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李柔寬用力看她一眼。不想太失禮,所以沒有看得太放肆。
「請問你要喝些什麼?咖啡?紅茶?還是果汁?」
唔,連聲音都沉靜溫婉,咬字清楚,從容而不急躁。
「不用了,謝謝。」
「不必客氣,李小姐。」
「呃,真的不用。你不用招呼我,其實我也不是什麼客人。」
女子浮起一抹盈盈淺笑。說:「說客人的確是生疏一點,李小姐其實就像董事長的乾女兒一樣。」
李柔寬下意識揚頭,盯著女子。
親切招呼她的這名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她耳聞了很多遍的簡玉琪。簡家老頭真替他女兒取了一個貼切的名字。簡玉琪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塊玉似,溫潤蘊含光澤,典雅脫俗。而且,她的「靜」中有股活力感,溫柔的眼眸中有生氣在流動,不會讓人覺得太沉悶。所以先前她才會用力的看她那麼一眼。持平論,她都要給簡玉琪打高分。有美感內容又不空洞的女子,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簡玉琪微笑回視她,回答她眼神的疑惑。「董事長提過你好幾次,每次提及都像在說自己女兒一樣。而且,我有幸能嘗到李伯伯煮的料理。李伯伯的手藝真的很好。」
是的,她去過余家,連她老爸煮的飯都吃過了。不知怎地,李柔寬覺得有些不是滋味,虛笑說:
「我想阿姨一定很喜歡你。阿姨一直希望有個文靜嫻淑的女兒。」
「董事長對待我們大家都非常親切。」簡玉琪避重就輕。
但再親切,可也沒有請其它人回家吃飯吧。李柔寬笑笑的沒說話。
難得有這機會,她很想探探簡玉琪與余維波的事,可是她挺討厭這種類爭風吃醋、試探「敵情」的行為。有點沒格,她一直很討厭那種男女糾葛中,有什麼事就跑去找對方女孩談判、刺探之類的那種自以為是的女子。
所以她忍著沒問,望著簡玉琪婀娜的身影走出會客室,暗暗吐歎一口氣。
簡玉琪是個威脅——
她不禁笑起來,笑得神經兮兮。感覺好像當年她在一旁看著的薛雅安與余維濤。不過,現在角色換了,變成了余維波。
她沒想過余維波中意的會是這類型的女孩。但為什麼不?她都會反轉喜歡上余維波,他為什麼不會看上簡玉琪那型的女子?較諸薛雅安,簡玉琪生動多了。
「柔寬。」余建明適時進來,叫了她一聲。
「阿姨。」李柔寬趕緊起身迎上去。調皮說:「你交代一聲,我自己過去你辦公室就是了。董事長『御駕親征』,小民我可擔不起。」
「你這孩子!成語哪這樣用的!」余建明笑著搖頭。
一頭俐落短髮、淺灰色套裝的余建明,看起來精明幹練,充滿事業女性的自信從容,毫不讓人懷疑她的能力。
「阿姨,你看起來非常有氣勢。」李柔寬傾傾頭。辦公室中的余建明,有種份外的明快感。
「是嗎?謝謝你的稱讚。不過,我在家就沒氣勢嗎?」
她笑起來。「我認識阿姨太久了,阿姨在我心中的感覺已經成形,自然不會被嚇倒。不過,工作時的阿姨有種非常的氣勢。我想,這才是阿姨的舞台吧。」
「你哦!」余建明摟摟她,像是又好氣又好笑。即使這些話沒說入余建明心坎,她一直也是疼李柔寬的。「阿姨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長了這麼一張甜嘴。」
「我灌了你迷湯嗎?阿姨。」李柔寬眨眨眼。
余建明佯裝瞪她,一副「又來了」的表情。
「好吧,好吧!小女子不敢再放肆了。」她忍住笑,導入正題。「阿姨,你找我有什麼事?」
「當然是工作的事。」余建明牽著她到沙發坐下。「柔寬,阿姨跟你提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這些天你一直沒上家裡來,我工作又忙,只好把你找來了。」
「這些事我想了很久,也跟我爸商量過,」對不起嘍,老爸,把你拖下水。李柔寬在心中暗念。有什麼事,自然得拉她老爸一起扛。「對不起嘍,阿姨,我想我得辜負你的好意。」
「為什麼?你不喜歡這個環境?」余建明有些意外。
「不,我很喜歡。不過,我跑來跑去慣了,你也知道我的,阿姨,我在辦公室是坐不住的。」其實她幫老陳看雜貨店時,有時一坐半個下午。
但她過去的形象實在「太有生氣」,這個理由顯得倒有幾分說服力。余建明似乎接受,不過她仍傾向李柔寬,瞅著她,試探說:
「柔寬,你要是來飯店工作,可會跟著阿濤一起工作哦!」他們少年時,她以為是不成熟的愛,但現在可不見得了。
李柔寬笑看余建明,說:「阿姨,你這是打算撮合我和阿濤是不是?」
「你不喜歡阿姨的安排嗎?」余建明說:「而且,阿姨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我不適合的,阿姨。」
余建明沉吟一會兒,才說:「那你有什麼打算?」還是覺得可惜。感覺好像長期離家的女兒好不容易回來了,卻不能陪在身旁,經常碰面。
「還是做我在巴西時做的工作。」
「導遊嗎?嗯,阿姨有認識的朋友經營旅遊行業,要不要阿姨幫你介紹?」
「那太好了,拜託阿姨了。」李柔寬笑開臉,十分開心乾脆的接受余建明的好意。
她這麼直接、坦率的接受,余建明相當高興。以李柔寬的條件,其實也不擔心找不到像樣的工作;但她不像有些人,強調骨氣,靠自己本事不靠人際關係。她很坦然的接受余建明給予的幫助。
這一點,余建明很高興也欣賞。當然,有骨氣靠自己本事是好;但能夠意識並且珍惜接受別人給予的機會,其實也是一種懂得。
「那就這樣。阿姨會幫你聯絡,有結果馬上就通知你。」
「謝謝阿姨。」李柔寬笑瞇瞇的。然後提起另一個「任務」。「嗯,阿姨,想想,你跟我們,我是說我爸和我,也認識很久了吧?時光飛逝啊!流水年華轉眼就那麼過去。」
「怎麼突然咬文嚼字,像老年人一樣感歎起來?」余建明覺得好笑,不疑有它。
「我有感而發嘛。阿姨,我們兩家認識這麼久了,你覺得我爸這個人怎麼樣?」
「你爸?」余建明顯得意外,奇怪她這麼問。「很好啊。你爸溫柔又可靠,脾氣很好。我老是麻煩他,真是不好意思。」
「就這樣?」
余建明抬眼,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探進一步。「阿姨,你這麼有魅力,我想一定有很多人追求你吧?」
「你到底又在打什麼主意了,柔寬。」余建明笑睇她,提防她話中可能的「陷阱」。
「好奇嘛。阿姨,到底有沒有人追你?」
「是有一兩個。」余建明想想老實回答。「不過,我將心力都放在工作上,並沒有考慮太多。」
看來她老爸還有機會。
「你沒打算過再婚嗎?阿姨。」
余建明搖頭。「我沒想過那麼多。」
「你應該好好想一想的,阿姨。」
余建明微笑不說話。
「說真的,阿姨。你和我爸認識那麼多年,你對他有否什麼評價沒有?」
喔哦,有點明白了。余建明瞥李柔寬一眼,慢慢說:「我跟你爸就像老朋友一樣了。老朋友相處在一起,感覺比較自在,不必武裝自己。大概只有你爸和你吃過我做的燒焦的菜了。」
「還有呢?」她有點失望。
「柔寬,」余建明頓一下。認真說:「很多事很難預料,也無法說明白。阿姨明白你想知道什麼,但大人的事就是那樣,無法強求,只能順其自然。」
「阿姨,我二十四歲了,不再是小孩。」
「那你更應該明白的,不是嗎?」
「你是說,我老爸沒希望的了?」她要問清楚。
「我只能說我沒往那方面想。」
「可憐的老爸。」不禁替她老爸洩氣。「我只再問一句,阿姨,你現在沒這麼想,那以後呢?有沒有可能?」
余建明側頭想了一會兒,終於還是無法回答。
「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柔寬。」
李柔寬點點頭,不再追問了。
無法回答,那就是順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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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些事,起碼對她來說,是不能「順其自然」。
機會需要製造;偶然需要運作去變成必然。
見過簡玉琪後,李柔寬覺得不能再掉以輕心。
她決定不再一頭霧水的、很哲學的、去思考分析什麼感不感覺和喜不喜歡,根本是愈理愈亂。她決定憑「本能」行事,順應自己的「慾望」。
她只感覺,她體內又起了八年前那種「蠢蠢欲動」、「不安於室」的騷亂。那騷亂都是針對余維波的。與八年前不同的是——有一點教人難以啟齒的、駝鳥地不願面對承認的——這次的騷亂,夾雜有種屬於男女問對肉體的口乾舌燥。
但當然李柔寬不會自找死穴的去分析。她只感到她這會兒心裡充斥著余維波這個人,決定憑該有的「本能」行動而已。但到底不再是八年前,她少年輕狂可以死纏爛打;她到底變「文明」了,顧忌多了很多。
她只是到了飯店附近,「文明」的打電話約余維波而已。
「阿波?是我。」有點失策。她居然忘了要他的專線電話和行動電話號碼,經過了層層轉接和盤問等候,好不容易轉到簡玉琪手裡,讓她洩氣了好一會兒,才總算轉到了余維波。
「小李?!」余維波一聽聲音就知道是她,有點意外,嗯,還有一些驚喜吧。「怎麼突然打電話來?」這是「公事」電話。有事李柔寬應該會直接上他家,所以他才有些意外。
「還說咧!」她不禁發發牢騷。「我實在真失策,居然忘了問你要私人電話,你老總架子好大,被盤問了好久,差點還找不到你。下回你給我一張名片,把你所有可以直接找得到你、不用經過盤問的方法全寫在上頭!」
聽她叨絮的抱怨,余維波卻好心情的勾起一抹笑紋。「我也沒想到你會找我打電話到飯店來,對不起,是我粗心。你找我有事?」
「當然有事啦。你快下班了吧?我就在飯店附近。我等你。我們一起吃飯好不好?啊,當然,我請客。」
一聲「好」就要脫口而出,但他強咬住嘴唇,把那欣喜咬吞回去。嫌惡自己開口的疑問:「阿濤是不是不在?」
她楞一下。她約他吃飯,關余維濤什麼事?
但她的楞默被解讀為一種「退而求其次」。余維波嘴角的笑紋僵住,聲音變僵硬虛弱。
「不好意思,小李,我還有事在忙。」他再次拒絕她。一抬眼,恰巧見簡玉琪送資料進辦公室,機械的加上句話,說:「而且,我和玉琪約好了一起吃飯。」
簡玉琪見他在通話中,放下資料便要退出去,聽見這話,驚訝的回頭。
電話那頭李柔寬突兀的沉默兩秒鐘,才說:「沒關係,下次好了。晚點我再去找你,我好幾天沒看到你了。」
「我不確定我會什麼時候回去。」
「沒關係,我會等你。」說完這話,輕輕「卡」一聲,通話結束。
余維波悵倀的,但簡玉琪在場,他不動聲色的掛上電話。
「拿我當擋箭牌是吧?」沒有其它人在場,簡玉琪以學妹的姿態笑問道。
「你聽到了?」余維波明知故問,不打算解釋。
「這樣不好吧?李小姐會誤會的。」她想應該是李柔寬。
電話是她轉的,她自然明白,只是她沒想到余維波會花那麼多時間在這通電話上,可以猜想,李柔寬的份量不一樣。
但如果她的地位不一樣,為什麼連余維波的私人電話號碼都沒有?
余維波只是敷衍的笑了笑,不表示什麼。
簡玉琪又說:「你就是要她誤會是吧?既然如此,那你還請不請我吃飯啊,學長?」她有意的,用一種學長學妹的姿態口吻。
「跟我一起吃飯很無聊的。」余維波答非所問。
「以前在學校,我都跟學長同桌吃過好幾次飯了,我不怕。」其實那時候多半社團一大群人聚在一起一塊吃飯。
「既然你不怕,那就一起吃飯吧。」利用了她名字,他於心有愧,請她吃飯算是謝罪好了。
簡玉琪嫣然一笑,這才輕娜的走出去。
說她對余維波不無期待,那有點自欺欺人。但認識他這些年下來,一直沒有進一步的進展,她也明白期待太多可能只會虛耗她自己的時光。以她的條件,不是沒有人追求,也就更明白,男人真正要追求女人,絕不會像余維波對待她態度的那種溫吞。
她在他手下做事,原希望能夠近水樓台,但距離是拉近了,始終卻無法進一步。聰明的她不想自欺欺人。即使如此,聽到余維波拒絕李柔寬,基於女性微妙的心理,她覺得有絲愉快。
看得出李柔寬是積極主動的女孩。她做不來她那般舉動,有點羨慕也有點不屑。男人喜歡那種壞女人,但不會認真的,否則余維波不會婉轉的拒絕李柔寬。
她有點同情李柔寬。但她跟她談不上交情,除了同情,也談不上其它的了。
她到洗手間補補妝,準備下班後與余維波的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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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的,最先回到家的,居然是余建明。
「阿姨!你今天怎麼那麼早就回來了?」才七點,許嬸才準備好晚餐離開不久而已。
「沒什麼重要的事,我就先回來了。」一回家就看到李柔寬,余建明像看見家人般心情滿滿的。有女兒的感覺真好。她疼憐的摟摟她,一下午的不舒服感似乎消失很多。
不知怎地,從中午起她就不斷流鼻水、喉嚨燒緊起來。看了醫師,說是感冒,要她多休息,所以她才提早回來。
「晚飯許嬸準備好了,還熱騰騰的。」
「我不餓。」余建明搖頭,按按太陽穴。
「你身體不舒服嗎?阿姨。」
「有點感冒而已。不好意思,柔寬,阿姨今天有點累,我想上樓泡個澡,不能陪你了。」
「嗯。我又不是外人了,別擔心我,阿姨。你快去休息。要不要我幫你按摩?會舒服點。」
「不用了,謝謝。我倒是想好好睡一覺。」
「那倒是。睡個覺、流流汗,身體會舒服一點。」
「那我上樓了。」
余建明拍拍李柔寬,轉身上樓。就像李柔寬自己說的,她在這個家根本不像是個外人。主人都不在家,她倒來去自如。像現在,她一個人在樓下,倒像待在自個兒的家,自在得很。這跟她父女倆臉皮比較厚自然也有關。不過,他們交情不一樣,也是原因。
八點的時候,余維濤回來,看見她,也不驚訝。打以前,李柔寬走上他家就像走自家的廚房。
他丟下公文包,鬆鬆領帶。
「吃過飯沒有?」李柔寬問。「許嬸煮了一大桌,不過涼了。要不要我幫你熱一熱?」
「不用了。」余維濤定向餐桌。「我媽呢?」
「阿姨身體不舒服,在樓上休息。」
「我勸她早點回家,她就是不肯。」
「她一回來就跟我說,她覺得累想睡覺,那倒是好。」李柔寬說:「睡飽精神好,身體就會舒服一點。能睡能好好休息最重要。」
「就跟你一樣。」余維濤突然蹦出一句,瞄她一眼。
「跟我一樣有什麼不好?」他在譏她能吃能睡、身強體健頭殼壯壯是不是?
余維濤不答,自己盛飯。
「你吃過沒有?」
「吃了。」
他挑下眉。她有點火,惱羞成怒。「怎麼?不行嗎?我能吃能睡跟健康寶寶一樣!」
「我可什麼都沒說。要不要再吃一點?」
「不要了。」她賭氣。
他便自顧吃起來。她看著他吃,他也一般自在。
「聽說你不打算到飯店工作,為什麼?」扒了一兩口飯,他忽然抬起頭來。
「不為什麼。我不適合。」
這說服不了他。「你是不想跟著我工作吧。如果是阿波呢?你就願意了。」
「這跟那個沒關係!」實在搞不過他們兩兄弟。余維波老愛沒事就提起余維濤;而余維濤也是說著說著就一定要帶上一筆余維波。
「當然有關係。你一直跟阿波比較合得來不是嗎?」
那倒是。不深思,她倒不會想到這麼多。
「不否認吧?」他夾塊肉嚼了幾下,吞了下去。「那時候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卻一天到底跟阿波勾肩搭背,你想我會怎麼想?」
她楞一下,呆呆反問。「你怎麼想的?」
他索性放下筷子。「我覺得很不是滋味。偏偏我們的事又鬧得人人皆知,老是被人在身後指指點點,我覺得很煩。」他頓一下。「我一直想問你,你為什麼追我?真的是喜歡我嗎?」
對他的直視詢問,她呆呆接受。好一會兒才說:「是的。不管你怎麼討厭我不含蓄、不夠矜持,我那時的情感是很真誠的。」
「少年幼稚的愛的真誠。」
「你這樣說不公平。年少有年少喜歡人的方式。」
「好吧。那現在呢?」
「現在?」她疑惑的睇他。
「你還喜不喜歡我?你跟我可不可以重新開始?」
「這件事我以為我們已經談過了,為什麼還——」
「因為我們談得不夠清楚。」他打斷她。「告訴我,你還喜不喜歡我?」
她無法不困惑。反詰道:「你呢?阿濤,你喜歡我嗎?」
「我想是吧。」
我想是吧?!讓她笑起來。
「我怎麼覺得,你只是理智分析,覺得我可以成為你考慮的對象而已。阿濤,我不含蓄,也不懂矜持,不會含羞答答,你很清楚的。」
「我說過,我其實並不討厭你的。」
「但要愛得熱烈如火那還有一大段距離。」
余維濤勾勾嘴角,沒否認。「你還是沒回答我,你到底還喜不喜歡我?」
好像在逼供。她歪歪頭,說:「是喜歡。」
他微勾起笑。好似說,那不就成了。
「可你別忘記,我們已不再是十六歲半的少年男女。」她提醒他。
「所以?」
所以,她攤攤手。
他揚揚眉。「什麼意思?」
她衝他一笑。「阿濤,你鍾意的是安靜在城堡裡沉睡著,等著王子披荊斬棘去吻醒她的睡美人公主。可我的高塔裡沒有睡美人,只有一堆蜘蛛網。」
他眉一揚,背靠在椅背上,交抱著胸膛,一手支撫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看住她。她沒退縮,直視回去,說:
「你一直不知道,以前我曾趁你睡著時,偷偷親過你。」
他眉又是一揚,是驚訝。「什麼時候?」
「小六的時候。」她輕笑。「那完全沒含慾望。」那時也不懂。「可是……」她停頓,咬住唇。不該啟齒的。
「可是,跟阿波的吻就不一樣了?」他替她接口。
「啊?!你怎麼知道?」換她大吃一驚。
「那時我等你久久不來,跑去找你。」他沒多說,這樣就夠明白。
「所以你看到了?才跟薛雅安來往?」
他哼一聲,不承認不否認。
「其實那也不是的。當時我只是覺得暈眩而已。」
「喔?」那眉挑得更高。「你是要跟我說,你現在對阿波感覺不一樣了?」
不愧是金腦袋,舉一反三,真聰明!
「欸,心臟都快停了。」她毫不含蓄,連臉都不紅。「全身的細胞都在亢奮,完全是成人式的。」身與心都被吸引。渴望去碰觸。
難得的,余維濤竟沒有對她的「不含蓄」、「厚顏皮」皺眉。只是支著頭,修長的手指輕輕敲著桌子。半晌說:
「你不覺得這樣對我太不公平了嗎?」
「這有什麼公不公平的?我以前那麼用力追你時,你卻去追薛雅安,對我就公平了?」
「我承認,我以前對你態度不好。可是,既然你嘴巴說喜歡我,又在追我,就不應該跟阿波那麼親密。」這一點,儘管他不是十分耿耿於懷,到底意難平。
他對李柔寬的冷淡,有一半是出自這樣的一半,有另一小半,他沒有為她情迷意亂,不是他愛的類型。不過,到如今,這帳,也該算一算。
門外一聲輕微的汽車嘎響。他第一次斜起有心眼的不安好意的嘴角。正好,大家把帳算一算。
「我覺得你欠我一個吻。把這個吻還給我,我跟你所有迷糊的帳全都一筆勾銷。」
說完,他修長的手便捧起她的臉頰,侵入她的唇,用力的吻個密密麻麻。
匆匆趕回來的余維波,不早不晚看到的便是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