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街的黃衣道士比較像被鬼煞到般,拿著桃木劍四處跳腳作法,隨行的徒子徒孫在他喝令下,同時高撒紙錢!身後跟著一排拿香齊拜的民眾。
「南無阿彌陀佛,何方妖、何方魔,我佛慈悲,佛光普照三千,化戾氣為祥和、化干戈為玉帛,超渡眾生離苦得樂,阿彌陀佛!」
西街的光頭一局僧慈眉善目,梵音高揚,身後的小沙彌敲著木魚高誦怫號,灑著淨水,兩旁民眾皆雙掌合十,務求以祥瑞的聖潔來感化惡鬼眾生。
「叱、叱、叱,本元帥在此,所有妖魔鬼怪速速退離,三昧真火燒你個毫不留情——叱、叱、叱——」
南街的大男人穿著一件童肚兜,走路搖搖擺擺,細銳拔尖的聲,極力喊出威嚴,左右護法開路,隨行民眾扶老攜幼居多,皆高喊:求元帥作主!
「炮竹一聲除舊歲,穢氣退掉災星離,祥龍獻瑞福澤廣納,招財進寶慶吉祥。」
北街舞龍又舞獅,沿途敲鑼打鼓鞭炮聲放得轟隆震耳,另一派民眾顯然較相信以喜氣消霉氣,乾脆提早過年,鞭炮放的價天響來個除舊布新。
面對鬼妖肆虐,邊城古渡口的居民,各自抬出鎮妖法寶,在這一片混亂中,三輛大馬車進城,似乎也不那麼引人注目了。
你的家鄉……看來……信仰濃厚!」看到這等陣仗,雲天驕不禁驚歎。
「多年沒回家,沒想到連這個季節也……這麼熱鬧!」都已深秋,不是該準備過冬了嗎?
「幾年前在這時候來,也沒見這種瘋狂場面。」
「你來過邊城古渡口?」
她一笑。「你莫忘了,半月是你陸家莊的人,就算她隱藏身份多年,思親、思家的心是不變的,多年前,我們四個都來過這。」
「思親、思家。」陸丹風輕喟。「牙兒依然不願意以自己真正的身份回家來嗎?」說起那自幼因滅門家變而飽受折磨的侄女,他的心總泛酸,為她受過的一切苦而心痛。
「再給她點時間,毀容並不好過,更何況一個女孩子,與你相認,她都經過一番天人交戰,再與其他親人相見,她的心裡……還沒準備。」
「容貌也是她始終迴避伍書翎理由。」陸丹風支頤問道。
「你發現了。」她挑眉,書翎和夢清有一共同點,言行內斂,都喜歡隱藏真實感覺,如非同伴多年靠著十足的默契,想瞭解他們的內心可不容易。「看來,江湖人讚你多情劍客陸丹風,劍法好、人品俊,觀察力也是一等,還真不是浪得虛名呀!」總算在他風流的表相外,開始發現優點。
「好說,在你們四人尚未被皇上欽點為御前神捕時,朝廷大案可是交由我們金牌五御史查辦!」他得意揚眉。
「是,感謝你們金牌五御史後來安享晚年,才得以讓我們晚輩出頭。」她訕笑地暗嘲他的輩分。
「天驕!」蒲扇大掌馬上包住她的柔荑,堅聲有力的強調。「雖然我虛長你幾歲,但我的心、我的人,都充滿年輕的活力,閨房之樂你不用擔心,下一代的事我會努力,只要你答應今晚咱們圓房,然後學砧板上的魚,有任人宰割的美德,保證你明年就能抱一個白白胖胖的壯小子!」
雲天驕閉了閉眼,深呼吸的調息,確定不會有抓狂的衝動後,才道:「你的腦袋就只能裝這些玩意兒嗎?」
「呃,你不喜歡壯小子,那就生個粉嫩嫩的小女娃吧!」他笑得兩眼彎彎,俊容放光。「娘子,鴛鴦戲水不錯,陸家莊裡有處小溫泉,是特別引山上溫泉水來,不但對你美麗的皮膚好,水波的蕩漾還可增進情趣,憑我多情劍客縱橫慾海的一身絕技,當然——」
「啪——」
前頭駕車的僕人,只聽到身後破空的擊打聲,隨即整個馬車彈震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回神,就見到前頭的兩匹馬嘶嗚仰立,連忙勒住馬車。
「四上人,遇險了!」原本在街上作法的各類收妖隊伍,現在全圍在馬車旁,個個都帶著疑惑又不懷好意的目光。「好了、好了,讓開,別生事!」一群捕頭排開眾人,領頭的正是陸家老總管。
上次調來邊城古渡口才一個月的美胡大神捕陣亡後,接替的捕頭尚未到來,面對鬼妖,怕死的縣老爺不敢主事,眾人只好推陸家老總管暫代。
「抱歉,車子裡的人,請出來說話。」城內發生這麼多慘案,既抓不到那不知是人是妖的兇手,只好先嚴查出入的人物。
三輛馬車無動靜,連三個駕車的都神情鎮定,因為自家主子的厲害他們是知道的,江湖上也沒人願意同時惹上金牌五御史和御前神捕!
「裡面的英雄,麻煩出來說句話,讓……」陸老總管正客氣的要再請時,身旁已有人先發難。
「鬼妖——這三輛馬車妖氣沖天——無臉鬼妖一定在裡面——」黃衣道士揮舞著桃木劍大喊。
這一聲鬼妖,可喊得人心大動,方纔的收妖陣仗再起,不過這次全對準眼前的馬車隊伍,個個神情警戒,連陸家老總管和身後的捕頭大爺們,也遇後不少。
「呸、呸、呸!別觸我婆子霉頭,連夜趕路才來到這邊關小地方,沒事還被一群沒見識的鬼呀妖的亂喊亂叫,才進城就沒個好吉兆,真是沒燒好香!」
第三輛馬車一個拿枴杖的老婆婆走下,還有一個清秀的小男孩跑出馬車坐著看戲。
看著周道這群忽然全部目瞪口呆的人潮,三姑顯然脾氣很不好。
「看!看什麼看,沒看過人老還可以美成這模樣的是不是!啐!」沒見識!三姑伸手理理她那花白的雲鬢。
「老妖婆呀——」眾人驚喊,嚇死人,沒見過有醜陋成這模樣的老太婆!「這一定是鬼妖化的——」
「太沒禮貌了,居然敢說我這名響江湖的三姑是鬼妖,對長輩這麼冒失!」三姑氣得枴杖連連敲著地面,朝第一輛馬車喊著。「俊臉小情人,你還不快出來英雄救美,你的小三姑等你喲、喲、喲……」粗咆的倒嗓聲還嬌嗔的拉長,在場的,只要是人,莫不起寒顫。
「嘔!」第一輛馬車裡,人未現,作嘔聲先傳。
「三姑老婆婆,您老再發出那種風情萬種的呻吟,我怕他沒法走出這輛車。」
馬車前門打開,出現的是雲天驕那秀麗的容顏,燦笑明媚的跳下馬車,剛剛出手教訓了個傢伙,心情正好!
「走不出這輛車!」三姑眨眨眼,繼而曖昧詭笑。「嘖嘖,雖是新婚小倆口,也別在大白天就這麼……哎喲,羞死我婆子了,奴家說不出口。」
一把年歲扭著小姑娘姿態,週遭很集體的一起搞著嘴!「嘔!」大夥兒共同吐出他們的心聲。
「四上人,你是真想做個縮頭烏龜不出面!」第三輛馬車裡忽傳出一個幽幽細細如女子的嗓音,帶著一種涼笑似的冷嘲。
「本上人是不是做縮頭烏龜,還輪不到成天只會縮在馬車裡的大烏龜來告訴我怎麼做!」再次出現的是一道修長拔挺的身影。
「二少爺!」陸家老總管不敢置信。
「陸二公子!」邊城古渡口的民眾也驚喜大喊。
瞬爾,眾人爆出歡呼,陸家莊在邊城古渡口佔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陸丹風從兄長去世後便繼承家業,雖長年在外,但陸家莊及陸丹風本人對邊城古渡口的貢獻卻是受人尊敬的。
「二少爺——」陸家老總管激動的要上前,少莊主終於回來了!
「停!」始終坐在駕車位上的陸丹風忽阻止地喊。「有什麼話,先回陸家莊再說。」
「少爺,你不舒服嗎?幹麼不轉過頭來。」從一出現就捂著左臉頰,只亮右半側的臉。
「哼,他有那個臉面對人就好了。」雲天驕環胸,陸瘋子左臉頰還貼著她一個大巴掌印。
「我覺得今天右臉的角度照著陽光、配合風向,會有吉星高照的運勢。」他左臉轉向馬車內部,右臉接受眾人的歡欣膜拜,手指撫著下巴,眼角襯著唇角微揚,這個招牌畫面,向來是姑娘風靡,英雄拜倒。
果不其然,底下人潮發出了多少的讚歎聲,連已婚婦人都捧心被勾魂,年輕姑娘更是將他按人心坎為夢中情人,男子漢個個拿他為目標,現場頓如一池春水,由陸丹風為中心點,激出波波漣漪,蕩漾過每個人心湖,直至一個破嗓尖削聲打破眾人美夢。
「哎喲喲——」三姑不知何時來到陸丹風身邊,捧起他的臉,很是心疼地喊。「誰打我老婆子的小心肝,糟蹋了你這張臉,沒良心吶,三姑疼喔……」
說罷,馬上把那張錯愕的小白臉納入肥腫的懷抱中,很心疼地拍拍。
現場,僵化成一片,畢竟由天上雲霄直墜地面的感覺,是需要時間回神,當三姑又是小心肝呀、不捨地叫時,大伙熟悉的聲再次響起。
「嘔!」
有一種人的可怕不比鬼妖差,鬼妖專剝人臉皮,這一種人就凌辱你的腸胃,不怕你不吐,就怕你吐無可吐!
☆☆☆
陸家莊大廳堂——
「少爺,還好吧!」
陸丹風喝著茶水順喉,面色泛青,目光瞟過老總管,沒搭腔!
「哎,少爺,小的已命人準備下去,晚上備好宴席,好好給少爺接風洗塵!」老總管狗腿的候在旁乾笑。
「嗯!」他冷哼橫了一眼。
方才大街上他被三姑那個鬼老太婆豆腐吃透,眾人笑成一團時,尤以他們陸家老總管帶頭笑最大聲。
今年一定是他的災難年,而且跟吐很有緣,年頭為了鬼徒兒喪失記憶,他和三哥聯手扮王爺和王妃想喚回徒兒的記憶,和一個大男人摟摟抱抱的結果,是他連番吐了數回,年尾還被這個鬼老太婆糟蹋,只差這回是一次就傾盡胃中物,直吐得他懷疑腸胃全攪擰在一起,也終於體會到,俊美真是一種禍害!
「唉!」他發出美青年的沉歎與憂鬱。
「少爺,你要去哪?」見主子起身,老總管忙問。
「回房休息,看能養眼的!」還是去抱抱親親他美麗的娘子,最重要的是,妻子一進陸家莊就跟著三姑那一車的人跑得不見蹤影。
「先別走呀,老伯公知道你回家,要來莊裡了。」
「老伯公!你們這麼快就去通知他老人家了!」天呀!讓他連喘口氣都不行嗎?
「少爺呀,每回你離家,老伯公都思思唸唸,一再交代只要你回來,一定要馬上告訴他老人家,能見到你這陸家乖孫他就欣慰,還說就算是死了,也要趕來瞧瞧你。」
死也要來!「那就不用了,怪嚇人的!」陸丹風揉揉眉。「派個人再去傳信,要他別辛苦趕過來,該由我這個晚輩去拜望他老人家才是。」
尤其老伯公八十多高齡了,一把瘦削的骨頭,每回見著他這個陸家少莊主,都像是看最後一眼似的,老淚縱橫的哭訴當年,他們陸家曾經是多麼多子多孫人口興旺,結果一場滅門慘劇,害得他們陸家基業雖在,人丁卻凋零,最重要的是他老人家情緒一來,就特別激昂,總叫旁人捏把冷汗,深怕他一口氣換不上來。
「來不及了,已經來了!」老總管比比門口。
一個顫巍巍被眾人簇擁而來的駝背老者,面容雖老邁已極,眼眸可精爍,看到陸丹風,更是雙目大亮,直笑咧了那枯扁的嘴!
「二堂兄!」
「二堂弟!」
「二伯!」
「二叔!」
老者身後眾人無論長幼輩分皆打著招呼。
「喔……小……風子呀……」老伯公幹如白骨的手,搭上陸丹風。「喔……喔喔……終於回……來啦……」顯然見到晚輩,老伯公高興的不但呼吸抖且聲尖拔銳。
「是呀,我回來了,老伯公,您先喘口氣。」陸丹風忙扶著老人家,綻著微笑安撫,心中可著實怕這老伯公的登門。「好……好,回來……喔呃……呃就好了……咳咳……」老伯公一高興就開始打隔,旁人連忙捧著痰盂上前拍背。
「老伯公,您年紀大了,該是我去看您老,怎麼好讓您老來瞧我這後輩。」
「什麼?你老!」年紀大的老伯公,還兼有重聽!「喔……喔……小風子,你怎麼會老……」
「爹!」身旁的大兒子附在耳邊,大聲喊著。「二堂哥是說,該由他來探望您,不該讓你老人家這麼辛苦!」
「喔,沒關係、沒關係……喔……咳咳……哦……」
大伯公咳個幾聲忽僵住不動。
陸丹風正感奇怪,身旁的人已大喊的率先動作。
「爹!痰哽住了,快——」
「爺爺,撐住!」
於是大伙趕忙再上前壓胸、拍背、遞痰盂。
「咳咳……呸……呼……」老伯公終於又喘出順暢的呼叫聲。「小風子呀……喔喔……」
陸丹風光瞧,一顆心都快跟著吊高喘氣。
「想當年……喔……我們陸家是多麼的……」
天呀,陸家的第一代奮鬥史又要開始了。「老伯公,小風子有話跟您說。」陸丹風連忙打斷。
「呀!畫?什麼畫要給我看?」
「爺爺,二叔是說有話要告訴你老人家!」身旁的孫子喊道。
「老伯公,上回我不是傳回家書,說有牙兒的消息嗎?」陸丹風乾脆跟著提高音調。
「牙兒!」老伯公那缺了牙的嘴大咧咧的張著。「喔……雨恬呀,那可憐的小丫頭吶……當年……嗚……活活被燒呀……嗚嗚……」說著,自顧自掉眼淚。「想我陸家曾經多麼的人丁興旺,現在……」
「老伯公!雨恬沒死呀,我找到她了!」
「啥?」這下老伯公直望著他,倒不是沒聽清楚,而是以為聽錯了!
「牙兒沒死呀,我找到她了,也跟她相認了!」
「啊啊……」老伯公倏地站起,顫著雙手。
「爹!」
「爺爺!」
眾人忙上前。
「喔喔……那可愛的雨恬丫頭……呃呃……咳……」他又僵頓住。
嚇得大伙要再拍背順痰時,老伯公忽然一拍桌子,大叫著。
「祭祖——祭祖——快——明個兒三牲六禮的好好拜謝祖先保佑——」接著他興奮的直挺挺往後傾。
「爹!」幾個兒子忙扶住。
「陸瘋子跟你說過暫時分房睡——你居然還——」一個秀麗朝氣的女子氣沖沖的走來,一見到廳堂上的人潮不禁愣住!
「哇,你們陸家九賢七祖都來啦!」老中青三代都有,雲天驕咕噥。
「對了,少爺,這位姑娘是……」老總管不解問著。他家少爺雖風流,卻從不曾帶姑娘回家留宿,更不用說安排同住一房,這麼不顧及一個女孩家的名聲。
「這就是我這次回家最主要的目的。」陸丹風笑嘻嘻地走過去,執起天驕的手,拋給她一個不准給我躲開的神情,用力夾住她的宣佈道:「我成親了,這位就是我的妻子,御前四神捕中的追風神捕雲天驕,以後她就是陸家莊的女主人!」
廳堂一片靜默,只看得到大家全目瞪口呆的怔愣,好一會兒……
「啊啊……」斷續的聲卻是老總管發出的。
「幹麼,老管家,你也需要痰盂呀!」
「嗚……少爺,你終於成家了……嗚……老爺、夫人和大少爺泉下有知,也會欣慰,嗚……嗚嗚……」老管家喜極而泣。
「恭喜、恭喜你,二堂弟!」
「對呀,堂兄,這真是太好了!」
幾個堂兄弟也哽咽地相擁啜泣。
「你們也太離譜了吧!」他的成婚固然是喜事,但有必要哭成一副旱後甘霖的模樣嗎,陸丹風莫名!
雲天驕也搖頭,她想起進城時,那群各門各類的收妖陣仗。這邊城古渡口的人,怎麼反應都那麼大呀!
「你不會明白的,二堂兄。」
「對呀,二堂嫂,你的出現救了大家!」
更有甚者,直接握住雲天驕的另一手,激動道:「謝謝!謝謝你,堂弟媳,謝謝你犧牲自己嫁給二堂弟!」
「喂,不准碰我娘子的手,你們在胡說什麼!」陸丹風不爽的打掉堂弟的手,天驕的小手只有他能握。
「以後……」
「終於可以……把妻女帶出來……」
幾位堂兄弟們互拍著肩膀,雖然淚眼相對,卻是充滿喜悅。
「不用再怕陸家野狼會下手了!」幾位手足連連點頭。
自從陸家出了這麼一位風流俊美都無人能敵的血親後,他獵艷的事跡,遠至大漠塞北近至視線所及之內,上至宮廷下至邊疆小酒館,只要有美嬌娘的地方,無一不流傳著他的風流史!而對這個他自幼成長的發源地——邊城古渡口,更是發揮了無遠弗屆的魅力。
在邊城古渡口,只要叫得出名字的名媛閨秀、歡場名花、小家碧玉、風流俏寡婦,幾乎個個都能訴說,她們曾和陸家少莊主陸丹風的一段情,而且個個舊情難忘!因此每回只要陸丹風返鄉,整個邊城古渡口的寺廟、道觀,任何清修之處,一定忽然增加很多暫住的女眷,大家都把嬌妻、美妾、愛女送往寺廟藏身,避免難逃這位風流大少的毒手。
「昨個兒,我家小圓竟然會叫陸丹風這三個字,嚇死我這個爹了!」
「你家小圓!夭壽呀,三歲小娃娃就懂這名字了,可憐呀!」
「那算什麼,我家滿滿居然說將來要嫁給多情劍客陸丹風,有人告訴她,同是血親,不可能婚嫁,否則是亂倫,結果我家小滿滿連哭三天三夜。」
「我家娘子還老說著想舊情復燃呢!」這個才叫人嘔!
「現在……」他們互執著手,一同看向陸丹風和雲天驕。「安心了!」
「你們——」陸丹風還來不及發作,就先看到愛妻投來的目光。「天驕,我沒有、我不是,你相信我——」
「我、我當然相信你。」雲天驕扯唇笑笑,輕輕地、緩緩地,盡量不著痕跡的把手抽出。「你久未回鄉,一定有很多話要跟這群兄弟聊,我先回房整理行李。」好可怕,觀音、半月是不是把她嫁給採花淫魔了!
「夫人、夫人!」陸家老總管卻跑上去,興奮道。「以少爺下手的速度,你肚子裡一定有陸家後代了,小的會命人天天熬補給夫人你安胎。」
「我——」雲天驕食指對著自己。「陸家後代——」
「這是當然。」陸丹風又是一把摟過愛妻肩膀,驕傲道。「明年等著迎接陸家下一代吧!」這是他一定要達到的目標。
「哇!」眾人又是一陣訝然的靜默,隨即,還來不及爆出高聲歡呼,另一陣熟悉的細微聲傳來。
「喔喔……咳咳……哦……」
「爹!」
「爺爺!」
大家這才注意到已被連番興奮的消息和痰哽暈過去的老伯公!
☆☆☆
萬佛寺後屋的僻室裡,幽靜通風,門外站了好幾個捕快,而不得已站在室內的捕快目光別開,盡量不往那中央的石台上看去,因為那躺著兩具僵硬的死屍。遠觀,還頗似安詳的躺著,可只要往上一見到面容,絕對令人忍不住打寒顫。
死者整個面容凝黑無皮,血紅的筋肉脈絡觸目驚心可見,五官依然細看得出。
「四上人、雲捕頭,這是三天前的屍體,到目前為止受害者已有十三人了,被害者都為女子,其中雖有三個男子,卻是被活活嚇死的!」縣老爺討好地對著在旁細看屍體的陸丹風和雲天驕報告。
「十三人!」雲天驕皺眉。「先前接到消息是八人,短短半個月,竟已增加到十三人!」從御前神捕接令到來到邊城古渡口,已過了半個月,沒想到就有這麼多人遇害。
「這個鬼妖以前是十天半個月才出來做案,也不曉得為什麼這個半月來突然變得這麼心狠手辣,連續又殺了這麼多人,真令人感到可怕!」縣老爺也歎息地應和幾句。
「可怕!」雲天驕橫睨一眼。「聽你之意,好像十天半個月才殺人是很正常,短短幾天連續殺人才叫心狠手辣,在你轄區死了這麼多無辜百姓,身為地方父母官,你只會說可怕嗎?」
「雲、雲捕頭,這鬼妖不、不是一般殺手,那是個沒有臉的怪物,專門剝人臉皮來戴,就因為太恐怖了,所以大家都把屍體先暫放在佛寺,怕會有什麼變化。」萬一被鬼妖作祟,發生屍變,變成另一隻鬼妖怎麼辦,全鎮的人都這麼害怕了,他縣老爺也是人呀,當然嚇都嚇死了!
「這麼說,是不能怪你嘍,而且對方是個妖怪,所以你不打算擒凶歸案!」她冷笑。
「不、不是不擒,是、是……」在雲天驕瞪視下,他結舌。
「天驕!」陸丹風喚著。
「你發現什麼?」
「看看這個。」身旁的件作協助陸丹風輕托起那被剝下臉皮的頭顱。「被害者都從右額上方劃下,脖子延頸一圈,如此便能完整的剝下一張臉皮,依傷痕入肉不深看來,凶器應為相當輕薄的東西。」他端詳。
「會是短刃匕首嗎?」武林中傳聞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刀身就相當輕薄。
「不,雲捕頭,如果是利刃所為,劃開傷口雖能流暢,同樣的,以它的鋒利也會傷及皮膚,看這兇手的行徑,無非就是想得到一張完整的臉皮,所以不會用這個方法。」老仵作依經驗道。
「看來邊城古渡口沒個好知縣,倒有個盡責的好仵作。」雲天驕讚賞,身後的縣老爺只是汗顏的乾笑。
「看這樣子,全是死後被剝下臉皮!」陸丹風面色凝重。
「如何確定不是生前被活剝?」
「活生生被剝皮是相當痛苦的,死者的手腳並無掙扎的傷口,指甲也無抓過的痕跡,可見是在沒有意識下被剝的。」
雲天驕頷首。「曾經聽聞,被活活剝下全身皮者,還能殘活一天,而這些人被發現時都已死亡,可見是身亡才受這等慘事!」她旋即苦笑。「難道這是唯一能安慰的,這些無辜的女孩子至少不是受劇痛折磨而亡。」
這件案子讓她深感難受和憤怒,死者全為毫無抵抗力的弱女子,被人不知以何種方法弄死,死後還被人剝除臉皮,兇手犯案的目的是什麼?為何要以這樣的方法行兇?
「你看兇手……是人吧!」她看著陸丹風。
「真是鬼妖又如何,以如此橫行的方法殘害我家鄉人民,無論是鬼、是妖,我都要收了他!」陸丹風凜聲寒著目光道。
「丹風!」第一次看到他露出殺意的神情,雲天驕一怔,這才正視到邊城古渡口是他的家鄉,逝去的人,多多少少與陸家莊不是有遠親關係,便是認識的同鄉之鄰,看著這些屍體,莫怪他內心不好受。
「想安慰我?」見她友善伸來的手,陸丹風又轉為笑吟吟地皮樣,附在她耳邊道:「娘子,晚上我的心最受傷,你可以在晚上特別安慰我這顆受創的心。」
雲天驕一掌打過去。「大白天的,在這個地方,你給我說話正經一點!」
「正經,我正經你也不會改變心意,不正經還可以有親親和抱抱……誰要正經呀!」他捧著被打碎的心,咕噥地念。
「你說什麼呀!」
「我說,本相這個臭和尚都追趕過無臉鬼妖,可見這個案子是人做的!」,這臭和尚輕功在他之下,都能追上鬼妖,要真是那玩意的話,哪能讓他追趕得了。
「你知道本相大師來過邊城古渡口,還遇上鬼妖!」雲天驕訝道。
陸丹風搖搖頭和食指。「在我面前,不准叫那傢伙大師,直接叫他臭和尚就行了!」他一直在找這臭和尚,要跟他算筆陳年舊帳。
「那你也知道是本、相、大、師請龍大人上稟,要我們御前神捕接令?」
見她繼續強調大師,陸丹風滿臉懊惱。「我還知道是龍君行找上伍書翎兩人密謀一夜,把你賣斷給我啦!」他乾脆得意洋洋的炫耀情報。
「龍君行!」雲天驕不願相信。「這樁爛婚事,龍君行也參在其中,居然就這樣把我送到採花淫魔手中,好呀,龍君行,我還以為你是朋友呢,居然也是幕後策劃之一,你們都給我記住!」她切磨著齒。
「天驕。」陸丹風執起她的雙手,深情一笑,虛心求教。「爛婚事和採花淫魔是指什麼?」
雲天驕也展露同情的笑容,學大伯公一喚:「小風子,好可憐喔,你一定都不照鏡子對不對,聽話,等一下去照照,你會覺得採花淫魔簡直是以你為寫照的詞!」
「真的!那爛婚事是指花被採下,就活不了,只能爛掉,所以是樁爛婚事,對不對?」
「小風子,你好有天分、好聰明喔!」她讚許地笑,隨即一喝。「那還不給本姑娘放手!」
「天驕!」他更握緊她的手。「你一定對昨天那票堂兄弟的話當真了對不對,那是開玩笑,我是清白的——我沒有——」還沒來得及動作,粗啞的嗓音就高亢的傳來。
「哎喲喲,小倆口甜蜜的跑到屍體旁來打情罵俏啦,真有興致呀,羨煞我老婆子了,不過先讓人家和尚唸經做完法事再繼續吧!」鬼婆姥三姑又是拄著枴杖笑得很曖昧走進,身後跟著一群廟中僧侶。
聽到這破鑼聲,陸丹風幾乎想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