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上青瞥見她的落寞,無來由地心中劇痛,脫口道:「我陪你,同生共死!」
聞言,靜禪秀氣的小臉瞬間綻放出如夏日朝陽般燦爛的天真笑容,驀地,跑步撲到他的懷中,把頭埋在他的胸前,宛若小狗般磨蹭著他的衣服,呵呵笑著。
瞬間的驚愕,謝上青也有些困惑,他竟脫口說出如此深情的話,最讓他錯愕不已的是他心中也的確有此想法,想反悔也晚了,望著懷中傻笑不停的靜禪,他居然覺得渾身暖融融、麻酥酥的舒暢無比,幸福!腦中突然竄出兩個字,這是否就是別人所說的幸福的感覺?
他笑著拍了拍靜禪,道:「好了,別蹭了,你若把鼻涕沾到我身上,我就……」忽然想到他真的不能對她怎麼樣,威脅的話自然也說不出口了,歎了口氣,道:「快上車吧!再待下去,天都要黑了。」說完不等她反應,攔腰將她抱上馬車,抬眼望向遠處某一點,眸光瞬間變冷,沉吟了一下兒,轉頭對車下的古陽道:「你駕車,走。」
「哦!好。」見到謝上青對靜禪的溫情,一直若有所思的古陽聽到公子的吩咐後,終於恍過神來,跳上前座,駕車離開。靜禪靠著窗邊的位置坐下,忽然開口說道:「我剛剛好像看到了師姐,是她嗎?」
謝上青瞄了她一眼,道:「怎麼可能,你看錯了。」
「哦!」靜禪眸光投向車窗外,手支著下巴,不再說話。
沉默了一會兒,謝上青突然道:「若你師姐來了,你會跟她回去,還是繼續跟我在一起?」
仍是沉默,看向窗外的眸光變了一下,秀眉微微蹙起,謝上青又說了一句:「跟著我可以繼續遊山玩水,吃盡天下美食。」
靜禪臉轉了過來,露出笑容,「你不傷害師姐,我就永遠跟你在一起。」
「我不傷!」謝上青笑著保證。果然,他的靜禪很有意思,她當初跟他在一起,只是因為她跑不掉,所以她安心地跟著他一路吃喝玩樂,並非玩弄什麼心機,只是很單純很直接地認為跑不掉,就不跑。而且還有一個很主要的原因,她真的很饞,美食對於她來說,永遠是最難抗拒的誘惑。
入夜,馬車停下休息,古陽生起柴火,靜禪拿著謝上青給她的零食,乖乖地坐在火邊,慢慢地吃著,她剛才在馬車裡又做夢了!如往常一般,清醒後,除了臉上的淚痕以外,她仍是什麼也記不起來,只是覺得胸口憋悶,很難受,很難受,從未有過的酸澀感覺。因此,她今天只是安靜地吃著東西,很安靜,很安靜。
謝上青離開了一會兒,回來後臉色陰沉,在靜禪眸光投過來時,又恢復平時的風度翩翩,挨著她坐下,伸手擦去她頰邊的食屑,對古陽使了個眼色,然後迅速點了靜禪的睡穴,將她安置在馬車裡,對古陽命令道:「今晚來的人,一個不許放過。」「那靜禪的師姐呢?」古陽遲疑了一下問道。
「我的命令有重複兩遍的時候嗎?」謝上青冷冷地反問,漂亮的雙眸瞬間迸發出凌厲的殺氣,眉間戾氣顯現。
古陽感到一陣惡寒,冷冷地打個寒顫,躬身一禮道:「古陽明白,絕不留活口。」偷偷擦下冷汗,今天中午的時候,他還以為公子多少因為靜禪的緣故,有一絲絲改變,原來,公子依然還是那個陰狠絕情的公子,他——沒變。
兩人安靜地坐在火堆前,耳邊只有木材燃燒發出辟辟啪啪的聲音。風吹過,樹梢沙沙作響,突然!謝上青眸光凌厲一閃,接著俊美的臉上溢出邪氣的笑容。這時,古陽已悄悄站起,冷眼面向東南的方向。稍刻,一行江湖打扮的人出現,大約二十幾人,有男有女,呈包圍的陣式,將兩人團團圍住。
古陽戒備地站在公子身側,怪不得公子不留餘地地痛下殺手,這些人的武功竟都是江湖少見的年輕高手,若不除去,假以時日,必會成為公子的心頭大患。
有峨眉派,崑崙派,武當派,都是新生代的高手,奇怪!他們怎麼會聚在一起的?
其中一黑衣男子率先邁出一步,拱手道:「在下崑崙弟子司徒謚。」
謝上青悠閒地環視周圍一眼,風吹衣擺,他負手站起,四周殺機四伏,他俊美的臉上卻不以為意地邪邪笑開,側著頭,想了想,道:「司徒謚啊!是神機老兒的大弟子吧?」頓了一下,頭轉向古陽,詢問道:「古陽,我猜得對不對?」
古陽也嘻嘻一笑,配合著公子對看似沉穩的司徒謚撇嘴笑道:「如果他腰間的火龍刀是真的話,應該就錯不了,不過,據聞火龍刀重八十餘公斤……」
「啊啊……」謝上青突然怪叫,表情誇張地瞪大眼,「那豈不是比我還要重,看他瘦小枯乾,模樣一般,竟然在腰間掛個跟他差不多重的東西到處跑。「
古陽搶白了一句道:「腰還不會斷。」
「佩服!佩服!哈哈!」眼裡卻明明流露出白癡的含意,既然你說話了,那就拿你先開刀好了。兩人肆無忌憚地哈哈大笑,完全不把四周殺氣騰騰的眸光當回事。
司徒謚的臉陣紅陣白,出道以來還是第一次被嘲弄,在別人眼裡,明明會誇讚甚至佩服他雖身弱,卻因崑崙的內家功法,將火龍刀揮灑自如,練到極至,怎奈今日卻成了他二人的笑柄。
司徒謚不怒反笑道:「想不到魔人谷的接班人竟是一個會逞口舌之快的無知幼童,當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司徒失望之至。」
對於他的嘲諷,謝上青絲毫不以為意,掃視一眼四周鄙夷卻帶殺氣的眼神,他吃吃一笑,所謂的明門正派啊!真是有趣,露出邪氣非常的笑容,賴皮地道:「我本來就是小孩子啊!說話……」
「我師妹靜禪在哪裡?」一旁身穿道袍的年輕女子,焦急地打斷他的話問道。正是靜禪的師姐靜儀。自師妹被謝上青抓後,她一路追蹤,後又先後遇到崑崙與武當的眾位師兄弟,昨日終於探到他們的行蹤,也是昨日方知擄走師妹的竟是江湖極惡之地魔人谷的接班人,傳說他聰明絕頂、俊美無比、邪氣殘酷、將隱匿在谷中的大奸大惡之徒玩弄於股掌之間,不想竟是如此賴皮的少年。
謝上青對於自己的話語被打斷極端的不高興,撇撇嘴道:「討厭!古陽,外圍的人歸你,記住,跑了一個我拿你開刀……」
「你把靜禪怎麼了?」靜儀再次大叫地質問,這人怎麼總自說自話,懷疑地瞥了一眼旁邊的馬車,靜禪會不會在裡面?她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吧?謝上青為何要擄走靜禪?靜禪單純無知從她身上根本不可能探聽到峨眉派的任何機密啊!無數的疑問盤旋在腦海裡。是她把靜禪帶下山,否則她也不會被人帶走,以江湖上對謝上青的傳聞,這一路上還不知靜禪受了多少委屈與迫害,無論如何也要救出她。
啊啊!怎麼又被打斷!謝上青眉峰蹙起,他說話這麼沒威嚴嗎?尋思間見古陽朝他遞個眼色,聳聳肩,一笑,陡然間,欺身上前五指成爪,便施殺招,古陽也在同一瞬間出手,兩人出其不意,動作迅猛,招招狠戾。頃刻間便倒地七人。
他們本是年輕一輩的高手,二十幾人對付兩人以為穩操勝券,誰知瞬間便損失七人,一時陣腳大亂,更加狼狽不堪。
打鬥間,謝上青眼角餘光瞥到靜儀向馬車接近,冷笑一聲,撲身上前,擋住去路,本想讓她多活一刻,是她找死了。靜儀揮劍便刺,謝上青側身躲開,伸手,只一招便奪下她手中長劍,冷笑道:「峨眉劍法不過爾爾。」反手毫不留情地朝她眉間點去。
靜儀躲閃,誰知他竟是虛招,劍指咽喉,靜儀避無可避,眼見寒氣滲入肌膚,靜儀閉眸待死,電光火石之間,「啪」的一聲,寒劍折斷,靜儀睜眼驚呼:「靜禪。」
靜禪突然出現在靜儀身側,疾速出手折斷長劍。
謝上青皺眉,突然想到這是晚上……臉色微變,暗叫一聲,糟了!此時的靜禪與平時是不同的,怪不得她解開了他獨家的點穴手法,看她不再單純的眼眸就會明白。
清冷的神情,略帶嘲諷的笑意,即熟悉又陌生。
看著師妹手握斷刃,靜儀從愕然中驚醒,「師妹,你沒事就好了。」至於她怎麼突然間有如此高深的武功救下她一命,可以以後再談。
「師姐。」靜禪淡淡一笑,轉身望向謝上青,突然腦中好像有許多畫面閃過,靜禪下意識地甩甩頭,然後說道:「你傷師姐,我決不饒你!」神情恍惚了一下,垂頭呢喃道:「看來我們誰也躲不過宿命,無極,你不該來的……」抬起頭,神色恢復,拉起靜儀的手道:「師姐,我們走吧。」
謝上青冷笑,「你走,便死。」
「可你傷師姐……」靜禪突然抱住頭,思緒變得混亂無比,無雙!無極!他們是誰?心口為何會痛?
旁邊的靜儀擔心地道:「師妹,怎麼了?別怕他,師姐在這。」
「你回來,我不傷你師姐。」謝上青伸出手。
聞言,靜禪蹙蹙眉,驀地嬌憨一笑,她又變回了平凡單純的靜禪,遲疑一下,也慢慢地伸出手,在靜儀來不及反應時,他將她攬進懷中。
「乖!進馬車裡等我,好不好?」謝上青在她耳邊輕聲誘哄,看下天色,只要過了亥時,靜禪就會恢復正常,那種詭異的眼神與武功消失後,便不足為懼。
「謝上青,放開我師妹。」靜儀怒道。劈手搶奪,卻哪是謝上青的對手,然而,謝上青只是見招拆招,並不傷她性命,此時,又有幾人過來相助靜儀,他一手攬住靜禪,一手對敵,時間一久,便覺吃力,驀地!仰望長空,嘴畔含笑,時辰到了,亥時已過,放開靜禪,長嘯一聲,下手不再容情,轉瞬已傷兩人性命。
陡然!謝上青身形一滯,表情驚愕,難以置信地望向身側的靜禪,慢慢地低頭看向穿胸而過的利劍,她居然傷了他,而且下手狠絕,又抬頭看向她的臉,模糊的視線中彷彿又看到了她清冷的神情,然而,她的眸光中卻又流露出一絲困惑與無助,是他看錯了吧!
靜禪手握著染血的利劍,神情呆滯地看著謝上青,眼前卻浮現出兩個年輕男子相擁在一起,「無極。」她低語,神情哀傷,驀然!抽出長劍,鮮血狂噴!謝上青倒下,俊邪的臉上浮上一抹自嘲的笑,師父你算得真準啊!哎呀!明明過了亥時,她怎麼還那麼厲害呢?心中嘲諷,看來當魔頭的願望只能下輩子實現了,帶著恨意的雙眸慢慢合上,靜禪!你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最後失去了意識。
靜禪伸手,卻停在半空,心口疼痛,像被生生挖開一般,鮮血淋漓,痛不欲生。她想起來了,她全部想起來了。從小到大不斷在腦中閃現的畫面,每逢傍晚便恍惚的神志,現在終於連貫地穿插在一起。她終於清醒地記起了那個每晚一直不停做的夢境,原來他便是前世的無極,她就是前世的無雙,夢境中的兩人便是他們的前世。原來還是躲不過宿命的安排啊!耳邊隱約傳來:「他把謝上青帶走了,快追,別讓他們跑了。」靜禪苦笑,傻無極啊!你不該來的,接著眼前一黑,也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