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蠻子頭兒顯然是「以牙還牙」的擁護者,由於她將別人的臉拿來當畫布,因此,為了表達她的歉意,就換她來當,當然,這些話都嘛是他說的!
那些氣得咬牙切齒的妃子及丫鬟們當然不會客氣,毛筆一沾墨水就往她的臉亂畫一番,小豆豆跟兩名侍衛還算有人情味,想省下一筆,但在夏鷹的冷眼下也只好怯怯的上前。
可惡!她不曾這麼悲慘過,一雙明亮秋瞳氣得死瞪著站在她前面不遠處的夏鷹。
而他也冷冷的瞪著她,但話卻是對著其它人說的,「都回去吧。」
眾人聽明白,紛紛行禮就要離開,但朱寧兒冷不防又冒出一句,「今晚要人伺候嗎?大王。」
冷瞅著那張被塗得五顏六色的小臉一眼,他一挑眉,「你還沒得到教訓?」
「我只是替她們抱不平,你三、五天臨幸一個也好,要不,後宮那兒全是思念的空氣跟味道,你是男人,男人是女人的天,你的喜怒哀樂主宰了她們的喜怒哀樂,你不懂嗎」
這一席話讓那些妃子們先是一愣,接著泛起了淚光,因為這些話的確是她們的心裡話,她們從不敢說,可她竟替她們說了,而且,她們這才驚覺到盼望了好久的大王就在面前,而這,可也是因為她呢!
夏鷹看著愈說愈生氣的朱寧兒,神情仍冷颼颼的,「回去,別再惹事。」接著轉身就往前走。
朱寧兒氣不過,還想說,但克圖連忙上前,跟她搖搖頭。
撇撇嘴角,她冷哼一聲。別惹事那就放她走啊!她才懶得留在這裡!
心裡抗議著,突然發現那些妃子、丫鬟、侍衛等人都杵在原地,「畫得不夠嗎?」她無奈的指著已無完膚的小臉。
眾人忙搖頭,其中一名妃子上前代表眾人說:「謝謝你,以後你到後宮,我們都歡迎。」
她傻愣愣的看著眾人離去的身影,尚未回神——
「姑娘好壞……嗚嗚……」
小豆豆哭得淅瀝嘩啦,好不可憐,卻不知朱寧兒的腦袋已經開始動工,想著下一步要怎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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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再惹事嗎?
也是,胡鬧久了也沒啥意思,何況她的保鑣變心了,金鐘罩等於不見,她是該安份點——靜靜籌劃她的脫身之計!
所以一連幾天,朱寧兒都很乖很安靜,夏鷹只知道她天天上午都留在房裡埋首寫書法,下午則到後宮與嬪妃們喝茶聊天,而後宮,再也不冷了,天天還有笑聲傳出。
雖好奇她都跟妃子們聊了什麼,但因他忙著與一些重臣們商討減免徭役、賦稅等事外,西山外番賊寇以大丹氏為名的部落聯盟橫行,搶掠財物、牲畜也是一要事,還有大蓁國皇太后的壽辰不遠,需備妥進貢珍品等等……
奇怪的是,這麼多事要忙,他的腦袋竟還想著那張古靈精怪的俏臉。
他深吸口氣,抑制不該有的荒謬思緒,繼續與幾名要臣商討要事,但說著說著,卻發現一些人的目光都飄向窗外,他不解的跟著看過去,原來是朱寧兒!
她手上拿了一顆蘋果,滋滋的率性吃著,身後還跟著提了一大籃蘋果的小豆豆。
她似乎故意要鬧自己的丫鬟,一下子去拉那籃蘋果,一下子又作勢要摔倒,害小豆豆忙著拉她又得顧那籃蘋果,手忙腳亂,但她卻開心的抱著肚子呵呵大笑。
夏鷹定視著那張在陽光下份外迷人的笑臉。她的日子過得可真悠閒……
其中一名要臣看到他的眸光也定在她身上,忍不住開口,「說真的,這個神仙姑娘是調皮了些,不過整個後宮似乎變得很有生氣。」
「是啊,聽說那些妃子們都很喜歡她。」另一名官員也說。
「如此美麗的俏佳人,根本是為大王而生的,理應成為大王的侍妾。」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明知這只是奉承阿諛之詞,但那張璀璨笑顏的確很賞心悅目,不過,他仍是收回了視線。
女人,在他的生命中永遠排在最後。
「懷恩什麼時候回來?」
眾人愣了一下,連忙回答,「後天。」
「大丹氏那幫賊子愈來愈囂張,待懷恩回來,我便同他率兵前去征討。」
眾人驚呼,「可汗要親自上陣?」
他抿唇,「你們都知道大丹氏是衝著我來的。」
同父異母的兄弟,寧願在外當賊,也不願留在皇室與他和平共處。
權勢是毒,不管再怎麼親近的人,嬪妃間的明爭暗鬥,或為自己所出的兒女爭權奪利,或兄弟鬩牆,這在父皇將可汗之位傳給他之前,他都已看盡其間醜陋,不想再碰觸,也不想再經歷那樣的事。
思緒百轉間,已走過的朱寧兒突然又以倒退的姿態走回來,大聲的朝他喊了一聲,「我可以請問一件事嗎?」
堂堂一個君王,怎麼可能跟她隔窗大喊?
他卻一反常態的起身走出,看到這張燦爛無憂的笑臉,對照她的悲慘故事,不難猜到她是胡謅的。
這不是一張受過悲苦磨難的臉,她貴氣十足,對皇宮裡的奢華環境也沒半點不自在,顯然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不過,他卻不想去深究她的身份,這一點,連他自己都還想不明白,「什麼事?」
「我可以去街上走一走嗎?我保證我這俘虜不會逃跑的。」
這話既矛盾又好笑,她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還敢做這要求但這也是他所欣賞的膽識,她與一般女子不同,又比一般男子有氣魄。
見他不說話,她又說了,「你要不放心,可以派人跟著。」
他的確不放心,而且,更不想就此丟了她……「我會帕克圖跟去。」語畢,轉身又走進殿內。
朱寧兒燦然一笑,回頭看著身後的丫鬟,「看吧,我說我一定可以出去的!」
於是,在小豆豆及克圖所帶的四人侍衛陪同下,她步出困她多日的皇宮,而小豆豆的手上仍提了一籃蘋果,那是她特別交代的。
克圖的注意力全在朱寧兒身上,在聽到大哥要他盯著「寧兒」時,他才知道她有了名字,但再問這名字從何而來,大哥卻笑而不答。
感覺上兩人之間似乎有自己所不知道的秘密,這讓他有點兒不舒服。
朱寧兒的粉臉上一直帶著笑意,她腳步輕快,這兒逛逛,那兒晃晃,看看攤販、店面都賣些什麼,只見有賣臘肉,桃、杏、水果,也有動物皮毛等,看來與中原不盡相同,感覺更粗獷、原始些。
她好奇的看著把玩著,也注意到愈來愈多的老百姓瞪大了眼瞅著她這個外來客,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起來。
「好美的小人兒啊,不像咱們這兒的女子。」
「克圖大人跟著呢,難道她就是神仙姑娘」
隨著眾人此起彼落的交談,街道更是熱鬧滾滾,愈多百姓湧了過來,只為了看一眼神仙姑娘,克圖直覺看向朱寧兒,卻見到那張俏生生的麗顏愈來愈開心,他立即給四名隨侍一個警戒眼神,四人也緊張的盯著四周人群。
就在這時,朱寧兒開始把她籃子裡的蘋果分送給圍觀的群眾,「這是吃平安的,還有——」她埋首寫了好幾天的東西,總算可以出來見天地了。
將壓在籃子裡最下層的紙張拿出來,一張張的發放,眾人以為是平安符,莫不爭先恐後的搶拿,不過,在看清上頭的內容後,卻個個嚇得瞠目結舌。
克圖也好奇的拿來一看,猛地倒抽了口涼氣,「寧兒姑娘,這萬萬不可發!」
「為什麼?這是我辛苦寫了好久才寫出來的。」她邊說仍邊發傳單。
「婚姻並非兒戲!」
「我知道,你甭擔——」她倏地眸光熠熠的盯著他看,看得他愈來愈不自在,「真是男女有別,不久前,你還把我當破布袋似的掛在馬背上晃啊晃,差點沒把我的心臟給晃出來,這會兒竟關心起我來了。」她忍俊不住的出言打趣。
他尷尬萬分,但不忘伸手要搶她手上那迭紙,沒想到,她竟然率性的往天空一撒,瞬間紙張隨風飛散。「可以回去了。」她得意揚揚的瞅他一眼。
小豆豆不識字,但看小姐寫了好幾天,也問了好些天,可主子只是笑,這會兒看到克圖大人臉色大變的模樣,事情好像挺大條的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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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圖帶著朱寧兒主僕回宮後就十萬火急的直接找夏鷹去。
小豆豆當然也在回程中聽到別人說那些紙上寫了什麼,急得跟主子碎碎念了一大堆,但她顯然不想聽,直接要她幫忙找吃的去。
此時,朱寧兒難得一個人,當然,若沒猜錯,這也算是某一種暴風雨前的寧靜,只不過,這個暴風雨是她親手製造的。
走著晃著,遠遠就看到一對出色的俊男美女從另一邊走過來,不禁奇怪。她在這兒也待了一陣子,但這兩個人很陌生呢。
她看見那名男子往另一邊走去,而女人卻往她這兒走來,離她愈近,愈看得出對方的嬌貴之氣。
靜娜一看到朱寧兒,漂亮的眸子頓時一怔。怎麼她不過是跟著懷恩表哥去拜訪姨母一個月,宮裡就來了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女
「你是誰?」她以「白多過黑」的眼睛瞠視著眼前靈動的美人兒。
「那你又是誰?」朱寧兒也故意擺出趾高氣揚的姿態,用下巴看她。
靜娜一愣,接著生氣的怒視高度只到她肩膀的小不點,「再過不久,我就是可汗的寵妾之一。」
「之一也能這麼沾沾自喜,佩服!」這話帶了挖苦意味,就見靜娜的臉色陡地一變。
「你說什麼」
「沒什麼,總之對可汗的事,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丟下這句話,朱寧兒轉身就要繞過她離開,沒想到靜娜竟然刻意跑到她面前,張開雙手擋住她的路。「你幹什麼?」
「口是心非,有哪個女人看到可汗不愛上他的?」
「我就不愛。」
「騙人!可汗在我族裡是最好、最強的男人,不愛他根本是你眼睛有問題……」
接下來,朱寧兒足足站在那兒掏耳朵、打了好幾次的呵欠,聽著這個美人說著夏鷹的豐功偉績,什麼他才八歲就一人徒手與熊對打,還擊敗了它啦;什麼十二歲就能帶兵征戰,成功的征平內亂;又說什麼十八歲就已打敗全突克的第一勇士;十九歲登基為王,治國有方,百姓安居樂業……
天啊,到底有完沒完?偏偏她又說得連個頓號也沒有,朱寧兒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呵欠。
靜娜說得口沫橫飛,卻愈說愈生氣,瞧眼前這張粉雕玉琢的臉一副快要昏睡過去的無聊樣,說著說著,竟說不出來了!
突然無預警的安靜下來,朱寧兒努力撐起重重的眼皮,「說完了?」
她雙眸冒火,雙手握拳氣得發抖,「你——你不該說點什麼嗎」
真說完了!她美眸倏地一亮,完全沒了睏意,很用力的拍起手來,「我給你拍拍手,我找人給你放煙火,你的心上人好厲害,好厲害啊!」
「真敷衍。」
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陡起。
朱寧兒想也沒想的就回答,「聽聽,你說太多,連聲音都變男人了!」
靜娜怒叫,「才不是我——」她倏地一愣,飛快的轉身,果然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大王!」
原來是夏鷹,克圖也跟來了,朱寧兒當然沒這美人兒興奮,只是淡淡的看著。
夏鷹臉色緊繃,他們其實已經來一會兒了,所以,在靜娜說了那麼多有關他的事,而她竟然是一副困極、無聊透頂的反應時,他只覺得驕傲的自尊受到傷害。
「大英雄來了,小女子先退下。」朱寧兒馬上想要閃人。
「不,你留下,靜娜,你先離開。」
靜娜的臉色一變,「可——是我特地拉著表哥早一天回來的,我就是有好多話想——」她住口了,一看那張不容辯駁的俊顏,就算還有一肚子的話,也只好退下。
察覺到某人的怒火高漲,所以在夏鷹往亭台走去時,朱寧兒也很識相的跟著過去,一見到他握拳的手打開,露出被捏成一團的紙張時,她頓時懂了。
難怪克圖沖那麼快,原來是通風報信去了!
她直接送了一記白眼給一直沒出聲的克圖,但他的表情還是臭臭的。
「擂台招親」夏鷹陰鷙的眼神瞠視著她,「還到宮外去廣發傳單,你到底在幹什麼」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已及笄,卻爹不疼、娘不愛的被趕出來——」抱歉了,父皇,還有在天上的母后,「我身在異鄉,孤苦伶仃,連個依靠——」
「那這算什麼條件,『只要是男的都成』」
七老八十的也成嗎?她是對自己沒信心還是思春了當他從克圖的手上看到傳單時,火氣立即冒了上來!
紅顏禍水嘛,不鬧大一點,你怎麼會把我這瘟神送走想是這樣想,但朱寧兒卻是大大的歎息一聲,「不然呢?我沒嫁妝,能要求什麼」
他黑眸危險的半瞇。這樣無辜的表情怎麼讓他有一種想扁她的感覺
他咬牙,「那你上面寫了報名費五十兩又是什麼意思?」
「我要依靠終身的人若是連五十兩都拿不出來,怎麼照顧我?」她笑得有點頑皮。
所以這是門坎?
「我是真的想落地生根,你要真不放心我,了不起等我嫁人後,再派個人守著我、監視我,看看我有沒有做壞事好了。」
「婚姻並非兒戲,你怎麼可以——」克圖忍不住出聲。
沒想到,她倏地朝他嫣然一笑,「你要不要報名不用客氣喔,五十——不不不,是你把我帶到這兒來的,所以,打個折,算你一百兩就好了。」
她算數有這麼差這哪算打折?他不禁傻眼。
「大王,你也要報名嗎」突然她又轉向夏鷹,那張俊臉可更臭了。「但先說聲對不起,大王是不可以報名的。」
竟然把他撇除在外「我以為你的條件只要是男人!」
「但大王是『男人中的男人』,小女子哪配得起?」她一臉無辜。
「你倒很有自知之明。」他咬牙,胸口的怒火是愈燒愈旺。
克圖注意到他的臉色變得相當難看,偏偏有人不怕死,還繼續火上加油。
「所以嘍,大王應該開心,出嫁從夫,我接著就跟丈夫閃得遠遠的,不會再給你惹麻煩了。」
「我似乎得再提醒你是一個俘虜!」
「我知道,我也要提醒大王,君無戲言,這可是我的另一個『驚奇』,屆時,你也別忘了要還給我自由。」
他臉色鐵青,「這算哪門子的驚奇」這是荒謬!是無知!是愚蠢!這女人到底懂不懂!他已經氣得在心中咆哮了。
「快了快了,等一大堆男人把皇宮繞上好幾圈,繳交五十兩銀子,這就是驚奇了,接著,還有數以百計千計的男子輪番上台打擂台,也是一大奇觀,不也是驚奇嗎」
「所以你是為了自由?」為了逃離他?
「不是,我是見你國事繁忙,還得費心盯著我這個麻煩,為了讓你省麻煩,所以自找麻煩的去找另一個麻煩來給我煩的。」這串像繞口令的話她說得一點都不打結,因為她常常對父皇說,也是她蹺家的順口溜。
是啊,她的確是一個大麻煩,留在宮裡什麼也不是,對他更是半點感覺都沒有,看了更是礙眼、讓他心煩不已,走了不更好
咬咬牙,他猝然轉身,甩袖就走。
克圖卻看出他已氣得冒火,可沒想到,俏美人竟然有另一番解讀。
「看來他明白了。」
瞪著眼前這張粉臉,他徹底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