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邊,崔旗磊深深的凝視著她,緊緊握著她的手,低低的、柔聲的、歉然的說:「對不起,沒有赴約,害你等那麼久。」
言言仰躺在病床上,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兩人相對凝眸片刻,她有些不安地問:「寶寶呢?寶寶沒事吧?」
他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沒事,但你需要安胎幾天,這幾天,你哪裡都不許去,我會在這裡陪你。」
她微張著嘴。「可是廚房……」
他打斷了她的擔心。「我相信劉昕可以獨當一面,而且我也快要調回總公司,你當然要跟我一起去,到時劉昕還是得獨立。」
「知道了。」言言望著他。「我要打個電話給我小阿姨。」
「我已經打過了,我跟小阿姨說你跟我一起去南部分店出差。」
「那就好。」
說完這句,言言就不說話了,靜靜的像陷在沉思裡。
他輕歎一聲,把她擁入懷裡,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髮。「你不問嗎?」
「我不敢問。」言言唇邊浮起一個虛弱的笑。「我怕你會回答要回到她們身邊。」說著「她們」兩字時,語氣格外落寞。
崔旗磊深鎖著眉宇。「我沒想到她會自己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
他要回家一趟,既然老頭子調查過勻淨,還親自趕走了她,更在乎她有沒有再跟他連絡,就不可能不知道她生下孩子的事,但老頭子多年來卻絕口不提他有個女兒,讓他起了疑心。
「如果你要回到她們身邊,我……我沒關係,反正寶寶還小,可以——可以拿掉,不會給你造成困擾。」她強顏歡笑地說,事實上已是心如刀割。
她怎麼捨得把孩子拿掉?那是她一直小心翼翼保護著的孩子,她的寶貝……
「這麼輕易就要把我拱手讓人?」她的話讓他打從心底震顫,卻故意粗聲粗氣的質問。
這麼為他著想的人,世上恐怕只有她一個了,明明自己難過得要死,還要笑著送他走,這個傻女人……
「不是的,是不想讓你左右為難,她們,也是你愛的人……」她的聲音苦澀而痛楚。
「你錯了。」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現在,只有你和寶寶是我愛的人。」
言言大大一震。「你……」
他緊緊抱著她,吻住了她的唇。
她也回吻著他,直到兩個人都快喘不過氣來才放開了彼此。
「我要你在我身邊,永遠!」他微喘著,深切的看著她。「至於她們,在道義上,我會照顧她們,給她們金錢上的幫助,因為她們的生活看起來並不好過,這一點你若能體諒,我會很感激。」
她抬眸看著他,眼底閃耀著水光。「我能,我當然能體諒!那是你的孩子啊!」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他扶著她躺下,替她蓋好被子。「你睡一下,我去買點吃的,答應我不會胡思亂想。」
言言給他一個微笑。「我不會胡思亂想。」
他又彎身吻吻她額頭。「等我!」
*****
崔旗磊又帶著滿身風暴氣息回家。
崔宏培心裡有數的看著兒子,該來的還是來了,他極力隱瞞的事,看來是瞞不了。
陳嫂端了兩杯熱茶過來,很快就退下了,客廳裡氣氛凝重得可怕。
「為什麼沒說我有個女兒?」崔旗磊慍怒地問。
如果老頭子明知道而不說,他不會原諒他!這陣子好不容易破冰的父子之情也將再度結冰!
「因為那不是你的女兒。」崔宏培看著兒子,臉上一點怒氣也沒有。
多年前,他只會大發雷霆,所以失去了唯一的兒子,現在他不會再那麼衝動行事了,不會再認為自己這個爸爸高高在上,如今他只希望兒子不要受到傷害。
「你說什麼?你到底在胡說什麼?」崔旗磊的臉色變得獰惡。
雖然事隔多年,但他連一刻也沒有懷疑過那個孩子不是他的,他始終相信他們的愛情,至少在他們相愛時,她是愛他的,對他是忠貞的!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這是事實……」崔宏培坐下,緩緩點起一根煙。「那個女人跟你在一起時,還同時跟一個警察在一起,那個傢伙是她的青梅竹馬,雖說是個警察,背地裡卻專搞見不得人的勾當,跟電玩業者掛勾,從中謀取暴利。」
「我不相信!」他怒聲咆哮。
當初他們幾乎天天膩在一起,她隨時就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她怎麼可能有別人?老頭子簡直在扯一個彌天大謊!
「我是不想你痛苦才沒有說出來,她說不知道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所以我才叫她拿掉,但她可能想賭賭看吧!離開你之後,她還是生下來了。」崔宏培冷笑一聲。「我後來也派人取得了那孩子的毛髮做監定,確定不是你的孩子,如果是你的種,她會消聲匿跡這麼多年都不出現要點好處嗎?」
「這是什麼意思?」他的臉色蒼白了。
崔宏培沉痛地說:「她向我要那一千萬,就是那個警察要用來擺平得罪的黑道,不然他要給人家斷手指了,為了救情郎,那個女人才會放掉你這條大魚,你這個傻小子,為什麼要逼老爸都說出來?現在,八成又是需要錢,不然她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出現?為了取信於你,甚至把女兒都搬出來了,真是個可怕的女人!」
客廳裡,只有父子兩人沉重的呼吸聲,崔旗磊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
他信任了那麼久的感情,原來都是假的……
「小子,你還不相信老爸嗎?」崔宏培懇切地看著兒子,語重心長,「那女人的爸爸有沒有撞死人,有沒有需要一千萬的和解金,這都有紀錄,查得到,至於那個孩子是不是你的孩子,只要做了監定就知道,我需要騙你嗎?」
崔旗磊閉了閉眼。
縱然不願承認,他還是得面對事實。老頭子說的沒錯,都查得到,勻淨是利用了過去他對她的感情,篤定他不會去查、不會和孩子做親子監定。
他深吸了一口氣,自己曾那麼怨怪老頭子拆散了他和勻淨,如今看來,一切是那麼可笑,而自己又是那麼的不懂事,被自以為的愛情蒙蔽了雙眼,什麼都看不見,差一點就失去了這份父子情。
他抬起頭,走出了大門,沒有回頭,但他的聲音傳進了崔宏培耳裡。
「對不起,還有……謝謝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