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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愛情一記愛司球 第六章 作者:陳艾琳
    「我不喜歡一群人陪著我看輸球的錄影帶。」蓋瑞領我往臥室方向走,小心翼翼地解釋著,深怕我誤會。「可是伯爵沒有佈置多餘的視聽設備,只好委屈你到我房間來,那裡才有電視機。」

    「不用多作解釋了!邁克已經告訴過我,你對輸球非常介意,總是躲起來自己檢討失敗的原因。」我邊說邊回頭,真的很沒道理,可是我老擔心被人發現。

    「拜託!你在做什麼?」蓋瑞又好氣又好笑,乾脆伸手環住我的腰,強迫我靠緊他身體的一側。「沒有人會干涉我們的,樓下那群人是世上最親切和善的朋友。你信不過我嗎?還是跟我單獨相處很丟臉?」

    我只好摸摸鼻子,無話可說。事實上,陪著蓋瑞的這些天,他一直保持紳士風度,我要求他不准做太親暱的動作,他全依我的意思做到了。每天夜裡我向他道晚安,禮貌性地吻一下他的臉頰,看他一臉無奈混著欲言又止的表情,總讓我有種對不起他的感覺。

    蓋瑞這間臥室是客房最大的一間,有兩個太陽台,窗簾也是綠色系,蓊蓊鬱郁的森林為底,浮著熱帶花鳥圖案,映著燈光,有種夏季的氣氛飄散在空間裡。沙發佈也是同樣的圖案,一坐上去就覺得夏夜晚風拂面而來,有種慵懶的倦意升起,我不禁閉上眼睛,耳邊彷彿聽見鄉間老家特有的蛙鳴和螺聲,那是記憶中最夏季的聲音。

    「你累了?」蓋瑞放妥錄影帶,坐到我身邊,手裡抓著遙控器,語氣非常緊張,「一定是下午打籃球累壞了,早知道我就禁止你玩,你的身體還沒恢復——」

    我隨手抓來一隻靠墊,趁他喋喋不休之際,我把靠墊擺在他身上,不由分說靠躺過去,告訴他:「開始吧!」

    蓋瑞微笑了,「你終於決定相信我了?」

    「你不是怪我對你信任度不夠嗎?」我乾脆踢掉鞋子,調整到最舒適的側臥角度,「到底要不要看錄影帶?你再拖拖拉拉的,我真的要回房睡覺了。」

    蓋瑞按下遙控器開關,畫面一開始就是T市的街景,中文字幕,中文旁白,我不禁笑出聲。

    「這麼好笑嗎?這是海島網協製作的帶子,當然使用你們的語言和文字,我還以為你會幫我翻譯呢!」蓋瑞抱怨著,忽然按下暫停鍵,「看!你在那兒!那男人是誰?為什麼要扶著你的手?」

    那是比賽前的一些全場掃瞄鏡頭,我和晴惠、阿黎正要入座,本來我是坐在阿黎旁邊,晴惠認為不妥,站起來換位子,阿黎扶了我一把,好讓我跨過晴惠,到她另一側的座位去。「他是阿黎,晴惠的先生,那天我陪他們夫妻一道去觀賞球賽。」

    「我記得,你還用車上的電話跟他們聯絡。」

    「是啊!晴惠痛罵我一頓,她對待我,就像韋恩教練對待你一樣嚴厲。」我笑了笑,「往下看吧。」

    「準備好,我要開始批評我自己了。」

    「我正洗耳恭聽呢!英雄。」

    蓋瑞笑著捏一下我的鼻子,專心看錄影帶。他玩真的,神情專注小說,遇到輸得太離奇的地方,他稱為「非受迫性失誤」,還要倒帶研究,有時甚至看了四五遍。起初我還捺著性子陪他看,到後來實在被他弄煩了,他喃喃罵著自己,一下子說戰術運用全盤皆錯,一下子說球運極背,不該出界的球卻出界……我好睏,忍了幾次,終於忍不住打呵欠。

    「好傢伙!這個大角度的上旋式發球確實漂亮。」蓋瑞沒發現我的睏意,「你知道嗎?巴克的發球有其獨到之處,反手拍也很強,他的排名始終打不進前十五名,可能是心理因素作祟。我記得以前他是全歐洲最好的青少年球員,在業餘賽表現極出色,可惜轉入職業賽以後,那股銳氣似乎減弱了。」

    「第四盤開始了嗎,」我只關心何時結束,

    「剛剛才結束第二盤的搶七局。」

    噢!我忍不住歎口氣,「能不能暫停一下?我累了,球員都可以休息,觀眾也需要休息。」

    蓋瑞輕笑兒聲,「很無聊,嗯?」

    「如果不必偏袒你一個人,球賽是很好看的。」

    「真的嗎?這兩天你到羅蘭蓋洛球場看我出賽,心裡都偏袒我?」

    「多少有一點。」我很老實地說出真正的想法,「不過,看到你止對於連輸三盤,比數又極懸殊,我總覺得輸球的人好可憐。」

    「這就是比賽!歡迎來到殘酷的競技場。」蓋瑞親暱地摸摸我的臉頰,忽然指著屏幕說:「看哪!你的特寫鏡頭,這個攝影師還真有欣賞美女的眼光。」

    我盯著電視屏幕看,沒錯。當球員休息的空檔,攝影鏡頭帶到我身上,我戴著太陽眼鏡,正側耳聆聽阿黎說話,然後笑著點頭,樣子相當愉快。

    「他說什麼?」蓋瑞不是滋味地說,「竟然使你笑得那麼開心。」

    「拜託!那幾乎是—個月以前的事了,我哪裡記得住。」我不再看電視,專心看蓋瑞的臉。從這個角度看人是很有意思的,尤其他俊逸瘦長的臉形,由正下方往上看,顯得特別無邪。他下巴的弧線剛毅卻優美,青青的胡根痕跡直到喉結附近,我側偏著頭,正好看見他嘴唇,嘴角仍是上揚的,上唇微微往上翻翹,既純真又性感的樣子,每次看著他特殊的唇形,我總有拿筆將它畫下來的衝動。

    「好看嗎?」蓋瑞忽然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好看。」

    「哪個部位最好看?」

    「非回答不可嗎?」

    「沒錯。」蓋瑞的眼睛仍然看著電視屏幕,左手悄悄爬上我的髮際,手勢溫柔地輕拂著,就像拂弄一隻小貓。「我想知道你喜歡看哪個部位。」

    「當然是嘴唇。」我簡單扼要地回答。

    蓋瑞抬了下眉毛,「就這樣?你不打算說得具體一點嗎?」他低頭審視我的臉,似乎在找尋答案,忽然皺了皺眉,「這次你又想起誰了?我的手使你回想起你父親……噢!請你別太殘忍,千萬別說我的嘴唇使你想起你的初戀情人。」

    我被他的語氣逗笑了,「我在想邁克對我說的話。」

    「邁克?我們的邁克嗎?」

    「是的,你的超級經紀人邁克·布萊特,他真是你的好幫手,不是嗎?」我直視著蓋瑞那雙褐眸,映著燈光,它們閃爍著琥珀般的光芒。「今天下午我跟他聊天的時候,他看見我的畫冊,認為我應該告訴你。」

    「告訴我什麼?」

    「我正在畫的東西,不是很正式的,只是練一練線條……而你是我的模特兒。」

    「你畫我?」蓋瑞驚喜地睜大雙眼,「是我打球的樣子嗎?」

    「我可以把畫冊拿給你看。」我試著坐起來。

    「不,不急。」蓋瑞連忙擁住我,不讓我改變姿勢,「別離開,我喜歡你靠在我身上,畫冊晚一點再看,好不好呢?」

    我無所謂地笑一笑,「隨你的意思,反正我已經看過了!」蓋瑞的手臂就在我眼前,因為長期用力,筋骨浮而外露,看起來好讓人心疼。「邁克提到一些職業球員的特徵,你必須忍受諸多壓力,克服旅行的時差,還要日復一日地苦練球技……你好辛苦。」

    「這兩三年來,情況已經好多了!」蓋瑞說得輕描淡寫,「網球跟其他運動一樣,一旦抓到竅門,接下來就容易應付。尤其排名愈往上升,獲得的優待和禮遇也愈多,再加上韋恩和邁克幫忙,我其實沒有你想像中辛苦。」

    「你從來不後悔當一個職業網球員?」

    「後悔?不,我並不後悔。」蓋瑞搖搖頭,但眼裡閃過一絲迷惘,「但是偶爾會感到疲憊……也許算不上疲憊,只是寂寞。怎麼形容才好呢?有時候剛抵達一個陌生的城市,當夜闌人靜,我獨自在空無一人的旅館房間醒來,總要努力想好久,才能確定自己身處哪一洲、哪個城市……那種蝕人的孤寂感覺,真的很不好受。也只有這個時候,我會幻想另一種生活,如果大學畢業那年,我不打職業網球,選擇上研究所,走學術研究路線的話……」他忽然笑了笑,「不,幸好我沒那麼做,爺爺沒說錯,我跟著他的腳步,即使超越他的成就,人們始終認定我是『愛德蒙的孫子』,倒不如像現在,人們會說:『蓋瑞的爺爺是批評家愛德蒙』,就算是一種虛榮心好了!」

    「男人!」我陪他笑了笑,「古今中外的男人都一樣,好像不開創一條新的人生道路,就不算完整的男性。」

    「我還不算完整。」蓋瑞認真地盯著我看,語意十分含蓄,「男人必找到真正契合的伴侶,才有可能讓生命完整無缺。」

    老天!他給的是超級大難題,我哪裡承受得起?「哦!我懂。」這個時候只能裝傻。「反正你有機會到世界各地旅行,相信要不了多久,你會找到與你真正契合的伴侶。她是真心愛你、在乎你這個人,而不是只想成為你網球世界裡的皇后。」

    蓋瑞試探不成,笑著丟開遙控器,手臂一抬,我立刻躺進他的臂彎,偎著他的胸膛。「究竟是你聰明過了頭,或者我的生活簡單得一目瞭然?」他親暱地用額頭抵著我的前額,「為什麼你只瞥了一眼,就把一切全摸得清清楚楚?連我的心事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我知道這樣太親密,可是他的擁抱好舒適,而且他語氣輕快,感覺十分愉悅而不危險,所以我也不想掙扎,任由他擁著我坐進沙發深處。「我並不特別聰明,這只是人之常情,當你擁有一定的地位,很自然地,名利和權勢就會規範你,讓你行事謹慎。」

    「我最恨『謹慎』這種字眼。」蓋瑞調整—下姿勢,使我們貼得更緊,「在球場上謹慎,看起來就像腳步呆滯,缺乏攻擊力,很容易陷入苦戰;在生活上謹慎,尤其是感情生活,謹慎使人變笨,而笨拙畏縮的男人,永遠找不到真正完美的女孩。」

    我忍不住感到好笑,「原來如此,蓋瑞·維爾森痛恨謹慎的態度,這就是他成為舉世公認的網球情人的原因,因為他總是積極尋訪心目中的朵麗葉。」

    蓋瑞立刻變得狼狽萬分,著急而窘迫,「我才不是那種聲名狼藉的花花公子,我……我並不隨便約女孩吃晚餐,信不信由你,我從來沒有使用卑劣的手段糾纏過別人,呃,拿你的皮夾當抵押品那次不算——」

    一聽到皮夾,我的笑容就凝住了,該來的總是要來,我試著推開蓋瑞,但他就是不肯放手,氣氛漸漸變得緊張。「沒有用的,蓋瑞。」我覺得頭痛,「你不肯讓我把錢還給你,事情就不會改變。」

    「我現在不想討論它。」蓋瑞面色沉重。

    「那我們什麼時候談呢?在你眼中,五十萬美金不算一回事,可是我得花很多年才賺得到,無論如何,我絕對不能接受你的金錢施捨,我很感謝你的心意,可是……」

    「為什麼你老是這麼想呢?」蓋瑞強迫我面刈他,「看著我,艾薇,聽我說,金錢一點意義也沒有,除非它能夠解決問題。我不能看你受苦而袖手旁觀,我不忍心讓你為了父親欠下的債務而奔波忙碌,你這麼年輕、美麗又有才華,你有權享受正常快樂的生活。我希望你為興趣而工作,為追求理想而繪畫,而不是整天計算該畫多少頁漫畫、賺多少錢,還給別人多少……老實說,我從來沒過問法蘭克和傑森處理這件事花了多少錢,我不在乎,你懂嗎?我只要確定你不必為錢煩憂,你有一間設備齊全、光線充足的工作室,你過著安定的日子,那就夠了。」

    我只感到無止境的悲哀,「如果我能在見你之前,就把那些債務解決,這一切糾纏不清的事都不會發生了!」我看見蓋瑞眼裡的疼惜愈來愈濃,一定是我的臉愈來愈哀傷。「我好恨我自己,我不該堅持只畫對得起自己良心的漫畫,要是我更商業一點,更媚俗一點,問題早就不存在了!我——」

    「不!別這麼說。」蓋瑞顯得焦急又心疼,「不要看輕你自己,親愛的艾薇,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會這麼介意,對不起!」他開始用綿密的親吻撫慰我,從眉頭、鼻子、臉頰到嘴唇、下巴……同時不停地道歉:「不要皺眉,不要再難過了,都是我的錯,我不是有意要傷害你,天地為證,我寧願死掉,也不想讓你為了我而受苦……原諒我,艾薇,原諒我。」

    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下就掙脫他的懷抱,當他還錯愕自責地坐在原處,我已經離開沙發,心痛使我往後退,直退到門邊,背靠著門板,我使盡全力強忍著痛哭的衝動。「我要怎麼原諒你呢?我甚至無法原諒我自己。」

    蓋瑞從沙發站起來,臉上有痛楚的表情,「聽我說,艾薇,我們可以——」

    「不,不要過來,不要再靠近我了!你所做的一切,讓我不能繼續待在這裡,我……我得好好想清楚。」

    「艾薇!求求你!」蓋瑞呼喚著,那種嗓音……那是我最怕聽見的,足以令我萬劫不復的溫柔嗓音。

    「不要用那種聲音叫我,我受不了,我不要——噢!我真的不能——」我打開房門,以最快的速度奔回自己的房間,淚水決堤而出,而我再一次躲進被窩裡。

    這一次,蓋瑞並沒有追來。

    ——***——

    我不再陪蓋瑞出門參加拜會活動,他的比賽我也不到球場觀賽,沒有人敢詢問我和蓋瑞發生什麼事,蜜雪兒纏著蓋瑞,而克裡斯跟著我打轉。於是我開始帶克裡斯出外遊玩,就像他原先計劃的,我們搭地下鐵,跑遍巴黎著名的各個觀光景點,克裡斯的法語果真派上用場了。

    時間過得很快,為期兩周的法國公開賽正式賽程已過了一半,各項比賽都進人第二階段,競爭愈趨激烈。蓋瑞晉身前十六強,接下來只要兩天出賽一次,但每一場都是硬仗,因為對手實力堅強,而且愈靠近決賽日,球員的壓力會愈大。蓋瑞推掉所有雜務,專心待在拉佛朗伯爵的宅邸養精蓄銳,他想奪冠的企圖心由此可見。

    星期一傍晚,書恩教練指導蓋瑞練完球,趁蓋瑞回房沐浴更衣的時候,找到正陪克裡斯和瑪莎玩撲克牌的我。「到後院來,艾薇,我有話告訴你。」

    我只好放下手中的撲克牌,向瑪莎和克裡斯說聲失陪,乖乖跟在韋恩教練身後走,不用想也知道,教練要跟我談蓋瑞的情況。

    「我看得出來,你很清楚我要說什麼。」韋恩教練開門見山地表明立場,態度明確又果斷,根本不給人轉圜空間。「我不想說太多廢話,但是……該死的,你可不可以放棄無聊可笑的自尊,學著好好跟蓋瑞相處?」

    「我——」我真的無話可說。

    「讓我告訴你,年輕的小姐,蓋瑞從十一歲開始接觸網球,十二歲打初級網球賽,十五歲起,他就和史蒂文·葛雷瑟輪流搶下凹大公開賽青少年組的冠軍杯,他從來就不是情緒不穩定的選手。我擔任他的專屬教練超過四年,看過他在球場上遭逢各種難關,即使情況對他極端不利,例如主審裁判明顯偏袒或是對手惡意犯規,蓋瑞也不會情緒失控或動怒,他的耐性和涵養,堪稱當今職業網壇的第一人。」

    我完全明白韋恩的意思,「我沒到球場去的那幾場比賽,蓋瑞表現很失常嗎?」

    「用『失常』兩字還不足以形容。」韋恩教練嚴厲的瞪著我,「他簡直像一頭受傷的野獸,完全失去平日擊球的節奏和步伐,雖然僥倖贏球,那是對手失誤太多才贏的,以他這種毫無章法、亂摔球拍的打球方式,能晉級前四強才怪。你要知道,蓋瑞上完大學,拿下全美大學網球冠軍的頭銜之後,才轉進職業賽;在這期間,葛雷瑟已經縱橫職業網壇許多年,蓋瑞出道太晚,一直苦苦追趕葛雷瑟。這次比賽是最關鍵的一刻,蓋瑞朝思暮想的時機終於來臨,他可望在年底以前,首度超越葛雷瑟的積分,登上排名第一的寶座。如果你以為我會坐視你毀掉蓋瑞辛苦奮鬥四年的成績,那你就大錯特錯。」

    「我不確定……教練,我對他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嗎?」

    韋恩教練一臉啼笑皆非,最後仍舊換上嚴肅無比的表情,「我是蓋瑞的教練,沒有人比我更瞭解我的球員需要什麼。蓋瑞需要你,這就是我的結論。」他忽然拉起我的手,眼神透出慈父般的光芒,語調仍舊權威,但也多了幾分和藹。「想辦法鼓舞他,艾薇,我相信你做得到。」

    「可是我——」

    「不管你用哪一種方法,即使只是多給蓋瑞幾個笑容,絕對比蜜雪兒穿比基尼泳衣在他面前晃來晃去還有效,你懂我的意思嗎?」

    「教練,我——」

    「不要給自己任何借口,你知道我也知道,其實你比誰都關心蓋瑞。適時表現你對蓋瑞的關懷之情,沒有人會取笑你,相反,我們都會很感激你,蓋瑞的網球事業能夠成功,等於我們這群人共同實現了夢想。幫幫他,艾薇,同時也幫幫我們,好嗎?」

    唉!所謂騎虎難下,大概就是這種滋味。「好吧!教練,我盡可能試試看,不過我不能保證對蓋瑞有助益。」

    「你只要聽他說話,對他微笑,陪在他身邊,這樣就夠了!」韋恩教練拍拍我的手背,轉身離去之後,忽然又回頭補充一句:「蓋瑞白天要比賽,千萬別讓他放縱一整夜,好嗎?」

    啊?他在說什麼?天哪……我只能呆呆佇立原地,臉孔像火燒般滾燙,這完全超出事實太遠了。

    「艾薇!你在哪裡?」克裡斯的嗓音響起,聽得出他很興奮,「我們來玩橋牌,蓋瑞下樓了,我跟你同一組,合力打敗媽媽和蓋瑞,好不好呢?」

    橋牌!天知道我能否若無其事地面對蓋瑞,不過,我已經答應韋恩教練,至少這是個開始。

    「我馬上就來。」我給了克裡斯肯定的答案。

    ——***——

    橋牌戰火由晚餐前延燒到晚餐後,成員除了我和蓋瑞,其他人採取輪番上陣的方式,很自然地,我的搭檔由克裡斯改成蓋瑞。老實說,蓋瑞是很好的戰友,他擅長進攻,我的玩法總是過於保守,我們正好截長補短,搭配得天衣無縫,當然是所向無敵了。

    「謝謝你,艾薇,當你的橋牌搭檔太過癮了。」牌局既散,蓋瑞順道送我回房,仍然開心得像孩子。「你真神奇,無論你從事任何活動,總是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打籃球也好、玩橋牌也是,平淡無奇的事情,一經過你的手,似乎就變得趣味無窮。」他忽然露出幾分懊惱,「我嫉妒克裡斯,這兩三天他有你陪著到處玩,一定玩得很愉快。我恨不得丟下比賽,跟在你身邊,我們可以並肩走在香榭麗捨大道,欣賞全世界最浪漫繁華的街景;或者手牽手到蒙馬特區的小丘廣場散步,道路兩邊滿是替遊客繪製畫像的藝術家……噢!我真的好羨慕克裡斯。」

    我幾乎沒有多加考慮,主動拉住他的手,「來,我記得你還沒看過我的畫冊。」

    蓋瑞顯得受寵若驚,半信半疑地盯著我看,直到我打開房門,開了燈,請他進入房間,他才露出有點傻氣的微笑,「別驚醒我的美夢,我一定是在做夢,我的艾薇突然對我友善又溫柔——」

    「得了!找個地方坐,我把畫冊拿給你看。」

    蓋瑞拉開書桌前的椅子,坐著看我打開隨身背包,「我記得這個背包,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就是背著它,呃,不對,這背包似乎大一點。」

    「你的眼力真好。」我笑了笑,順手把梳妝台前的小椅子搬到他身邊,「我討厭逛街,更不耐煩挑選皮件的款式,所以我買了不同大小的皮包、背包,全都是相同的廠牌和花色。」

    「太棒了!我正好討厭陪女伴逛街,我們真配!」

    「少來,世上很少男人喜歡陪女伴逛街的,你又不是首開先例。」我挨著他坐定,把畫冊攤在他面前,「請指教,但不要期望太高,我說過,這是練習而已,當然也是示範給克裡斯看的。」

    「又是克裡斯!」蓋瑞嘀咕著,「這小鬼,我非得再一次警告他,別把我的艾薇搶走了。」他看一眼畫冊,眼神立刻變得迷濛,「噢!老天!在你眼中,我是這個樣子嗎?」

    「你是個出色的網球員。」我避重就輕地回答。

    蓋瑞仔細翻閱畫冊的每一頁,嘴角那抹幸福滿足的笑意愈來愈濃,「你不止畫一名網球員而已,別想否認,艾薇,我是維爾森家的孩子,天生就有透視文學和藝術的能力。」他抬起頭緊盯著我的臉,不讓我有機會逃脫,「你畫的是一個男人,充滿活力、健康開朗,而且擁有絕對的男子氣概。他像森林裡的獵人,不,他像老虎、獅子或措豹,他的眼神狂野霸氣,他正蓄勢待發……而你比誰都清楚,這個男人一心想要的東西。」

    他邊說邊朝我逼近,我只好一直往後仰,勉強找出一句話答覆他,「你很想贏球。」

    「是的,我想贏。」蓋瑞笑了笑,伸出左手輕觸我的臉頰,眼裡混雜了太多熱情和渴求,神情變得好專注。「不止想贏球,還有別的。」

    「行不通的,蓋瑞。」我感覺自己如巨浪狂濤的心跳,可是我只能保持最冷靜的態度,「我不是你的獵物,無論你心裡想的是什麼,我確定我不像你想的那樣。」

    「胡說!你就是我夢想的一切。」蓋瑞十分固執,指尖拂開我的頭髮,輕輕逗弄我的耳朵。「你開朗、熱情、好奇又愛冒險;你寂寞、冷靜、聰明又不服輸;你善解人意,你友善親切……你好美!」

    那股熟悉的緊張又回來了!我又陷入兩難的掙扎,理智與感情激烈交戰,我覺得自己就要分裂、爆炸——

    「你的冒險精神哪裡去了?或者你還不夠成熟、不夠獨立,一離開家,距離親愛的爸媽太遠,你就沒有膽量探索這個世界了?」蓋瑞咄咄逼人的湊近我的唇邊,說出一連串語意挑釁的話之後,突然下一道命令:「吻我。」

    我還在猶豫,理智仍然控制著我的行動。

    「快吻我,姜艾薇,就是現在。」

    他叫我什麼?天哪!蓋瑞會講中文……我完全喪失冷靜思考的能力,他用中文呼喚我的名字,彷彿施下最厲害的魔咒,我竟中邪似的照他的命令行事。我又看見他微發漂亮的眼睫毛顫動著,他閉上眼睛,而我的手碰觸到他臉頰上初生的胡根,他有幾顆小小的痣……唉!我開始吻他,這是真實的、無可否認的感受,我不想跟他對抗,我只想順從他,做他懷裡最溫柔多情的小女人。

    時間一定停頓了有一世紀之久,也許更久,我不能確定,也許根本就沒有時間這種東西存在過。當我睜開眼睛,只發現自己像只溫馴的波斯貓,乖乖坐在蓋瑞腿上,偎著他的身體,他那充滿活力與彈性的身體,每一寸肌肉彷彿都會呼吸……

    「艾薇?」蓋瑞的聲音飄飄的,顯然跟我一樣迷失。

    「嗯?」我靠在他的胸膛上,舒服得不想動。

    「明天到球場來陪我賽球,好不好?」

    「幹嗎?讓我去看你摔球拍、發脾氣嗎?」

    蓋瑞輕笑兩聲,有點委屈地眨著眼睛,「不能全怪我,你丟下我不管,帶著克裡斯到處去玩,害我獨自一個人面對比賽,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壓力有多大。」

    「這是最爛的借口,還沒認識我以前,你從來不怕沉重的比賽壓力,韋恩教練甚至稱讚你的耐性和涵養是當今網壇的第一名。」

    「我也不想情緒失控呀!」蓋瑞擁緊我,臉頰貼我左側的髮際,「我只是心浮氣躁,每一次走回球員休息區,發現你沒有坐在包廂,我眼前就會浮現那天晚上你悲傷無助的臉,你知道我最受不了哪一點嗎?你抗拒我,不讓我靠近你、安慰你,你幾乎撕碎了我的心。」他說著又俯下頭,重重地吻住我,有點像懲罰,但更想讓我知道他心痛的程度。

    「對不起,蓋瑞,我害你表現失常。」我輕撫他的臉頰,打心底感到歉疚,「我以為只要韋恩教練到場就夠了,更何況,你還有蜜雪兒陪你呀!」

    「誰需要蜜雪兒?我只需要你。」蓋瑞深深歎口氣,「老天,真不敢相信我會這麼說,以前我從來沒有這種感覺,但現在我真的迫切地需要你。這樣的感覺很危險,我不該依賴任何人,邁克一再開導我,他說你不會永遠待在我身邊,你的世界不是我能隨便闖入的,也許你很快就要回去……我瞭解他的苦心,我也知道他說得對。可是我無法釋懷,我就是不願放開,我不要你離開我身邊,我好怕你會突然不告而別,我真的好害怕。艾薇,你不會回去吧?告訴我,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

    該如何安慰一個瀕臨心碎的大男孩?該如何撫平他深鎖的雙眉,讓他恢復昔日的自信和勇氣呢?我再也不能假裝蓋瑞的歡喜憂傷與我無關,我再也不想計較無謂的尊嚴門我只知道我不願意看蓋瑞繼續受苦。

    我正嘗試我從來沒做過的事,我的手探到蓋瑞後頸的髮根處,拉下他的頭,以我完全不熟悉的方式親吻他。蓋瑞的反應快得讓人滿心憐惜,我幾乎是立刻感受到他僵直緊張的肌肉線條,他的呼吸如狂風沉重而急促,當我吻他的耳垂,甚至發現他微微顫抖,然後我聽見他喉間發出模糊的低吟,跟著我就被他焦灼渴求的激情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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