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身,指的是修練自身的實力,在經過失戀的打擊和屈辱後,她再度重拾原本已經荒廢的學業,報考了北部的大學,在學識上面自我充實。
養息,指的是養精蓄銳,調整好心情,找回自信心。一切的努力都是為了與那個負心的傢伙再見面時,給他顏色看,發誓要讓他後悔自己有眼不識泰山,也發誓絕不讓人再看不起她,說穿了,全是為了賭一口氣。
以前為了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她天天濃妝艷抹,不但畫眉毛、眼線,貼著又捲又翹的假睫毛,還塗著艷麗的口紅。
現在不同了,痛定思痛後,她發誓要做個氣質美女,不再讓人背後嘲笑她是個胸大無腦的女人。其中最大的改變就是穿著,捨去了迷你裙,她不再動不動就穿過分暴露的衣服,深深明白衣服要露得恰到好處,否則就流於俗氣,給人不正經的感覺,因此改穿長裙及長褲,讓自己的氣質多了分婉約及智慧,原本最愛的大波浪鬈發,也用離子燙變成了又直又滑順的長髮。
美麗的東西不只外表,還要由內而外散發光芒,所以這兩年來,她努力唸書求上進,提高自己的學識素養和氣質,課餘時間學了不少東西,也看了很多課外讀物,並養成閱報的習慣,像塊不斷吸收壯大的海綿,有了無堅不摧的毅力相遠大的目標,從頭到腳脫胎換骨,現在的她已不是當年空有美貌的章玉嬌,而是內外兼具的章玉嬌了。
目前念二年級的她,在學習風氣自由的大學裡主修英文,副修藝術。
白天上課,晚上唸書,假日則去何家開的烘焙屋打工,生活忙碌而充實,一有時間,她就會去找生命中的貴人。
「我見到他了。」
「喔?」
先切入正題的人,迫切等著對方有再進一步的詢問,但只等到了一個喔字,令她忍不住再補充一句。
「就是邵瀚,那個負心人。」
「嗯,這樣啊。」
什麼這樣?這麼大的消息,居然只回了這幾個字。
「你不問我過程?」
「既然是負心人,就不值得一問嘍。」
「雲妮姊——」章玉嬌嘟起嘴兒嬌瞠道,活陳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溫雲妮噗哧一笑,三十五歲的她看起來依然年輕,因為保養有方,歲月還沒能成功地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
打從兩年前她救了原本一心尋死的章玉嬌後,她們便成了談心的好姊妹,也或許是兩人曾經有過類似的經歷,人生奇妙的際遇更加深了她們的友誼。
「想談他就明說嘛,何必裝得不在意?」
「你故意逗我,不管啦!我要你聽我說。」
在溫雲妮面前,章玉嬌便恢復成那個個性直率、熱情活潑的女孩,依然保有從前的赤子之心,只是不再那麼天真無知,活潑之外又多了分智慧,懂得收斂,使她美而不俗、嬌而不艷,越發娉婷動人。
她身邊依然圍繞著不少狂蜂浪蝶,但是跟兩年前不同的是,那些狂蜂浪蝶的水準提高了,個個都有可取之處,有的溫文儒雅、有的性格奔放,有大學生、也有上班族,而非那些成天只想泡美眉,腦子裡只有如何把女人弄上床的壞男人。
章玉嬌的成長與努力,溫雲妮是將全部過程看在眼裡的唯一證人。
「好,不逗你了,說吧!他見到你,是不是眼珠子瞪得都爆出來了?」
「豈只爆出來,你就沒看到他震驚的樣子有多麼好笑,整個人都呆掉了,還從頭到尾死盯著我瞧。我曉得他認出是我,但又不相信我就是章玉嬌,而我偏偏連瞧都不瞧他一眼,厲害吧?」
「你沒瞧他,怎麼知道人家死盯著你?」
溫雲妮的調侃惹來章玉嬌的不服氣,
「用眼角餘光嘛,而且也感覺得出來呀!你就不曉得他多訝異,他一定作夢都沒想到我的改變這麼大,能讓他嚇到真好,不枉費我下了一番苦功夫。」
溫雲妮故作一個誇張的了悟表情。「你這兩年這麼努力,又故意去烘焙屋打工,原來是為了要出現在他面前給人家一個驚喜?看來明明就還很在乎他,還死鴨子嘴硬!」
「才不是,我是為了爭一口氣,我要讓他曉得我不是那種隨便玩玩的女生,我有自尊和志氣,沒有他,我活得更好、活得更漂亮,活得更——」在接觸到溫雲妮促狹的眼神後,她才驚覺自己洩漏太多感情,底子全給掀了,再次臉紅嬌羞地抗議。「雲妮姊——幹麼這樣看人家嘛!」
「你在別人面前假裝就算了,在我面前也裝,不嫌累嗎?」
章玉嬌咬著下唇,一副被看穿的糗態,不甘心地辯駁。「對啦,我去烘焙屋打工是為了讓他看到我,可是不代表我還在乎他喔,我是為了讓他曉得我章玉嬌今非昔比,只有這樣而已!」
溫雲妮拍拍她可愛的臉蛋。「你處心積慮地去念入學,一半的原因當然是不甘心,你這麼努力變成氣質美女,怎能不秀給他瞧,至於另一半的原因嘛,我認為你還在乎他。」
章玉嬌眼神一黯,正如雲妮姊所說,別人不懂她的心事,但身為她的知己、好姊妹,溫雲妮卻是唯一瞭解她最徹底的人,況且她也不想在好姊妹面前假裝。
「我已經不在乎他了,真的,我只是嚥不下當初的一口氣,那種花心的人,也應該嘗嘗被傷害的滋味。」
「其實現在追你的男人中不乏條件好的,有這麼多條件不錯的男生追你,你何必再理邵瀚?他不值得你費心,就拿那位何碩文來說,我覺得他人品真的很好。」
「我跟何大哥只是談得來的朋友而已。」
「他知道你曾是邵瀚的女友嗎?」
她搖頭。「我沒告訴他。」
「那邵瀚呢?他應該會說吧。」
「他不會說,我瞭解他,不會口無遮攔說一些不該說的事,而且他應該可以從何大哥的反應猜到我沒有說出過去和他的事情,既然知道我沒說,他當然也不會說。」
「然後呢?你打算如何整治他?」
章玉嬌目光一亮,說出自己的計劃。她決定接近邵瀚,再次迷倒他,等他愛上她後,她再把對方狠狠甩掉,非要讓對方嘗嘗當初自己所受的苦不可。
她敢再次出現在他面前,就是因為有把握自己早抽掉對邵瀚的感情了,料定邵瀚看到脫胎換骨的自己一定會產生好奇和興趣,在這種情況下,她當然有利得多。
溫雲妮靜靜望著玉嬌,懷疑這小妮子是否真如她所說的,如今對邵瀚一點感情也沒有。難道她不曉得每當她提到那個冤家時,臉色是多麼容光煥發,雙眸是多麼美麗有神,神情時而嬌悍、時而天真,如此變化多端,比任何時候都吸引人?
「你確定要這麼做?何苦呢?這麼整他,不怕他找你算帳?」
「我才不怕呢,是他先對不起我,我只是要討回公道而已,而且惡人就要惡人磨嘛!」她理直氣壯地回答,認為自己這麼做是替天行道,否則那傢伙還不知要傷害多少女人心呢!
兩年的修身養息,全靠這股不服氣支撐到如今,否則以她只愛打扮、不愛唸書的個性,哪有可能在半年的準備時間裡考上大學,她高中學業成績爛得可以,能順利畢業,還是因為老師的仁慈。
「嬌嬌啊,我鼓勵你,是希望你有正確的人生觀,別活在愛恨情仇裡。你值得更好的男人,我不希望你往死胡同裡鑽,把青春歲月浪費在無謂的仇恨裡。」
章玉嬌沉吟了會兒,突然有所感觸地道:「以前我以為女孩子漂亮就好,那時候只要一出門,就被男孩子前呼後擁的,好不風光,幾乎要被那些讚美詞和甜言蜜語哄過了頭,現在回想起來,覺得自己好幼稚。一開始,我真的是為了報復而去唸書,但是念了書後,我的想法改變,懂得去思考了,以前會覺得念那些國文地理歷史做什麼?又用不到,現在終於明白,讀書的真正目的不見得是要用到,而是在充實自我,提升自身的修養,這些收穫是我始料未及的。」
溫雲妮目光熠熠地欣賞她渾身散發的美麗。「瞧瞧你,說話的水準都不一樣了,和沒上大學前的你真的差很多哪!」
「難怪古人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我深切明白,唸書最終目的不是為了應付考試,而是為自己儲存籌碼,肚子裡越有東西,就此別人多一分實力,沒用到就算了,若哪天需要用到時,才不會書到用時方恨少。」
「哇——佩服佩服!瞧瞧你說的這番話,我雖然比你年長,卻沒辦法像你講得如此精彩,看來我也要多多唸書才是。」接著又深有感觸地道:「我老公常說,有唸書和沒唸書的,一開口便知有沒有。難怪他老是罵我沒知識也要有常識,沒常識也要常看電視,還念我女人家老愛看沒營養的連續劇!」
這回換章玉嬌噗哧笑出來。「我教你,下次你告訴他,三日不看連續劇,便覺言語無味。」
語畢,兩個女人笑倒在地上,還眼淚直流。
溫雲妮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這——這句話太絕了!幫我多想一些句子,好讓我下次跟他鬥嘴時可以說贏他。」
章玉嬌豪氣干雲地拍拍她的肩膀,「這有什麼問題,我們是好姊妹嘛!我幫你編一本吵架絕句,包你老公嚇到掉牙。」
兩個好姊妹又說笑了會兒,笑聲漸歇,溫雲妮才正色道:「說笑歸說笑,說真的,對於邵瀚,你可別再做什麼傻事。」
她很明白,雲妮姊口中所謂的傻事是指什麼。
「你放心,兩年前的我也許會,但現在的我眼界寬了、看得更遠了,才不會為那個花心蘿蔔去做一些沒意義又衝動的事。我所謂的報復純粹是為了爭一口氣,我要讓他知道,並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他所想的那麼沒用又好騙,我有我的自尊,不是他的戰利品,我要讓他的花心付出代價,好讓他以後別自命風流再去欺騙其他女人的感情。」
「你真的只是要給他個教訓而已?」
「不然呢,你以為我會歇斯底里找他一哭二鬧三上吊?還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跟他同歸於盡?你會不會連續劇看太多了啊?」
「好啊!連你也跟我老公一樣取笑我,看我怎麼修理你!」
「呀——救命啊!是你老公說的,我只是重複而已,你別殃及無辜啊——」
兩個如花似玉的女人就此展開羽毛枕頭大戰,在漫天飛舞的羽毛紛飛裡笑鬧成一團,享受著相知相惜的姊妹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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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今天最後一堂課,下課鈴聲響起,講台上的藝術概論老師一宣佈下課,正與周公對抗的學生們一個個如獲大赦般,前仆後仰地陣亡在桌上。
對學生而言,上課時最困難的不是如何專心,而是聽著老師的唸經不會打瞌睡。
章玉嬌周圍的同學全陣亡了,只有她有始有終地保持一貫優雅的姿勢,堅持到最後一秒鐘。
「嬌嬌,我真佩服你耶,居然可以從頭聽到尾∼∼」同學甲有氣無力地說。
「這門課很有意思呀。」她彎唇淺笑地回答,實際上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撐住眼皮沒睡著,但她絕不會讓人看出來。
「有意思?天呀!我聽得頭昏腦脹,什麼藝術概論,好像在聽我阿嬤唸經,越聽越昏。」同學乙哀呼道。
豈只是唸經,根本就是催眠好不好!幸虧準備了辣椒粉隨時吃,不然一定睡著!她臉上保持雲淡風輕的淺笑,心下也捏把冷汗,暗叫好險。
「你們有沒有聽到,剛才下課前,老師說今天教的內容期中考會考耶,我一個字都沒抄到。」同學丙緊張地哎哎叫。
「我也是,只抄了五個字就開始夢周公了。」
「抄也是白抄,你們沒聽他說話速度那麼快,像機關鎗一樣,我懷疑他是故意的,聽上屆學姊說他很愛當人,」
在眾人咳聲歎氣之際,章玉嬌淡笑道:「放心吧,我有錄音,」
她這句話如黑暗中降下一道光,令其他三人喜出望外。
「真的嗎!可是我怎麼沒看到你的錄音機?」三人摸遍她的桌子和抽屜,都沒看到錄音機的影子。
「早在上課前,我就把錄音機事先放在講桌了,這樣收音的效果更好,比較不會有雜音,等我整理完筆記再印給你們吧!」
「嬌嬌啊∼∼」三位女同學如獲至寶地抱著她,崇拜的表情泛光,閃閃的目光含淚。
「認識你是我們最大的福氣∼∼」
「是咩是咩,不愧是本班的班花∼∼∼」
「我要是男生一定愛死你,噢不,是女生也一樣愛死你∼∼」
「少惡了你們,我才不跟你們搞同性戀呢!」章玉嬌靦腆一笑,她喜歡別人叫自己的小名嬌嬌,而不是阿嬌,因為阿嬌比較俗,嬌嬌就不同了,比較符合她現在的形象。
因為高中不愛唸書的關係,她的基礎打得並不好,大學也比同學晚讀了一年,所以在班上更加努力用功。也許是見的世面多一些,也顯得她更為穩重自持,對人總是淺淺地嫣然一笑,別說男生,就連同為女生的同學們也禁不住被她的女人味吸引。
她待人和氣,熱心服務,人緣極好,功課也名列前三名,在同學眼裡,美麗又有氣質的她不像北部的女孩子那麼野,總是溫柔得像只小綿羊,做事細心;不過同時,她也給人一種神秘感,因為女孩子在一起總會說些知心話,談論誰喜歡誰、誰在追誰、誰暗戀誰……但她向來只做個傾聽者,從不談自己的事,所以班上同學更加好奇她的感情世界。
無巧不巧的,這時候一位同學跑過來插入她們的話題。
「嬌嬌,有人找你。」
「誰?」她不以為意地問。
「是一個好帥的『男人』喔∼∼」同學曖味地推了推她,此話一出,立即得到四方的回應。
「誰呀誰呀?」
「在哪裡在哪裡?」
「哇——真的好帥喔!」
眾女子齊看向等在教室後門的帥哥,他擁有學校男生所沒有的沉穩內斂,散發出世故的氣息,那立體深邃的俊臉上戴著帥氣的太陽眼鏡,幾絡劉海不羈地垂在他好看的額頭上。
雖然只是簡單的牛仔褲搭配白色運動衫,但穿在他身上就是瀟灑帥氣,只見他一手插著口袋,一手向她悠然自若地招手,依然是一臉迷死人不負責的酷笑,卻比兩年前更具成熟魅力。
一如往昔,有他在的地方,永遠是眾人目光的焦點。
章玉嬌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打從故意在他面前現身後,她就知道他遲早會來找她,只是沒料到這麼快就找來,還好意思大剌剌地出現,對她招手微笑。可見在這人身上永遠找不到「慚愧」兩個字,她低估了這人臉皮的厚度。
「嬌嬌,他是誰呀?」
章玉嬌收回冷淡的目光,靈機一動,編了個謊話。
「他是來找人做問卷的。」
「咦?什麼問卷啊?」
「就是問一些現在的女大學生喜歡什麼樣的男生啦、交過幾個男朋友啦、男友必須具備什麼條件啦等等之類的,他叫我幫他多找一些女生做問卷,還說會請所有做問卷的人吃飯。」
「哇!這麼好康的事,我要參加!」
「我也要,有免費吃的,又有帥哥陪,卯死了!」
「那你們快去找他吧。」章玉嬌一邊說,一邊用最快的速度收拾書包。
「耶?嬌嬌你呢?」
「我做過問卷,也吃過飯了,而且我等會兒有事,這個便宜就讓給你們吧,多找些人,他很大方的,不用客氣。」
三個女生興高采烈地歡呼,在嬌嬌的慫恿下,立刻呼朋引伴通知其他人這個好消息。嬌嬌真是夠朋友,每次有好康的都會告訴她們,做問卷就有免錢的飯可以吃,還是帥哥級的男人坐陪,不去的是傻子!
一副酷樣地等在門門的邵瀚,忽然察覺眾多虎視眈眈的視線朝他這兒望來,他一直是女人目光的焦點,這不奇怪,但奇怪的是那些目光很詭異……沒多久,他警覺地發現一群女生往他這兒大舉入侵。
不對!不只一群,是一大群——慢著!是一窩蜂——我的媽!是所有女生都前仆後繼地向他湧來!他有不妙的預感,雖然他一向秉持花花公子最高境界「博愛」的精神,對女人來者不拒,但一個女人是可愛,兩個女人是幸福,三個女人是天堂,一群女人就成了豺狼虎豹。
誰說數大便是美?面對滾滾而來又虎視眈眈的女人們,看誰還敢說美!簡直是地獄!
當他快被所有異性、母的、雌的動物淹沒時,眼角精銳地瞥見漏網之魚——那女人竟拿著書包給他悠哉悠哉地離開,臨走時,嘴角還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
他猛地恍然大悟,章玉嬌擺了他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