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莫庭遠那晚所保證的,翌日來上工的黃靜湘,雖不至於乖順得像換了個人,但整體的配合度的確提升了不少,也不再沒事找碴。
眼看著應有的進度一天天地趕上了,然而芷雲的心情卻一天比一天地沉重。
對於這次的複賽,她並沒有信心能夠贏另外兩家老字號的廣告公司。不是她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而是比賽這回事,本來就沒有穩贏的道理,更何況彼此實力的差距,本身就是一道跨不過的鴻溝。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比賽的輸贏,她倒是沒有那麼看重,只是比賽結束之後,她與莫庭遠的交集勢必又要告一段落。每每思及此,芷雲的心裡總有一點點惋惜、一點點遺憾,再加上一點點的放不下……
好多的一點點融合成一股揪心的情緒,叫作——捨不得!
奈何美好的時光,總像是裝在沙漏裡的流沙,不論她願不願意,沙漏裡的細沙總會有流盡的時候……
「大家打起精神,最後一個鏡頭了!小王,燈光調好了沒有?」芷雲撇下心中複雜的感覺,在片場裡吆喝著。
「好了!」活像只蜘蛛似的,半掛在高架上的小王,不顧生命危險地朝芷雲做了個OK的手勢。
人在下頭的芷雲,不禁替他捏把冷汗!她想,以小王靈活的身手,要是哪天燈光師幹不下去了,可以去報名「李棠華特技團」,保證聲名大噪!
「現場Standby五秒,五、四、三、二、ACTION!」
攝影機抓緊了男、女主角的細部表情,芷雲則是專注地盯著Monitor,務求不遺漏任何一個小地方。
終於,在男主角被女主角拖著走了二公尺半之後,芷雲喊了一聲:「卡,OK!」
現場響起了一陣歡呼。
芷雲起身走向兩位主角,「辛苦兩位了,雖然拍攝的過程中,產生了一點小摩擦,但幸好事情總算有個圓滿的結束,實在是非常感謝兩位的合作,今天晚上在附近的燒烤店有一場殺青酒,請兩位務必要賞光!」
黃靜湘接過助理遞過來的茶水,輕啜了一口後,才慢條斯裡地道:「今天晚上我會過去,但是我八點左右有一場秀,所以不能待很久。」
她把話說在前頭,省得到時候又被人說她耍大牌。
「沒關係,你肯賞光最重要!」芷雲好聲好氣地道。
「嗯。」黃靜湘下巴抬得一迭局的,在助理簇擁下,進人更衣室,姿態高傲得像個女王。
「不曉得她到底在囂張什麼?」一旁的劉予新忿忿不平地道出了眾人的心聲。
芷雲好笑地看著眼前的大男生,問道:「別淨說別人,先說說你自己吧!怎麼樣?今晚有沒有空?能跟言姊喝個不醉不歸嗎?」
「唉……」陽光男孩難得垮下了臉,歎道:「本來是抽不出時間的,不過現在又有時間了。」
他說得不清不楚的,活像繞口令似的,反而挑起了芷雲的興致。
她忍不住八卦地問道:「跟女朋友吵架了?」
「我不想提,你就別問了。」十九歲的小男生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
說完,他像抹遊魂似地飄走了……
剛到的莫庭遠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不禁脫口問道:「小新怎麼了?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不知道,那小子不肯說。」芷雲無可奉告地攤手。
「既然他不肯說的話,那就算了!」莫庭遠對於挖人隱私的勾當,向來興趣缺缺,於是他轉開話題,問道:「今天的進度怎麼樣?順利殺青了嗎?」
芷雲點點頭,掏出燒烤店的名片,遞給莫庭遠。「黃小姐很幫忙,廣告拍攝得非常順利,已經順利殺青,今晚我們在附近的燒烤店舉辦殺青酒,不知道你能夠過來嗎?」
「你都親自開口了,我好意思不去嗎?」莫庭遠笑笑地將名片收進上衣的口袋。
「那就好!」聽見了他的應承,芷雲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落下,她指了指更衣室的方向,道:「最後一個鏡頭才剛拍完,黃小姐正在更衣室裡換衣服,我想她應該很快就會出來了。」
她好心地告知他關於黃靜湘的行蹤。
莫庭遠好笑地問道:「怎麼你認為我來這裡的目的,就只是為了要找靜湘嗎?難道我就不能是為了別人而來的嗎?」
芷雲神神秘秘地壓低了聲音,「當然、當然,片場最近來了幾個工讀生妹妹都是正妹,想必她們才是你真正的目標吧?」
「沒想到,你的觀察力這麼敏銳!這都被你看出來了。」他誇張地低呼著,跟著鬼鬼祟祟地附在她的耳朵旁邊,輕聲地道:「念在同學一場,方不方便把她們的電話號碼告訴我?」
他溫熱的氣息在耳邊輕撫,今她原本因他的出現就已經顯得紊亂的心跳,如今更是不爭氣地漏了一拍。
芷雲暗暗地做了一個深呼吸,讓自己緊張的情緒一點一滴地平穩下來,勾起一抹不自在的笑,調侃道:「你說這種話,難道就不怕黃小姐吃醋嗎?」
莫庭遠聞言,又是歎氣,又是搖頭,「你跟外頭的狗仔隊一樣,任憑我說破了嘴,也不肯相信,我和靜湘真的只是一般的朋友關係,」
黃靜湘是他大學時代的學妹,加上她哥哥跟他又是好朋友,彼此間常玩在一塊兒。也因為兩人實在是太熟了,所以他對她反而沒什麼興趣,關於他倆的一些曖昧情事,全是八卦雜誌亂寫的。
私底下,他一直把她當成是自己的妹妹看待!
「我看對你而言,只要還沒有公證,無論是誰跟你都只是一般的朋友關係吧!」芷雲挖苦地道。
「賓果!」莫庭遠彈了下手指,「你又猜對了!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芷雲也!」
他做得那麼明顯,她想假裝不知道也很難吧?
每回來到片場,除了三不五時關心一下拍攝進度之外,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泡妹妹!從場記到會計,甚至連負責茶水的小妹妹都不放過,只要是女孩子,他都要染指一下,只除了——她!
印象所及,他似乎只在開拍的那個晚上對她比較溫柔而已,其餘的時候,他在她的面前,幾乎就是花蝴蝶一隻,而且是不拈花惹草就會立刻死掉的那一種。
也許他對她是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所以才不怕讓她知道他的風流本性!
唉……
繼劉予新之後,片場裡又多了一個唉聲歎氣的人兒。
「怎麼連你也歎起氣來了?」莫庭遠奇道。
「沒的事,你別管我,黃小姐她換好衣服了,你趕緊去找她吧!我還有事忙……」芷雲勉強打起笑臉,催促著莫庭遠趕快離開。
「那晚上見了!」揮揮手,他朝黃靜湘的方向走去。
她戀戀不捨地目送他的背影,突然,肩頭被人拍了一記。
「你在看什麼?」小倩順著好友的視線望去,入眼的是一對卿卿我我的男女,對照著好友失魂落魄的神情,她半挖苦地道:「這種場景虧你還能看得目不轉睛的,你這人會不會太堅強了一點?」
要是換成了她,怕不早哭得淅瀝嘩啦!
面對好友的調侃,芷雲只能苦笑,凝視前方,她覺得有些恍神。
「可能是最後一次了吧!」她喃喃地道:「就怕以後我偶爾想堅強一下,都很難……有機會了!」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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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記燒烤屋。
大抵來說,殺青酒宴上的氣氛算是十分融洽,不但食物好吃,果汁、酒水也一應俱全。
老闆在年初時斥資增設一套超高級的卡拉OK設備,當場讓一群自認是歌王、歌後的男男女女,陷入瘋狂。
「我先來的,我先唱啦!」紮著馬尾的女道具助理好不容易搶到了麥克風,準備一展歌喉。
「你唱歌像貓叫春,能聽嗎?還是讓我唱!」理著三分頭的燈光師半路攔截。
「你才像公狗發情呢!給我滾到一邊去。」道具助理的大腳一踹,局勢就此底定。
同事操戈的戲碼,在每回麥克風要接棒之前,都得上演一次,場面還頗為血腥,屬於十八歲以下不得觀賞的畫面。
鏡頭跟著轉到會場的左手邊,歡樂的嘻笑聲陣陣傳來……
定眼一看,原來是身著粉紅色小套裝的黃靜湘,超短的迷你裙下,是一雙又細又長的美腿,不費吹灰之力地引來一大票垂涎的目光。
色慾熏心的男人們,見著了美艷不可方物的美人兒,當場成了見著香甜花蜜的蜜蜂,拚死都要沾上一沾。
或許是廣告殺青的緣故,黃靜湘的心情大好,難得放下身段,與這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色」字輩的「狼」群們,說說笑笑。
宴會的另一頭,是被芷雲戲稱為花蝴蝶的莫庭遠,只見他一身淺藍色改良式中山領的長袖上衣,配上低腰側邊斜紋的深色休閒褲,看似簡單的穿著,卻襯托出他與眾不同的氣質,別有一番瀟灑迷人的風采。
總歸就是一句話,人帥穿什麼都好看!
就這樣,一左一右兩部電力超強的發電機,炒熱了整個會場氣氛,只除了某些陰暗冷清的角落。
「言姊……我敬你,我們再喝一杯!」為失戀所苦的劉予新,舉高了斟滿了高梁的酒杯,豪邁地一口飲盡。
跟他交往了一年多的女友,因為不堪他長期的冷落,終於在前天晚上正式提出分手。他一時承受不了失戀打擊,整個晚上都忙著找人拚酒,首當其衝的,算是他的經紀人——阿Ken,他早在十分鐘前喝掛了,現在則是輪到了芷雲。
其實她的酒量不頂好,陪這小子喝了幾杯,她已經有點醉了。
「小新,別再喝了,你已經喝得太多了。」芷雲甩甩頭,虛軟地苦勸著。
劉予新聽不進勸,盯著芷雲的酒杯,不贊同地豎起了食指,左右擺動著,像教小孩子似地道:「言姊,你這樣不行喔!我都乾杯了,你怎麼一口也沒喝呢?」
他醉眸半睜地拿起了酒杯,道:「來,我敬你喔!」
說著,他付諸了行動。
差點被一口高梁嗆死的芷雲,開始明白阿Ken是怎麼倒下的了!
不行,再這麼下去,她遲早也會跟阿Ken落得一樣的下場。
捧著醉暈暈的腦袋,芷雲努力地想著脫身之道,只是辦法還沒個影兒,第二杯高梁就已經到了。
連續被高梁嗆到兩次的芷雲,火氣也卯了上來,她十分火大地吼道:「喂!臭小子,你最好不要太過分了,你以為全台灣就你一個人心情不好呀?我的心情也很郁卒呀!再惹我的話,我就讓你好看!」
一改平日好好小姐的形象,芷雲兇惡地撂下狠話。
「言姊的心情也不好呀?」劉予新不解地搔搔頭,「我是失戀了,所以才心情不好,那言姊又是為了什麼不開心呢?」
芷雲雖然醉,但是還不到神智不清的地步,耳根一熱,她啐道:「我才不告訴你。」
「既然你不想說的話,就……算了!」劉予新也不勉強,他再度將酒杯遞向芷雲,口齒不清地道:「反正大家的心情都超爛,那正好一起喝個痛快,不是說什麼……一醉解千愁嗎?讓我們喝個不醉不歸,你說……好不好?」
「一醉真能解千愁嗎?」芷雲大概也醉了六、七分,醉眼迷茫地盯著杯內清澄的液體,不經意地瞥見會場裡談笑風生的莫庭遠……
頭一仰,也就一飲而盡了。
混亂思緒逐漸迷濛,揪心的酸楚在酒精的催化下不再清晰,卻也因此漏看了那一雙擔心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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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接近午夜,燒烤店的老闆要收攤了。
黃靜湘一早就離開了,而醉個半死的劉予新,也被情況只比他好一點點的經紀人架去搭計程車。
一夥還玩不夠的「暗光鳥」吆喝著要再去續攤,跟著就走掉了,看情形是準備玩到天亮。
現場只剩下一些不勝酒力兼體力不支的老弱殘兵,只好整整行囊準備打道回府。
「小王,你負責送志達和老李回去。」小倩坐鎮指揮部,比手劃腳地指揮一半意識還算清醒的同事們,送另一半顯然已經人事不知的同事離開。
在小倩沉穩地指派下,殘存在現場的人數迅速減少,最後只剩下莫庭遠、醉癱的芷雲,以及一名跟小倩一起來的女工讀生。
「反正我有開車來,現在又只剩下我們四個人,坐一部車剛好,不如我送你們回家好了。」莫庭遠體貼地建議道。
「好……」工讀生顯得興高采烈,只是她頭才點了一半,就被小倩給一把扯到旁邊涼快去。
「不好!」小倩回絕得斬釘截鐵。
差點就被搞不清楚狀況的工讀生給壞了大事,真是好險!
「怎麼說?」莫庭遠不解。
「如果我們搭你的車,那我們自己的車怎麼辦呢?難不成明天還特地跑一趟嗎?這一來一往的,你說,有多麻煩?」小倩一臉無奈地解釋。
偏偏工讀生這時跑出來攪局,「小倩姊,可是……我沒騎車耶!」
難得有這種機會,她好想搭帥哥的順風車嘛!
「我知道你沒騎車來!」小倩險些當場發飆,幸好在緊要關頭她忍了下來,「可是你看芷雲醉成那樣,她能自己騎車回去嗎?」
從芷雲的包包裡,她摸出摩托車鑰匙,半強迫地交到不情願的工讀生手上,「你今天就先騎芷雲的車回去,明天再騎到公司來,知不知道?」
「啊?」工讀生的一張小臉,苦得都能搾出汁了。
「啊什麼啊?你還有意見?」小倩擺出晚娘臉。
「沒有。」工讀生不情願地嘟起唇。
「沒有就好!」小倩跟著轉向莫庭遠,立刻換上了一張和顏悅色的臉,速度之快,讓人不禁懷疑,她適才的惡形惡狀,其實只是一場幻夢。
「莫總,那我們先走了,芷雲就麻煩你照顧了。」
身為一個好姊妹,她算是仁至義盡,機會已經做給芷雲了,接下來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可是……」莫庭遠覺得不妥。
就在這個時候,芷雲動了一下,莫庭遠以為她要吐,趕忙扶起她,小倩則趁著這個空檔,拉著工讀生離開現場。
芷雲沒有吐,她只是睡得不安穩,想翻個身而已,所以,在他的懷中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後,她睡得更沉。
可是等到他再回首時,小倩和工讀生已經不見蹤影了。
望著芷雲沉靜的睡顏,他頭大了起來,「就算要我送她回去,至少也要告訴我,她到底住哪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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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於無奈,莫庭遠只好把芷雲帶回家。
將她安署在床上之後,他走進浴室,擰了一條熱毛巾出來,輕輕地替她擦拭全臉。
「水、我想要喝水……」半夢半醒間,她囈語嚶嚀。
莫庭遠聞言,轉身打算去廚房取水,衣服的下擺卻被她牢牢地握在手心,雙眸緊閉的她,似睡非醒。
只見她芳唇微啟,軟軟地低求著,「不要走……」
想喝水,卻不讓他去拿,她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耳邊不斷傳來的嬌聲軟語,揪得人的心都柔了……
他蹲下身來,輕聲地誘哄道:「我只是要去拿水,很快就回來,等我一下。」
「嗯。」她順從地放開了他的衣擺。
莫庭遠如獲大釋,以最快的速度從廚房拿來一杯冰水,扶起她,慢慢餵她喝下。
「慢慢喝,不要急。」
沁涼的液體,滋潤了乾澀的喉間,她漸漸回復力量,撐起沉重的眼皮,看清眼前的世界。
男人的臉孔有些模糊,卻又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她皺眉地盯著莫庭遠,陷入了短暫的沉思,好半晌,她偏頭道:「……你好像一個人!」
「像誰?」他放下水杯,隨口問道。
「像一個我喜歡的人。」她語出驚人,隨即搖搖頭,有點清醒又不太清醒地道:「不過我知道,嘻嘻……你不是他!」
她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醉得很嚴重。
莫名的,他竟為她幾句無心的醉言,感到有些不快。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他呢?」他頗吃味地問道。
「因為他不會對我這麼好呀!」她自顧自地在他的懷裡喬了一個好位置,跟著數落起那個她喜歡的男人,「他呀,只會找我的麻煩……嗝……」
她打了個酒嗝,他輕拍了拍她的背,幫她順氣。
她跟著續道:「一個企畫案要我做四、五次,腳本不喜歡也不乾脆說問題在哪裡,只會叫我一直改、一直改……好不容易廣告可以拍了,又找一個超難搞的女主角來殘害我的腦細胞……」
怎麼愈聽愈熟?這不是在說他嗎?
他才覺得不太對勁,偏偏這時半趴在他懷裡的芷雲,輕拍了下他的胸膛,企圖爭取現場唯一聽眾的支持,「你說他是不是很可惡?」
這個問題高難度,答「是」不對,答「不是」也不對。
「還好啦!」最後他選了個折衷的答案。
「什麼還好?他明明就很可惡!」顯然芷雲對他的回答並不滿意。
「是、是、是。」莫庭遠知道跟喝醉的人講道理是沒有用的,所以他不但不跟她手,索性陪她一起罵。「他的確可惡極了,這世上怎麼有這麼可惡的人?」
「他不只可惡,還很偏心!」芷雲愈說愈來勁,又添了他一條罪狀。
「我……呃……我是說,他又怎麼偏心了?」莫庭遠及時改口。
「有一次我和他的女朋友有點小爭執,他害我挨了一巴掌,還不分青紅皂白地要我道歉!」
女朋友?她說的應該是靜湘吧!不會吧?這件事情已經過了那麼久了,她居然還在記恨?
「事後,他也跟你道過歉了不是嗎?」他還被迫吃了一堆垃圾食物,這小妮子該不是想賴吧?
「咦?」芷雲覺得奇怪,「你怎麼知道?」
「你剛剛告訴我的,你不記得了嗎?」莫庭遠煞有其事地道。
「是這樣子嗎?」她記不太清楚。
「當然。」他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就欺她醉過頭了,神智不清。
芷雲看他的樣子不像說謊,也就信了。
她摸著自個兒的臉蛋,沒頭沒腦地問道:「我看起來是不是又老又不漂亮?」
「不會呀!」他抬起她的下巴,左瞧右瞧,仔細地評論了一回,「肌膚又白又細,眼睛夠大,鼻子也挺,嘴唇紅潤小巧……」
他目光移到了她的紅唇,不知道為什麼就再也移不開眼。
形狀飽滿的粉嫩唇瓣,有如沾著朝露的玫瑰般的嬌艷欲滴,正微微地顫動著,像在對他做出無言的邀請。
喉結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動了一回,他努力地忽略腦中的綺想,清清喉嚨,不自在地道:「其實你長得算是不錯了,用不著妄自菲薄!」
「那為什麼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成天就會陪著那群小女生說說笑笑?」她杏眸半睜,幽怨朝他逼問。
「這個嘛……」他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因為連他自己都不是很明白,為什麼他明明對任何漂亮女孩都來者不拒,卻有意無意地對她這個老同學,保持一定的距離?
她的小手悄悄地撫上他的俊顏,吐氣如蘭地低語道:「你真的、真的好像他喔……」
莫庭遠心癢難耐,一把抓住她做亂的小手,發出最嚴正的警告:「不要亂來。」
芷雲恍若未聞,逕自將他撲倒在床上,帶著香氣的指腹,一一撫過他的五官,挑弄著他最敏感的感官神經。
「眉毛像、眼睛像、鼻子像……」她每說一個「像」字,就在上頭烙下一個香吻。
就算是聖人也禁不起這番細碎的折磨,莫庭遠忍無可忍地抓住她纖細的雙臂,將兩人緊貼的身子,拉出一點距離,最後一次警告:「永遠不要去挑戰一個男人忍耐的限度,後果是你承擔不起的。」
她卻像聽不懂他的話似的,顫顫地伸出右手的食指,無辜又可憐地乞求道:「一下下就好,讓我暫時把你當成他……好嗎?」
沒有一個身心健康的男人能拒絕這麼婉轉的求歡,莫庭遠自然也不例外!
一個翻身,他將她的嬌軀壓在身下,像頭餓壞了的野獸,他充滿侵略性地封住她的檀口,恣意品嚐她特有的甜蜜……
床上一雙交纏的人兒忘情地吻得難分難捨,身上的衣物一件件地被對方拋到地上。
壓抑的熱情一觸即發,在一聲有力的嘶吼後,他徹底地融入那陣惱人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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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暖亮的曙光斜照入屋,窗外傳來悅耳鳥嗚聲,原本該是個晴朗美好的早晨,卻被凌亂床被中傳出的低咒呻吟,破壞了整個和諧的畫面。
「該死!」宿醉所引發的頭痛,像是十幾串鞭炮在裡頭同時燃放似的,讓人生不如死。
身無寸縷的芷雲,揉著隱隱作疼的額角,水亮的明眸環顧一回四周的環境。
入眼的陌生,讓她的思緒出現了短暫的空白,一個大大的問號瞬間佔去了所有的版面!
這是哪裡?
空調吹出了微涼的冷風,輕拂過她暴露在空氣中的玉背,一陣涼意泛起,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全都露」的事實。
還來不及象徵性地尖叫幾聲,藉以表達自己滿心的震驚,一雙結實的男性手臂彷彿嫌她嚇得不夠似的,選在這個時候環住了她的纖腰!
她反射性地偏頭看了佔據床的另一邊的男人一眼,竟是——
莫庭遠?!
轟的一聲!昨晚激情的記憶突然爆開,感覺像是一部最優質的A片,不斷地在她混沌的腦袋裡倒帶回放。
她居然真的「做」了?居然真的把他給「吃」了?!
昨夜她雖然醉得厲害,卻並非完全迷迷糊糊的。她清楚地知道抱著她的男人是誰,也清楚自已在做什麼,說得難聽一點,她根本是在藉醉行兇,趁著大好機會,一口把他吃掉。
「酒能壯膽」這句話果然是真的,要換成了平日的她,是絕對不可能有種幹下這種「霸王硬上弓」的好事。
她搗著臉懺悔自己的罪行,順便思考一下接下來該怎麼辦?
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要他負起責任?還是乾脆裝瘋賣傻,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
刺眼的陽光,灑在莫庭遠好看的側臉,擾了他的清眠。他慢慢地掀開眼皮,甫人眼的是一片白嫩的玉背。不守規距的毛手,一寸寸地攀上雪般的柔膚,冒著細短鬍渣的下巴,輕靠在她細嫩的肩頭上。
他半擁著她,不失溫柔地低問道:「親愛的,在想什麼?」
他那聲「親愛的」喊得她渾身起雞皮疙瘩。叫得這麼順口,不用想也知道,他八成對每一個和他發生一夜情的女人,都一律統稱為「親愛的」吧!簡單又方便。
她打從心裡厭惡這個稱呼。
反握住腰際間那雙不安分的大手,她背對著他,漾出了一記甜笑,用最天真爛漫的口吻回答道:「我在想婚禮該選中式,還是西式?還有蜜月旅行到底是去歐洲,還是夏威夷呢?真的好難決定喔!」
嬌嫩的嗓音,甜得都快滲出蜜來了,「親愛的,你覺得呢?」
末了,她將那句噁心巴拉的稱呼,原封不動地丟回給他。
一如預期的,原本緊貼在背後的硬實胸膛,立刻彈跳了一尺遠。
飄蕩在空氣間的涼意,隨著他的離去,深深地侵人心裡,她覺得好難受,卻不能表現出來。淺笑地回首,她涼涼地望向他那張不知所措的笑臉。
「同學……你是開玩笑的吧?」他笑得僵硬。
很好!至少他還記得她是誰。
她收起笑臉,賞他一記大白眼,「廢話!要真跟你這種花花公子結婚,我整夭忙著抓奸,其它的事都不用做了。你看我像是這麼笨的人嗎?」
芷雲光顧著生氣,沒注意到胸前的床單滑落了幾分,嬌艷的蓓蕾若隱若現。
「不像!當然不像!」他忙不迭地答道,熾熱的眼光不由自主地鎖住了那兩抹美麗的嫣紅。
順著他的目光,芷雲慢半拍地發現自己不慎洩露的春光,羞得渾身泛紅,嬌美的模樣,讓一向自詡為情場聖手的莫庭遠,也不禁看癡了。
好尷尬地拉高了床單,芷雲將自個兒包得密密實實,裝模作樣地輕咳了兩聲,她問道:「現在你睡醒了吧?」
「啊?」他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地就恢復正常,「睡醒了!」
「那先送我回家吧!我怕穿同一套衣服去上班,被同事們發現,到時候就真的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就裝作若無其事吧!既然他無意,她又何苦強迫他呢?
「好。」
兩人相視一笑,心中同時湧上一陣若有所失的感覺,久久不散……fmx***鳳鳴軒獨家製作***bbs.fmx.cn***
廣告經過配音、配樂、特效、美工、剪接等後製作業後,B拷已經由工讀生送到華威進行驗收。
不明原因,一向親力親為的言芷雲,這回難得沒有出現。
螢幕上的廣告正在播放,然而莫庭遠的心思早不在那上頭,他整個腦子裡都在計較著,她為什麼沒有親自來?
要做的事情太多,忙得分不開身?不可能!他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她現在手頭上最大的Case就是這個廣告了,在他還沒點頭收貨之前,相信她的老闆不太可能會派給她別的案子。
這麼說來,她該是為了那個晚上的事情,所以不好意思來見他?
說也奇怪,雖然距離那個失控的夜晚,已經過了好些日子了,可如今他回想起來,卻仍有些心蕩神馳……
這是從前不曾發生過的事情。
「總經理、總經理……」跟著一起來驗收廣告的行銷部經理,在廣告播放完畢之後,一直在等待莫庭遠的回應,可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莫庭遠除了若有所思外,還是若有所思,久久不發一語。不得已,他只好大膽地出聲,喚醒這個心思顯然已經不知飄到哪裡去的上司。
「什麼事?」莫庭遠力持恆定如常的口吻,企圖掩蓋自己心不在焉的事實。
「廣告播完了。」行銷經理恭恭敬敬地報告。
「嗯。」莫庭遠的食指輕敲著桌面,狀似無意地問道:「你覺得這部廣告拍得怎麼樣?」
「嗯……」行銷經理思索了一會兒,中肯地道:「大致來說呢,廣告的步調是走輕鬆俏皮的路線,應該很能吸引時下年輕人的注意,而且內容也抓住了AGI3O88的功能重點,音樂、特效也搭得好,整體的感覺還挺優的,算是水準以上的作品。」
「既然你也覺得可以了,那就往上呈報吧!」莫庭遠倒也乾脆,拿起擱在一旁的外套,他準備離開。
與其坐在這裡胡思亂想,倒不如直接殺去她的公司,看看那個令他心神不寧的可人兒。
「總經理,你不需要再多看幾遍嗎?」行銷經理委婉地道。
老實說,他覺得總經理之前根本沒仔細在看廣告內容,單憑他不足為道的幾句評語,匆促下了決定,未免太過草率。
「這部廣告我全程參與,裡頭在拍些什麼,我比你清楚,所以用不著浪費時間。」莫庭遠頭也不回地揮揮手,不太負責任地交代道:「我先走了,剩下的就交給你了,拜拜!」
「是!」身為下屬的行銷經理只能羨慕地目送長官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