
「等等。」一聲暴喝劃破了莊嚴的氣氛。
喬納斯從人群中站了出來,一邊緩緩的踩階而上,一邊嚴厲的指控,「你這個蕩婦,不夠資格當索羅茲亞的國王。」
娜妲伊絲放下雙臂,臉上的表情不是很意外,「左丞相,你很喜歡在這種場合爭取你的權利。」不笑不氣也不惱,只是很冷靜。
喬納斯很不客氣的用手指著她的鼻子,「你為了爭奪王位,竟然狠心殺害這個國家未來的繼承人拿撒斯王子,我們不需要你這種歹毒的女人當王。」
「索羅茲亞的人民也不需要你這個固執的老頭當國王,各位說,對不對呀?」
但出乎意料的,人民給她的回應意是沉默。為何不附和?莫非她失了民心?
「又想來這招,告訴你,現在大家都討厭你,你跟丹德羅暗地做卑鄙無恥的交往,又歹毒的殺了拿撒斯,我身為索羅茲王家的一員,就絕對不可能饒你,我們要為拿撒斯王子報仇。」他突然從懷中抽出一把匕首,遠遠朝她亮晃晃的威脅,令娜妲伊絲想笑他的虛張聲勢。
但她笑不出來,因為她看到在前頭一群為數不少的群眾已經高舉刀與劍殺氣騰騰的衝上階梯。
她的預感果真是正確的。
「我沒殺拿撒斯。」她大吼。
「各位衝呀!我們要為拿撒斯王子報仇,絕對不能放過這對狗男女。」喬納斯的聲音努力的蓋過她的。
即使宮衛隊上前抵擋,但仍擋不過眾多不滿的人民呀!再說,暴動的不只有人民,她也看到宮衛及臣子裡有人拿出了武器加入。
人心盡失就是這景況吧?
她站在原處不為所動,看著愛戴她的人和反抗她的人兵戎相向,深深的乏力感壓著她。
「陛下,快走呀!」丹德羅的聲音逼近的響起。
娜妲伊絲望著他奮勇殺敵一邊朝她靠近,然後搖頭低喃,「算了吧!就這樣死去又何妨?」
彷彿心有靈犀一點通,丹德羅竟也停下動作凝望她,「這就你想要的?」他呼喊。
「搞什麼?丹德羅,你動呀?」掩護他的賀拉克雷有點抵擋不住的催促。
但兩人的世界裡已經沒有旁人的存在,雖然相距有段距離,可是兩人已經有了共識——就這祥死去又何妨?
嗚∼嗚∼
響亮的號角再次響起,有些人停下動作看是怎麼回事?
嗚∼嗚~
號角又再度吹響。
「在屋頂上。」有人朝上指著。
「有人在屋頂上。」更大一群人驚異的呼喊。
現在大部份的人都停下了攻擊的行動。
「是拿撒斯王子。」有人驚呼。
「他沒死!」
「是誰說我死了?」拿撒斯王子放開喉嚨怒吼,用力將手中的號角往喬納斯丟去,「想造反就別用我的名義。」然後開始俐落的爬下屋頂。
克裡史東興奮的搖著娜妲伊絲,「陛下你看,王子殿下回來了。」
娜妲伊絲愣愣的看著那年輕人俐落且危險的爬下屋頂,排開旁人大刺刺的朝她走來,即使他身穿低劣平民服裝還是不減他一身王者威儀,他……的確是她的拿撒斯。
「拿撒斯。」她低喃,因心裡鬆下一口氣而熱淚盈眶。
賀拉克雷也笑開了,「這小子終於回來了,還回來得真是時候。」
丹德羅同意的點頭,聲音裡有哽咽,「他長大了。」
很欣慰的看到人群分開一條路讓拿撒斯直達娜妲伊絲站立之處。
「母后,」拿撒斯竟單膝點地,「兒臣回來了。」低垂的頭像是深深悔過。
「起來。」娜妲伊絲嚴厲命令。
拿撒斯聽話的站起來,一雙眼清朗的迎向她的淚眶。
「你看起來很不錯,」她顫抖的說,突然高舉右手,用力的打向他的臉頰。
啪!
「陛下。」克裡史東驚呼,忙搶擋住她的另一隻手以免她再對拿撒斯施以暴行。
周圍的叛徒也拿著刀劍逼進一步。
「你憑什麼打拿撒斯王子殿下?」喬納斯捂著頭上被K到的腫塊振振有力的質問。
拿撒斯狠狠掃過那些叛亂者,「還不退下,我又沒死,你們還有什麼好報仇的?退下,不然我一律以叛徒之名整治你們。」
一群人悄悄退下,但大部份還是遲疑著。
「但王子殿下,這個女人和丹德羅……」
「住口,」拿撒斯大聲喝止喬納斯,「你這個邪惡的人竟敢誣賴母后,我不會放過你的。最後一次警告,退下,不然我就要逮捕你們,看看附近吧!出來。」
隨著這聲一出,各個屋頂上出現穿著整齊手拿弓箭的士兵,箭尖全部指往神殿叛亂者。
「退下。」拿撒斯再度大吼,「否則別怪我下令射殺。」
「這……」娜妲伊絲屏息的看著這奇跡的一幕,「拿撒斯,為什麼……?」
「母后,你待會兒就知道了,」他承諾,看著叛徒一個個退下,最後再輕語,「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娜妲伊絲感覺自己快哭了,「以後……別再這樣。」
拿撒斯點頭,精神一振,專心應付左丞相大人,「我想大家都很好奇我這一段時間去了哪裡,還因此懷疑我母后加害於我,荒謬。」他瞪向喬納斯,「要想謀殺我,她又何必等我長大,這只是你謀反的借口,」他指向喬納斯,「你竟敢和亡國的阿爾迪王陰謀篡位,還敢說是我索羅茲家的人。」
「殿下,什麼阿爾迪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喬納斯不明白的急辯。
拿撒斯從容的冷笑,「你該不會否認你承諾當上王后,就給他當右丞相大人的那個人不是阿爾迪王吧?」
「不,他不是呀,他是北方部落的富商。」
「強辯,」拿撒斯揮手表示不信,「我查得很清楚,你以為我只是到處玩嗎?告訴你,我已經掌握了你及同黨叛亂的證據。」轉身與娜妲伊絲並肩站著,「母后,請你下令收押。」
娜妲伊絲偏頭看他,然後寬慰的微笑,「不,你自己下令吧!」
拿撒斯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幾乎是立刻又出聲,「來人呀,把喬納斯索羅茲押進牢裡。」
「不,不該是這樣的,你們不可以抓我,我可是王族,是王位繼承人……」但終究還是被強行拖走。
然後拿撒斯掃過底下的人民和官員,突兀的大聲嘲笑,「沒想到我們國家還有人愚蠢的被敵國利用,竟然要殺害我仁慈的母后,別忘了,你們能平安渡過這十年,不受別的國家欺負是誰的功勞?」
「夠了,」娜妲伊絲絲輕輕拉住他,半是高興半是欣慰,懸宕的心終於放下,他的體諒及行為更是意外之喜。
拿撒斯握住她的手誠懇的說,「母后,如果沒有你,我活不到現在。」
娜妲伊絲感動的搖頭,正想謙虛的說些話,腦中卻一片昏眩,天地突然旋轉昏黑起來……
「母后,」拿撒斯接住軟倒的她。
「陛下,」群眾也發出驚呼。
丹德羅更是急急的衝上前,但不敢太貿然的在眾人面前自拿撒斯手中搶接過娜妲伊絲,只好湊到她旁邊,輕輕迭聲呼喊,「陛下……陛下……你醒醒……」
「叫御醫來,」拿撒斯將她攔腰抱起,急急衝出神殿注皇宮去。
丹德羅也跟著,緊張焦急更甚過任何人。
「殿下,祭典怎麼辦?」另一個追在後頭的就是不知所措的大祭司。
***
「如何?陛下怎麼了?」丹德羅焦急的詢問看診完的御醫。
那御醫尷尬的望著他,「這……」然後快步走向拿撒斯,在拿撒王子耳邊嘰嘰咕咕些什麼。
竟令拿撒斯驟然轉頭驚視丹德羅,他再也忍不住,大步走近,「殿下,請你告訴我陛下的狀況?」他堅持知道。
拿撒斯遲疑著,望望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母后,再看看丹德羅一臉不安的焦急,然後決定的點頭,「跟我到隔壁房間。」他率先領前走。
在丹德羅進門後,拿撒斯親自把門關上,慎重的態度會讓任何人感到不安。
「陛下,她……她是不是染上了重病?」丹德羅臉色蒼白的猜。
拿撒斯搖頭,「母后她……她……只是……」眼裡又出現往常常見的敵意,「懷孕了。」
丹德羅臉色更難看,幾不可察的,他健壯的體格前後晃了幾下,「是嗎?」無奈的歎息過後,將眼光轉向漆得粉白的牆,那側臉的表情是悲淒的。
「你難道不高興?」拿撒斯提高聲調,不滿他哀傷的反應。
「沒什麼好高興的,」他苦澀的輕吐,無奈的乾笑一聲,「反正是不應該擁有的。」
「你該不會是想再一次把自己的孩子殺掉吧?」拿撒斯責怪的低吼,臉色氣得鐵青。
「我也不想,」丹德羅背轉向他,無限沉痛、無限乏力,「但我沒有得選擇,伊絲也明白。」
「但我不明白,」拿撒斯拍著胸口大叫,「你們不是愛著彼此嗎?那就不要管別人怎麼說怎麼做,光明正大的結婚把孩子生下來呀?」
丹德羅搖頭,「索羅茲亞不……」
「去它的索羅茲亞,你們為它犧牲得還不夠嗎?」拿撒斯衝到他面前,強迫丹德羅面對他,「我不希望你們不幸,我要母后得到幸福,難道你做不到嗎?」
丹德羅狼狽的撇開頭,「是的,我做不到。」
「去你的,」拿撒斯一個拳頭揮向他下巴,力道當然不小,打得他嘴角滲出血漬來。
但丹德羅靜靜承受,並不反抗。
這讓拿撒斯更火,「不是做不到,是根本不想做,你這個笨蛋,我受夠了,你和母后都是無可救藥的笨蛋。」氣沖沖的衝向門口,踏出門的前一刻又轉過頭,「我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們殺害無辜生命。」
砰!
大門有力的關上。
丹德羅隨之疲憊的坐下,哀慟的扶住額頭顫抖不已,只有此刻獨處時,才能原諒自己,放任眼眶盈滿淚光。
***
在賀拉克雷將軍的大宅,拿撒斯放肆的灌下一口又一口的酒。
「陛下還好吧?」賀拉克雷邊喝邊關心的問起。
拿撒斯的回應卻是火藥味十足,「很好,只不過太累而已。」又猛然灌下一碗酒。
賀拉克雷不贊同的看,卻沒有阻止,只是隨口問,「這一段日子,你去哪裡了?」
拿撒斯放下酒碗,眼光醺醉的迷茫,「旅行,跟一個年輕人到處冒險,很有趣,讓我見識了不少。」
「旅行是好事,對男人有幫助。」賀拉克雷很贊同。
「嗯!」拿撒斯點頭,「那年輕人也教了我不少。他說:「人該問自己做過了什麼,而不是說生為什麼人就該做什麼,一個人的將來不是靠血緣而是靠努力。」
「說的好。」賀拉克雷高興的喝下一杯,「那年輕人長什麼樣,多大?住哪兒?」
拿撒斯微微打著酒嗝,「長得小小的,蠻好看,大概十六歲吧?我不知道他住哪兒,他只跟我說是宇良城。我跟他可以說失散了,從祭典後就看不到他,或許知道我是王子後就躲著不見我吧?」苦澀的扯著嘴角。
「太可惜了,我還想提拔他呢!不過殿下也不用難過,未來還這麼長,說不定有機會再相見?對了,他叫什麼名字?或許我可以幫忙找。」
「納蘭迦。」
賀拉克雷手中的酒杯突然鏘然落地,「納蘭佳?」
「怎麼?難道你認識?」拿撒斯懷疑的瞧著他一臉震驚。
「怎麼可能?」賀拉克雷回過神,不好意思的撿起酒杯,「你說的是個男的,只是他名字的發音跟我一個女兒的名字一樣。」自顧自的倒滿一杯酒。
「女兒?」拿撒斯注意到他的話了。
「是呀了其實我也不確定她是不是我親生的,她母親當年跟我在一起時也同時跟其他男人廝混,不過她既然說是我的,就算是好了,所以我承認她是我女兒,每個月送她母親一筆養育費,我已經很久沒見到她羅……」賀拉克雷又心情愉快的喝了起來,絲毫沒發覺拿撒斯的眼光銳利起來。
「你女兒住哪裡?」
賀拉克雷不疑有它,「南四區的酒館街那裡,聽那女人講,我那女兒在那一帶好像很有名氣,」嘿嘿笑了起來,「還說納蘭佳很野,野得像男孩……」他突然想到,恍然大悟,接著不信的搖頭,「不,不可能的……天下沒這種巧合的事……」
拿撒斯卻點頭,「那年輕人說過他父親是國內有名的大人物,很花,很喜歡女人,嗓門特別大,他只不過是眾多私生子其中一個,還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那個大人物親生的。」
「那……那也不見得是同一個人呀?」賀拉克雷吞嚥著口水。
「我去證實,」拿撒斯站了起來,像陣風往外走去。
「等等,我跟你一起寧,」賀拉克雷急急追上。
但拿撒斯卻對他帶來的衛隊下命令,「抓住他,不許他跟來。」
一群身強體壯的衛士一蜂窩湧上,團團圍住賀拉克雷。
賀拉克雷只得在他背後大叫,「殿下,別這樣,她一定不是故意的……」
***
丹德羅靜靜守在床邊,黝黑的大手小心翼翼的輕觸白色被單裡嬌弱的睡容,輕輕柔柔,若有若無,似水般的柔情在他臉上蕩漾。
娜妲伊絲輕輕掀動睫毛,然後現出她靈黑的雙眸看了看丹德羅,又望了望週遭。
「我昏倒了,真丟臉。」她笑,伸出纖纖玉手刻畫他臉上僵硬的線條,「別擺出那張臉,我沒事的。」
丹德羅握住臉上游移的溫暖,凝望著她,沉默不語。
「怎麼了?」她偏頭,突然想到,「水之祭後來變得怎樣?」
「延期了。」
「哦!」她點頭,又開懷的說,「拿撒斯終於回來了,你看到了沒,他好像變了一個人,懂事多了,更像一個國王,你一定也很高興吧?」
丹德羅點頭,攤開她的手,在她手心深深印下一吻。
「你到底怎麼了?」娜妲伊絲偏頭懷疑,「又發生了什麼事嗎?」
丹德羅不語,靜靜擁她入懷。
娜妲伊絲沒反抗,「是不是阿爾迪王又逃了,沒抓到?」她猜。
「是逃了。」丹德羅緩緩伸出他的手按在她小腹上,「更嚴重的是這裡。」他輕吐。
娜妲伊絲僵住了,明瞭了,抗拒的推開丹德羅,悲哀的問,「我又有孩子了嗎?」
他點頭。
娜妲伊絲的眼中浮著流動的水,伸出右手疼惜的覆住小腹上他的手,一同感受那微小的生命,好不捨道別。
「對不起。」丹德羅更緊緊擁住她。
「不是你的錯。」氣力因悲哀而顯得微弱可憐,「是我們不受神明祝福,這是降來懲罰我們的罪。」淚珠終因太沉重而下墜。
終究是明白不能任性留下孩子的,她是個在神面前誓言不婚的女王,更為了維護拿撒斯唯一王位繼承的權利,她得理智的狠下心腸做出一如七年前同樣的決定。
「明天……就明天吧!」顫抖的將滿臉淚痕埋進他的胸膛,「把藥熬好叫絲吉茵送來。」然後她會一股作氣喝下那藥毒殺腹中的孩子,往後在漫漫長夜中對無緣的孩子懺悔,日夜因愧疚與罪惡而痛心垂淚。
「但不該由你一人承受。」丹德羅暗啞著。
她和丹德羅愛得太苦。太澀、太無奈,如果這世上只有他們倆,這愛一定是甜蜜幸福,無奈……
太多人需要被考慮,而他們的愛就是因為這些人的不祝福而不幸福,雖然有眩人的短暫快樂卻也得在黑暗處享用,這就是他們終其一生的幸與不幸。
「我知道不是只有我難過。」她推開他的懷抱,含淚低訴。
丹德羅動手抹去她臉上濕熱的水,「我倒寧願只有我難受。」
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彼此眸光交錯,多少柔情蜜意沉默的交流,十年相知相愛不止,任時光長流,這禁忌的愛還是會維持,即使不被祝福……這是他們早就有的決定,永不後悔。
涼風自窗外偷愉溜進,淘氣的戲弄白色的床幔,激起漣漪,飄呀蕩呀……掠起娜妲伊絲的髮絲,眷戀的纏上丹德羅的發,就像他們的決定——不分離。
叩!叩!叩!
魔咒破了。
娜妲伊絲連忙拿著袖子抹淚,是丹德羅冷靜的出聲,「是誰?」
「是我,賀拉克雷,有要事見陛下,」他的聲音不小。
丹德羅回頭看娜妲伊絲擦掉淚,並且確定她整理好儀容後,才走向門口開門。
賀拉克雷衝了進來,幾乎是馬上就朝她單膝點地。
「你知道我不喜歡有人跪我。」娜妲伊絲搶先開口。
但賀拉克雷還是跪著,而且還自顧自的說,「雖然我搞不清楚她是不是我生的,但她的名字是我取的,也歸在我名下做女兒,我這個當父親的有義務保護她,並在將來幫她找丈夫,或許不是最好的,但我會努力……」
丹德羅拍拍他的肩,「冷靜,講重點。」
「重點是……」他突然大吼,「王子殿下把我女兒搶走了,像土匪一樣。」
娜妲伊絲非常訝異,「拿撒斯看上了你女兒?什麼時候發生的?」她還以為自己是拿撒斯的最愛,沒想到……呵,她該為他高興,但終究有些不捨。
「在他失蹤的這段日子。」賀拉克雷看起來很沮喪。
「一直跟你女兒在一起?」娜妲伊絲驚呼,看到賀拉克雷點頭後,「那你女兒可真厲害,你應該高興,有什麼好擔心的?」
賀拉克雷搖晃的站起來,「問題是王子殿下不知道她是女孩,一直以為她是男的。」
娜妲伊絲嚇了一跳,卻幸災樂禍的笑了,「拿撒斯一定氣壞了,他一向不喜歡有人騙他。」
「是呀,所以他就衝到我女兒家把她搶走了。」賀拉克雷苦惱的抓頭,「我在宮裡找過,但都找不到他們,王子殿下到底對我女兒怎麼了?陛下,請你下令幫忙找,救救我女兒吧?」
娜妲伊絲搖頭,「你這是自做自受,誰叫你玩女人,又教拿撒斯這種事,現在可好,他玩上了你女兒。」想到這種諷刺的情況,她笑了。
「這有什麼好高興,我女兒是無辜的呀!」
她斂住了笑。
是呀,沒什麼值得高興,吃虧的是無辜的女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