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家電視台還來取材,做少女懷孕的系列報導,以此為例,引起學校一陣沸沸揚揚,為平息這一連串的風波,學校對她處以留職停薪,委婉的轉告要等董事會開會後,才決定最後懲處。
換言之,石品婷快失業了。
她真的不是一位好老師,自己的私事影響到上課的情緒,努力了兩年,還是無法導正學生的觀念,她真是失職。
還好代替她位於的是艾略特,她總算可以安心,她相信他有辦法治理她那班牛鬼蛇神的學生。
賦閒在家的日子不太好熬,與父親碰面的機會變多了,以前每天頂多三四次。
既然她已經把家讓給父親與他的未婚妻。她要識相的搬離,絕不與他們同處一室,母親的牌位當然與她一起,誓死不離。
這幾天待在家無聊,今天她一早外出問了幾家仲介公司,還碰到父親的學生,再三保證會幫她找到適合的房子,還隨口問起父親的好事何時近了。
玫睛大家早就有所耳聞,只有她不知情,算了,說好不再管他,多想多煩惱。
走了一圈,她不由自主的繞到學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廳,這家靠山的咖啡廳隱密氣氛又好,她貪婪的棒著熱咖啡,瞇眼輕啜,借此驅走寒意。
有時她會想起她的學生,那些吵鬧、調皮、憤世嫉俗、裝酷、懶散、愛慕虛榮……每一個都有他的特色,卻被學校貼上麻煩分子的標籤。
天啊!她從不曉得自己那麼想念那一群壞傢伙,再半年他們就畢業了,自己卻不能親眼見他們走出校門,踏人社會,實在太對不起他們了。
現在又要換工作,真有點捨不得。她把報紙擱到桌上。
石品婷揉揉眼睛稍作休息。今天天氣有點陰涼。她撐著下巴,窮極無聊的把目光轉向落地窗外,看著遠山、小巷、來往的車輛與學生。
咦?那個不是她班上的徐震生嗎?現在是上課時間,他怎麼可以跑出來?難道他蹺課?
好哇!艾略特這傢伙前幾天還再三的保證會照顧她的學生,現在卻任由他蹺課。
她匆忙的結賬,趕到樓下恰巧目睹他坐上一輛氣派的黑色轎車。下車接應的人滿臉橫肉顯然不是善類,該不會又是他父親的仇家上門為難他?
她直覺有異,招手喚了輛計程車,對張著一口黃板牙的司機道:「司機先生,請幫我緊跟著那一輛車。」
「小姐,你是在追老公喔?」好奇的司機問道。這種事情他見多啦,瞧她一臉緊張一定是抓奸啦,他在心底篤定的想。
「不是,是我蹺課的學生。」她抓緊前座的椅背,兩眼盯著前方那輛黑色轎車,深色玻璃讓她看不見裡頭的狀況。
司機聽了感動莫名,「原來你是老師喔,出來迫蹺課的學生真是令我感動,以前我老師要是也這樣抓我回去讀書,我現在也不用在外奔波生活。以前少年的時候不懂事,每天都讓老師擔心。」他一臉感慨,緬懷起荒唐歲月。
眼看那讓車子越離越遠,石品婷趕忙搖著司機,打斷沉陷在回憶的他。「不好意思,能不能請你開快一點?」
「那有什麼問題?」司機拍著胸膛,豪氣干雲的大聲道:「現在的孩子就是不知福,整天想蹺課不學好,老師!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追到。」
她提醒他,「不要被對方發現,我想知道他有什麼苦衷。」
「好、好、好,看我的。」他拿起對講機,對著話筒說話,「這裡是小蜜蜂、小蜜蜂,請幫忙迫尋一輛黑色轎車,車牌號碼是……」
一下子,許多雜訊傳人,司機一收到馬上鑽人車陣中衝鋒陷陣。
即使對方小心謹慎的故煮繞道而行,有經驗的司機始終緊緊跟著。
轉了快兩小時後。他們總算在一個隱密的角落停下。
車門打開,一個人影立刻衝出來,跨在電線桿旁,不住的嘔吐。
「老師,你有要緊沒?」司機走出來,一臉關心的以台灣國語問道:「歹勢啦!開太猛了,不過人有給你追到呢,他們往大樓進去了。你那個學生旁邊還有幾個穿黑衣服戴墨鏡的男人,看起來像黑社會的人喔,該不會他加入幫派吧?」
石品婷拿出濕紙巾抹淨嘴角的穢物,好一會兒才能站穩身子。
這趟折騰人的車程著實使她大開眼界,想不到台北市裡有這麼一位能人,不栽培他當賽車選手真是糟蹋了,還有那整個車行像是情報網四通八達。
「老師,你好點沒?」
「我好多了,謝謝你,這是車錢。」她還了兩張千元大鈔給司機。
司機推開她的手,義氣的道:「老師,這些小錢就免了,我當交一個朋友,你這麼為學生,我難道就不能做件好事嗎?」
碰上這種人一定要比他更海派。「哪有這回事,朋友當然要交,不過要邊交邊賺錢啊。今天沒你的幫忙恐怕迫不上我的學生,你一定要收,不然就是看不起我這個當老師的。」
「啊1老師,你講這樣,哪有可能。」
她不能再耽誤時間,把錢擲給他後頭也不回的道:「我要去找我的學生,不多聊了,再見。」她快步走進那棟大廈。
想不到這棟外表不起眼的大廈裡頭,竟有那麼多間股份有限公司,招牌一塊塊的貼掛在警衛室裡。
「小姐,找人嗎?」警衛走出來問她。
「我想找剛剛進去的人。」她看向一旁,電梯停在.十七樓,對照牆上的招牌是黃紀股份有限公司。
警衛回這:「抱歉,我們這裡大都是私人行號,因此沒有先通知不能進入。」
這擺明是聞人勿入的拒絕方法。石品婷無計可施,只得到附近的餐廳等著,她特意挑選能看到大門口的位子坐定,以守株待兔方法等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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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裡瀰漫著詭譎的氣氛,黑色的布幔後隱藏一位大人物,他正是全世界國際刑警亟欲逮捕的罪犯——東南亞的大毒梟。
徐震生被帶到這裡將近半小時,才能和他說話,不過他只看見他微微蹺高的左腳和光可鑒人的黑皮鞋。布幔前有兩個高頭大馬的保鏢,雙手交叉的站定,以防有突發狀況。
「你父親好嗎?」
「這你們不是比我更瞭解?」徐震生嫩過頭,眼中有著憤怒與悲哀。
「但是我們總會有疏忽的一刻,況且我得時時提醒你我們的交易,免得你忘了。」布幔後頭的男人發出令人不寒而僳的笑聲,他站起來左右走動。
燈光微弱,徐震生無法看到他的臉,有種味道充斥鼻腔,雖然不臭,但聞起來讓人很不舒服。
自從父親失蹤後,他便被這些不明分子威脅,父親仇家多,這個恐怕是最兇猛的。他以母親的安危要挾他要第一時間通報他父親的消息,而他總共見過他三次。
他勉強的打起精神與他交涉,「你會怎麼對他?」
「他?你不是很他害你們母予沒能過正常的生活。」男人的聲調夾雜著殘酷的戲弄,「我幫你解決一個大麻煩,又送你們母子無憂無慮的未來,你哪還有時間去擔心他的下場。」
徐震生氣怒的別開頭,「那是我家的事。」
毀了他的交易,還妄想全身而退?他打下來的信譽全被除康弄壞了,如果不給他顏色看看,豈不是讓外人看笑話?道上的兄弟全等著他處理。他要好好的懲罰反叛他的人,好為自己討回一點顏面。
畢竟遠從東南亞來台灣,墊伏那麼久總要有一點收穫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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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品婷垂頭喪氣的回到家中,她等了一下午都等不到徐震生,他像是蒸發了。
難道是自己看錯嗎?不可能,教了他這麼久,她沒道理認錯又漏看。
她想得專心,低著頭要回到房裡——
驀地,威嚴無比又帶點自信不足的聲音在客廳響起。
「品婷,你回來了啊,我有事要跟你說。」
她回過頭,發現她父親與藍曉惠並肩而坐,而且雙手緊握,神情十分緊張,卻裝出很勇敢的模樣,彷彿準備要與洪水猛獸爭鬥。
顯然事前演練不足,她父親的額頭滿是汗水,臉孔漲紅。
她好整以暇的坐到沙發上,「你說吧,有什麼事?」
石元宗與藍曉惠相視微笑,他感受到手中傳來愛人鼓勵的力量,給予他無比的勇氣,他挺直腰,表現出一家之主的威嚴道:「我要與曉惠結婚了。」
他預期女兒會大聲反駁,外加冷嘲熱諷,不過他有心理準備,為了曉惠肚子裡的孩子,他不能再懦弱下去。
「好啊,恭喜你們了。」
「不管你怎麼反對,我——」原本準備滔滔不絕解釋的石元宗,在消化完聽見的話後,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她對著同樣嚇傻的藍曉惠道:「歡迎你進這個家。」
「你……你不反對!」他實在不敢相信這是女兒的肺腑之言。
「為什麼要?」她啼笑皆非。
太友善了,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石元宗反而有點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的問,「你真的不反對?」
「是啊,好了,我累了,我想先回房休息一下。」她起身走向房間。
呼,總算完成一件事。一關上房門,她疲累的和衣倒在床上。
真想不到我房子會那麼累,她睡了一整夜未醒,連艾略特敲門探問,也沒力氣開門。
睡醒後神清氣爽,她洗了個澡便去吃早餐。
「早安。」穿戴整齊的艾略特喝著豆漿,燦爛的朝她一笑。
那口白森森的牙簡直可以去拍牙膏廣告,也像漫畫中的男主角,嘴角會發出閃亮的光芒,害她心臟猛烈的跳動。
真討厭,自己越來越像花癡了。
好不容易穩住狂躍的心跳,她喝了口溫熱的豆漿,猛然想起昨天的怪事。
「徐震生昨天有乖乖上課嗎?」
艾略特一愣,隨即笑出聲,「當然有,你還不放心我會管好你的寶貝學生嗎?你趁這幾天圩好休息,等董事會決策後你一定能回來教書,你放心好了。」
石品婷點點頭喝著豆漿。
她不認為自己看錯,更為艾略特有一絲遲疑感到疑惑。
因為愛觀察人,旁人再細小的變化她都能注意到,她的直覺讓她認為此事不簡單,有蹊鐃。
她決定下課去找徐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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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蝗蟲蠢蠢欲動,已跟徐震生見過多次面,小組同事偵查到確切的位置,有人在徐震生住家附近看到徐康出沒。」
艾略特笑道:「我知道了,保持聯絡。」他切掉手機的通訊。
總算要收網了,不過也要徐震生配合。
他們的計劃是打算等徐康與蝗蟲碰頭時一網打盡,現在讓人不解的是,當初徐康為何臨時抽手,帶走那批毒品,他應該知道卻走了蝗蟲的貨等於死路一條,他冒險的動機為何呢?
看來這個問題只有當事人知道,臥底近四個月,他發現徐震生的品行優良,功課好,很知上進,會被編到這個班級,全是家庭背景害了他。
蝗蟲的人馬、父親的價人和警方全都在監視他。他恐怕是世界上最沒有隱私、自由的人吧,他要找機會探他的口風,讓他與警方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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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石品婷總算等到徐震生。
「震生。」
看到她的那一刻,徐震生有哭出來的衝動,卻咬緊牙關忍住淚水,喉頭發緊的叫喚,「老師。」
她眉頭微皺,「你臉色不好,是不是打工打過頭?我們先進去再談。」她拍拍他的肩,關心的說:「你有沒有好好吃飯?你可不能倒下去,再幾個月就考試了,你要撐下去,考上好大學給人家看,我們班就靠你了。」
一進屋子,她便自動幫他收拾一些雜物,又燒了開水。
等水開的同時,她注意到自己引以為做的學生竟坐在木椅上一動也不動的沉思,表情無比凝重。
「怎麼啦?又有人上門找磋?還是學校為難你?」她在他身旁坐下,「還是你病了?」她伸出手貼住他的額頭測體溫。
沒想到他即撥開她的手,爆出怒吼,「你們不要理我行不行?我快被你們逼瘋了!」他背負了太多的恩怨。
「誰?誰逼你?」即使他對她凶,她仍無法丟下這個優秀的好孩子。
「你回去啦!我不想考試了!」老也沒用,麻煩會找上門,永無止境的要他當遠。
一直以來他都有禮好學,收斂自己的脾氣,默默在自己的課業上努力,他只希望能平靜過日子,這種小小的心願卻永遠也實現不了。
「來,告訴老師,發生什麼事?我們一起商量,難關一起跨過。」
「你不過是一個老師,怎麼可能什麼事都辦得到,你根本不瞭解我要承受的壓力有多大。你能為我做什麼?讀書是為了將來,但我現在都快過不下去了!」他憤怒的吼叫,滿是挫折。
他的話刺痛了她的心。他說得沒錯,她不是個盡責的老師,諷刺的是,不只是學生,連她現在都還在被學校觀察中。
腦中儘是黑道分子威脅的話語,徐震生無暇顧及她,開口趕人,「你走吧,你幫不到我的。」
她抬起頭來,堅毅的道:「你錯了,只要我還活著,我就一定要幫你,我是你的老師,你永遠要記住這一點。你不說我就不走,反正我有家歸不得,有時間跟你耗。」
「你……」這是頭一次,他看見老師不理性的表現。
兩人僵持不下,許久,徐震生頹喪的倒坐在椅子上,臉孔理進黝黑的雙手中。
「我爸回來了。」
一時之間,她訥訥的說不出話。
「當初他丟下我們母子一走了之,留下一堆爛攤子,現在黑白兩道都在找他,他還回來幹什麼?嫌給我們製造的痛苦還不夠嗎?」
怪不得他心緒不寧,原來是這樣;
「他跟你聯絡了嗎?」石品婷輕聲問道。
他苦笑,「怎麼可能,他根本不敢!貨主在道上放話,只要知道他藏匿處就有一千萬,警察也死咬這條線不放,誓死追到違禁品。現在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他,他卻還要回來!他害我們還不夠慘嗎?萬一我媽知道那男人又回來,病情肯定加重。」
「那書也不能不念啊,昨天你饒課了,是不是?」她本是為此事上門。
他臉色大變,「你怎麼知道?」
「我親眼看你進入黃記股份有限公司。」
「老師,你是局外人,一旦插手就無法抽身,我不想害你,你走吧。」
「看你深陷泥淖裡,我能一走了之嗎?你完完整整的告訴我吧,我們一起想辦法。」
徐霞生遲疑了半晌後,艱澀的開口道:「我必須出賣我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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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品婷震驚得猶不能回復,剛聽完徐震生的話,把原本生活平靜的她帶人另一個險惡的世界。
步出徐家已經近十點鐘,她有著深深的無力感。
震生說得對,她什麼忙都幫不上,這已超出她所能理解的世界。
明明知道有人要對他不利,卻不能報警,因為警察也在暗處伺機而動,利用他鎖定可疑分子,最可憐的是受波及的他。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幫他解決這個麻煩,恢復正常的生活,否則他會一輩子活在父親的陰影下。
她深歎了一口氣,仰頭望著黑暗的天空,有種冰冷的濕意點點滴在腔龐。
下雨了,她躲到騎樓下躲雨,四下無人對深夜未歸的女子來說是很危險的。
突然,她意識到自己正是落單的女子,此時,身後猛然伸出一雙大手,用力摀住她的嘴,將她往草叢裡抱。
她正想反擊,卻聽見頭頂傳來,「石老師,別叫,我是震生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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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正慶幸她不反對曉惠加入我們家裡,原來到頭來還是一場空,要不是學生提起,我壓根還被蒙在鼓裡。」石元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鼻頭都被擦得紅通通,與粗礦的外表十分不搭。
桌上擺的全是他用來擦眼淚的衛生紙,一團一團。
艾略特揉搓眉心,不放多看石元宗一眼,住到現在,石元宗在他心中的形象完全被鐵石心腸的石品婷摧殘殆盡。
唉,石叔興沖沖的與女友準備婚事,想不到卻爆出女兒要搬家的消息,在為人父的角度看來,不啻是個無言的抗議。
「我知道我不是個好父親,我愧對她,我曾經把她丟在兒童樂園裡,可是我已經盡力補償了,現在她來這一招,那我的苦心不是白費,她還是不原諒我。哇……」
突來的哭聲讓艾略特不得不掏掏耳朵,緩緩被驚嚇的心情。這對父女到底要僵到何時啁?
他不理會石元宗,逕自陷入沉思中。
今天小組成員偵查到徐康在醫院附近出沒,應該是要探望久病臥床的妻子,沒想到即冒出另一級人馬持槍迫殺他,結果兩派人馬有小小的槍戰,對方幾位兄弟掛了彩,逮捕了幾人,卻讓徐康逃了。
那幾個兄弟經過逼供後,吐實是蝗蟲的手下。
看來徐康真是窮途末路了,黑白兩道都怖下天羅地網,好得知那批毒品的下落,他身價可高了,這次恐怕不像兩年前那樣容易逃出台灣,根據線人的消息,蝗蟲下令活捉不到,格殺勿論。
這場戰爭是看誰先找到徐康才算數。
凌晨兩點,門口傳來鑰匙打開門的聲音,石家客廳大燈馬上亮起。
石元宗與艾略特兩個大男人準備來個大會審,這次他們請好,一定要狠狠的罵罵任性的石品婷。
門剛開,石元宗就清清喉嚨大聲道:「一個女孩子家,三更畢夜才回來!也沒打電話通知,太不像話了!」
進入屋內的石品婷面孔鐵青的狠瞪他們倆,不發—語的回到自己的房間。
那冰冷的眼神令父略特心驚肉跳,直覺不對,不過他不敢妄動,先支使炮灰上場。
他小聲的在石元宗耳旁嘀咕,「千萬不能前功盡棄,你一定要擺出父親的尊嚴,使她瞭解誰才是一家之主。」
嗯!沒錯!
石元宗追到石品婷的房裡。「我還沒說完呢!」
一進門卻見女兒翻箱倒櫃的把衣服塞進皮箱裡,頓時,他像洩氣的皮球,急得在她身旁團團轉,忙著解釋,「我……我只是問問你而已,你犯不著離家出走啊。」
她站直身子,對著他冷冷道:「我有自知之明。耽誤了你多年的青春,一個鰥夫帶著女兒是有些不方便,你要結婚,我總不能妨礙你與新婚妻子相處,少一個陰陽怪氣的繼女只有好處。你放心,我不會跟你要什麼財產,你就當沒生過我。」
她看都不看愣住的父親,拖著行李就要出房間,卻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
「你這樣說太傷石叔的心了。」他不出面不行。
石品婷咬牙切齒的瞪著他,似乎想以目光在他身上射出兩個窟窿。
「走開!」她低喝。
「然後看你走出我的生命?」
聽到他的話,她突地笑出來,眼裡閃著淚光,語帶憂傷的道:「你不用再演戲了,我已經知道你是來臥底。你不用挖空心思討好我,想套出關於震生的消息。」
聞言,他如澶雷擊,辯才無礙的他狼狽的擠不出一句話為自己辯白。
她盡量心平氣和與他交談,事實上,她的心頭百味雜陳。
要不是徐康告訴她,她還不知要被隱瞞多久。
原本潛逃回國的徐康竟躲在自家附近的廢棄工寮裡,那附近雜草叢生,又有幾處墓園,讓人望之卻步。
徐康表示他觀察她許久,發現她是真心為兒子好的善良老師,希望她能幫助他,他願意把毒品交給住在她家的艾略特。
起初她還反駁,艾略特不過是一名老師,應該把毒品交給警方才對。
誰知徐康說他跟蹤她時,湊巧看到艾略特與東尼的秘密會晤,才識破他的身份,並且再三表示他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她把所有事情串聯起來,艾略特特別關心震生,他與警察關係良好,他的武術精湛,這一切都顯示他有預謀是為更加接近震生,包括對她的好,對她的調侃。
她驀地憶起又對他問,「是不是你向訓導處吐露我的學生墮胎的事,好讓我留校察看,你得以確實把握震生的行蹤?」
不愧是冷靜聰敏的人,只要有線索,任何事情都能歸納,而且準確度高。
這確實是他所為,事到如今,他只能承認點頭,「是,你猜得沒錯,是我建議讓你休息一個月,等事情結束後再讓你復職。」
啪!清脆的聲音響起,他的臉被打偏,臉上立刻浮現一片紅腫。可以想見,她是多用力。
「你不知道名譽對一個女孩子的影響有多大。」
「我已經把傷害減至最低,萬一任務失敗,涉及的層面更廣,我必須有所取捨。」
她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你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對我好也是相同的理由吧,真是難為你了,要應付我這麼一個難搞的老師。」她的感覺就像有個人拿把利刃剖開她的心,她的血不停的淌滴,疼得難以呼吸。
「沒有,我承認我的確是有計劃性的接近你,不過那只是一開始,後來的發展就不是我所能控制,我是真心想——」
她痛徹心扉的閉上眼,「夠了,我不想看見你虛偽的臉孔,聽見你說出欺騙我的話,你不要再羞辱我了,我沒有你想像中堅強。」
「我知道現在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他落寞的垂下頭。
在敵人面前倒下便輸了,她架起脆弱的防護罩,保護殘餘的自尊,「能夠講開也是好的。」她忍住滿腔的怒火轉身想立刻逃離,否則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麼失-去理性的事。
「你不准走!」他握住她的手腕。
「你憑什麼限制我?」
他說不出挽留她的話,卻瞭解一旦她離開,他們的生活將會成為兩條平行線,永無交集。
情急之下,他不經大腦考慮便道:「既然你知道事情的大概,那從現在起,你必須協助警方辦案,絕對不能離開。」
石元宗看著兩個年輕人怒目相瞪,誰也不肯退一步,他幫誰都不對。女兒那恨不得啃入骨、飲人血的凶殘眼神,好可怕。
僵持不到五分鐘,本以為將會有一場龍爭虎鬥時,石品婷突然壓抑不住被欺騙的委屈,毫無預警的眼淚撲簌簌的掉落。
兩行清淚滑落淨白的臉龐,嚇壞了兩個大男人。
艾略特頓時失了心魂,急得團團轉,話氣迅速軟化,他虛弱的哀求,「你不要哭,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嗚嗚……」她甩開他的手,跌坐在地上,摀住臉頰,淚水不停的從措縫間流出,無法抑止。
「你不要這樣,你不要哭,對不起,對不起。」看她落淚,他的心都揪成一團,他跪坐在她的面前,又哄又憐的把她摟抱在懷裡。
「嗚……你走開啦!」她哭得傷心,還騰出一隻手,推開曾經令她流連不已的寬闊胸膛。
當時她以為那是她一生的依靠,甚至有托付終身的想法,誰知到頭來卻是一場空,實在是太諷刺了。
「我雖然欺騙你,不過我對你是真心的,我絕無妄言,否則我就不得好死。」
聽到這種戲劇性的毒誓,她憤怒的抬起頭來,瞪著他們,「出去!」
「品婷,你——」
「給我出去,否則我馬上就走!」
她使勁把他們推出門外,重重的鎖上房門。此時她力氣告罄,背靠著門,緩緩的滑坐在地上,哭得肩膀顫抖著。
門外的艾略特還不放棄,石元宗一副很有經驗的拍拍他的肩膀。
「明天再說吧。」
保知個性剛毅的她斷不會輕易原諒他,他也只得暫時放棄,把心思轉向正事上面。
他通知小組成員盡快的佈置,以因應即將到來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