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她像往常一樣,在老鴇的安排下與客人同寢。完事之後賴在客人身邊撒嬌,客人心情一舒坦,話也就跟著多起來。
「我越想越不甘心,老子好不容易才將兩個洋鬼子趕出李莊,藺嬋娟那娘兒們後腳就插進來管事,真是氣死我也!」
原來紅蘭的這名客人正是當日放火燒屋子的男子,這會兒正擁著紅蘭,氣呼呼的抱怨。
「咱們這兒有洋鬼子?」紅蘭貼在男子身上,很是驚訝。
「你沒聽說過這件事?」男子反問紅蘭。
「沒聽過,還請大爺指教。」紅蘭溫順的問男子。
男子立即露出一個得意的表情,大聲暢言。
「事情是這樣的,前些日子我聽一個已經退休的制碑師父說,藺嬋娟找他幫忙製作一個造型奇特的墓碑,上頭有兩個交叉的東西,還把圖拿給我看。你知道,我到過肇慶,我一看圖,就知道這是洋鬼子的東西。便趁黑跟蹤藺嬋娟看那些洋鬼子住在哪裡,最後終於讓我查到是住在李莊。」男子一口氣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說完。
「後來呢?」紅蘭聽得十分入迷。
「後來……」男子陰森的笑了。「後來他們的房子,就讓我放把火給燒了。可惜那兩個洋鬼子逃得快,沒教火給燒死,這會兒還穩穩當當住在仲裕之的房子裡,我動都動不了他們。」
自從他放火燒房子以來,金陵到處一片風聲鶴唳,官府出動所有人員警備,就怕有人再遭殃。甄相思那賤人,更是把矛頭對準他,不但派人全天候盯哨,還三不五時傳喚他到官府問話,讓他不勝其擾。更氣人的是,他明明已經為金陵老百姓做了這麼一樁大事,百姓也不站出來說話,默許藺嬋娟胡作非為。
「原來大爺做了這麼一件了不起的事,但小女子有一個疑問,這跟仲公子有何關係?」紅蘭總算弄懂這些日子人們竊竊私語的原因,但她關心的不只是如何陷害藺嬋娟那賤人,更關心她的老相好。
「他也幫著藺嬋娟和那兩個洋鬼子結交,你說有沒有關係?」男子氣急敗壞的大罵仲裕之。
「我說這姓仲的小子,不曉得哪條筋不對勁。平日看他還挺順眼的,最近不知道是著了什麼魔,不但空出屋子給洋鬼子住,並且派了一堆護院散佈在屋子的周圍,害我無法下手。」
「我知道他著了什麼魔,仲公子會變成這個樣子,全是藺嬋娟的緣故。」紅蘭恨恨的說道,滿肚子都是怨氣。
男子見狀瞇起眼,回望紅蘭。
「我記得他是你以前的老相好,好些人還傳說他會為你贖身,沒錯吧?」
男子提及她的痛處,紅蘭更是氣不過。
「都是因為藺嬋娟那賤人,我真恨不得殺了她。」破壞她的美夢。
「我也想殺她。」男子附議。「但想殺她可沒那麼簡單,她有甄相思護著,現在仲裕之又視她為寶貝,想碰她可謂是難上加難。」原則上仲裕之是沒什麼好怕,但他有錢,有錢能使鬼推磨,他不想硬碰硬。
「我們不碰她,害她總成。」紅蘭不知不覺地也把自己算上一份,加入陷害藺嬋娟的陣容。
「哦,你有主意?」男子極感興趣的揚起嘴角。
「沒錯。」紅蘭點頭。「你剛才似乎提到過,百姓都不幫你?」
男子點頭。
「那咱們就設法叫他們幫。」紅蘭建議道。「這些百姓之所以沉默,是因為藺嬋娟平日做了不少善事,幫不少無主冤魂收屍,算是頗有功德。因此她雖然在這件事上站不住腳,但只要不讓他們捉到把柄,他們也無話可說,自然也就不可能伸出援手。」
紅蘭這一番說詞頗有見地。在社稷的認知上,幫忙無主冤魂收屍超渡,可是大功一件。更何況她一年到頭在做這件事,要鬥垮藺嬋娟,非得另想法子才行。
「你有什麼高見?」男子反問紅蘭。
「破壞他們的名譽。」紅蘭陰笑。「別忘了這個社會上最注重的是什麼?」是名節、是聲譽,是孔孟學說加諸於世人身上的東西。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只要藺嬋娟的名節被毀,眾人必會義憤填膺,她自然再也變不出把戲來。」
「聰明。」這正是她的想法。
「但是她的名字時常和仲裕之連在一起,名節早已被毀。」男子想到另一個問題。
「不,差多了。」紅蘭反駁。「雖說她的名字經常和仲公子連在一塊兒,但只要沒有真憑實據,就永遠都是捕風捉影,成不了氣候。」
「而我們只要想辦法弄假成真,人們自然不會再寬恕他們的行為,到時候便會……」
「水到渠成。」紅蘭接口。「到了那個時候,整個金陵的人都會站出來討伐他們的不是,你可以對付你的洋鬼子,我也可以乘機教訓藺嬋娟那個賤人,大家都有好處。」
「夠狠。」不愧是生性狡猾之輩。「就聽你的意思,玩死他們。」他相信紅蘭不會只打這個主意,多半是想趁著一團混亂之際,奪回仲裕之。
「他們一定死。」到時仲裕之定會回到她身邊。「附耳過來。」
紅蘭要男子附耳,男子馬上把耳朵靠過去,瞬間只見男子頻頻微笑點頭。
「好主意,真有你的……」
隔天,藺嬋娟就接到仲裕之派人送來的一封信,說是傳教士遭不明人士攻擊,仲裕之約她到城裡一間小屋,秘密商量此事。
雖說傳教士在金陵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但在他們還沒想辦法把傳教士送走以前,凡事仍然應小心為妙。因此藺嬋娟一看完信,便立刻赴約,往信中指定的地點前去。
而仲裕之這頭呢?則是比藺嬋娟更為緊張。因為他接到的密報中寫道:藺嬋娟遭受攻擊,正被帶到那間屋子,要他趕快去救她。
仲裕之二話不說,跳上馬背,拉緊韁繩就跑。等到達目的地,恰巧瞥見藺嬋娟站在屋子的門口,焦急的望著他。
「建安公子他們怎麼了?」她甫開口就問傳教士。
「你不是——」他卻是一臉茫然。
連續砰、砰兩聲。
他們的話還沒能說完,後腦即遭受襲擊,被人持棍棒把他們打昏過去。
這就是紅蘭的狠計!
★★★
黑暗起初包圍著他們,不肯讓他們離去。待甦醒的白光,形成溫暖的光圈朝他們招手。他們才找到出口,一躍跳出黑暗。
藺嬋娟和仲裕之,幾乎在同一個時間醒來,也在同一個時間摸不清頭緒。
「怎麼一片烏漆抹黑?」
顯然他們都忘了前一刻發生的事,光顧著揉被打疼的頭。
「媽的,打得這麼用力。我又沒有欠錢,幹嘛打我……」仲裕之一面揉腦袋,一面起身,動作做到一半,才想起他為什麼在這裡。
幾個時辰以前,他接到一封信,說藺嬋娟有危險,便火速趕往這間屋子,沒想到是個陷阱。
「我們中計了。」藺嬋娟受撞擊的程度顯然比他小,恢復也比他快。
「看得出來。」他嘀咕。「該死,他們關咱們做什麼?關不打緊,起碼也該給根蠟燭!」
仲裕之像頭受困的獅子,暴躁的胡亂摸素,連藺蟬娟在哪個方向都搞不清楚。
「我在這兒。」她無預警的握住仲裕之的手,嚇了他一大跳。
「你怕黑,對不對?」藺嬋娟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知道那必是害怕。
「別傻了,我怎麼會怕黑?」他急躁的想抽回手。「我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會怕這小小的黑暗,簡直是笑話……」
「你不敢承認害怕才是笑話,虧你還想過用你小時候的故事打動我,卻笨得不會利用這個機會。」藺嬋娟不讓他把手抽回去,堅持用掌心代替燭光照亮他幽暗的心。
「我不是不懂得利用機會,我只是……」仲裕之有些困窘,又有些不知所措地面對黑暗中的藺嬋娟,並從她堅定的語氣中,找到一絲光亮。
真神奇,四周圍好像真的開始亮起來。他非但不再害怕,甚至能漸漸看見她的臉,她的嘴角正掛著微笑,笑得好美好美。
「這是你第一次看著我笑,我必須承認,我的心此刻有如小鹿亂撞,亂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極認真地回應她的微笑,卻換來淡淡一句。
「貧嘴。」她放開他的手。「到這個時候你還不正經,可見你真的沒救了。」
「冤枉啊,我說的這些話都是真心的,不是開玩笑。」仲裕之急忙澄清,不想一輩子被人當成笑話。
藺嬋娟只是斜瞄了他一眼,轉身摸黑探路。
「看樣子是有人故意不讓我們出去,你看門窗都封死了,擺明了強留我們過夜。」找到門後她用力推,門板卻紋風不動,因而得出此結論。
「留我們過夜有什麼好處,設宴款待?」仲裕之決定反正他再怎麼努力,她也不會當一回事,乾脆開始不正經。
「差不多。」藺嬋娟面無表情的點頭。「我打睹到了明天早上,一定會有許多人圍著屋子等著看笑話,到時候盛況也和設宴相去不遠。」
「等等!」他總算瞭解到事情的嚴重性。「你是說,有人故意把我們關在一起,好讓我們身敗名裂。」
「對。」她還是面無表情。
「混帳,誰想出這麼惡毒的方法?」仲裕之氣得頻頻詛咒。
「多半是放火燒房子的人。」藺嬋娟猜。「他大概氣不過沒人支持他,因而出此下策。畢竟我平時無主冤魂收多了,收著收著也收出一番信譽來,沒人敢公然和那些亡魂作對。」
藺嬋娟的語氣很淡,可仲裕之一聽就知道是笑話,不由得笑出聲來。
「是誰到了這個時候還在開玩笑,就光會說我!」他笑出眼淚指責她。
「沒辦法,誰教我們沒事兒干,只好苦中作樂。」她聳肩。
好個苦中作樂,她分明是在諷刺陷害他們的人想不出別的辦法,只能用這種小人步數,卻把玩笑開在亡靈上頭。
他搖搖頭,感覺和她在一起,一分一秒都很開心,一分一秒都不想離開。
「長夜漫漫,你說咱們該做些什麼才好?」他朝藺嬋娟眨眼。要玩大家都來玩,總不能光她一個人享樂。
「什麼都不做。」她可沒陪他玩的興致。
「那不成。」仲裕之強烈反對。「離天亮還有好些時候,難不成咱們就這麼瞪著牆壁,一路到天明?」
不錯的提議,但她相信他一定說不。
「你有什麼建議?」她相信他一定又來死人不如活人迷人那套,然後又想對她毛手毛腳……
「咱們來聊天。」仲裕之出其不意的提議。
藺嬋娟摸黑看他的臉,雖看不清楚,但可以感受到他那股熱勁兒。
「那我們還是瞠牆壁瞪到天亮好了。」她最討厭廢話。
「嬋娟!」仲裕之又好氣、又好笑的高聲抗議,打賭全天下找不出另一個比她更不愛說話的女人。
她閉上眼睛,客串一下她家的紙人,僵住不動。
仲裕之沒辦法,只好又像上次一樣自己找話題。這回,他挑中她的禁忌——她的結拜姊妹。
「我總覺得咱們這個畫面挺熟的,好幾年前桑綺羅好像也曾被打昏,跟一個男人關在一起。」他的原意是閒聊,沒想到卻因此觸動紙人內心的痛。
「再說一句話,就等著挨巴掌,我絕不容許任何人侮辱我的姊妹。」藺嬋娟難得發怒。
「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是在侮辱你的姊妹?我提這件事,不過是想向桑綺羅致敬而已,沒有任何侮辱的意思。」他覺得她這種忠心耿耿的個性很有趣,也羨慕能夠讓她效忠的人。
被他這麼一說,藺嬋娟反而顯得自己很小器,一時答不上話。
「我還以為你是要講她差點被棄市那件事,所以才會這麼緊張。」沉默最後。她終於承認道。
「我是要提這件事,不過卻不是你想的那樣。」仲裕之很快接著解釋,以免藺嬋娟誤會。「我想說的是,她很勇敢。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在刑場上,把頭仰得那麼高,真個是令我印象深刻。」
多年前,發生了一件震驚全國的集體舞弊案。充滿正義感的桑綺羅無意中得知了這件事,便以其兄的名義擬妥了一份狀紙,上呈給應天府尹,揭發這樁弊案。
怎料,府尹竟是這樁弊案其中的一員,刻意隱瞞這件事不說,還設了一個陷阱,引誘桑綺羅跳下去。當時的府尹深知這個社會上最重視的就是名節,在找不到桑綺羅弱點之際,竟誣陷她與人通姦。他先叫一個婦人借求助為名,引誘桑綺羅到一間小屋,並派人打昏她。等她醒來,再安排一個男人躺在她身邊,讓婦人跳出來指稱她和她的丈夫有染,硬是給她栽贓了個通姦的罪名。
結果一點也不教人意外,她被判了唾棄。所謂棄市,即是將犯人帶到市場上,當眾砍頭,以表示對犯人的不屑與唾棄。一般通姦的婦女,大多判棄市或浸豬籠。到行刑的當天,更會有許多人圍觀,對著犯罪者丟爛掉的蔬果侮辱唾罵。通常遭受此刑的婦女都會把頭垂低,屈身躲避不斷飛來的穢物。
可桑綺羅卻不。
她不躲、也不低頭。相反地,她把頭昂得老高,高到及天,高到所有人都覺得慚愧,因為她並沒有做錯任何事。
「綺羅姊原本就是一個既勇敢、又聰明的人,她認為對的事,一定堅持到底。」藺嬋娟這一生最欽佩的人即是桑綺羅,然而她身邊的人卻有不同見解。
「據我看,堅持的不只她一人,否則我們就不會重複這老戲碼,掉進這下三濫的陷阱之中。」仲裕之反倒認為,她們姊妹四人個個都固執,都充滿常人不能及的正義感。
她們是金陵四姝。
金陵因為有她們四個,而顯得與眾不同。然而遺憾的是,卻沒有多少人有這智慧瞭解。
「這事離現在已有一段時間了吧?」舉起雙手枕在腦後,仲裕之遙想當年。
「嗯,有六年了。」藺嬋娟記得清清楚楚。
「六年……好快啊!原來我們認識已經有六年了。」歲月果然不饒人。
「我們認識這麼久了嗎?」她總覺得還不到。「我記得頭一回幫你承辦喪事是在四年前,從你表舅公開始。」
「那是第一次,我還記得。」他莞爾。「但我說的『久』,不是指那一次,而是更早以前。」
「更早以前?」她越聽越迷糊。
「瞧你愣的。」他取笑她。「你還記不記得桑綺羅被判棄市的當天,你和崔紅豆出現在行刑的現場,你和崔紅豆硬要上刑台,和維持秩序的差役拉扯,最後還是被攔了下來。」
「我記得。」這是老掉牙的笑話。「那時候你在那裡?」
「對。」他點頭。「我必須羞愧的承認,我也去看熱鬧。」只是看著看著,讓他看出一番不同的見解來。
「你一定覺得很好笑。」藺嬋娟聳肩。
「為你和崔紅豆的勇敢感到好笑?」他奇怪的望著黑暗中的她。「不,我很佩服。當時佩服,現在佩服,未來一樣佩服,我對你的感覺從來沒改變過。」
這是他最接近表白的一次,以前他提起這個話題時,總是亂不正經,一副欠扁的樣子,如今在黑暗中,反倒認真了。
藺嬋娟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眼前認真的他,幸好他也未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
「經過了那次以後,我便四處打聽你的事,後來得知你是永平號的小老闆,就開始找上門了。」多年以後,仲裕之才讓藺嬋娟瞭解事情的始末,聽得她滿臉驚訝。
「你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注意我了?」她萬萬想不到。
「不然你以為我幹嘛一天到晚往你那裡跑?」真遲鈍。
「因為你家經常死人。」她面無表情的答道。
仲裕之又好氣又好笑的放下手,改為抱胸的打趣說道——
「我知道我是掃把星、是衰鬼,謝謝你的提醒。」他自嘲。「但我如果只是純粹想辦喪事,大可以找別人,不一定要找你。」更不需要謊報有喪鬧笑話。
經過他這麼一提,藺嬋娟才想起他確實無論多遠,都堅持找她。起初她還納悶外地沒槓房了,現在才知道原來不是那麼回事兒。
「但是你一直到四年前才來找我。」她怎麼算時間都不對。
「想找你,也得我家有人死了才行。」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雖然對你有興趣,但還沒有缺德到詛咒我家的人死,不管他們有多討厭我。」
簡短的一句自嘲,卻道盡了他的心事,也說明了人們對他的誤解。由於算命先生一句話,他變成了人人害怕、閃避的對象。受命運捉弄的他無力反擊,只得以不在乎武裝自己,卻因此而被指責為喪盡天良、沒有任何道德可言……
藺嬋娟聳聳肩。每次她很感動卻不想讓人知道的時候,都是如此。原本她以為在黑暗中看不到,卻被對方眼尖發現。
「我好像看見你的肩在動。」他說。
「我又不是死人,肩膀當然會動。」奇怪,房子裡這麼暗,他怎麼還看得出來?
「可我發現每次你感動時,都是這個動作。」仲裕之的眼睛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明亮。
「大概吧!」既然被發現就沒什麼好藏的。「誰叫你要說你刻意找我。」她當然會感動。
「我是刻意找你,不過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大方,他反倒不好意思的摸頭懺悔。「起先,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後來和你接觸了以後,又覺得你成天繃著一張臉很有趣,想把你弄上床……」
「這我知道,你從來不掩飾。」她打岔。
「你還不是一樣不掩飾你的厭惡。」他高聲抗議。
「是啊!」她又沒否認,幹嘛叫得這麼大聲。
他氣得斜睨她一眼。
「然後……」
落入陷阱的兩人,就這麼一路談心到天明。當然這其中都是仲裕之自言自語居多,藺嬋娟偶爾應兩句,嗯嗯哼哼的帶過去,一直到門被打開,他們方才閉上嘴。
就如藺娟所料,門外早已圍滿好事之徒,對著她和仲裕之大呼小叫。
「這兩個姦夫淫婦,我就知道他們有問題!」
「虧她長得一副清純的模樣,卻這麼不要臉!」
「像她這種傷風壞俗的女人,幫多少無主冤魂超渡都沒用,難怪她會跟洋鬼子勾搭上!」
「這種女人,應該滾出金陵!」
「對,應該滾出去!」
事走至此,藺嬋娟的名節完全被毀。眾人期待她會像一般犯錯的人一樣躲躲藏藏、遮遮掩掩,未料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她的頭抬得高高的,表情如往常一樣冷漠,且看都不看眾人一眼的自人群中間穿過,眾人的批評,對她完全沒有影響。
眾人不敢相信的看著她的背影許久,緊接著爆出——
「真、真不要臉!」
「怎麼有這麼厚臉皮的女人?」
「賤人、蕩婦!」
在禮教的瘋狂教化下,眾人連成一氣,全力開炮,目標全鎖定藺嬋娟。
藺嬋娟僅剩的聲譽,也在這一波炮火之下,化為片片灰燼,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