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炤雲一怔,瞪著近在咫尺的殺父仇人,他信誓旦旦要報復的殺父仇人,手中的匕首卻怎麼也無法剌入仇人的咽喉,乍看之下,被逼迫的人反而像是他。
該死……
他就是明知自己辦不到,才會朝他身邊的人下毒手!
他就是瞭解穆鷹不若世人所言,是個只懂殘酷殺戮來營生的馬隊商主,才會選擇傷害秦從恩呀!
他眼不盲、心不瞎,這些年下來,他知道穆鷹霸氣傲然的皮相下是個重情講義的好漢,對待部屬猶如對待親人,對秦從恩這樣一個癡兒也沒失去過耐心,甚至沒有對她開口喊出一個蠢字或笨字,他要如何去殺一個甚至把他當弟弟的「親人」?
但,穆鷹毀了他的家,不是他的親人,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炤雲哥,不要!」
燕燕急奔而更,淌著淚水的眼底,有傷痛,也有懇求。
「燕燕,你走開,秦從恩是我傷的,我和他之間必須做個了斷。」燕炤雲沒有看向妹妹,寒惻低語。
「你為什麼要傷從恩?」
「你不需要知道!」
「我知道……」淚珠,自燕燕脫俗的臉龐滑落。「方纔我,都聽到了。」
「燕燕?!」燕炤雲一詫,穆鷹則是黯然看向她。
「爹死在穆大哥手上,可你傷了從恩也算報復了,不是嗎?我從未見穆大哥如此心痛過……夠了,真的夠了,我不要穆大哥死,不要……」如雨而下的淚水彷彿交雜著難以言喻的矛盾,一刀刀劃過燕燕心口。
「燕燕,你……」看著泣不成聲的妹妹,燕炤雲驀然驚悟,困難地開口。「你愛上穆鷹了?」
回答他的,是妹妹伏在穆鷹胸膛低泣的這一幕,他握在手中的匕首鏗然落地。
霎時多了一道更該死的難題。
他能殺了穆鷹,然後讓燕燕痛不欲生,怨他這個眼裡只有復仇的哥哥一輩子,而這個女孩又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血親……他能嗎?!
穆鷹沉默地任由胸前的女子擁抱、哭泣,又或者只是出於彌補的心理。
對於燕燕,他有更多的愧疚,他不是沒發現燕燕那總是追隨他的愛慕眼光,但自己也只能視而不見,因為既然給不起承諾,就不該讓她有所希冀。
但到頭來,仍注定令燕燕心傷。
「我一直把你當妹妹看待,至於愛你的資格,我應該是沒有的。」他輕撫她的發,澀然低語。畢竟他是殺了她爹、毀了她家園的兇手之一。
燕炤雲聞言,眉糾目凝。
「瞧,他根本不愛你,你還想替他求情?當年你年紀還小,不知道他不但殺了爹,也殺光爹手下所有馬賊!」
爹是……馬賊?!
震驚與訝異湧上燕燕心頭,卻仍被心底最脆弱的那一部分收服,她退離穆鷹胸前,苦澀言道:「就算爹不是因穆大哥受雇之故而死,我還是會為穆大哥求情。」
投靠穆鷹也有三年時間,她知道他們是以受雇剿滅馬賊維生,後來才經營起馬隊貨運商事。
燕炤雲雙手凝爭,憤憤咬牙,朝穆鷹低咆——「我恨你!」
「我知道。」穆鷹淡道。
「我爹雖是馬賊首領,但他當時正打算到官衙自首重新做人,你卻殺了他們,這你知道嗎?你一向不與官府打交道,當年為什麼要與官府勾結,他們給了你多少好處,說!」
穆鷹默然了,燕燕聽得又是一詫。
穆大哥與官府勾結?!
「你錯了,炤雲。」出聲的,是走近他們的雍偃。「當初堡主並不知悉此事,因為官衙的人刻意隱瞞內情。」
雍偃將當年憾事的前因後果敘述了一遍。
當年,穆鷹並不知燕長山已向官衙言明棄暗投明的想法,官衙卻為了想永絕後患」,便在燕長山投案之前,出錢僱用穆鷹殲滅燕長山率領的馬賊部眾,並將其他賊幫所幹的惡事全扣到燕長山頭上,以穆鷹嫉惡如仇的性子,當然不可能坐視不管,憾事於此而生。
「堡主之所以不與官府打交道,也是那件事所肇之果。」
實情水落石出,燕炤雲方寸全亂,渾身僵硬直視穆鷹。「你……為何不辯解?」
見穆鷹打算就這麼沉默下去,雍偃實在看不下去。
「你還不瞭解堡主嗎?他這個人總是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他不說,是因為對那件事一直耿耿於懷,在未能釋懷之下便將自己視為兇手。炤雲,你要去哪?」
「去找那個狗官。」最該死的人是那個污嶇我爹的狗官!
「不必找了,那個人渣已經死了。」雍偃叫住盛怒中的燕炤雲。
死了?燕炤雲擰眉回頭。
「那個狗官後來與馬賊勾結圖利,當上驃馬幫前任幫主。你覺得不能手刃仇人很扼腕吧?我倒覺得他死得適得其所。」驃馬幫前任幫主,就是被想要爭奪幫主之位的手下所暗殺,而死在馬賊手中。
一股沉滯得嚇人的肅靜充塞在四人之間良久。
雍偃挑眉環視他們。唉,塵埃落定,氣氛卻比沒解釋前還沉重,實在是浪費了他的瀟灑登場。
「從恩……還好嗎?」燕炤雲低啞開口。
「她會好的。」穆鷹沉著道,眸底凝聚堅信的幽光。
燕炤雲不再多說,轉身離去,穆鷹僅是在原地目送那道飽受煎熬的背影,他的兄弟。他們心照不宣,這一別,今生應是再難相見。
雍偃斂眉沉吟,沒有出言挽留。
阿清提過,燕炤雲殺害秦從恩時並無傷及要害,以燕炤雲的身手來說,甚至像是刻意避開了要害,秦從恩才得以在那一劍之下保住性命。
或許,燕炤雲的最後一句話,才是他此番前來的目的;也或許,燕炤雲對秦從恩……
倘若他沒料錯的話,讓燕炤雲離開,會是最好的結局。
「我跟炤雲哥一起走。」燕燕拭乾淚水,讓最後映入眼簾的面孔能清晰一些。
「好好保重。」穆鷹也沒有留她,因為,很多事都已無法回到從前。
「穆大哥,納妾之事我很抱歉,是我私心利用了從恩的單純,她並非不願生養你的子嗣,而是認為不能,所以才想為你納妾。她擔心出世的孩子會如她一般癡傻,怕孩子和她一樣遭人指指點點,怕你會指責是她的錯,怕你不要她和孩子……其實,她在得知夫妻圓房能懷有孩子時很雀躍,看得出來她是真心想要擁有你們的孩子。我祝你們幸福……」而她,也該退出——不,她從來就沒有餘地介入,這麼想,心底也就釋懷許多。
情愛的全貌,別說癡兒了,就算是聰明人也未必能窺清,不過至少她懂了其中之一……情愛,任誰也無法強求。
自燕燕口中得知秦從恩替他納妾的本意,穆鷹胸口驀地一熱——傻瓜。
然而她的傻,卻是恁地令他動容……
「穆鷹大可恢復從恩的真實身份,什麼無聊的代嫁,虧你想得出來!我夫婿有那麼見不得人嗎!」房內,一名綺年玉貌的纖靈少婦,指著一個容貌與她相似的俊美男子鼻尖,劈哩啪啦瞠罵。
「人言道:「嫁出去的妹妹,潑出去的水」,果然是至理名言。」俊美男子摺扇一開,閒適的語氣聽不出是埋怨還是惋惜。
「我在跟你說東,你跟我扯西?秦嘯日,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少婦一惱,正要破口大罵,忽爾一個攔腰,被拉入一副寬闊胸膛。「雷朔,你不要攔我!」
「你有孕在身,別忘了。」雷朔無奈輕歎,怕她動到胎氣,又怕肚裡的孩兒被她教壞,對妻子急躁莽撞的性子似乎全然沒轍。
「怎麼?你這個爹爹只擔心傷到胎兒,而不顧我的感受,是吧?要不是我抵死堅決,你還不肯帶我來漠鷹堡看從恩,說什麼舟車勞頓對胎兒不好,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總之,你、不、關、心、我!」纖纖五指戳著丈夫胸膛。
秦喜韻,正牌秦家小姐,纖細窈窕的身段仍看不太出來已懷有四個月的身孕,縱使這會兒正火冒三丈地撇嘴,仍是嬌靈得可愛。
「如果你有什麼萬一,你以為我會好過嗎?」雷朔皺眉。在丈夫那對暗赤色瞳眸的凝視下,就見秦喜韻扁扁小嘴,收起騰騰氣焰乖乖窩回丈夫身畔。
「我贊同你大哥的做法。」雷朔續道,立刻引來兩方的注目,一是大舅子的讚賞,二是妻子的反彈。
「他分明看不起你、看不起乾坤寨,你還站在他那邊?」秦喜韻不滿地嚷道。
「乾坤寨在世人心中已是名副其實的山賊窩,這麼做,對大家都好。」
「但寨民早就不幹搶劫擄掠的勾當了呀!」現在的乾坤寨是個自給自足的山寨,還正正當當透過秦家商肆轉營起藥材、獸皮、木頭等買賣,這有什麼好羞於啟齒的?
「所以,確實必須保護他們不受外界侵擾。」雷朔看了眼正在享受品茗樂趣的秦嘯日,再次懾服於他爾雅外貌下的深沉與精睿。
雷朔說的沒錯。
的確,要是世人得知乾坤寨的無害,覬覦乾坤山這座靈山的人,難保不會有所侵犯。再者,乾坤山地勢險要,冒險上山之人多半會因不熟地勢而遇險喪命,維持原狀至少能保有現有的平和。
秦喜韻被打動了,不過仍是很不給面子地嘲諷了秦嘯日一下。
「你不瞭解我大哥,他真正的念頭其實只是想「霸佔」乾坤山和漠鷹堡,有你這個乾坤寨寨主應允的藥材供給、和穆鷹那個「妹婿」作為商品運輸的後盾,才是他所圖的,其他人的死活與尊嚴根本與他無關。」
「不愧是我的親親妹子,分析得夠透徹!原來哥哥我在你眼中是這種自私自利的人呀!」秦嘯日嘴角始終噙著傭懶愜意的微笑,笑容裡有幾分真偽,總教人分不清。
「你們太吵了。」
坐在床沿的穆鷹開口低斥,因為身後那幾個人打擾到妻子的睡眠,令她在昏迷中也蹙起眉頭,所以才叫他們統統閉嘴。
秦喜韻走到床畔,對神形憔悴的男人柔聲道:「從恩一定會醒來的,我從乾坤山帶了最好的藥材來,對從恩會有幫助。」她輕輕握住秦從恩因昏迷近一個月而明顯消瘦的手。
「謝謝。」穆鷹嘴上道謝,目光仍不離妻子。
秦喜韻欣慰地感慨。
太好了,從恩,你的身邊也有了一個深愛你的男人,你一定得醒來看看他。
忽爾,秦喜韻手心傳來微微騷動的感覺,她不確定地輕喚:「從恩?」
榻上的人兒似乎聽見秦喜韻心底的聲音,再度蹙了蹙眉心,略顯蒼白的唇辦滾出虛弱的低喁。「小……姐……」
「從恩!是我沒錯,你醒醒啊,嘯日大哥也來看你了!」秦喜韻喜出望外,一旁的穆鷹心臟更是狂跳不止,在死沉之後尋回重生的契機。
「少主……」秦從恩緩緩睜開彷彿被重壓許久的眼皮,映入她眼簾的,剛好就是她口裡喚的人。
「從恩,別來無恙?」呃……太深奧,換個說法。「從恩想念少主嗎?」
來到床畔的秦嘯日,朝甦醒的人兒揚起俊美無儔的微笑。
「想……」秦從恩跟著咧嘴而笑。「從恩睡了……很久?」睡得好累喔……
「是呀,再睡就有人要瘋嘍!」秦喜韻看了眼日夜守在楊邊、不修邊幅的男人。
「小姐,紅眼壞蛋……有沒有、欺負你?」秦從恩掙扎著起身,有人從她身後小心扶起了她,讓她得以和日思夜想的小姐擁抱在一起。
紅眼壞蛋?哦……
「沒有,他沒有欺負我,是我欺負他比較多。從恩,你一定很為我心急吧?我過得很好,別擔心。」秦喜韻安撫地拍拍從恩的背脊,與她低聲咬起耳朵來。「記得嗎?我同你說過,我把心給了一個男人。」
「記得……」秦從恩稍嫌吃力地點點頭。
「那個男人就是紅眼壞蛋,也是我的夫婿。」秦喜韻嫣然一笑。
「夫婿……」某道身影在秦從恩腦海漸趨清晰,尚未成形前,她便遭人打斷思緒。
「從恩,傷勢沒有大礙後,想不想跟少主回秦府住?」
秦嘯日的發言惹來除了秦從恩以外,所有人唾棄的目光。
「大哥你?!」唾棄者尤以秦喜韻為最。大哥不是對穆鷹「勢在必得」嗎,怎會提出這個意見?
「若是保護不了心愛的人,早點讓她脫離險境不是比較妤嗎?」秦嘯日不答反問,意有所指。
穆鷹黯然退離床榻,秦家人團聚之時,無須他這個外人作陪。他不否認他在逃避,因為他不想聽見秦從恩心中早已昭然若揭的答案。
秦嘯日說的對,就讓她回去吧,免得從恩哪天又被他的仇家所害,天知道自己樹立了多少敵人!
當穆鷹正要踏出房門時,雷朔按住了他的肩膀,簡言道:「她搖頭。」
他心頭一緊,立刻回頭,聽清那道仍顯細弱卻堅定的嗓音——
「從恩想跟穆鷹在一起,從恩還沒跟穆鷹道歉……燕炤雲拿劍……從恩好……痛……」昏迷前的情景一一在秦從恩腦海浮現,困惑又驚恐的她頓時被攬入一雙堅實的臂膀。
「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絕不會了。」穆鷹恍然頓悟,低啞道。
他允諾過的,允諾過的——他怎麼能忘記!他心愛的人,他要自己保護呀!他不會興起放手的念頭,再也不會了。
「穆鷹?」她認得這副胸膛,溫暖而令她安心。
「對,是我。」他拉開些微距離,讓彼此得以看見對方。
「穆鷹瘦了,這裡……好髒。」她抬手撫上他被鬍渣侵佔的剛毅下顎。「會刺人……」
他握住被刮出淺淺紅痕的小手。等會一定要把弄痛她的鬍髭全剃乾淨!
「呀,從恩要道歉。」小腦袋還掛記著。
「你沒有錯,用不著道歉,我並沒有不要我們的孩子,我當然要。」他怎麼可能不要她孕育的孩子。
「真的?」她一聽,小臉卻又黯淡下來。「可是,從恩圓房沒有脫衣,不能生小娃娃了……」
穆鷹一楞。
敢情,她洞房夜的「堅持」,就是為了避免妊娠?
「還是可以。」他微微一歎,薄唇湊在她耳邊「再教育」。
聽完,秦從恩的嘴兒立刻圈成「恍然大悟」的唇型,小手不敢置信地摸摸衾被下平坦的肚皮。「這樣,就會有好多個小娃娃……」
「其實也不一定會有。」呃……
「跟穆鷹剛剛說的不一樣……不然怎樣才有?」她好奇問。
穆鷹苦笑,大男人被一個小女子難倒了。他索性吻住教他相思成疾的人兒,秦喜韻等人不知在何時退出房間,留一下恍如隔世的甜蜜空間給他們。
輕吻過後,穆鷹發覺懷中的人兒似乎又疲倦得想入眠了。
「你累了?」他讓她躺回枕上。
「嗯,累了。」她拍拍身旁的位置,像個小孩無聲請求。
他了然微笑,和衣上床,躡手躡腳將她摟入懷中。
「睡吧,但答應我,要記得醒來。」
嗯,好懷念這個溫暖安心的感覺喔……「好,從恩答應穆鷹……穆鷹也原諒燕炤雲,好不好?」
「你不怨他讓你受了苦?」
秦從恩輕搖螓首,想起燕炤雲當時的眼神。「燕炤雲好像很難過……」
穆鷹愛憐地輕撫她有些消瘦的小臉。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尺,她的尺,單純善良得教人疼惜。
「就依你,我不怨他。」
即將入眠的她輕輕笑了,似乎很滿意他的回答。
「穆鷹,從恩要把心給你……」
「為什麼把心給我?」有什麼特別之意嗎?
「小姐也把心,給了紅眼壞蛋……因為紅眼壞蛋,是小姐的夫婿……」她的呢喃愈來愈細微。
「這能不能表示你懂得愛我了?」他問她,又像是自問。
「……」回應他的,是淺淺淡淡的鼾聲。
穆鷹噙起一笑,凝視她總算脫離煎熬的睡顏:心中不再徬徨。
若她依舊不僅情愛,那又如何?她的那一句「從恩想跟穆鷹在一起」已經讓他甚為感動,他未來還有好幾十個年頭要讓她對他「欲罷不能」,就像她已經不能沒有他的陪伴入眠一樣。
「我先愛你,你再跟上。」然後,他們要一起白頭。
七年後
兩道狼狽的身影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入空無一馬的馬廄,直接乏力地躺在牧草堆上。
「又輸了……」嗚嗚,穆鷹那傢伙根本不是人!
「又慘敗……」嗚嗚,到底何時才輪到他們兄弟倆出頭天?
痛苦呻吟的是鬼祟羅剎兩兄弟,不,他們早巳改頭換面重新做人,在漠鷹堡的牧場負責馴馬的差事,不再是江湖小盜,現名阿剎與阿羅。
「哈——」牧草堆中,忽然探出一顆小頭顱。
「啊——」兩兄弟頓時嚇得驚叫連連,尿差點都灑出來。「如來佛祖、觀世音菩薩、阿彌陀佛,我們兄弟倆從沒殺過人,求你們行行好也保佑我們,哪裡來的冤魂快快退散……」
見好半晌沒有動靜,兩人回魂定睛一看,發現穆鷹與秦從恩的女兒從草堆裡鑽出來,才驚魂甫定地拍胸順順氣。
「我的小姑奶奶,你沒事躲在牧草堆裡做啥呀!」嚇死人了……
「阿剎伯伯、阿羅叔叔,給小恩當馬騎。」
一名年甫五歲的嬌嫩小女娃,憨傻地歪著小腦袋請求,一身從頭到腳粉嫩嫩的裝扮,腰間還繫了個與衣裳同顏色的小錦囊,著實可愛。
「我們兄弟倆方才與你爹比武較量,現下沒那個體力給你當馬騎啦,拜託小姑奶奶放過我們吧……」聽雍偃說,只要誰打得過穆鷹,就能接任那個懸缺已久的左使之位,他們兄弟倆決定好好幹一番大事,於是向穆鷹挑戰,但試了幾年仍徒勞無功。哼,他們要勤練武藝,再接再厲,總有一天非當上人人敬重的左使不可!
「小恩聽不懂。」小女娃扁扁嘴,單純無辜的小模樣簡直就是她那癡傻娘親的翻版,任誰都不忍心回絕她的要求。
「好啦好啦,你先挑一匹——不是啦,你先在我們之間挑一個人。」阿羅抹抹臉,無奈道。
兩匹馬任小女娃騎,雖然馬身有局部掛綵,卻無損其興致,她坐在馬背上玩得咯咯直笑,不亦樂乎。
「小恩!」馬廄外,傳來雍偃尋線找來的聲音。
不好,先生來了!
小女娃立刻溜下馬背,邁開短短的腿兒想溜,卻遭「馬兒」扯住腳丫。
「嘿嘿,你功課沒做完,又溜出來玩是吧?不行,我得把你交給右使。」這樣一來,他們兄弟倆就能好好睡個大頭覺了。
阿剎咧開黃板牙,卻突然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眼前小女娃無邪的傻笑也愈來愈模糊。
「這是……」老天,她居然用他們現在拿來薰蚊蟲的「索魂香」薰他們?!
這下子,他們可以睡得很徹底了,除非有人出手解救,否則必然得睡上個兩天才會清醒。
「我還沒玩夠呢!」小女娃一反癡楞的模樣,露出精明的巧笑,摸摸腰間的小錦囊,裡面可是裝了許多有趣的玩意兒呢——包括索魂香,不過,就是沒有糖。
來到馬廄的雍偃搗起口鼻,已然不見小女娃的蹤影。他瞭然地瞥了眼被擺了一道、正在昏睡的兩兄弟。
唉,他們被那小鬼玩弄那麼多回,怎麼還沒學乖?至於那小鬼,真是「物極必反」的最佳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