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有樹蔭的小徑,白玫瑰背著包包,一身中性打扮,上半身穿著淺藍色不恤,下半身配上一條洗得泛白的牛仔褲,長髮則是用一條黑色的細帶子綁住,手中拿著一張白紙;她默默念一遍上面的號碼,想找個地方坐坐乘個涼再去打電話,反正也不是很急,晚一點再騎機車去載水仙,她盤算著今天預定的行程。
一陣腳步聲朝她逼近。
「學長。」
嬌嫩的叫聲引起她的注意,何時她變性了,叫她學長?搞什麼東東?
「學長,這個給你。」
白玫瑰手裡被硬塞進一件東西,還來不及問原因,那人便跑得不知去向,「奇怪……是什麼,是一封信,她拿高,對著天空試圖就著陽光要看透裡面放了些什麼。
照不出個所以然,她索性拆開來,抽出一張紙,是演唱會門票,找她去演唱會?哇挎!還是特貴的,咦——不就是最近紅得厲害的那場演唱會?聽說門票是一票難求,早在三個月前就被預購一空,等等,還是第一排座位哩,乖乖,還真是天上飛來的無價之寶。
看完人場券,她又掏掏信封,裡面還有東西,有一封信。
白玫瑰照著信裡面的內容念一遍,「學長,下星期有空嗎?請你和我一起去看演唱會好嗎……」念完,她手垂放在身側,「奇怪,整封信裡都是嗎嗎嗎的,哎!管他,不管啦!天氣熱得要命,先去喝個飲料再說,」說完,她隨便把信重新折好,連同演唱會的票一同塞回信封裡,拿下肩上的包包拉開一個最方便的袋口放進去再拉上拉鏈。
不疾不徐,她走到機車停車場,找到她的機車,牽出機車找納涼的地方去也。
白玫瑰沿路騎,看到第二家泡沫紅茶屋,不考慮把車停靠在店門口摘下安全帽就走了進去。
啜一口她的綠茶,她的目光開始梭巡電話,找半天才在櫃檯處看到一台投幣式的公共電話,一手擰著她的包包一手拿著綠茶,走了過去。
她把綠茶放在櫃檯上,掏出身上的零錢,盤算她的零錢夠不夠她打這通電話,最後決定應該不會談太久,拿起話筒並投下零錢,按下一組號碼。
在等對方接電話時,白玫瑰眼睛不經意地瞄到櫃檯內背對她站立的小姐,那小姐正巧轉過身嘴角含笑對她眨眨眼,白玫瑰嚇一跳,不是她看錯吧!那位小姐是在對她示好?嚇得她只得趕快收回目光,不敢再隨意張望。
不消多久,話筒有聲音了,「請問伍千春小姐嗎……我是莫奇……我想約你出來談談……你現在有空?對不起,我等一下還有事……那晚一點……今天晚上七點?在哪裡?好,那我在門口等你,沒問題,好……我知道,那沒問題晚上再見。」把玩著電話線,白玫瑰直接在電話裡向伍千春提出要求。
順利達成目的,白玫瑰掛上電話,心裡已經有底,今晚伍千春將看到莫奇的真面目,不知屆時伍千春會是怎樣的—個反應?白玫瑰也很清楚明知她這麼做是有點在冒險,但一想到那天自稱是伍千春哥哥的伍千章,她心裡便很不是滋味,以為他自己有錢就可以拿錢砸死人嗎?她要讓伍千章知道金錢不是萬能的。
***
白玫瑰騎機車要去接白水仙,老遠還沒到校門口她就看白水仙站在門口,有兩個男同學在她旁邊不知在說些啥麼,有點不悅的,她右手抓緊機車手把猛催油,加快速度把機東停在白水仙的面前。
「水仙,上來!」她的口氣是尖銳的。
白水仙一口氣終於得鬆懈下來,還好玫瑰來了,不然她真的不知該如何應付,從她站在這裡開始兩個陌生的男同學便纏住她不放。
刻意摘下安全帽,白玫瑰以不怎麼在意的眼神掃視糾纏白水仙的兩名男同學,「你們是水仙班上的同學?」
一位膽子比較大的同學開口問:「你是水仙的什麼人?」
聽到對方不回答她還反問,白玫瑰有點火大,「我是水仙的男朋友,你們又是誰?」她氣呼呼的亮出自己最常用來擊還水仙的追求者的身份。
沒人回她的問題,倒是剛說話的男同學又說:「水仙有男朋友?水仙剛才明明跟我們說沒有的。」
「她說?」白玫瑰氣急敗壞地看向白水仙。
「我……」白水仙雙手手指扭絞在一起,頭重重低垂不敢直視白玫瑰。
「水仙!把頭抬起來。」白玫瑰命令她。
「哦!玫……」白玫瑰對她哼了哼,白水仙嚇得急忙改口,「莫……奇……莫奇。」聽話的把頭抬起來直視白玫瑰,咬咬下唇,不知所措,心想,完了,完了,又惹玫瑰生氣了。
「不用說了!」不容白水仙爭辯,她對著白水仙的兩名同學劈頭就說:「你們給我聽著,水仙是我的女朋友,請你們不要再糾纏她,聽到沒?」說完戴上安全帽,讓白水仙上車後,呼地把機車騎走。
「玫瑰,你這樣會不會嚇到那兩個同學了?」白水仙把頭向前貼近白玫瑰,手則緊緊抱在她腰上。
「還敢說!你為什麼就是學不會?!」白玫瑰忍不住指責道。
從小白水仙就是她們三姐妹中最惹人憐愛的,一雙大大水靈靈的眼睛黑白分明,配上細緻美麗的臉龐,看到的人無不眼睛一亮。
長大以後白水仙出落得更美更迷人,不僅是臉蛋漂亮而已,身材更是一極棒,比現在時尚雜誌裡的名模特兒更漂亮上幾分,校園裡愛慕、追求的男向學不計其數,偏偏白水仙雖然擁有一雙會電人的眼睛,神經線卻是最沒感覺的人,往往旁邊的人再如何暗示、明示、現場表白她也是張大眼睛向對方一抹微笑說,「你說完了嗎?對不起,我還有事情要做。」然後頭便轉向一邊去做她自己的事去,再多有耐心的人不被她這種反應激得吐血才怪。
而從小白玫瑰就高人一等,再加上年齡相同,所以她一直以白水仙的保護者自居,從幼稚園、國小、國中,直到白水仙考上專科學校,從小到大,被白玫瑰給斥退的追求者數不勝數,白玫瑰最常用的伎倆就是假扮成水仙的男朋友,當然沒有一次被識破過,而白水仙對於這樣的結果樂見其成,誰教她對感情的事根本就是不清不楚,更不想知道,白水仙只覺得為什麼老是有這麼多人老是愛找她說一些她有聽沒有懂的事,所以有人自願幫她擋著她也樂得輕鬆。
「玫瑰,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我才站在門口他們就圍過來了,我發誓,我真的沒跟他們講半句話,我都沒理他們。」白水仙為自己爭辯。
「對啦!他們問什麼問題你半句都沒回答,他們當然是當作你是在默認。」白玫瑰說。
「我才沒默認。」白水仙搖搖頭,頭上的安全帽不可避免地擅上白玫瑰的。
「水仙,拜託你好不好,講話就講話,不要搖頭。」
「喔!」
***
一對男女以情侶的姿態出現在市區的一家民歌西餐廳內,她們的出現引來側目。
女的擁有一雙大而美麗的眼睛,一進內雙眼就滑溜溜地轉,看得所有在場的男士無不希望自己是她的男伴,更覬覦她目光能落在自己身上。
她手上挽著的男伴突然拍拍她,不知對她說了些什麼,她眼瞼往下垂不再向四周張望。
「水仙,跟你說過幾遍,叫你不要隨便張望你是聽不懂?」白玫瑰在和侍者講話時眼角瞥見白水仙又死性不改胡亂瞟,白水仙目光所及的男士無不被她吸引住、最後落得的下場是需要有人幫她一個一個把追求者處理掉,收拾她自己惹來的桃色糾紛。
「對不起,我忘了。」白水仙聽到她的提醒連忙將視線移轉到地板上,假裝研究地板的紋路。
「走了。」拉著她的手,白玫瑰跟在帶路的侍者後面,白玫瑰將白水仙安置在背對眾人的位置,以避免又會遇上故意搭訕的男人,自己則選走在白水仙的對面以利她能夠看得到門口。
「玫瑰,你跟你朋友約幾點?」白水仙翻看侍者遞給她的菜單,她有點舉棋不定,不知她該點什麼吃比較好。
「七點,水仙,吃牛肉咖哩怎樣?」白玫瑰頭也不抬埋首在她的菜單上,幫白水仙拿定主意。
「我看看……牛肉咖哩……」白水仙快速翻過頁面,尋找記憶中有翻到過的那頁,找到她想要的,白水仙仔細觀看圖片,「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她喃喃。
「小姐,兩份牛肉咖哩。」白玫瑰向侍考說。
「請問附餐要什麼?」侍者職業性地問。
「都果汁。」白玫瑰替白水仙拿定主意。
「請稍等。」侍者很快退去。
「水仙,你坐好,我去把我朋友帶來。」白玫瑰吩咐白水仙,由眼角她看到伍千春正推門而入。
「好。」正忙著吃沙拉的白水仙也沒多管她,只是隨便地應一下。
不一會兒,白玫瑰便帶回一位女子。
「水仙,這位是我朋友伍千春。」
「你好。」如黃鶯出谷的聲音由白水仙口中出來。
「千春小姐,這位是白水仙。」白玫瑰簡單地介紹。
伍千春心裡有股被玩弄的感覺,第一眼看到白水仙就被白水仙的美嚇到,她的美直比出水芙蓉,而那雙眼睛更使她看起來像極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不染纖塵亭亭而立,美人配上美麗的名宇更添加幾分的詩意。「水仙,好美的名字。」忍不住發自內心的讚美白水仙,但心中卻逐漸升起被欺騙的感覺,是傷心?抑是失望?伍千春在心裡小心翼翼地分辨。
她很有耐心的等伍千春點完餐,並由侍者端上第一道的沙拉,白玫瑰才靠在椅背懶洋洋地道出。「前幾天有個男人到我工作的地方找我。」
聽她一說伍千春心裡很快有了底,「是我哥?」沒做多大推敲,她脫口就問。
「他自稱叫伍千章,不過是不是騙人我就不怎麼清楚了。」白玫瑰淡淡地舉起裝有白開水的透明杯子沾沾唇。
伍千春心裡升起一股惱怒,「他向你出多少價錢?」縱使他是她的親生哥哥,但他也沒權利妨礙她要做的事啊!
「兩倍,他出兩倍。」放下手中的透明杯,改拿起叉子,白玫瑰漫不經心地戳戳碗裡的沙拉,乘機觀看伍千春的反應,伍千春的臉色相當不好。
「你答應了?」伍千春強作鎮定問。
「如果……」白玫瑰故意放慢說話的速度,「我答應就不會在這裡了。」
「你的意思是?」
「吃完再說。」白玫瑰不再多作解釋,埋頭專心於自己面前的食物。
侍者撤下用畢的餐具,端上飯後甜點及飲料後,白玫瑰啜口果汁,「我今天約你來是想請你跟我合作一件事。」
「合作?」憋在心裡好久的問號,加上她現在提的合作令伍千春難以理解。
「從進來到現在你一定以為水仙是我女朋友之類的對不對?」
伍千春更加不解,莫奇又閃一個話題,雖然白水仙的身份她是很想知道,但一次投下太多的問題她實在難以應付,不過他接下來的話讓她獲得解答。
「水仙是我的孿生姐姐。」
伍千春被震住,不敢相信,她睜大眼,把視線射向白水仙。
白水仙感覺到伍千春的注視,她抬起頭對伍千春猛點頭,伸出一隻手指向白玫瑰,「玫瑰是我妹妹。」
白玫瑰對她的失態並不介意,「莫奇是我常用的另一個名字。」她刻意停頓,「其實我是女的。」話畢,她等待,等待伍千春會有怎麼的反應。
白水仙的話把原本思緒就亂成一團的伍千春更是攪得模糊不清。
一時間桌上一陣寂靜。
伍千春低頭像是突然間對她面前的咖啡有了極大的興趣,「莫奇,你能重說一遍嗎?」她拾起碟子上的小湯匙,倒進一整包的砂糖,緊接著倒進奶油。
「我的原名叫白玫瑰。」
她猛地抬頭,「你的意思是說自始至終我一直被騙得團團轉?甚至我邀你同居的事也全是—樁笑話?」伍千春沒有大怒,她表現得像平常吃飯喝茶。
白玫瑰以指尖敲敲桌向,「你不覺得生氣?」白玫瑰問,內心嘗試著要去捉摸伍千春的思緒,伍千春的反應並不如她預期中的,致使她一時不知如何應付。
伍千春遺憾地搖頭,「雖然我的初戀是破滅,但是為了彌補我的損失,我希望,不!」她停頓,「是命令,你幫我做一件事。」
「彌補損失?你的意思是我們還是可以合作?」白玫瑰愕然,張大眼不敢相信伍千春竟能接受得如此快。
「嗯!我想到,我可以搬去跟你一起住,這是脫離我哥最好的方法,然後我就可以去找工作過過自立自強的生活自由,我來了。」不管白玫瑰,伍千春早已盤算起來。
從頭到尾沒講超過三句話的白水仙突然說話,「如果你同意三個人同居並付三分之一的房租的話。」
「房租當然沒問題。」伍千春說得乾脆。「就算是要我付全部我也願意,只要你們肯收留我。」
伍千春的話令白玫瑰心中暗喜,真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哈!這回看那個跛得不得了的伍千章能拿她怎樣?嘻!她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最討厭別人對她威脅,敢對她「嗆聲」?伍千章給她有記住,別人給她一刀她一定會還他十刀連本帶利要回來。
白水仙在她的座位上動不動,表情有點為難,「玫瑰……我可不可以……去洗手間?」從進來到現在她已經憋很久,實在是再也憋不住了。
「洗手間?」白玫瑰看一眼她的手錶,「我給你五分鐘的時間,如果沒回來我會去找人。」她板著臉正經地說。
「好,五分鐘,沒問題,我一定在五分鐘內回來。」白水仙對她甜甜一笑,快樂地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你一向都這樣?」伍千春以怪異的眼神著她,指指她的手錶,「五分鐘。」
白玫瑰不以為忤,「只要跟水仙在一起就必須這樣。」
她睜大眼,「可是水仙看起來很正常,沒什麼不對啊。」伍千春為她第一眼印象就不錯的白水仙講話。
「你沒跟她生活過所以你不清楚,等你搬來跟我們一起住,你就會發現水仙的異於常人處。不過依我看等一下你就可以馬上知道為什麼我會限制她時間了。」白玫瑰一逕地衝著她笑。
伍千春不確定地轉頭看看白水仙消失的方向,「她會迷路?」她小聲地問,雖然這個問題有點不大禮貌,她還是很好奇地問出來。
「她不是路癡。」白玫瑰不以為忤,她搖搖頭,「只怕她會忘記時間走回來。」
「她有健忘症?」白水仙身上隱藏的問題引起伍千春更大的好奇心。
「還沒你說得嚴重,但也差不了多少,走,我們去找她。」說完白玫瑰站起來。
「你不是跟她講五分鐘?五分鐘還沒到啊。」伍千春認為白玫瑰的行為更令人匪夷所思,明明聽她跟白水仙說好五分鐘,難不成她的五分鐘比別人短?
「真要等足五分鐘,我看她人就不見了。」白玫瑰打趣地說。
伍千春迷糊了。
「走,去了你就知道了。」她拉著伍千春的手,往洗手間的方向而去。
她們還看不到洗手間就聽見男人的聲音。
「小姐,能賞個光請你喝杯咖啡嗎?」
「小姐,這是我的名片,請問你貴姓?」
白玫瑰轉頭對伍千春道:「看吧,我就知道,水仙一定又遇到無聊人士了。」她逕自繞過轉角。
伍千春才起步就聽見白玫瑰叫,「水仙,你好了沒?」她急於看究竟發生什麼事,連忙追隨白玫瑰的腳步繞過轉角,她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幕是她永生難忘的。
有三個男人正圍住白水仙努力要博得白水仙的好感,而她的眼神竟是呈現不解狀,「請問你們想說的話都說完了?」
三個男人點頭。
「你們都說完,那我要走了。」白水仙對他們微笑,對穿過他們,「玫瑰?時間到了?」她坦率地問。
「水仙走了。」拉著白水仙的手,白玫瑰越過伍千春因不敢相信而愣住的臉,「飲料喝完我們馬上回家。」
伍千春飛快回過神,她匆匆瞥一眼立在洗手間門口已然呈現錯愕的三張臉孔,不知她該同情誰,是同情這三位被視而不見的男人抑或是同情無知覺的白水仙?
回到座位,白玫瑰對著她說:「你知道原因了吧!」
她瞄一眼正用吸管專心一意喝著果汁的白水仙,「她對每個追求者都這樣?」伍千春小聲地問白玫瑰。
「反正有這種姐姐我也只好認了,不然又能怎樣?」白玫瑰聳聳肩,表示她早已司空見慣,也習慣隨時眼觀四方、耳聽八方地注意白水仙周圍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