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隱密的辦公室裡,巴原朗面前攤著兩、三本雜誌,上頭的女模特兒穿著最新一季的少女秋裝,巧笑倩兮。
巴原朗翻了翻,點點頭。「拍得很好呀,攝影師角度抓得好,模特兒表情也很棒。」
「我不是請你來發表感想的,我只想知道她怎麼會變成服裝雜誌的平面模特兒?我記得巴家的人應該都知道她是我在找的人。」
說話的是上個禮拜才回國的巴駱遠,臉上的大鬍子無法遮掩他陰沉的神情。
要不是他在日本時打回墾丁別墅的電話都沒人接,要不是打給巴晶的電話被她幾句,「小野人的事一言難盡啦,現在沒空告訴你,我得去餵狗、喂鵝、喂烏龜了。」搞得心神不寧,問了朱從循才得知他離開台灣後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
他不知道矜亞受了那麼多罪,她居然笨得還考慮到自己的家人,留下五百萬後才離家出走。她是對自己的肚皮太有信心,還是真的認為能夠以天為被,以地為席呀?
總而言之,他實在無法忍受心神不寧的感覺,所以就飛回來了,可是在他找她找得焦頭爛額之際,她竟穿得漂漂亮亮的在鏡頭前搔首弄姿。
而將她拱上雜誌的,居然還是他的親侄子!就是多了這一層關係,他才會怒不可遏。
巴原朗聳聳肩。「她不想見你,我也沒辦法。」他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曖昧。「你是不是有對人家怎麼樣過?」
巴駱遠死命瞪住他。「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說我對她怎麼了?」
「她沒說,只是一聽到你在找她,她先是一臉驚訝,然後就不說話了。」
「那沒什麼,她本來就不愛說話。」巴駱遠沒將這問題放在心上,「她不想見我,你也該告訴我她在你那裡工作,你為什麼不說?」他又將問題拉回。
「我正要回答呀。」巴原朗一臉無辜。「她不說話時是一副對某人恨之人骨的模樣,而且一知道我們是親戚之後,馬上說要辭職。可是你知道,『玻利維亞』的造形師們的胃口都被她給慣壞了,她要是一走,難保他們不會群起罷工來跟我抗議,所以我只好不說嘍,我對你實在是滿心滿肺的罪惡感。」但他的表情倒是一點也看不出來。
巴駱遠搖搖頭,「我看是你自己的胃被她給養壞了,所以不想放人吧。」他也是過來人,想騙他沒那麼簡單。
「有可能。」他認真的說。難怪最近老覺得外面的東西難吃,沒想到小問上街吃個飯,還能檢個寶回來。
巴駱遠的眼睛微微彎起。「小問最近好嗎?」他突然換了個話題。
他一提起孟小問,巴原朗心中警鈴立響。「她很好。」
「那就好。」巴駱遠的眼睛更彎了。「對了,你上次帶那位鋼琴美女去的那家法國餐廳如何?想必他們的舞池很棒才是,你們親密的攬著彼此長達一個半小時之久,氣氛有點曖昧,就是不知道那裡的菜色如何?」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巴原朗笑不出來了。那時他應該還沒回台北才對。
難怪小叔叔笑得這麼詭異!這件事要是傳進小問耳裡,她一定會藉題發揮,強迫他答應讓她跟喬治那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在一起。
「你們該不會忘我到以為那裡只有你們兩個人在用餐吧?聽人家說,你跟那位美女只差沒把舞池當床了。」巴駱遠慢條斯理的調侃著。那個「人家」指的則是劉國偉。
巴原朗拉下俊臉,然後無奈的翻了個白眼。
「你說吧,要我怎麼做?」他不想跟老狐狸鬥。
「拍雜誌是她自願的?」巴駱遠瞄了眼雜誌。他知道她不是個愛出風頭的女孩,所以才會有這疑問。
「那幾次是因為原來的模特兒出了點意外,臨時找不到人,所以才拉她來湊數。」巴原朗解釋道。「你不覺得她很有天份嗎?臉蛋漂亮,身材比例又好……」
還沒讚美完,就被巴駱遠冷冷的打斷。
「不覺得。」他瞪了巴原朗一眼。
「難怪我老覺得你沒什麼審美眼光。」巴原朗乘機吐槽。
「小問對你的審美眼光一定很有興趣。」巴駱遠不慌不忙的拿起話筒。
巴原朗心有不甘的按住他的手。
「我也覺得矜亞沒什麼做模特兒的天份。」他咬牙說著違心之論。
巴駱遠滿意的放下話筒。
「她什麼時候會在『玻利維亞』?」
「除了去買菜,你什麼時候來她都在。」
巴駱遠點點頭。「別讓她知道,我晚上七點去跟你們吃晚餐。」
「我不會讓她知道,只會叫她多煮一點。」巴原朗起身,準備走人。「有個問題我們兄弟想了很久就是不敢確定,不知道小叔叔可不可以告訴我?」
「我知道就回答你。」巴駱遠悠閒的翻著雜誌。
「矜亞……該不會是你流落在外的女兒吧?」巴原朗正經的問。如果不是流落在外的女兒,怎會找得那麼急?為了小叔叔要找矜亞,他家的四個兄弟還開會腦力激盪,結果矜亞可能是小叔叔的女兒這個結論獲得最多支持。
意外的,巴駱遠並沒有生氣,他退後一步的舉動倒顯得好笑了。
「知道我今年幾歲嗎?」巴駱遠問道。要是說多了,這小子就皮癢了。
「三十五。」他記得很清楚。
「那你認為矜亞幾歲?」
「她看起來大概十八歲,不過我們一致認為小叔叔『開竅』的時間應該沒那麼晚,所以她應該二十歲有了。」換句話說,他們認為巴駱遠十五歲就「開竅」了。
巴駱遠隨便抓起一個東西丟過去,幸好巴原朗閃避得快,否則俊臉有凹扁之虞。
「多關心關心你自己的員工吧!她今年二十五歲了,順便回去告訴你那幾個雞婆兄弟,你小叔叔我跟她各有各的父母,一點血緣關係也沒有。」他沒好氣的說,看著手上雜誌裡那張騙死人不償命的笑臉。
☆☆☆
跟孟小問一起買完菜,才剛踏進「玻利維亞」,矜亞就有種怪異的感覺,她望了望,「玻利維亞」的大廳跟平常一樣正常,沒什麼異樣。
「矜亞?」孟小問也跟著她停下腳步,一臉困惑。
「怎麼了?」
「沒什麼。」矜亞擠出笑。「剛……大概是有點累了。」
她與孟小問穿過長長的走道,走道旁是一間間的造形室和服裝間、道具室和會議室,而廚房就在走道最盡頭。
「我看我去幫你拒絕模特兒的工作好了,你就是心太軟,拒絕不了,才會把自己累成這樣。」孟小問不悅的說。
『臨時跟他們講,他們會找不到人的。」矜亞一臉為難。
她是不喜歡模特兒的工作,雖然打扮得漂漂亮亮是每個女孩子都喜歡的,但她不喜歡穿著比自己實際年齡小很多的少女服飾在鏡頭前裝可愛,而且會跟她做三餐的時間相衝突,可是當雜誌社的人來拜託她時,她又不忍心拒絕……難怪小問會說她是濫好人。
「你管他們去死,第一次幫時就說會馬上找到人,結果都第幾次了!雜誌拍不了算他們自己倒霉,頂多那幾個女生多穿幾套,你不用替他們擔心啦。」孟小問的個性是一根腸子通到底。
矜亞歎口氣,也只好如此了。
在即將經過會議室時,會議室的門突然打開,差點打到孟小問的臉,還好她及時煞車。
「哪個冒失鬼差點撞扁我的臉!」盂小問靠靈敏的反應救了自己的俏臉,氣呼呼的大吼,矜亞連忙關心的問她有沒有事。
「小問,女孩子家嗓門不要那麼大。」
聽到聲音,兩人同時抬頭,見到巴駱遠,孟小問驚呼一聲,將手裡的東西全扔給隨後步出會議室的巴原朗後,興奮的抱住他。
「小叔叔!小叔叔!」
乍然見到他,矜亞則是受到極大驚嚇,手裡的東西落了一地,她連忙蹲下拾起,並努力控制自己紊亂的心跳。
怎麼,自從知道老闆眼巴駱遠的關係,她的心裡不是早就已經準備好要面對這刻了嗎?因他的突然出現而功虧一簣,那她之前的努力算什麼?
該死!看到他就想起她主動獻上的那個吻……那一晚後她就覺得非常丟臉,好像自己侵犯了他。而他大概覺得很莫名其妙吧,也許她青澀的吻就是那五百萬的由來。
拾好東西站起身,她重新面對巴駱遠,故作鎮定的臉上仍有一絲緊張之色。
他一身襯衫西褲,熟悉的鬍子,熟悉的黑髮,熟悉的眼,熟悉的眉,熟悉的不修邊幅……
「呀,對了小叔叔,我跟你介紹,」孟小問放開巴駱遠,拉過矜亞,神情驕傲。「這位是我們『玻利維亞』的專用御廚,李矜亞小姐,手藝超好,你一定得留下來吃晚餐才行,不然你會後悔一輩子!矜亞,這是咱們老闆巴原朗的小叔叔,我也叫他小叔叔,我看你也跟著叫小叔叔好了。」她興奮的介紹,不知道兩人其實早已認識。
「叫小叔叔也不會變得比較聰明,李小姐還是叫我的名字好了。」他看著矜亞,性感的黑眸裡是她熟悉的笑。
他叫她李小姐,這帶著距離的稱謂,讓矜亞的心抽痛了一下。
「巴先生你好。」她接過巴原朗手裡的菜。「你們慢慢聊,我先去做菜。」她往廚房走去。
巴原朗看了巴駱偉一眼。「巴先生,留下來吃晚餐吧。」
「我今晚剛好有空,就賣你個面子。」巴駱遠「熱絡」的拍拍他的肩膀。「我口有點渴,到廚房去看看有什麼飲料喝。」
「小叔叔,我去幫你拿!」孟小問說完就要跑去,忽地被一起伸出的兩隻手給拉住。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巴駱遠婉拒,與巴原朗互視一眼,其實他的企圖彼此心知肚明。
「是呀,你還不知道小叔叔要喝什麼,還是讓他自己去吧。」巴原朗攬住她的肩膀。
讓小問去的活,小叔叔一個不爽,抖出他的審美觀那就糟了,中年男人的情緒是很起伏不定的,他不能冒這個險。
於是,巴原朗帶孟小問走開,而巴駱遠則進了廚房。
正在洗米的矜亞看到他走進來,差點將洗米鍋打翻。
巴駱遠逕自打開冰箱,拿了一瓶啤酒,然後選張椅子坐下來慢慢喝。
沒人開口,廚房裡的氣氛很是詭異。
不知道過了多久,矜亞終於忍不住轉身面對他。
「巴先生,請你先到外面等,好了後我會叫你們吃飯的。」他在這裡,她什麼事也做不了。
「矜亞,才多久不見,你一定要表現得這麼陌生嗎?」巴駱遠站起身來,無辜的看著她。
矜亞轉過身,處理要做酥熏調理的草魚。
「是你先叫我李小姐的。」他別想將責任推到她身上。「我知道你是個大企業家,不想在別人面前說認識我,所以我配合你,我有自知之明。」她取出蔥姜和蒜頭。
「原朗說你不想見我,我想大概是因為你已經是位知名模特兒兼『玻利維亞』的御廚了,不想在別人面前說認識我這邋遢的大鬍子,所以叫你李小姐,別人才不會知道我們兩個認識。」他的語氣透著傷心。
矜亞知道他是故意這麼說,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要是願意的話,我可以出去告訴他們說其實我們早就認識了。」他變本加厲的表現出委屈的模樣。
「不用了,人家會以為你是當年拋棄我,現在才回來認女兒的父親。」矜亞用力拍了下老薑。
「連你也這麼說,也許我真該把臉上的鬍子剃掉了。」他不服氣人家說他老,一定是這把鬍子在作怪。
矜亞停止動作,怪異的歪頭看他。
「國見小姐還好吧?」她突然問。
巴駱遠一愣,立刻領悟,巴晶這個偷窺狂,大嘴巴!
「很好,慢慢痊癒中。」
其實亞美的情形沒有三郎所講的那麼糟,只是她的精神狀況不太好,看來婚姻失敗與丈夫在外與第三者生子的消息對她的打擊相當大,畢竟自從結婚後,她一真未能懷孕。
「聽說她跟她丈夫離婚了?」矜亞又問。
『也許我該考慮將巴晶的嘴巴縫起來。」他嘀咕。
「沒錯,她離婚了。」
矜亞幾不可聞的「喔」了聲。
「那恭喜你們了。」她稍嫌用力的拍打一蒜瓣。
巴駱遠皺起眉。「幹麼恭喜?」
「她沒了婚姻的束縛,而你有了剃鬍子的念頭,表示你們復合有望了呀。」她刻意以輕快的語氣說著,臉上甚至帶著笑容。
「這又是巴晶告訴你的!」
矜亞搖搖頭。「是我自己想的,你為她留鬍子,現在為她剃掉鬍子很正常呀,尤其是在她沒了婚姻關係之後。」她把油倒進熱鍋,要他退後些。
巴駱遠無奈的歎了口氣。
「很早以前我就想跟你說,小晶的話只能聽不能信,偏偏你不但聽了,還聽進腦子裡去。」他認真又無奈的說。「我再說一次,我的鬍子不為誰而留,只為自己……小心——」他立刻衝過去。
來不及了,熱油遇水的結果,飛濺到矜亞的手上。
他熄掉爐火,拖著她的手到水龍頭底下衝水,這些過程在兩秒內急速完成。
心疼她燙著的地方烙上紅色斑點,巴駱遠又急又氣的看了矜亞一眼,只見她閉著眼,表情痛苦。
「你怎麼會犯這種錯,居然將還滴著水的魚放進油鍋裡,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好好的漂亮玉手現在被油燙傷,他可以想像那有多痛。
「沒關係的,過幾天就好了。」矜亞忍著痛楚說道。
「那你就休息幾天。繼續沖,我去找些冰塊讓你包著。」他放開她,到冰箱翻出冰塊,取了條毛巾包起來後,敷在她燙傷的手上。
「我不能休息,我得做飯給他們吃。」矜亞對他搖頭,強忍著手背上傳來的灼痛,想繼續做菜。
「他們有手有腳,會自己去找吃的。」他不容辯駁的扶著她的肩往外走。「別說那麼多,我帶你去看醫生。」
他頑固又堅持,矜亞力氣沒他大,又受了傷,只得聽他的。
當大廳裡的巴原朗和孟小問及其他人看到手上包著冰塊的矜亞時全嚇了一跳,紛紛趨前探問。
「怎麼了?怎麼了?」
忍著痛,矜亞笑著搖搖頭。「沒什麼,不小心被油濺到。」
「被油濺到?怎麼會呢?你一向那麼細心。」孟小問馬上望向巴駱遠。「小叔叔,該不會是你對她做了什麼吧?你進去拿個飲料拿那麼久,我早就在懷疑了。」
她忿忿地指控,認定巴駱遠有嫌疑。
「小問,跟他沒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矜亞急急為巴駱遠辯解,讓孟小問不禁對她投以奇怪又懷疑的眼神。
「我帶她去醫院,今天的晚餐以及未來幾天的三餐你們自己料理了。」帶點霸氣的丟下話後,巴駱遠便小心翼翼的牽著矜亞走出去。
矜亞的手受傷了,這是不爭的事實,所以大家只能皺眉目送他們離開,沒再說什麼。
緊盯著他們的背影,孟小問心裡的疑團愈來愈大。
「看他們親密的樣子,好像不像是今晚才認識的人。」
小叔叔對帶矜亞去醫院表現得理所當然,而矜亞也沒有意見的跟著他去,這不太像她會做的事,更何況滿臉鬍子的小叔叔看起來跟壞人沒啥兩樣,初次和他見面的人不可能對他沒有戒心。
「他們本來就不是今晚才認識,他們早就認識了。」
站在她身旁的巴原朗不忍見她苦思,好心的為她解惑。
「咦。」孟小問驚訝的瞪著他。「真的嗎?」
「真的,不過等我心情好的時候再告訴你。」他轉身就走。
「不行,現在就說!」她追了上去,非問出個結果來。
☆☆☆
看了醫生,上藥包紮後,巴駱遠帶矜亞去吃飯。
徵詢過她的意見後,他選了家自助式餐廳。
由於矜亞受傷,巴駱遠便自動將為她服務的工作一肩攬下。
矜亞試著用沒受傷的右手使用叉子,還好沒想像中那麼困難,叉起的東西全能放進嘴裡。
不過巴駱遠仍細心的幫她將牛排切成小塊,為她倒咖啡、取湯,甚至連菜裡的小蝦和一些海鮮類都被他挑走,因為吃海鮮對傷口不好。
當他第N次詢問她還需要什麼時,矜亞遲疑了會兒,然後放下叉子。
「怎麼了?」見她放下及子,巴駱遠立刻關心的問道。
她看著他,就是他那毫不掩飾的關心,讓她有些煩躁、生氣。
「你這樣不好。」她悶悶的說。
「呀?」她沒頭沒腦的話讓巴駱遠一頭霧水。「我不好?為什麼?」
「對一個你不喜歡的女孩子這麼殷殷垂詢、細心照顧不好。」
「誰說我不喜歡你?我喜歡你呀。」他皺眉道。
「我說的不是你說的那種喜歡,我說的喜歡是我意思裡的那種喜歡。」矜亞說得有些生氣了,她不相信他會那麼笨。
「這是繞口令嗎?」說得還真順哩。巴駱遠乾脆也放下刀叉,配合她的姿勢。「你知道我說的喜歡是哪種喜歡?你又怎麼知道我不知道你的喜歡是哪種喜歡?」他也順口來了一句。
矜亞瞪著他,「你在裝蒜。」他知道她的意思,除非老年癡呆症提早降臨在他身上。
巴駱遠挑挑眉。「如果你指的是那件強吻我的事,那我是不是該表現出受害者的樣子?」
矜亞的臉在瞬間漲得通紅,但她仍不服氣的瞪著他。
「你並沒有把我推開,所以我不算強吻你,你也不是受害者。」她壓低音量,不敢說得太大聲。晚餐時間的餐廳裡人很多,這樣的話題讓人聽見了會讓她無地自容。
「因為我被你嚇到了。」巴駱遠無辜的回答。當時他真的頗為震驚。
難怪有句話說,會咬人的狗不會吠,不愛說話的人做出來的事才嚇人。
「我要說的不是那個。」她清清喉嚨,掩飾尷尬。
「那是哪個?」
矜亞不說話,只是緊瞅著他,生氣的抿起嘴。
巴駱遠舉手投降。
「那你要我怎樣呢?說我不喜歡你違背我的真心,說喜歡你你又不相信。」女人,矛盾的代名詞。
「那是因為我知道你心裡有國見亞美,在你心裡還愛著她的時候,卻對愛你的我付出關懷,那對我是個殘忍的表現,你知道嗎?」矜亞別過臉,眨去淚光。
「我沒有……天呀!」
巴駱遠挫敗的真想捶桌子一拳,做了個深呼吸,他努力克制自己的衝動。「我跟亞美的事已經在八百年前就結束了,現在我跟她只剩單純的朋友關係,她也明白這點,所以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要再提了。」他慢慢的逐字逐句咬牙清楚的說完。
「就算你們沒關係了,那也不該對我那麼好。」矜亞拿起叉子撥弄著盤子裡的食物。「我知道你給我五百萬的意思是什麼。」
「你認為我的意思是什麼?」這巴駱遠倒有興趣了,他雙手抱胸等著她回答。
「要我別再那麼蠢的意思。」她的叉子用力往一塊牛肉戳下。
撲哧一聲,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以為我花五百萬是為了叫你別再暗戀我?拜託,如果我真有那個意思,那蠢的人不變成我了,又不是我叫你愛我的。」她還真是可愛。「再說暗戀我怎麼會是蠢?那表示你很有眼光,才會看上一個條件如此好的男人。」
看他得意的模樣,矜亞撇撇嘴,咕嘀道:「現在我倒覺得自己當年很蠢。」她抬眼。「那你幹麼給我五百萬?而且還選在我……選在那麼敏感的時候。」想起那晚的愚行,她立刻改了口。
「那是因為三郎你們見過的,在禾家的宴會上,他告知我亞美出了事,我不知道她的情形有多嚴重,也不知道一去要多久才回來,所以才叫人開一張五百萬的支票給你,以免你缺錢用,再說,過去我不在台灣的日子,是你照顧我的別墅才讓它免於淪落為廢墟,五百萬換個別墅,我覺得很值得。」他解釋道。
「我想你總有一天會回來的。」矜亞低語。
「要是知道我到日本去後你會發生那麼多事,我不會離開。」
她詫異的抬頭,望進他嚴肅但溫暖的黑眸裡。她鼻頭一酸,忙移開視線。
「至少那給了我一個離開家裡的理由,不是嗎?」
如果這是她生命裡必須的轉折,那麼她對自己當初離家的決定感到慶幸,如果不走,她的未來會繼續掌握在別人手裡,走了,她就能掌握自己的人生。
「你該連那五百萬一起帶走。」
她沉默了一會才說:「我爸爸需要錢。」
「五百萬補不了你爸爸公司的破洞。」巴駱遠從口袋裡拿出一樣在西,推到她面前。
看到那張支票,矜亞驚訝的望向他,然後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
「難道爸爸的公司……」不會的,她一直注意著,報紙跟新聞裡都沒有出現壞消息呀,可是這五百萬……她的心開始往下沉。
「放心,他的公司沒事,有人借給他四千萬周轉了。」巴駱遠看起來有些不高興。
「是楊老闆嗎?」矜亞遲疑的問。
「小老婆跑了,你想他還會拿出錢來?」巴駱遠沒好氣的說。那老不修最好不要讓他遇到。
矜亞蹙起眉,在腦海裡搜尋著有財力拿出四千萬的人。
「別想了,是巴鐵錚老先生。」巴駱遠聲音冷冷的。
那是一個想都沒想過的名字!矜亞驚訝的嘴巴微張,怎麼會?
「不過你不用太感激他,因為他已經從我這裡拿走四千萬,將你父親公司的債權人轉給我了。」因為老爸說矜亞這件事也算是他引起的,所以他要負責。他沒辦法反駁,只好任父親宰割……
他不是對這件事感到生氣,只是他才不會將四千萬那麼輕易的就借給李伯喬周轉,至少也要死拖活拖到李伯喬心力交瘁、頭髮全白才行。
世上居然有這種為了救公司而不管女兒死活的父親,這種親情不要也罷。
「呀?」矜亞真的被搞糊塗了。
見她一臉傻樣,巴駱遠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她聽。
「那我父親的公司沒事了?」矜亞聽完後問,沒想到她離家後還發生了那麼多事。
巴晶居然會跑到她家去幫她出氣,這件事最令她感到不可思議。巴晶對她一向沒有好臉色啊。
『當然,不過要動搖它還是很簡單,只要我一通電話就行。」巴駱遠鬧鬧的又喝了口咖啡。
矜亞則倒抽一口氣。
「不過要那麼做還早,至少得等我將那四千萬回收後。」他將一塊牛肉夾到她的盤子裡。
矜亞仍不敢完全放鬆,擔心他又冒出一句讓她提心吊膽的話。
「謝謝你……這五百萬還你好了。」她怯怯的將支票推回去。
巴駱遠再次將支票推向她,「欠我的是李伯喬,不是你。」
她堅持的又推回去。「李伯喬是我爸爸,我先幫他還。」
巴駱遠也同樣堅持。「那等你存到四千萬再還,我不接受分次還債、」
「你明知道我沒有四千萬。」
「所以我才叫你留著。」
「我用不著那麼多錢,先還你,我父親的負擔才不會那麼大。」
「我可沒逼他馬上還。這樣吧,如果你真的覺得有對不起我的罪惡感的話,那就跟我交往。」
「呀?」矜亞認為自己聽錯了。
「我先聲明,這可不是同情你還是什麼的,我是很認真的要求你跟我交往,我神智清醒得很。」他又放了塊肉在她盤子裡。「別發呆了,快點吃。」
「為什麼?」矜亞覺得頭皮有些發麻,不是覺得恐怖,而是太突然,他怎麼能那麼輕鬆又輕易的說出口?
要求交往不是應該要很浪漫、很深情的嗎?他們剛剛還在談論他借她父親的那四千萬呀。
「問得好。」巴駱遠點點頭。「這問題從你強吻我那夜後就一起在想……」
「我沒有強吻你好不好!」矜亞很生氣。除了這件事,他沒什麼事好提了嗎?
他一點也不受影響,看了她一眼後,繼續說他的。
「我們小時候見過一次,居然在十五年後都沒忘記對方……」
「是我小時候,你那時已經成年了,而且只有我記得你,你根本就忘記我了。」這些她可是記得很清楚。
「誰叫你長大後變那麼漂亮呢?」巴駱遠四兩撥千斤的化去她的抱怨。「而且你還無怨無悔的幫我照顧別墅,又照料我的三餐,身材也很好,不管有沒有穿衣服……」
「巴駱遠——」矜亞瞇起眼,舉起手中的叉子,尖端朝著他。
「不過很可惜,沒穿衣服的你我什麼也沒看到。而且你可愛溫柔又善良,最重要的是持之以恆的愛了我那麼久,再說我發現從那晚後,我就心神不寧,在日本時我也一直想著你,所以我說喜歡你絕不是假的。
當然,如果你嫌我太老,不願意和我交往的話,我可以諒解,不會勉強你。」
在他的眼睛又彎成溫柔的笑眼時,矜亞怎麼可能說得出不呢?而且這一刻她期待了好久好久,她又怎可能拒絕?更何況他一點也不老呀。
「如果我說不,你會馬上跟我爸要回四千萬嗎?」
他不置可否的聳聳肩。「也許。」
「那我就不能說不了。」她在笑,可是眼眶忍不住泛紅。
「為了四千萬?」巴駱遠傾身問。
矜亞也傾身,望著他的眼裡滿是溫柔深情。
「為了我仍然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