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最近,她聞到有腥味的食物就會反胃,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曲羅兩家的餐桌上就沒有出現過魚。
「怪了,你以前不是愛吃魚?」吳秀鳳開始覺得奇怪,以前每餐都會有魚,現在卻好像和魚有仇,餐桌上已經快要一個禮拜沒有出現魚,這轉變任誰都會覺得奇怪的。
「媽,真對不起,最近我聞到魚腥味就會反胃,所以都沒買魚回來煮。」羅育凌歉然的解釋自己的狀況。
「反胃?」吳秀鳳覺得事情不對勁,「胃腸不舒服嗎?」
「沒有。」
「那就怪了,胃腸沒問題,怎麼會反胃呢?」
羅育凌無奈的訕笑道:「我也不知道,就這幾天都是這種狀況,連只是走到魚販那裡想買魚,都會反胃想吐,結果只好空手回來。」
曲明夫放下報紙,「那最好去看看醫生。」
「對啊,等下我就陪你去。」吳秀鳳把羅育凌當成女兒看待,她小時候生病還曾經是吳秀鳳帶她去看醫生的。
「應該不用啦,只是反胃而已,不聞到腥味就沒事了。」羅育凌覺得事情沒有那麼嚴重,身體也沒啥特別狀況,還不到看醫生的程度。
「這樣不行,有病就要看醫生。」曲明夫嚴肅地說著。
正巧工作下班的曲秉華一回家,正巧聽到曲明夫的話,忙問:「誰病了?」
「沒啦,是我最近常常反胃而已。」羅育凌慌忙解釋。
「常常反胃?怎麼會這樣?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嗎?」她就像他的命,小時候她生病他也會不眠不休的照顧她,「我帶你去看醫生。」
「不用了。」
「不行,反正秉華回來了,就讓他陪你去一趟醫院吧。」
「對啊,我陪你去,看到底怎麼了。」曲秉華仍舊很堅持要陪同。
拗不過他的堅決,羅育凌只得點頭答應去一趟醫院。
臨出門時,吳秀鳳突然想到,「也許該去婦產科檢查一下喔!」
「什麼意思?」曲秉華霎時愣住。
吳秀鳳笑說:「育凌說她聞到腥味就會反胃,其他東西都不會,有時候懷孕的人也會這樣子呢。」
懷孕?
青天霹靂,曲秉華半晌回不了神。
他不能生育,可是羅育凌卻有可能懷孕,這意味著什麼啊?
「秉華,你怎麼了?」羅育凌看他神情不對,關注的詢問,「是不是太累了?如果你累了,我自己去也可以。」
「不,我陪你去。」他身為丈夫,老婆是不是懷孕,他該是第一個知道。
吳秀鳳在一旁又說:「最好是懷孕了。」
所有人都很期待,就只有曲秉華心情沉重。
一個不能生育的男人,老婆卻懷孕了,這並不是什麼好事,只意味著他的老婆背叛了他,以這種心情,他怎麼可能會期待自己的老婆真的懷孕。
坐在車內,他不發一言,表情沉重。
「秉華,你今天怪怪的。」或者該說他從剛剛開始才變得怪怪的,「你好像不怎麼希望我懷孕?」「為什麼這麼問?」曲秉華冷聲反問。
「因為從剛剛你聽到我可能懷孕,你的臉就好像罩上一層烏雲,我當然會這樣想。」羅育凌觀察入微。
曲秉華忙解釋,「我只是比較震驚。」
「不,就算是震驚,你也不該是如此的沉重表情。」
「會嗎?」曲秉華扯唇淡笑,「你想太多了。」
「是我想大多嗎?」她一點都不那樣認為。
「嗯,是你想太多了。」他再度強調。
羅育凌瞧出他不願意承認,只好無奈地同意,「你要那樣說,我也沒法子。」
之後這一路,他們都沉默無語,車內氣氛超級冷,比起冷鋒過境還冷冽。
檢查結果,羅育凌懷孕了,曲羅兩家長輩開心得手舞足蹈,甚至迫不及待地想向全世界宣佈羅育凌懷孕的消息。
可是,羅育凌肚子裡的孩子的准父親,卻開始早出晚歸,甚至還有了徹夜不歸的紀錄。
「秉華,你這麼晚了還不回來,不怕育凌擔心嗎?」李慶文被秉華硬拉來喝酒,看曲秉華猛灌酒,他反而不敢喝,怕兩人都醉了開不了車。
「擔心?我懷疑她會替我擔心。」曲秉華繼續灌自己酒,語氣嘲諷。
怪怪,這個人一定出問題了,不然不會借酒澆愁,「你和育凌吵架了嗎!」
「沒什麼好吵的。」
「沒什麼好吵?」李慶文睨著他,搖頭拒絕相信,「如果你沒和育凌吵架,不會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曲秉華轉頭,瞪了李慶文一眼,沒好氣的低吼,「誰要死不活的?今天、現在不許你提到她的名字。」
果然有問題,否則不會連名字都能成為導火線。
「說吧,有心事說出來比較不會得內傷。」
「你要是繼續那麼吵,就滾蛋。」曲秉華沒好氣的吼著。
酒吧內人聲鼎沸,所以曲秉華的怒火並沒有引來太多人的注目,僅有幾個早就在意到他的女人,一直把視線投注在他們這一方。
長得帥的男人本來就比較容易引來注目,他根本不在意有多少人在看他,更不介意發火會影響自己的形象。
他繼續大口大口的將烈酒往肚子裡灌下去。
「借酒澆愁是沒用處的,有話說出來吧。」
曲秉華轉頭瞪他,大吼,「你很吵耶!」
好人難做,李慶文覺得無辜極了,「我吵也是為你好。」
「靜靜的不要說話。」
「喔。」李慶文悶聲咕噥,「好人真的很難做。」
這一夜,李慶文有認知自己要當那個護送者,所以滴酒未沾,倒是曲秉華,平日不喝酒,一喝就醉得不省人事,害得他這個護送者也很頭痛。
在酒吧服務生的幫忙下,李慶文好不容易才把曲秉華弄上車子,哪知道一上車,曲秉華就在他的車內大吐特吐起來。
看到一堆嘰心的嘔吐物弄得他滿車,李慶文差點當場昏倒。
「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啊?」好人難做,好友更是難當,但是碰上了,也只得認了。
等曲秉華吐完,癱回座椅,李慶文才啟動引擎,「我要開車了,你不要給我出狀況啊。」
「我要喝水。」曲秉華吐完開始覺得口乾舌燥。
「我哪來的水給你喝,你以為這是你家,還是二十四小時超商。」李慶文沒好氣地說:「不會喝酒就不要學人家喝那麼多,喝了吐掉多浪費啊。」
難怪人家說,台灣人喝酒像牛飲,好酒都被台灣人給糟蹋了。
好不容易將醉醺醺的曲秉華送到家,按了門鈴之後,是羅育凌來開的門。
「這麼晚還沒睡啊?」由於來鬧過洞房,所以李慶文知道曲秉華和羅育凌的房間在樓上,以羅育凌開門的速度,可以猜想她是沒睡在等門。
「如果睡了就不會來開門了。」羅育凌掃了一眼醉醺醺的曲秉華,眉頭深鎖,「怎麼喝成那樣?」「我也不知道,好像把酒當成了白開水。」
「可以幫我忙嗎?」
「當然。」不然只怕她一個弱女子也扛不動身材高大的曲秉華。
「麻煩你了,不好意思。」
「沒關係,小事情。」
兩人一路努力,才將曲秉華送進樓下的客房內。
「還好我公婆不在家,不然一定會很生氣。」
「那正好,讓長輩生氣不太好。」李慶文睨著她,關切的詢問,「你要不要和我談談?」
「談?」
李慶文又說:「換個說法,你介意和我談談嗎?」
「你要談什麼?」羅育凌望了一眼熟睡的曲秉華,無奈的苦笑,「若是要談他,老實說,我不清楚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事出必有因,你沒問嗎?」
「如果他願意說,就不會去喝得那麼醉了,不是嗎?」一個妻子,連丈夫的心事都不清楚,心情也好不到哪裡。
羅育凌面容憂鬱,落落寡歡的樣子讓人看了相當不忍。
「不擔心,一定可以找出問題癥結的,給我一點時間,我來幫你弄清楚。」李慶文好意的安慰起她來。
「不,我想這件事情還是我自己來弄清楚比較好。」以她對曲秉華的瞭解,這件事情並沒有那麼單純,「我是他的妻子,希望自己是最瞭解他的,還望李大哥可以諒解。」
「我知道。」李慶文不是個不明事理的人,不至於因為羅育凌拒絕他的幫助而動怒,「那如果需要我幫忙,儘管開口。」
「謝謝。」羅育凌點頭應允,並且誠心道謝,「也謝謝你送秉華回來。」
「不要那麼說,我和他是患難之交,他不好過,我也不會好過的。」
「嗯,我會好好的弄清楚事情。」她再度承諾。
「那我先回去了。」
送李慶文離開,羅育凌又回到客房,準備替曲秉華換一套乾淨的衣服,沒料到卻讓人夢的他給一把扯住,「說!為什麼背叛我?」
背叛?他到底作了什麼夢?為什麼會扯上背叛?
她一臉納悶,卻又無法對一個酒醉作夢的人問明原由。
「說啊!」曲秉華猙獰的臉突然變成哀愁,「我到底哪裡對你不好?只因為我不能生育嗎?」
不能生育?
這句話著實讓羅育凌嚇得不輕,要不是曲秉華緊抓住她,她肯定跌跤。
可是,這話怎麼說?他真的是在作夢嗎?還是酒後吐真言?
「育凌……我愛你……」
前後的落差太大,令羅育凌陷入迷惘,她不知道他哪一句話是真的,哪一句是夢話了。
宿醉的頭痛,令曲秉華感覺腦袋有快要迸裂開的錯覺,喝酒絕對不是一件好事,酗酒更是糟糕。
他發現自己除了頭痛之外,並沒有忘記想要忘記的事實,所以借酒澆愁根本就是子虛烏有,不牢靠的說法,醒了,一切仍舊沒有消失,該面對的,依然還是得要去面對。
「喝杯醒酒茶。」羅育凌在他坐起時遞上一杯熱茶給他。
「你……我怎麼在這裡?」接過那杯熱茶,曲秉華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睡在客房而不是自己的房間。
她淡然解釋,「昨晚你喝醉了,李大哥送你回來,我們一起把你扶進這裡來。」
「喔。」
「你不能生育嗎?」
正要啜一口醒酒茶,羅育凌的問題卻讓他差點把含在口裡的茶給噴了出去。
「不用那麼吃驚,是你喝醉時說的話,我想要弄清楚真假罷了。」她始終表現得非常平靜,表情沒有太大的不同,讓人不免要認為她是隨口問問的。
曲秉華用了最短的時間恢復自己的自若神色,反問!「若是真的,你會有什麼說法?」
「什麼說法?我不懂你的意思。」羅育凌張著大眼等他回應。
「你懷孕了,不是嗎?」他繼續以引導的方式詢問問題。
羅育凌照著他的問題回答,「是,醫生是這樣說的。」
「你有沒有想過,你懷孕了,可是我卻不孕,這意味著什麼呢?」他冷冷的眼直視著她,似乎想要透視她的心。
當然他無法辦到,沒有誰有能力可以透視另一個人的想法,就算神也不見得有那麼神通廣大。「你這在影射什麼?」她開始感到不悅,因為他的問題間接的懷疑到她的人格與貞節,女人最不能夠容忍的,就是丈夫懷疑自己的貞操。
「我沒有影射,只是假設。」
「這不是假設,你的神情與態度,還有最近的反應,都在在的告訴我,你為什麼不面對現實?」羅育凌句句一針見血,打算讓他無所遁形。
她,不喜歡曖昧不清的答案,不喜歡拖泥帶水的狀況。
「你要知道什麼?」他無意說破真相,繼續拖延。
「你知道我要知道什麼。」她目不轉睛地告訴他。
「那只是酒醉所說的話。」
「酒後吐真言,不是嗎?」咄咄逼人也許不是很好的方式,但是曲秉華的態度讓她別無選擇。
「我要去洗澡,今天公司還有會議要等我去主持。」曲秉華起身準備走開,但是羅育凌卻擋住他的去向,「你這是幹麼?」
「我才要問你幹麼?逃避嗎?那太不像你會做的事情。」她語氣尖銳得猶如一把鋒利的刀刃,意在挑起他戰鬥的意志。
她如願了,手臂被他粗魯的抓起,「你不要試圖惹火我。」
「我只是要知道事實的真相,沒有意圖做任何事情。」她真的只是單純的想要知道他的想法,這也錯了嗎?
他放開她,冷哼著氣說:「真相對你沒有好處。」
「就算沒有好處,我也有權知道。」
「不要逼我!」他的耐性瀕臨瓦解邊緣。
沒有男人可以忍受被妻子背叛,每每想到羅育凌肚子裡有著另一個男人的種,他的心就好像有千萬支針在紮著他,痛苦難堪。
而看在羅育凌眼中,那個溫柔體貼的鄰家大哥變了,現在的曲秉華是她所不認識的一個陌生男人。
「你還是我的丈夫嗎?」她哀怨的望著他問。
他撇開臉,故意不看她,「這問題不要問我,要就問你自己,或者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你以為一句話就可以一筆勾消嗎?當一個女人被她的丈夫懷疑,你想她可以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嗎?」那是不可能的,傷害已經造成了,怎麼可能假裝根本就沒有傷口,那是謊言。
「是懷疑,還是事實?」曲秉華終於按捺不住,「你口口聲聲說我懷疑你,那麼請你告訴我,你肚子裡的孩子真的是我的嗎?」
一記巴掌甩在他的臉上,感覺熱辣刺痛的同時,他看見羅育凌滿臉淚痕。
「我終於知道,什麼是二十五年如一日的愛情。」羅育凌悲傷的神情似乎寫著,我倆完了!
那一刻,曲秉華真的情願自己什麼都沒有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