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帝王將相,青梅竹馬,波折重重 >> 負相思之天下定·上卷作者:賈童 | 收藏本站
負相思之天下定·上卷 page 20 作者:賈童
    門軸吱呀一聲,江琰怯怯探頭進來,連著發生了這麼些事,一向活潑的小丫頭也收斂了很多。

    江鶦微微一笑,「站在門外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江琰小心闔上門,「鶦姐姐,你……去看看琮哥哥好不好?」

    「怎麼了?」

    「他病了好些天了。」江琰一邊說一邊吞吐,「他……」

    「找了大夫沒有?」江鶦心裡輕輕刺痛一下,表面上卻只是把不以為意的目光從嫁衣上移開,對上江琰為難的神色。

    「你們兩個都是一副懨懨不樂的樣子,我……我那天聽到你們吵架,」江琰抬起頭來,「鶦姐姐,琮哥哥是不是真的喜歡你?那你嫁給太子,他豈不是最傷心的一個?」

    江鶦恍然,像是對江琰也是對自己低低一笑,「不會的,放心吧,他很快就會忘了我。那些只是戲言,你無須放在心上。」

    「可是他只聽你的話。」江琰哀求地望著江鶦,這也許就是血緣,讓她可以為了同父異母的兄長每一絲傷感而痛心。

    血緣,這是她和江琮之間永遠不能出現的東西,有時候血緣是一種羈絆,有時候也可以成為一種隔阻。江鶦微微一笑,倘若二人真是姐弟,江琮怕就不會再這樣糾纏她了。

    「我待會就去看他,你別擔心。」

    江琰喜笑顏開,忙不迭點點頭,轉過身去突然又回頭,「對了,琮哥哥不在商略宮。」

    「那他在哪裡?」

    「遲日園。」

    「去遲日園幹什麼,現在那裡還有花看嗎?」江鶦詫異起來。

    江琰搖搖頭,「不知道,琮哥哥一回來就搬過去了。」

    江鶦傳來馬車去了遲日園,門口守侍看見她絲毫也不意外,江鶦沉吟一下,「現在園子裡有什麼花可看嗎?」

    「回稟郡主,有秋海棠。」

    「在哪裡?」

    「最後面的水閣。」

    江鶦遣退旁人獨自前往,遠遠的聽見一陣簫聲隨風送來,斷斷續續,生疏中透著悲傷。

    水閣懸滿了白紗輕幔,榭中擺一張貴妃軟椅,江琮靜躺榻上,手裡輕輕撫弄一支竹簫,漫不經心的目光始終投向湖面,並不因靠近的腳步聲回頭。

    江鶦遲疑著伸出手去,撫上江琮額頭,一層微微的薄熱直襲手心,江鶦低低慍道:「你在發燒,怎麼能在這裡吹風?」

    江琮輕輕推開她,「你別來管我,我吹一吹風又不會死,至少比悶在屋子裡舒服許多。」

    江鶦低眉片刻,無奈慢慢盈滿胸中。她去找來銅盆打了井水,擰好帕子時江琮卻翻過身去拿背對著她,江鶦靜靜開口:「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江琮渾身都冷,全部的熱度都集中在了額頭,她的每句話每個字像常年纏著他的低燒一樣,軟綿綿的叫人難受,「恭喜姐姐覓得良人,開春姐姐就是太子妃,皇后這個位子如入囊中,光耀江家門楣,世上也再沒有哪個女人能比姐姐更尊崇。」

    字字句句帶著尖刺,江鶦不為所動將他輕輕翻過來,拿著濕巾擦拭額際,「你能這麼想最好,我嫁給太子,對每一個人都有好處。」

    江琮揮開她的手,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好似要望進她心裡,「好處?對你的好處在哪裡?你與他廝守終身,為他生兒育女的好處在哪裡?我倒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好處值得你把這樣的一生都給一個你毫不喜歡的人?」

    江鶦淡淡一笑,「不喜歡又如何,我喜歡的人已經被你殺了,我還敢喜歡人嗎?」

    江琮一怔,說不出半句話來相對,江鶦俯身撿起濕巾,浸入盆中搓洗,神色平靜如初。

    銅盆忽然傾覆在地,水流四處漫淌,江鶦還來不及從這意外的響動中回復過來,已被江琮從背後緊緊抱住,「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從我認識你的第一天起,你最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只要我好好養病,你就什麼都答應我,永永遠遠陪著我。」

    「我全都記得。」江鶦喉頭一緊,拉下他的手臂,轉頭一笑,「我答應你,不管你做過什麼,你永遠都是我最疼惜的人。」她發現自己竟然有些感傷,聲音微微低下去,浮起了久不曾見的憐愛。

    江琮慢慢哽咽,身上冷,頭腦卻又昏沉悶熱,兩種感覺互相衝撞,一時言不由衷又好似字字肺腑:「為什麼你一定要走?你到底要我做什麼才肯留下?是不是真的要我去一刀殺了那個昏庸無能的太子,你才能死了這條心,安安分分留在我的身邊?」

    江鶦見他眉宇之間淨是狠辣,明明一張清秀的臉,竟被這殘戾之色浸染得讓人不寒而慄。江鶦苦笑著伸出手去落在江琮眉間,想為他撫平那兩道緊皺的眉。

    「你為什麼總覺得殺人是唯一解決問題的辦法?種善因,得善果,你難道從不曾想過,那些因你而死的人也有雙親好友,和心中深愛的人?」

    溫暖從她指尖靜靜傳來,江琮忽然失了所有掙扎,低下眉眼去枕在她肩頭。也許他貪戀的只是這樣的一絲暖意,和當初簪入櫻花時在鬢間縈繞不去的一縷髮香。

    「秦少辜……你真那麼在意他?不過一個萍水相逢的男子而已,就讓你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為什麼會這樣?」江琮抬起頭來,眼底有著她從不曾見過的悲哀,「他能給你的,我哪一樣少了,為什麼你的眼裡心裡都只有他?你知不知道那晚我一直一直跟著你們,我一直在想,為什麼你肯那樣靠在他身上,卻只是拉著我的手,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一定從沒有像在他懷裡一樣,看著渾濁的月色,拚命祈求晨曦永遠不要來臨。」

    江鶦怔然。無力拉開他的雙手,無力將他推離,他也只是一個心被重重困住的孩子,可惜自己並不是能解救他的那個人。一想到這點,胸中竟蔓生出無限的疼痛,忽然發覺其實心底早已不再怪他,只是不知該怎樣將原諒的話說出口。

    江琮雙臂來到江鶦身後,慢慢地收緊,「我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從沒有哪一個字是假的,從我知道只有夫妻才能廝守的那一刻起,我就開始在心底裡把你當作妻子看待,敬重你,聽你的話,心心唸唸已經十年,你怎麼能告訴那些人,這只不過是我的一句戲言?」

    第七章氣象彌天,花事年年換(2)

    江鶦腦中一片空白,無法做出回應。不知所措的神色映在江琮眼裡,是熾熱過後的心如死灰。

    「……只是這一點點時間而已,能不能你把他從你心裡趕出去,只想著我。」

    江鶦目光輕輕一顫,沒有點頭也沒有拒絕,她抬起眼來直直地凝視他,最起碼,這一刻,她的眼裡只有他的映像。江琮輕輕地靠近一些,視線落到近在咫尺的唇瓣上,呼吸也一併隨著輕輕拍打上去。江鶦沒有閃避,說不出為什麼,她只是微微闔上雙眼……然而預期中的冰涼遲遲沒有降臨,連蜻蜓點水的觸碰也沒有,江鶦睜開眼只看見江琮淡淡望著她,陌生的眼裡已不再有一絲柔情。

    「我從不曾因為殺了他而後悔。你說得對,我要把你忘了。我前生欠你的債,到剛才為止都已經還清,這一刻起我不會再為你傷心。」

    這幾個月長得就像她的一生。從長干到清晏,回到王府內的微雲齋,開始又一輪等待,待嫁閨閣的日子變得如冰雪初融的流水一樣緩慢剔透,帶著一絲無可奈何的凌亂雜色——那些來不及熬過嚴冬的死去的生靈,在皚皚雪地中沉睡,冰雪逐漸化開,它們卻再不能甦醒,只能在這樣澄淨天真的懷抱中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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