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習班的基礎課程是三個月,她也決定趁著補習計算機的這三個月,順便利用空檔補習以前學過、但已忘得差不多的英文。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離婚並沒有造成她太大的困擾,恢復單身的這些日子雖然有些寂寞,但還算充實。
在三個月的計算機課程告一段落後,她以優越的結業成績獲得補習班的推薦,得到幾個面試的機會。
其中一個面試機會,是享譽國際的「牧式企業」人事部門。
「牧氏企業」是一家日商公司,靠著總裁驚人的洞悉力與領導力,再加上優異經營團隊的完善規劃,總是能讓公司掌握住最新的商業信息,進而做出準確的投資,讓「牧氏企業」在一片不景氣中,依然能交出亮眼的成績單。
多少社會新鮮人與同業人士都希望能進入牧氏企業,因為只要能進入牧氏,就等於擁有一張長期飯票,幸運的話還可以名利雙收。如此優渥的條件怎不教人心動?
今天,就是她與「牧氏企業」人事部約好的面試日期。
來到看似高聳入天的「牧氏企業」辦公大樓,方欣玉不禁開始緊張起來,但她還是說服自己抗拒恐懼,要自己自信的走進「牧氏企業」
來到六樓的人事部,她先向服務台的小姐說明來意後,便被領到會客室就座等待面試。
面試她的人是人事部的吳主任。
當吳主任走進會客室,方欣玉禮貌的向他打過招呼後,只見吳主任坐在她對面,翻著手上的履歷表,一邊打量她。
終於,他放下履歷表,看著她疑惑問:「方小姐,妳從這麼優秀的學校畢業,而我這裡缺的只是行政助理,會不會太大才小用了?」
方欣玉笑笑,她早料到會有這個問題。
「主任,我只想找一個穩定的工作,重新經營我自己的生活,但我一點社會經驗也沒有,所以工作找得不是很順利,如果『牧氏企業』肯錄用我,我會努力學習,不會讓主任失望的。」她誠懇道。
吳主任點點頭,被她的誠懇打動,他明確的說:「好,方小姐,請妳禮拜一來上班,本公司試用期是三個月,希望妳好好表現。」
聽完吳主任的話,她興奮得想尖叫,不過她還是維持著禮貌的態度向吳主任道謝後離去。
走出牧氏企業,她立刻拿起手機,打了通電話給宋仙凌報告這個好消息。
當響了幾聲的電話被接起時,她不禁高興的叫道:「仙凌,我被牧氏企業錄取了!」
「知道了,恭喜妳,妳也不需要這麼大聲吧?」宋仙凌出聲抱怨,不過還是高興的接口道:「晚上來我店裡,我們去吃飯,我請客!」
「好!」方欣玉爽快的允諾後,才掛上電話。
一個禮拜後,方欣玉正式上班。
由剛開始的手忙腳亂,到後來漸漸得心應手,才短短一個月,她已經能完全適應自己的工作。
大公司的福利制度、待遇都很不錯,唯一的缺點就是人多嘴雜。
有一次她在化妝室,不巧聽見幾個女同事對她離婚的批評與意見。
雖然她早已有心理準備面對別人的指指點點,但是親耳聽見同事對她過度的關愛時,還是讓她無法釋懷;但工作順利,卻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在她通過試用期、成為正式人員後,她決定趁著週末,約宋仙凌到一家日本料理店慶祝。
宋仙凌來到日本料理店時,方欣玉早已恭候多時。
當方欣玉走進店裡時,便吸引了不少目光,現在宋仙凌來了,整個店裡的男客人更是不願將眼光移開。
宋仙凌時髦的穿著與漂亮的面容,在化妝品與名牌服飾的點綴下更顯得明艷動人;而方欣玉的質樸與清純外貌,完全看不出年輕的她已是歷盡滄桑。
多年好友的默契,方欣玉已經幫宋仙凌點好酒菜。
宋仙凌坐下後,方欣玉立刻幫她斟酒。
「恭喜妳啊,終於找到一份好工作了。」宋仙凌舉杯道。
「謝了。」方欣玉笑笑,拿起酒杯一口喝盡。
她們邊吃邊聊邊喝酒,過了一個多小時,走出日本料理店時,方欣玉早已醉得一塌糊塗。
「欣玉!」宋仙凌扶著她,無奈她的恣意妄為。
雖然她明白欣玉是因為工作壓力太大與生活瞭變,才會趁著今天藉酒澆愁,可是她無法接受這種做法。
「仙凌……我還想再喝……」她搖搖晃晃的在無人的人行道上走著,斷續道:「我還……能喝……今天……是好日子!我……要慶祝!」
「欣玉!」宋仙凌吃力的扶住她,沒料到她會突然掙開她,往前踉蹌而去。
「我……好高興!」方欣玉邊走邊喊道。
宋仙凌跟在她身後,心疼的看著她。
看來她對林宇祥並不是完全沒感情,否則她不會這麼刻意折磨自己。
昏暗的街道雖有路燈照明,卻還是讓人看得不真切,所以當一個人影突然從轉角出現在方欣玉眼前時,把一直留意方欣玉的宋仙凌嚇了一跳。
而醉得一塌糊塗的方欣玉正好順勢往來人的懷裡倒去。
來人顯然嚇了一跳,不過還是本能的扶住她。
沒想到方欣玉突然就往地上吐了起來。
扶住她的人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呆呆的抓著她的雙臂。
方欣玉吐完後,又掙開那位倒霉的路人,繼續往前走,然後高舉雙手胡亂揮舞,高興的大叫了起來。
宋仙凌連忙走向前對受驚的路人甲道歉。
「對不起,她喝醉了……」
突然一輛出租車在方欣玉面前停了下來,方欣玉想也不想的就開門坐上車去,宋仙凌見狀,連忙拋下路人甲飛奔向前,也跟著坐進出租車裡。
只留下困惑不已的籐野浩司呆立在街頭。
等到籐野浩司從錯愕中回神,第一個反應是難以置信。
「這是什麼日子?回台灣的第一天就讓我遇到這種事。」籐野浩司歎道,低頭看見自己的鞋子後,更是發出不平之鳴。
「我的鞋子!天啊!那是我去意大利買的﹗那個女人也太狠了,居然吐在我的鞋子上!」
他蹲下身子,拿出面紙開始擦拭自己的鞋子,邊碎碎叨念。
突然,鞋子旁的方型物體吸引他的目光。
是一個黑色皮夾。
他將皮夾拾起,打開翻看了一下,見到失主的身份證。
「方欣玉?」
他無奈的哼了一聲,收起皮夾,起身往前走。
走過幾個紅綠燈後,籐野浩司沒意外的看見一個人影正站在他的車旁。
他趕緊飛奔向前,直到跑到那人身邊才停下腳步,臉不紅氣不喘的道:「信謙,對不起,發生了一些事,所以我遲到了。」
牧信謙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似乎不想聽他解釋。
籐野浩司何嘗不瞭解自己好友的想法。
「真的!我沒騙你,我有證據!」他連忙掏出皮夾道出剛剛的經過。
看著自己的好友還是倚在車旁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他還是想解釋。
「我真的沒騙你!」他打開皮夾道:「這個女人叫方欣玉!」
原本面無表情的牧信謙猛然一震,條地伸出手搶過籐野浩司手上的皮夾。
他快速的翻看後,臉上露出了一抹難得一見的笑容。
「我找到她了。」牧信謙低沉不帶任何情緒的嗓音平穩說道。
「什麼?怎麼可能!」籐野浩司沒想到牧信謙尋尋覓覓五年多的人竟會被他遇上。
「走吧。」牧信謙冷漠道,逕自打開車門坐進車裡,結束對話。
籐野浩司不甘心的咕噥幾聲,跟著打開車門坐進車裡。
回到自己位於郊區的別墅時,牧信謙不理會籐野浩司的追問,走進自己房裡,將籐野浩司關在房門外。
「信謙!」籐野浩司對著門板無望的再叫喚幾聲後,才歎著氣回自己房裡,坐在床沿開始沉思。
與牧信謙從小到大認識二十幾年了,只覺得他的脾氣越來越古怪,人也越來越難纏,虧他常常當著同事的面自誇自己有一眼就能看穿別人心事的本事,怎麼這會兒他連自己的好友也看不透……有時他真懷疑,自己和牧信謙真的是好朋友嗎?
被父親推薦進入牧氏企業日本總公司工作至今也快三年了,當初因為父親的鼓勵,他才決定跟著總裁的兒子牧信謙到台灣經營分公司,當他的左右手。
雖然他現在名義上是副總裁特別助理,但他覺得自己更像是皇帝身邊的太監一樣,大事不管,專管小事。他真不明白,父親怎麼能當牧氏企業總裁二十多年的特別助理還做得有聲有色?怎麼他才當幾個月,就快要崩潰了!
往床上一躺,他無奈的罵出幾句日文,自喃道:「早知道就留在日本繼續當我的經理,也省得在這兒活受氣。」
再碎碎念幾句後,他才閉上眼睛,緩緩睡去。
而在自己房裡的牧信謙則了無睡意。
他坐在書桌前,將方欣玉皮夾內的東西一一掏出,想再多瞭解她的近況。
除了幾張信用卡、證件、名片、現鈔外,似乎沒有什麼線索。
夾雜在證件中的工作證突然引起他的注意。
他將眼熟的工作證拿起,看仔細後,不禁淡然一笑。
她居然在他的公司上班?看來老天還是很眷顧他的,否則怎會在他想放棄時又安排她出現在他的生命中?
他拿起置於桌面的電話,撥了籐野浩司的號碼。
籐野浩司才剛沉沉睡去,馬上被電話鈴聲吵醒。
他迷迷糊糊的伸手接起床頭上的電話,用日文無力問道:「莫西莫西?」
「浩司,她在牧氏企業上班。」牧信謙看著手中的工作證簡單說道。
「什麼?」籐野浩司在聽明白後完全清醒,他坐起身子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牧信謙將他的計畫一一告訴他。
籐野浩司聽完牧信謙的安排後,笑著答覆道:「一切就照你的吩咐。」
掛上電話後,籐野浩司興奮得難以入眠。
原以為來台灣會很無聊呢,沒想到才剛到台灣就遇到這麼好玩的事。
看來一場好戲就要上演了。
方欣玉坐在家中的沙發椅上,捶胸頓足兼搖頭歎氣。
她怎麼那麼倒霉啊!昨天晚上和汕凌去喝酒慶祝,居然把自己的錢包搞丟了!雖然裡面沒什麼錢,可光是辦證件、掛失那些有的沒的瑣事,就要耗上一整天的時間,她才剛進公司,怎麼好意思請假呢?
她再歎幾口氣,覺得自己光是煩惱就已經快被煩死了。
早上打了通電話給仙凌,原本想找她訴苦,沒想到她話還沒說完,就因為昨晚的失態與糊塗被仙凌罵得狗血淋頭,害得她不敢再打電話給她了。
聽說還波及無辜的路人甲,她真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歉疚。
現在她能做的,就只有枯坐在家中等電話,看有沒有哪位善心人士撿到她的皮夾後肯打電話通知她了。
無奈的拿起抱枕,用力搥了幾下,她還是怨懟。
不期然的,她的視線停留在以前林宇祥常坐的位子上,以前他總是溫柔包容自己的所作所為,絕不會像仙凌那樣罵她的。
隨即她笑著甩甩頭,甩開不該出現的情緒。
他們已經離婚半年多了,他並沒有再和她聯絡,想來大概是新戀情正經營得有聲有色。
林宇祥是個好男人,只是……她不適合他。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劃被滿室的寂靜,也將她自沉思中驚醒。
她急忙接起電話,問:「喂,哪位?」
籐野浩司在電話那端清清嗓,問道:「請問是方欣玉小姐嗎?」
「我是……」此刻全然陌生的男性嗓音讓她困惑。
籐野浩司開口道:「妳好,我昨天晚上撿到妳的皮夾,本來今天想約妳出來將皮夾還妳的,不過沒想到妳居然和我一樣在『牧氏』上班,所以我想明天上班時再拿去還妳,不知道方不方便呢?」
「你也是在『牧氏』上班?真巧!」方欣玉沒想到會那麼巧,樂得想再同他聊聊。「請問你貴姓大名?在哪個部門工作?」
籐野浩司溫文道:「我叫籐野浩司,現在是助理,在三十樓上班,妳明天午休時可以上來找我,還是我去找妳,妳在哪個部門?」
其實籐野浩司早將她的底細查得一清二楚,這麼問只是想減低她的戒心。
方欣玉不疑有它,老實道:「我在六樓人事部。真巧,我也是助理。」
關於她對他職務上的誤解,籐野浩司只是笑笑不點破。
「還是我去找你好了,謝謝你,籐野先生!」不想太麻煩別人,她決定自己到三十樓找他。
「好,那明天中午見。」
「好,謝謝。」
掛上電話後,方欣玉因為皮夾的失而復得,心情雀躍了一整夜。
當隔天中午她準時來到三十樓時,驚訝的發現三十樓並不像她工作的人事部門一樣,有著眾多的員工;相反的,整層樓就只有幾間辦公室,而那屈指可數的辦公室裡,竟全是牧氏企業的高級幹部,其中居然還包括了副總裁辦公室。
這時,總經理室的門開啟,走出一位相貌年輕的男子。
他拿著公文夾,正專注的低頭審視。
方欣玉連忙趨向前去叫住他。
「對不起,先生。」
他循聲抬頭,看著她微笑問道:「請問有事嗎?」
方欣玉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問:「請問籐野浩司先生的辦公室在哪?」
他笑笑,合上公文夾,輕柔道:「我就是籐野浩司,妳是方欣玉吧?」
她笑著點頭,「我就是。」
「等我一下。」
籐野浩司用日文說完這句話後,馬上轉身走進總經理室,接著又走了出來,手中的公文變成了皮夾。
他走到她面前,溫文道:「這是妳的皮夾吧?要不要點點看?」
方欣玉笑著搖頭:「不,謝謝,我相信你是一個正人君子。」
籐野浩司笑而不語的打量她。
她有一雙明亮的雙眼、高度適中的消鼻及小巧的唇,搭配在瘦小的瓜子臉上更顯得穠纖合度,只是眉宇間多了一抹淡淡的憂鬱。
難怪信謙會如此迷戀她。如果信謙是鑽石,那方欣玉就是搭配他的白金,雖沒有鑽石昂貴,卻更能襯托出鑽石的亮眼奪目。
她也看著籐野浩司,覺得他是年輕有為的青年,而他不卑不亢的態度讓人覺得舒服。
「籐野先生,為了謝謝你,我想這個禮拜六請你吃飯。」她誠心邀請道。
「妳要請我?」他顯得開心,連聲問:「真的?妳要請我?要請我吃什麼?」
看著籐野浩司的反應,她不禁搖頭失笑,沒想到他會像個大孩子。
「請你吃道地的中國菜好不好?我知道一家不錯的餐廳。」聽他的名字就知道是日本人,於是她決定請他去吃中國料理。
「好,我會去的!」他答應後,從口袋掏出名片遞給她笑道:「這上面有我的電話,再聯絡。」
「好,沒問題。」她感染到他的開心,也不禁笑逐顏開。
與籐野浩司道別後,她才愉悅的搭電梯回到六樓。
籐野浩司看著方欣玉離去的背影,笑容還掛在他臉上。
沒想到她會請他去吃中國菜,讓他好生感動!忍不住的,他歎了口氣,感慨取代了原有的感動。
相形之下,把他當狗一樣看待的上司可就沒有她那麼善解人意了。
決定不再多想,要到樓下涪公時,突然在走廊轉角處遇見他那刻薄的老闆。
「咦?你怎麼在這裡?」籐野浩司有些驚訝,他不是應該在樓上的總裁辦公室裡嗎?
牧信謙對籐野浩司的話充耳不聞,往副總裁辦公室快步走去。
籐野浩司看著牧信謙陰鬱的臉色,有些疑惑。
早上明明還好好的,現在怎麼突然變天了?
無奈的聳聳肩,他不再多想,決定繼續他的工作。
牧信謙一走進辦公室,就坐在辦公桌前,隨意拿起警放在桌上的牛皮紙袋,心裡想的卻是剛剛看見籐野和欣玉談笑風生的那一幕。
五年多了,她還是沒變,依然像以前一樣具有和陌生人打成一片的親和力;而他卻變了,變得越來越冷漠,似乎再也沒什麼事能牽動他的情緒。
直到父親在一年多前告訴他要他來台灣創業時,他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心悸,是為什麼,他並不是不明白,當下他決定,要尋找出那個令他心悸的人。
想到她的笑容,他不禁扯了扯嘴角。
但一想到她的笑容竟是為了籐野浩司而綻開,他的心情又沉了下來。
在不久的將來,他一定要她為他而笑。
甩開遐想,他開始將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的資料,那是徵信社今天早上交給他,有關方欣玉的資料。
才拿出資料翻看一會兒,他就震驚得無法接受!
她已經結婚又離婚了﹖而且,她的父母親也過世了?這是怎麼回事﹖
一連串的問號在他心底升起,但眼前的文字卻無法給他任何答案。
他幾乎衝動的想把她找來,問一問是怎麼回事,可是他的理智要他冷靜下來,並在內心拚命說服自己一切都會按照他的計畫進行,千萬不要操之過急。
「信謙,這是這個月的行程表。」籐野浩司突然推門而入道。
牧信謙冷冷的掃了他一眼後,目光又回到手中的資料上。
「為什麼沒敲門?」他沉聲問。
「我敲了,你沒聽到嗎?」籐野浩司無辜道,不明白自己招誰惹誰了,怎麼今天信謙的火氣特別大?
籐野浩司瞧見牧信謙正聚精會神看著手中的文件,有些好奇,不禁走上前去,伸長頸項試探問:「你在看什麼?總裁的來信嗎?」
牧信謙沒有回答,只是將調查報告遞給站在辦公桌前的他,答非所問道:「她離婚了。」
籐野浩司挑挑眉,接過報告快速翻看一會兒後,才點點頭看著牧信謙,平靜下結論:「那表示你還有機會。」
牧信謙這才抬眼看他,一會兒後嘴角不禁揚起笑意。
是啊,籐野說的沒錯,他還有機會不是嗎?
目前他只管行動,接下來就等她接受他的時機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