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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簾選婿外一章 第九章 作者:凌塵
    蔚雲突然笑靨如花地拉著上官君驊,這樣的轉折也未免太快了點,他還不太能適應。

    蔚雲握住他兩手,從一堆被褥中爬起,跪直了身子,與站在床邊的上官君驊水平對視,四目相接。

    在上宜君驊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之前,蔚雲溫軟的身體便貼了上來,再度送上她的粉嫩朱唇,邀他品嚐。

    上官君驊的腦中瞬間忘掉一切,忘了他們還沒用晚膳,以及問她哭哭啼啼奔進他房中的原因,還有橫陳於他們之間種種複雜的難題。他身體已被懷中的軟玉溫香加溫、加溫、再加溫……

    蔚雲合作的任他的舌不僅過門打招呼,並與他互相溫存,互索慰藉,交換彼此口中的甘美滋味,與穿越彼此的溫暖電流。

    兩人喘吁吁地離開對方的唇,身體猶是緊密相貼,感受碰觸的胸膛內各有一顆不安而激盪的心。

    唇稍稍接觸冷空氣,上官君驊清醒了些。

    「你快告訴我,剛才到底發生什麼事?」他喘著氣。

    蔚雲愛嬌地嘟著嘴,伸手覆住上官君驊的唇,「傻瓜,現在不要問這些好不好?我都送上門來了,你還有心情說這些?」媚眼風情萬種,還不太熟練卻足以令他失控的主動挑逗著。她要把握每一刻,上官家的人隨時有可能會分開他們,她要和命運之輪搶時間。

    上官君驊心頭狂蕩,識趣地閉上嘴,暫時擱著疑問。他放下紗帳,將攬在她纖腰上的手移上她的背,緩緩將她平放在床上,雙眼一直沒離開她的美眸。

    「那我可不可以說些情話?」上官君驊微微笑著,氣息噴在蔚雲香頸,撩人到了極點,儒雅正直的柳下惠形象,面對她時悉數褪去。

    「笨蛋!還有這樣問的嗎?」蔚雲又嘟著嘴,接著學他向他的頸子吹了口氣,然後聽到他的一聲低吼。

    「你想找死嗎?」上官君驊氣血直衝向下半身某個部位,幾乎控制不住。

    「對!而且要拉著你一起。」蔚雲傭懶魅惑地笑著。

    「好!我們作對同命鴛鴦,死也同穴。」

    他話一說完,開始解她的衣扣,緩緩地,一顆顆解著,指尖碰觸到的軀體,已隔著衣服熱得火燙。

    蔚雲柔嫩的唇再度蒙他眷顧。他敞開了她的衣衫、中衣,滑嫩而略有保留的軀體只剩一片雪白肚兜,誘惑他更進一步的碰觸。

    上官君驊貪婪地瞧著這將屬於他所有的美妙胴體,視線自上而下梭巡,不知不覺地脫去他一身儒袍,讓自己同她一樣赤裸。

    蔚雲感受到身體隨著他的目光所到之處燒灼了,氣息跟著凌亂了,心跳也不再安分。這一切的震盪全由她起伏劇烈的胸脯可看出。

    上官君驊醉了,他不由自主地欺上身,吻上她的粉頸,詫異地發覺她的身子突然僵住!

    他停了下來,看到蔚雲換上了驚惶神色。

    「怎麼了?」他體貼地問道。氣息仍然處於不穩定狀態。

    「不!沒什麼!不要停!」蔚雲渾身硬道,死命撐著,逼自己接受。

    「雖然我很想要你,可是你的身體在排斥,我下不了手。」上官君驊憐惜地柔聲道。

    「不要停!求你不要停!」蔚雲狠下心,不容自己退卻,玉臂主動環上他寬大的背,「我要忘掉那個噩夢,我要忘掉!你一定要幫我,不管我怎麼排斥,都不要停!求你!我要讓你真正擁有我的人,我也要真正擁有你!」

    那夜她一點印象也沒有,卻足以傷得她千瘡百孔,如今她想正對問題,面臨上官君驊時,卻對即將發生的事情仍懵懂而害怕,她只得等待他的引領。

    蔚雲這般剖白,即時阻止上官君驊抽身而退。

    「好!既然我要你,你也要我,咱們誰也不必客氣!」上官君驊這話如同宣示。知道盤結於她心中的毒瘤,便是「樂水房」上的那夜,他不再顧忌了;他要助她剷除,為她,也為自己。

    上官君驊解開她的肚兜讓她堅挺的雙峰獲得解放,緩緩地在他的視線下顫動,引誘他的氣急再度開始急促。

    他愛憐地吻上那道橫過右乳的長疤,極輕柔,極緩慢,像是怕弄疼她,雖然這道傷疤早就不痛了。

    蔚雲意外地並沒有產生排斥。

    這道疤是屬於他的,不論鍾清流或上官朗月,誰都不能進佔的最後領地。蔚雲喘息著,呻吟著,欣喜自己並沒有住何排斥的反應,很顯然這道疤認得他。她激盪的腦中閃過這個念頭。

    他火燙的手掌罩上她雙峰,摩挲她的全身,有耐性地一遍遍愛撫她,用自己的氣息、體溫、吻,為她洗去身上所厭惡的污穢。

    兩人的忍耐力已到極點,喘息已經紊亂到節奏狂亂。

    陌生的情慾指使她急切地想要他,雖然她的第一次是如此不堪。

    上官君驊伸手探向她的兩腿之間,燥熱難耐地強迫自己必須緩慢而溫柔地擁有她。兩個火熱的軀體交接,兩對充滿情慾的雙眸對視,兩聲驚喘分別逸出,像是歡唱彼此結合,互訴纏綿愛語,溫暖兩顆激盪許久的心。

    身體略微不適,蔚雲歸咎於她的第一次是在昏迷宮中,所以第二次她仍不習慣;而她的異樣不安,上官君驊則以為是緊張所致,誰也沒懷疑過鍾清流根本沒碰過她!

    蔚雲無力地閉上眼睛,朱唇微張,喘息濁重,放心地將自己交給這個男人,上官君驊抿著唇,移動身體,自她那纖細的軀體處,得到無上的歡愉,同時付出了自己。

    這是暫時佔得的快樂,雖一瞬,卻永恆。蔚雲心底深處想也不敢想像,自此後他若離開她的生命,心將何所歸依。

    此情此受,至死難忘!天可鑒,地為憑。

    ★★★

    氣息漸漸平緩,軀體也恢復了正常的溫度,唯獨尚未褪去的紅暈與濕熱的汗水,可以證實方纔的纏綿不是一場虛幻的夢。蔚雲披散著烏亮秀髮,看著將她緊緊擁著不放的上官君驊,感受到與她同樣正在平復的男性軀體,聽著他回穩的心跳。

    蔚雲伏在他的胸膛上,慵懶的動也不動。晚餐前這樣劇烈的運動,肚子也開始餓了,可是他們誰也不想破壞這寧靜而安詳的一刻,情願默默無語地擁抱彼此。

    偷來的時間,還剩下多少?

    門外突來的呼喝適時回答她的疑問。

    「三公子!三公子!快開門啊!」急促的敲門聲,加上極力保持恭敬卻難掩驚慌的聲音,由門外傳來。

    東窗事發,逃不掉的審判?蔚雲黯然想著: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等一下,我馬上來開門。」

    上官君驊起身穿衣、對蔚雲柔聲道:「沒關係,你不必下床。」

    他錯把她的驚慌當成害羞,蔚雲苦澀在心裡。

    上官君驊緩緩放下錦帳蓋住若隱若現的紗帳,確定床上活色生香的美麗身軀完全被隔絕,沒有春光外洩的可能時,才移步前去開門。

    「什麼事?」

    「三公子,雲姑娘在您這嗎?夫人說有話要問她。」

    來了!蔚雲豎起的耳朵聽到她預料中的事。

    被打?被罵?被趕出門?可想而知,上官大人不會這麼容易罷休的。

    蔚雲整衣而起,面對她的未來。

    ★★★

    「我不答應!」上官君驊大叫。

    一場家庭革命展開了。上官大人、上官夫人、上官朗月、上官重星、上官君驊,當然還有被告蔚雲,所有人齊聚一堂,誰也沒缺席。

    「這個女人傷了朗月,不能再讓她待在上官家!」上官大人喝道。

    「那是因為大哥想凌辱她!」上官君驊為心上人辯解。

    「你有人證?」上官大人瞇起眼睛。

    「沒有。」上官君驊訕訕道。

    「那是她勾引我進房,然後意圖用簪殺了我。」上官朗月冷冷道。

    「她叫你進房你就進房?大哥也未免太好騙了!」上官重星插嘴道。

    上官朗月面色由青黃紅白,一連轉換好幾種顏色。

    「重星!沒你說話的份!」上官夫人護短道:「這女人是紅顏禍水,風騷狐狸,朗月只是一時迷惑而已。」別人的孩子死不了,自己的孩子最重要。

    「雲兒不是這種人!」上官君驊急道:「她絕不會做出這種事!我相信她!」

    「那麼你認為這便你大哥的錯?」上官夫人冷哼,「君驊,你在兄弟手足之情與兒女私情之間,選擇了這個外人?」

    她伸手指著跪在地上一言不發的蔚雲。

    對!這才是重點!她是外人,他們是不會相信外人的!即使這個屋內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無辜的,也只有君驊一個人會幫她,其他人全都會向著上官朗月。蔚雲非常明白這點。

    「我幫理不幫親!」上官君驊為自己辯解。

    「好一個幫理不幫親!」上官朗月斜睨著他三弟,「女人為理,兄弟次之,這是堂堂上官家三公於奉行的圭臭?」

    對!這也是重點!她是女人,活該她是個女人!發生這種事,絕對不會怪到男人身上,女人,天生擔負了道德把關的責住。以前,他在劉府被捧在掌心,從沒這等覺悟,現在,她更能體會當年小莫平日譏誚諷刺的前衛言辭,所為何因。

    「怪了!如果說兄弟為理,女人次之,那麼大哥當年為什麼會相信三弟勾引了祺姑娘,而不是祺姑娘引誘三弟?」上官重星優閒地又插嘴。

    祺姑娘是上官朗月的寵妾,出身冀北青樓,經過身份漂白後順利娶進門。進了門發覺上官君驊猶勝大哥三分,心生愛慕,三番兩次投懷送抱被拒,惱羞成怒下,一狀告到上官朗月那兒,致使兄弟失和了好一陣子。後來上官家顧慮面子,將祺姑娘居所遷至離上官君驊最遠的菊苑,並規定上官君驊不得跨入一步,祺姑娘也不得越界,才粉飾了這場紛爭。不過兄弟兩人從比嫌隙漸生,再加上上官朗月的心結,手足之情就更淡了。

    上官朗月見二弟存心拆他台,道:「這裡沒你說話的份!」他氣極敗壞地重複他娘剛剛說過的話。

    上官重星滑稽地用兩手食指在嘴前打了個叉叉。

    蔚雲感激地看了上官重星一眼。原來上官家除了君驊,還是有人站在她這邊的。

    「祺姑娘是清白人家的女兒,這個女人狐媚惑人,且來歷不明,操守本就值得懷疑,不能相提並論。」上官夫人這話是說給二兒子聽的。

    「漂過白當然夠「清白」了。」上官重星咕噥。

    「你說什麼?」上官夫人瞪著他。

    「沒有!沒有!」上官重星搖著手。

    「不論如何,侍郎府不能容一個不知廉恥的鄉野村婦繼續搗亂,從今天起,將這個女人關入柴房,直到她俯首認罪為止。」上官大人下了判決。

    蔚雲的舉止根本不是鄉野村婦的樣,上官大人卻為了兒子的前途名聲,故意忽略實情。

    「等等!爹!為什麼不聽聽雲兒的解釋?」上官君驊仍不死心。

    「你可認罪?」上官大人虛應了事地問道。

    「無罪可認,只是覺得悲哀罷了。」一直冷眼旁觀的蔚雲突然有感而發,淡淡道:匹夫無罪,懷壁其罪!匹夫之罪?壁之罪?花因氣味而招蜂蝶,因艷姿難免採擷,花之罪?蜂蝶之罪?尋芳人之罪?」她的目光掃過靜待下文的在場眾人,緩緩吟道:

    酒池肉林商君忍,簞食壺漿迎王師;

    天命姬姓紫微星,封虐全因坦已姿。

    美人笑引驪山火,兵馬往返君信失,

    西周政毀東周續,幽王之過歸褒姒。

    館娃宮興離子胥,臥薪嘗膽隨吳祀,

    黃池霸業付東流,不罪夫差罪西子。

    後官偏憐趙氏女,柳腰柔裊漢祚蝕,

    莽奪前漢開新鼎,燕啄皇孫延禍至。

    祿山起舞恨怨生,天寶難繼開元治,

    敵軍亡走馬嵬坡,玄宗獨活楊妃死。

    董傾呂迷為嬌娥,板蕩時局狡計使;

    父子齟齬兵戎見,千夫齊指貂蟬賜。

    這首近似憤怒的平反詞,是小莫束之高閣不願示人之作,堪稱顛覆女禍論的叛逆歌,題名即為「美人懷璧行」,歌前作了短短的序,蔚雲還摘下其中的一句,陳述自己的心情。背這首歌詞只是一時好玩,從沒想到會有藉它發抒自己無奈的一天。

    從沒有過這樣感同身受的無奈。

    大廳上一片寂靜,眾人被那看似淡漠的語調中陳述的無奈驚愕住了!此番言論前所未聞,卻字字珠璣,針針見血,此時此刻由眼前活脫脫的「懷璧美人」聲聲吐出,再適切不過,住誰也難以接上一句批評言辭來推翻掉。

    「如果雲姑娘是鄉野村婦,那麼狀元郎就成了無知匹夫了。就算是「江南第一才女」也不過如此吧!」上官重星終於忍不住脫口稱讚,打破了一室寂靜。他開始對她的身份來歷感到好奇起來,這會是路上隨便碰上就可以結識到的女子?該不會就是「江南第一才女」吧!

    上官大人及上官朗月像是被打了一巴掌般難堪。輕賤她是村婦反而被她當場反擊得毫無招架之力,著實面上無光!她到底是誰?父子倆均懷疑該不會就是「江南第一才女」吧?

    上官夫人見丈夫兒子全都呆了,只有重星開了口,卻又是向著那丫頭她那邊,為她說話,急著為丈夫和朗月幫腔,「哼!就算你讀過幾天書又如何?一樣是來歷不明的鄉野村婦,不會提高你多少身份地位。別以為這樣就可以脫罪!」上官夫人雖也是官家女,因謹守女子無才使是德,所以也沒讀過幾天書,無法感受蔚雲字句中的意義,所受震撼自然不夠大。

    「爹!娘!我忍不住了!孩兒一定要說!」上官君驊正要吐實,蔚雲在一旁猛以眼神示意他別洩密。

    上官君驊假裝沒有看見。道:「雲兒就是「江南第一才女」是孩兒前去提親的對象!不是鄉野村婦!」也許這是他們能得家人承認的最後機會了。

    完了!蔚雲恨自己逞一時之快,這下完了!

    「喔?雲兒姑娘,這是真的?」上官大人陰騖銳利的目光掃向蔚雲,問話也客氣了點。如果這是真的,倒可以考慮接納她為上官家的三媳婦……

    「是嗎?君驊,你這謊也扯的太大了吧?還是這個女人騙你這麼說的?如果這是真的,她大可回家等咱家上門下聘,又何必先住進來?那有官塚千金這麼與人私定終身,自甘為婢的?」說到利害關係,上官夫人的腦袋就特別靈光。

    上官大人也覺得可疑,又問了一次。

    「我不是!」蔚雲沒有說謊,她一直認為這個頭銜不該是她的,雖然指的就是她。

    小莫啊小莫!如果你在這裡該多好?我該怎麼做呢?我們可有相逢的一天?蔚雲在這緊要關頭想起她好姊妹,反倒對眼前一切麻木了。

    「我真的不是,我是雲兒,不是「江南第一才女」。」她重複一次,加強取信眾人。不過她可沒說她不是劉蔚雲,劉蔚雲又不是江南第一才女(這是她的理論),反正他們也沒這麼問。然而,就算她想承認,也要顧忌會帶來的麻煩!鍾家和蘇州官府都在找她,不能輕舉妄動。

    上官君驊見她放棄,急的猛咬下唇,蔚雲以眼神淡淡示意,不要他繼續堅持。

    上官君驊下唇幾乎滲出了血。

    「既然如此,那就照剛才的決定,她不認罪,就送進柴房。」上官大人厚顏道,語氣有點生硬。方才蔚雲的一番論述,已經言明她的無辜,縱然他在心裡也信了,但為了朗月的清白,為了君驊的前途,他不得不厚著臉皮下令,將過失全歸於她。

    世間豈有真理?蔚雲辯駁無效,也懶得辯駁。

    ★★★

    天氣回暖,正值盛夏時節,汴京城免不了燥熱肆虐。侍郎府建材雖好,有冬暖夏涼之效,但這個待遇顯然沒有眷顧到柴房。

    好不容易,上官君驊在上官重星的幫助下,整整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取得了一干守衛的信任,才將身處悶熱如蒸籠般的柴房內已氣息奄奄的蔚雲救出來,免除了她被繼續蒸烤的命運。

    得重星之助,他捫暫時躲在京城內的鬧區中,等風聲一過,隨時準備逃離京城。連日隱於閒市中,雖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終非長久之計,這樣偷偷摸摸的連門也出不了的日子,實在令人難以忍受。

    上官家怕事,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搜城,僅能化明為暗,私下查訪,但效率不彰,讓他們平白撿到許多共處時光。是夜,正是有情人私語繾綣時。

    「你有何罪?罪竟全歸你!」上官君驊的俊目中竟含著淚!美人如同懷璧,懷璧若是罪,美人就有罪!上官君驊痛惡這個弔詭論調。

    「你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蔚雲吶吶道。該哭的好像是她,是不是搞錯了?

    「只是未到傷心處!」親眼見到所愛的人受著這樣的折磨竟然束手無策,也沒能陪她同甘共苦(他爹娘壓根不准),除卻悲痛便是深刻的內疚。

    「我恨自己沒能及早救你出來。」上官君驊的俊雅面容正咬牙切齒。她怎麼變這麼瘦?她已經夠瘦了,爹娘還能如何折磨她?

    「你已經盡力了,我這不是出來了嗎?」反倒是受難人在安慰人了。

    「卻是帶著憔悴和消瘦出來!」如果家人不能接納她,那麼就如同與他斷絕關係。「老天!我爹娘是怎麼對你的?甚至及不上鍾清流給你的待遇,當年,他畢竟真正愛過你。」上官君驊的歎氣聲中有著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這話如同平地一聲雷,爆開千萬碎片。

    蔚雲面色沉了下來。說不出是幽怨或淒涼,甚至……是懷念嗎?上官君驊的心落入暗無天日的井。

    「我失言了!對不起。」

    「不要讓我想起他!求求你!我已經忘不了他了,為什麼你還要來提醒我?」蔚雲搖著頭。在他們有了關係之後,他怎能再提起鍾清流對她的愛?難道他在懷疑什麼?

    此舉如第二聲響雷,不過震動的是上官君驊。

    「你一直忘不了他?」上官君驊聲音走飄。「我記得你說過你喜歡他。在他落崖的那瞬。」他淡然道。

    他可以用自己的身體讓蔚雲忘卻噩夢,令她臣服於他的臂彎,可是她的心呢?上官君驊的背脊如同爬上了無數螞蟻,恣意啃噬。她的心呢?在那裡?在鍾清流那裡?!

    是了!上官君驊苦笑,許久之前,她的心不就已被鍾清流帶走了嗎?她從來就沒否認過!是了!原來如此!

    蔚雲閉著眼,用力搖著頭,想要甩掉一切記憶,卻加深了上官君驊的誤解。

    她可曾真心愛過自己?上官君驊惘然淒笑。她背負的沉重包袱,終於在他倆結合中解下,原期望將是兩顆真心的相擁,沒料到……暗埋的怨苗以為早已連根刨起,誰曉得多疑的肥料助長它不知不覺的茁壯,不必細究尋思,不信任的果實竟已串串熟透,掉落了一地,俯首可拾。

    蔚雲倏地抬頭,噙在美目的淚毫無保留地落入他眼中,淋冷了他暗黑卻晶亮的眸子。

    她再度為他而哭!為鍾清流!

    一年多前的鍾青流,畢竟沒有白活這一遭,上官君驊突然羨嘉起他來。起碼,他曾得到那句話,得到連他也不曾有過的待遇,這是鍾清流用命換來的,他永遠比不上的,誰比得上一個死人!

    「那是為了安慰他。他為我而死,在他死前,我無論如何會說出他想聽的話,不讓他帶著遺憾走。」

    「就連那塊碑也是安慰他?」平日的禁語今日如欄杆擋洪水,阻不住奔流狂浪。上官君驊終於管不住心中疑慮,全數問開。

    「你到底想說什麼?」蔚雲緊鎖眉心,他的疑慮似乎不是她能想像的深沉。那塊碑是慰鍾清流在天之靈,也是當時想斷絕上官君驊遐想的手段。

    「他畢竟是你的「故夫」,我這個「後夫」可及得上他一二?」

    「你……」蔚雲心寒於他的譏誚酸意。

    「你雖夫身於他,卻已在心中接受了他;你在身體上接受了我,也強迫心裡接受我,而你的心中可有我?」上官君驊信手一捻,便是刨不完的疑問,連自己都困惑了。

    「當然!不然怎麼會跟你走了這一遭?」心中先有了你,才有鍾清流啊!蔚雲暗道。如今鍾清流已如同縹緲塵埃,怎及得上眼前人!

    「也罷!總算你也曾努力過,我也不該不知足。」上官君驊現出認命的無奈表情:「還好你的身體還要我。就算你是利用我忘掉他也罷,把我當成他也好,這一刻,你是我一個人的。」而我,永遠是你的。

    他不信!蔚雲沮喪地想著。他可知當日她在鍾清流身邊時,無一刻想的不是他啊!

    上官君驊出乎意外地將她撲倒在床,帶著一顆認清事實而殘破的心,向她索求她的身體,索求她短暫的愛。鍾清流已不在了,他有這個資格獨佔她;也就因為他不在了,他才連一較高下的機會也沒有。

    蔚雲收回將出口的話,沒有反抗,他較往日稍稍粗暴些,她也沒有拒絕。她要他,從初見面起便是,更何況這將是他們的最後一夜。

    不信任的情愛她不願嘗。這種痛徹心肺的掙扎如果要留待往日繼續體會,她已頹圮的信心基石豈能撐得起這搖搖欲墜的疑慮高樓?而他與家人危如累卵的親子關係委實也沒有必要因她的介入而搞到這步田地。

    耳鬢廝磨,交頸吟哦,兩人放縱尋歡,唯獨少了愛語呢喃。

    原以為唾手可得的真情,原來比起想像中遙遠。

    蔚雲在喘息急遽的那刻下了離別決定。

    ★★★

    她走了!她竟然走了!

    清晨陽光明媚,還不及炎午的毒烈,正該是一天美麗的開始,她卻走了!連機會也不給他!

    就算他比不上逝去之人,總該給他個機會,讓他試著割據她一塊心的角落,不求趕出鍾清流的影子,只求一塊卑微渺小的角落,讓他有個機會生根及擴充領土。

    他願花上一輩子的時間辛勤耕耘,施肥灌溉,將愛苗種在她的心中,看著它發芽成長,於願足矣。

    然而她就這樣走了!

    凌亂的被褥上猶留著兩人相愛的氣息,卻已冰冷。她該是許久前便已離開,往何方去呢?揚州?蘇州?還是否…鍾山?

    他意識茫然地穿好衣服,推門而出便見到了上官重星。

    「你看起來很不好。你的晏起像是尋歡過後造成的,可是沒有歡樂的模樣。」上官重星皺眉,「出事了嗎?」

    「她走了。」

    「走了?你們的情感說來已算堅若磐石,有什麼原因令她放棄?」上官重星不敢相信。這兩個幾乎可說與世人為敵的愛情瘋子,竟然莫名其妙地分開了?

    「她的心裡有別人。」

    「較你重要?」

    「較我重要!」

    「她親口說的?」

    「沒有。我感覺到的。」

    「誰?」上官重星不信。

    「一個死人。為她而死的死人。」

    「你就這樣不戰而敗?」看來很複雜,他回話卻很簡單明瞭。上官重星暗壓下一籮筐問題。

    「我想戰,但她不給我機會便走了。」

    「你一定是犯了什麼錯。」上官重星堅信如此。明明她對他三弟該死的情深義重,瞎子也看得出來。

    「我不知道。」

    「你懷疑她出軌?懷疑她的貞潔?」上官重星不相信他三弟這麼多疑。

    「不是!我以為她只是身體要我,甚至利用我來忘掉那個男人。」現在想起來,這句話的殺傷力真大。是這個原因嗎?這是上官君驊僅能想到的。

    「你去死吧!」上官重星瞪眼。

    「我是該死!」上官君驊乖乖挨罵。

    那是上官重星聽到他三弟說的最後一句話。上官君驊從此便失去了蹤影,任憑上官重星眼線再廣,京城翻爛了也找不出他儒雅飄逸的一片衣角。

    他們是否已再度相逢於他未知的角落?上官重星喃喃自語,低聲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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