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二十五層的辦公室,坐在寬大皮椅中看來很是悠哉的製作人的臉,讓兩隊少年一瞬間都升起了想要暴扁他一頓的念頭。
「老頭,我從很久以前就在懷疑了。」手指握得嘎嘎響,銀瞪起狹長的眼睛奮力將拳頭砸向桌面,「你究竟看我哪裡不順眼,為什麼要把我塞到那種全是外行人的團隊裡?」
「全部——不懂嗎?」挑起緊蹙的眉,製作人猛地合上手中的資料冊,唇形一張一合吐出擲地有聲的暴語,「我看你全部都不順眼!你這個三白眼的無禮者,給我坐下!別忘了,從現在起,你的恥辱就代表著你們整個團隊的錯誤!」
「我們的協調性不太合適。」霧原無表情地舉手申請,陳述著顯而易見的事實,「可以把那邊那個戴著兔子耳朵的金髮弟弟換過來嗎?」
「那不可能,一開始就說過這是比賽了。還有莫非你是面癱嗎?不管長得再漂亮,藝人是不會討人歡心就沒有存在價值的商品啊。」
「製作人大叔,以娛樂圈來論,您的個性似乎不夠圓滑呢。」
「用不著你指出我的缺點,既然已經簽了臨時合約,你們就是我手下的藝人!我是為了對你們的言行負責任才會這麼嚴厲苛刻!」
霧原懷疑地望向彌花,「真是這樣嗎?」
「他自己都說是苛刻了……」
「我可不是為了那些無聊的理由,才把你們叫過來的啊!」製作人單手握著資料夾的根部咚咚敲打桌面,提醒以三VS三的姿勢分別站在兩旁的少年少女。
「FOF對EAA,對抗遊戲已經開始了!我會幫你們接洽一些有利於發展的通告,但是誰能將機會握在手中,則要看你們各顯神通了。去吧,用自己的本領相互競爭搶奪工作吧。」露出殘酷的微笑,英俊的製作人大哥吐了口煙圈,瀟灑地宣稱:「這就是人生呀。」
彌花無言地舉起木牌,上書——作者曰:「瀟灑」是只有貴史隆一才可以使用的專用語。
霧原詫然:「這麼說,貴史是真命天子的傳聞是真的嗎?
「啊——我終於明白了。」拍了拍手,凝視真紅一組良久的銀,終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以一切謎題都被解開了的口吻宣告:「怪不得不可以交換人選,那邊三個全是自來卷呀。」
「你們三個蠢貨!」製作人發火了,「再惡搞下去,我就要扣分了!」
「那麼,第一次的考驗什麼時候開始呢。」幫製作人把話題拉回的是站在真紅身側的少年。聽到那個慣於自製的熟悉聲線,彌花習慣性地向他望去。
少年用墨鏡遮掩了一切表情,即使如此面對面,也無法看清他究竟在想什麼……景棋……我們分開的這段時間裡,你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要用對待陌生人的態度來對待我呢。
少女癡癡地凝視背靠白色牆壁把頭偏向另一側的少年,而製作人已帶著憤然的口吻擲下充擊力十足的話題炮彈。
「聽好了!雖然不是一把定輸贏,但比賽也並非全無時限。因此要把握好每一次的機會。《風雅雜誌》你們知道吧?」
那個雜誌……彌花瞪大了眼睛,那是以前找不到工作時,她曾以自由模特的身份拜訪過的那家呢。她還記得那邊的編輯長是個相當嚴厲的女性,當時的彌花還被狠狠地奚落了一番。最重要的是……她還在那裡遇到了可惡的貴史。說起來……貴史先生為什麼會在那裡呢?
「我知道哦。」霧原舉手,「時尚雜誌界的龍頭。以高貴、高檔、高雅為主流特色風尚。是上流社會大小姐們最愛閱讀的雜誌之一,被稱為上流社會流行前沿的風向標。」
「唔,和你那個無表情的臉不同,你對資訊的掌握和反應都相當不錯嘛。」雙手交織,製作人微微頷首,額角上卻攢起由青筋組成的小小十字,「不過以後再說話時,請不必舉手。這裡並不是在課堂啊。」
「那麼新工作是《風雅》的拍攝嗎?」真紅雙眼閃亮到腦袋後面都要開出小花來了,「好棒哦。」
「哼哼。」嘴角勾起一絲險謀家的笑容,製作人俯身朝白磁製的煙灰缸裡撣了撣煙灰,「真紅,不要想得太美呀。這次可是封面攝影哦。能上知名的《風雅》封面,可不是件簡單的任務,你真的行嗎?」
「請問。」霧原習慣性地舉手,在製作人瞇眼的同時,又把手放了下去,「請問,我們一組三人,只要有其中一個能獲得上封面的資格,就意味是我們這組勝利了吧。」
「沒錯,就是這樣。」瞇起的眼眸在圓形眼鏡後彎了起來,「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誰能成為《風雅》的封面模特!誰的那一組就取得了勝利的一分!」
「那麼走吧——」霧原反手拉起彌花,「不用繼續浪費時間了。」
「呃?但是……」彌花來不及反對,已被霧原拉住右手。
「還有那邊那個笨蛋,再聽下去也是這樣。與其坐而思索,不如起立而行。」
「說得有理……」銀在點完頭後才遲鈍地大怒,「等一下!笨蛋難道是在說我嗎!」
「你不是都承認了嗎……」
望著打打鬧鬧走出房門的三個人,坐在大寫字檯後的製作人微微莞爾,「真是精力充沛的一群傢伙。那麼你們呢?」鏡片後的視線投往真紅那邊,「你們不走嗎?」
「我?」穿著鮮艷服裝的少女,手肘枕在膝上托著臉頰,明艷的眼眸隨著歪頭的動作微微瞪大,「我在等你把話說完啊……」
「呀……」製作人以詫異的表情微微挑起一邊的眉毛,「真紅,你一定很得工作人員的喜愛吧。」
「對呢,」少女用食指抵著唇瓣眨了眨眼,「想在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生存,就要掌握自己的處事之道。」
「呵呵……看來你的夥伴也和你有著相同的屬性哦。真是有趣。」用中指推了推眼鏡,製作人把身體向後交由寬大的椅背,「明明只是隨意搭配的人選,竟會產生奇妙的共性。我對你們的戰鬥,將非常非常期待呦。」
靠窗而立的高挑少年,像是不經意般地把視線投往橫伸著幾簇枝葉的窗外。曾經終日粘著他總是神情緊張的少女,正在靈巧地追逐其他人的腳步……
而他,卻沒有更多改變。
「霧原,你是不是已經想出辦法了。」
大廈門口,穿著夏季夾克的銀,低頭看著比自己矮了半頭的少年。
「哪有那種事。」霧原無表情地掏出幾枚硬幣,走到路邊的自動販賣機彎下腰,「現在才開始要想呢。」
「你一副很有自信的樣子,我還以為……」彌花的話尚未說完,霧原已經向她擲來一罐咖啡,「隊長不是你嗎,不要把事情都推到別人頭上啊。」
「我、我知道了……」接過還有些燙手的咖啡,彌花的臉上皺起小小的挫敗。
「喂喂。我的我的……」銀像招財貓那樣向霧原連連招手。
「什麼?」霧原平靜地回望。
「我的那杯啊,你懷裡不是還有兩個嘛。」都已經買了他的分,竟然還裝傻。
「你說這個啊。」霧原恍然地舉起左手,「這個是給我的。」
「右邊的咧?」
「右邊的?右邊的也是給我的。」
「你!!!」
「難道你不知道我習慣一次喝兩杯的嗎?」
「霧原你不要和銀開玩笑了。」這傢伙表裡不一到可怕的地步,彌花擠坐到兩個人中間,作為緩衝墊,以防脾氣暴噪的銀真的會被霧原氣得失去理智。
坐在圍成圓形的花壇前,各自捧著一杯咖啡。FOF小隊第一次作戰會議開始。
「到底有什麼方法可以直接成為那本雜誌的封面模特呢。」平伸著兩腿,彌花仰望藍澄澄的天空,歎氣般地說道。
「你應該知道世界上沒有不勞而獲這回事吧。千本小姐。」
「我說霧原你,不會是這本小說裡專門負責吐槽的角色吧!」銀受不了地抱頭。
「就算這種模式沒有先例,作者是那種只要認為『有趣』,就會堅持貫徹的人啊。」霧原直視著前方,「同理,縱然我們想要登上《風雅》的封面看來是多麼沒有勝算的任務,只要我們堅持我們能行,就可以找出辦法。」
「那完全是歪理吧。」
「世界上的正義啊,就像變態超人用來外穿的內褲一樣,已經在洗衣機裡積攢了小山那麼多了。所以偶爾出幾個按照歪理行事的傢伙,不是也挺有趣的嗎?」看著少年站直身體居高臨下地微笑,銀和彌花瞬間怔了一怔。
「啊啊,他笑了!比熊貓吃魚還要珍貴的鏡頭呀!」
「哈哈,就是這樣。」霧原輕輕拍掌,「現在看起來,你們比剛才有氣勢多了哦。記住,對我們不利的情形,對於『敵人』也是一樣!」
敵人嗎……霧原輕易脫口的名詞,在彌花的心裡擊起酸澀的迴盪。她……真的有辦法把景棋當作敵人嗎?
「在這裡商量也不是辦法,我們邊走邊說吧。」霧原瞄了眼手錶,率先邁步,銀和彌花下意識地跟了上去。怎麼說呢,每有三個人湊在一起的時候,就會有其中之一自動擔當起「領袖」類的角色啊。
「《風雅》的封面,常常選用一些大家閨秀的照片哦。」霧原邊走邊講。
「所謂的大小姐們不是梳著卷卷的金髮一臉癡肥的火腿子嗎?」
「你那是哪個年代的概念啊。色藝兼備的淑女名媛,大多隱藏在無人知的深閨呢。」
「那外來的模特呢?」
「也有啊。但都是國際知名的人物。怎麼想,也不會啟用普通的小角色。」
「是這樣啊。」彌花尷尬地握住自己的袖口,怪不得上次去自薦,取得了慘敗的結果。
「所以我們直接走捷徑就好了。」霧原舉起一根手指,「世界上的小道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讓我們拿來嘲笑那些直線行走的傢伙們的。」
銀:「喂,他再繼續這樣宣揚歪理,沒有問題嗎……」
彌花:「我不知道…不過邪門歪道的取勝手段,怎麼可以在熱血少女漫畫般的情節中成為主題呢?」
「千本小姐,」雙手叉腰,穿著優等生制服的少年無表情地宣告:「在這個宇宙中啊,不是正義一定可以取得勝利,而是勝利的永遠都叫做正義。這句話是倉峰和也說過的哦。」
「好可怕……他的口頭禪已經從世界這個宏觀概念上升為宇宙了……」
「對了,我們為什麼要在這個地鐵口停下來啊。」
「我剛才不是說了嘛。」霧原再次瞄向手錶,「我上補習班的時間已經到了。明天三點在這裡集合。現在拜拜。」
望著輕鬆地搭上扶梯的少年背影,桔色頭髮的少年和黑色直髮的少女,同時產生了想要殺人的粗暴理念。
「殺死宇宙人,是不會被判刑的吧……團長……」
「作為團長,我批准你……」
「我已經覺得累了。」
輕輕攪動咖啡杯裡的銀勺,將茶色短髮一絲不苟地梳於腦後的幹練女性,在光滑的眉心蹙起一絲皺痕。
環境清幽的咖啡館內環繞播放著能夠使人放鬆精神的樂曲,搭在女性肩膀的仿歐式短款斗篷,在因門被推動而帶起的風裡隨著音樂輕輕打轉。而集高雅與乾脆兩種特質於一身的女性,正以厭煩的表情瞪視擺在籐編圓桌上的雜誌。
「反反覆覆總是作著相差無幾的內容,難道你不會感覺厭煩嗎,貴史?」
對坐的年輕人抬手點了一份綠色冰激靈,才轉頭笑道:「對於還能賺到錢的生意,我永遠不會厭煩。」
「可惡,只有老闆才會說出這種台詞!」
「阿鄉,你也只是彈性疲乏而已。」撥了撥擋眼的頭髮,貴史隆一寬慰著自己的金牌主編,「人類如果長久持續同一樣工作,就會漸漸失去前進的動力。所謂追求夢想的時候比擁有夢想時要更有衝勁就是指這種情況。」
「那麼為了讓我能更有動力,你為什麼就不能通過我提議的原案呢?」雖然還保持著單手托腮的造型,但是美麗精悍的女性的額角已經出現了標誌抽搐的青筋。
「呵呵,所以我不是請你吃飯作為補償了嗎?」
「公事與私事不要混為一談。」女人提醒道,「不要因為我們已經有十年的交情,就隨便應付我哦。」
「那我就直說了吧。我們的雜誌是經過長久的經營才取得的穩固定位。我不需要那種令人眼花繚亂的東西作為吸引眼球的手段。」
「明明比我還要小兩歲,腦筋卻出乎意料地頑固。」女人從斗篷式的外罩下面拿出細長的香煙,「雜誌如果沒有新奇的手段,就意味著將要步向腐朽。這就是我感到疲勞的最大原因。」
「阿鄉,你應該沒有那種『我想到的東西其他人一定不會想到』的傲慢吧。」
「當然。」
「既然很多人都能想到,那麼誰都沒有去做的原因是什麼?因為看不到利益呀。抱歉,我是商人。」
「不……」女人的嘴角小小地抽動,「那是因為大部分的人都醉生夢死混吃等死的緣故呀。」她猛地把手掌拍上圓桌,「貴史隆一!如果你也是這種程度的上司,我早就離開你自立門戶了!之所以能夠合作到現在你以為是為了什麼呀!」
青年淺笑著執起咖啡杯,「當然是你沒有資金的緣故啊。」
「蠢男人!是因為我還在看好你的智慧啊。」
「拍馬屁也不行!什麼『花與美少年』……這種三流雜誌每天都在做的主題,不可以出現在我們雜誌上!」
「你終於說出心裡話了……」女人的微笑加入了危險的成分,「你認為這是個三流創意……」
「難道不是嗎?」男人也微瞇起眼。
「你完全不懂什麼叫做少女的浪漫……」
「哦,當我去巴黎旅行前,問你要珠寶還是玫瑰作手信的時候,你是怎麼回答的啊。」
「我們的雜誌面向的是未成年的群體。對於這幫超級有錢的小姐而言,絕對是浪漫比珠寶更重要吧。」
「所以我才決定出席『淑女大』,請未來的獲勝者參與雜誌拍攝啊。」
「所以我才說貴史隆一是笨蛋啊。比起同類的女孩子們,少女們更想看到的絕對是美少年你懂嗎?」
「比起作為袖手旁觀的觀眾,絕對是能讓她們親自參加的活動才更有生命力。」
「這麼說,你是絕對不允許我搞這個花與美少年特輯了嗎?」危險的成分越加濃厚。別開玩笑了,這可是一個編輯長的面子問題!
「如果真的有能讓身為男性的我,也感覺與鮮花相配的臭男人的話……」雖然勉強硬撐起一個哂然的微笑,但是貴史的氣勢明顯被燃燒著怒火的女人壓了過去。為了一次刊頭,而失去黃金般的人才的做法不是明智之舉。
像大蛇與蟾蜍之戰般,兩個人緊緊盯住對方,四目相向火花炎炎的瞬間。
「抱歉。可以打攪一下嗎?」
清悅柔和的聲線溫潤地響起,志雪鄉與貴史隆一同時轉頭,觸目所及的是被抱在懷中大把大把的粉紅裊絲花。
「淑女大賽?那是什麼?」
少女捧著少年遞來的咖啡,一邊問道。
「是一個大小姐們參加的比賽。」霧原抬手叫來計程車,「今日的會議地點,暫時去我家吧,有些必要的裝備放在那裡。」
「你好像很忙的樣子啊。」人高腿長的銀率先邁入計程車的助手席,把手放在抬起的左膝,嘲笑道:「還要上學的你,不會拖我和千本的後腿嗎?考生!」
「沒關係。留個一兩年級算什麼……我開玩笑的。千本。」
少女臉上有如晴雨表的轉換雖然有趣,但霧原還是決定為了自己的良心著想,不再逗弄老實人。
「這就是你昨天說的捷徑嗎?」彌花略微思索後提問。
「對。我得到消息,這次活動主辦方有《風雅》的人會出席。如果我們能在這次活動中取勝,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引起他們的注意。」
「只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嗎?」銀對著反光鏡露出不滿的表情。
「比起毫無準備的毛遂自薦已經多了百分之八十的點啊……」霧原無表情地回應。
「就是說,毛遂自薦的可能是百分之零嗎……霧原,你說話的方式真是超級惹人厭,在學校裡真的交得到朋友嗎……」
「沒關係。天才永遠是孤獨的,這是人世間的定理。」少年眨了眨濃密的眼睫毛,悲愴地捧心宣告。
「那個……」為防止這兩個屬性不合的傢伙再度吵起來,彌花插嘴道,「你剛才說過的裝備是怎麼回事?」
「看到就知道了。」
如霧原所言,當車輛停在位於世田谷區的豪宅,進入裝飾奢侈鋪著富麗地毯擺著白色雕塑的大廳,再沿樓梯往上進入堆滿豪華公主長裙的房間後,銀確實是以啞口無言的木頭人形象陷入了「看就好了」的停擺狀態。即使是彌花,對著這堆小山般的豪華禮服也陷入了動搖。
「這就是所謂的裝備嗎……」彌花感覺脫力地坐倒在服飾山裡。
「當然。對於漂亮的女孩子來說,這即是武器庫吧。」霧原不為所動地宣告。
「在講那些事之前……」用手摀住額頭,好像一腳踏入異世界的銀掙扎著擺手,「霧原殿下,你的家為什麼會好像宮殿一樣誇張啊?」
「幹嗎突然稱我為殿下……讀者會把你當成死老百姓的。阿銀。」
「我本來就是死老百姓啊!啊啊!千本,你怎麼還能保持理智!這傢伙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啊!」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既然就讀那種學校的話……再說霧原秋人一看就是有錢人啊。彌花覺得倒是銀這種大受打擊的樣子比較令她感覺黑線。
「算了,我理解。」霧原轉向彌花,平靜道:「因為那個傢伙是連鵝肝和魚子醬都沒有吃過的庶民。」
「我是庶民又怎樣啊!這是草根當道的年代!吼吼!」
「不要理他了。」把手搭在彌花背上,霧原引領她環視屋內的「裝備」,大方地宣佈:「盡情挑選你喜歡的吧。」
「但是這實在也太多了點……」彌花的臉一陣抽搐。
「我只是讓他們搬兩三家服裝店的衣服來,結果就搞成這樣。」霧原傷腦筋地捏住秀氣的下頜,「他們真是太誇張了。」
「誇張的是你……不,當我什麼都沒說……」彌花的肩膀越垮越低,終於無力地再次跪倒在長裙的海洋,「我一個人是無法將這些全部試穿完畢的。殿下。」
「不光是你啊。」霧原一把揪住擺出逃跑式的銀的外套,「還有我和阿銀,我們三個要一起參加哦。」
彌花+阿銀:「……」
「怎麼了?我說錯了什麼嗎?」
「不。」彌花不抱希望地問,「可能是我們聽錯了,殿下,你一開始說的確實是『淑女大賽』嗎?」
「當然。」少年肯定地回答,「是淑女們參加的大賽哦,以選出最具大家閨秀風範的年輕女性為目標。」
「你你你……」彌花開始口吃起來,「你和阿銀也要一起參加?」
「當然。」少年肯定道,「不管怎麼想,也是三個人一起參加,獲勝的可能性更大吧。」
「可是可是……」
「不要可是了。」霧原已經一邊說話,一邊換好第一套露背衫了,「男扮女裝是時下最具流行元素的題材之一哦。對了,你覺得這件怎麼樣?」
兩分鐘後……
「我不要參加啊!」庶民銀的慘叫聲從霧原家的豪宅內傳出。伴隨著——
「阿銀,其實你的扮相很美耶。」
「對啊。野蠻女友+腿毛也是最近流行的賣點之一啊。」
「超級金千小姐大賽」——以粉白色的薔薇圍繞扎束成的字體,令評審席上的某人陷入了一瞬間的惡寒。
「請問。」他壓低聲線問一旁梳著背頭用著銀色袖扣狀極紳士的男性,「比賽會場的佈置請的是哪家公司?」
「聽說他們的企劃案已經排到明年年初了,您沒有希望預約了。」紳士簡潔而禮貌地回答。
「不。」他強調,「我只想永遠避開與他們合作的可能!」
瞄了他一眼,男子咳了咳,「是活動理事會會長,以資助藝術為名開辦的試驗性企業。」
「我明白了。因為他太有錢了,為了巴結討好他,通過那家小公司來和他攀交情的人也就大有人在。啊啊,這下子我心中的不解之謎就完全解開了。」
「您說話總是這麼直接嗎?」
「在與我自己的利益無關的前提下。」
「那麼我還是先行提醒您好了,既然您也是評審之一。雖然我們採用不計真名的比賽形式,這是為了替落選的大家閨秀掩飾和保全體面。但能夠拿到邀請函的選手也都統統來自於名門。您明白我的言下之意了嗎?」紳士善意地微笑。
「我只是弄懂了評審席上的燈光為何竟如此昏暗的理由。」
「呵呵……笑話如果說得不夠直接,人們是無法會心一笑的。」
「沒關係。我只是個評委,並不是搞笑藝人啊。」
「好了,別再說笑了。」紳士拿起放在面前的貓頭鷹型假面,握住下面長長的握柄擋在自己的臉前,「看,比賽已經要開始了。」
「為了不被落選的小姐們利用權勢打擊報復,您還真是雙重保險啊。」佩服地望著那個好比化裝舞會的假面,貴史隆一露出欽佩的笑容。
此時,裝飾得好似華麗宴會廳的華堂美軒的另一側,捏著七號選手牌和三十一號選手牌的銀與彌花,正分別把頭扭向左右兩邊的方向,盡量不看前方的進行著低聲交談。
「一號、七號,三十一號。既然是由霧原一起報名,為什麼會差距這麼遠?」打扮成阿拉伯少女的銀不解地問。
「霧原他說在任何比賽當中,最初及最後的選手都比較易於引發評審關注。」
「那我的七號呢?」
「……」
「……」
「……銀,你喜歡吃青蕉嗎?」
「千本,這個話題轉換得一點也不高明。你就直接說那傢伙沒對我抱過期待就行了。」
「他已經站到舞台中心了。」
伴隨彌花絕望的低語,一直望著左側的銀還是忍不住把視線投向了正前方。聚光燈下,正襟危坐在歌特風格的金紅色高背椅上的「少女」,有著雪一樣白的肌膚,漆木一樣烏黑的頭髮,結霜的紫葡萄般澈透美麗的眼眸,黑色的女僕裝在邊沿處裝飾著繁複的蕾絲邊。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位「少女」就像微笑前的蒙娜麗莎,過於面無表情了點。
「一號參賽者,請自我介紹一下。」
霧原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我是來自東京的化名『你也愛吃青蕉嗎』小姐。今年十七歲,高中三年級。預計重讀。口號是:有些事不得不馬上去做,為此留級個兩三年又算什麼……」
彌花+銀:「我們……裝作……不認識他吧……」
一瞬間騷動起來的評審席勉強地傳出第二道指令:「請您展示一下您的才藝好嗎?插花、鋼琴,或者劍道也沒關係。所有需要的用具,都可以在現場馬上備齊。」
「沒關係。我不需要道具。」無表情的美「少女」舉手回答,「我的才華是——講冷笑話。」
「……」
瞬間的寧靜預示著某些不安的前兆,但位於台中心的「少女」已經若無其事地開始展現他的才藝了。
「那是非常恐怖且悶熱的一個夜晚……」
「你也愛吃青蕉嗎」小姐,用像講怪譚一樣的口吻平板板地說道:「一個叫做江玉郎的男子在QQ上碰到了很久沒見面的老婆,老婆異常活躍地與他聊了很久很久。平常都像死人那樣沉醉在動畫片裡無聲無息的妻子,為什麼會突然間這樣熱情且樂於聊天呢?江玉郎的心裡充滿了惶惑。而就在他們聊得最歡快的一瞬,老婆突然打出一行字——」霧原猛地提高嗓門,「親愛的!我下載完了!886(拜拜嘍)!」
評審席:「……」
「我的才藝——展現完畢。」霧原跳下高背座椅,鞠了個躬,面無表情地提著裙角飄一般地離場。
評審席:「……」
觀眾席:「……」
選手席:「……」
死一般地寂靜長達五分鐘後,評審席上響起了整齊劃一卻絲毫沒有幹勁的掌聲:「啪——啪——啪——」
銀摀住陡然扭曲的身體,「團長,我想死……」為什麼他要和這種人共同組隊啊。嗚嗚……
彌花用手扶牆撐住自己,「如果你死了,他會在你的墓前,繼續講那個冷笑話的後續。」
「怎麼?還有後續嗎?」銀惶恐而果斷地抬眸,「那我還是堅強地活著吧。但是團長,我們真的可以勝出嗎?」
「那就要看你的了……」彌花死死扯住銀的袖子,「你給我好好表現!要是敢和霧原一樣,我就殺了你。」
「汗,團長,你好像變強悍了耶。」
「存在就是改變。和你們在一起,不變才奇怪吧!」
在花瓶般耍弄著小可愛的二三四五六……號過後,擁有細長吊眼的阿拉伯風情「美少女」同手同腳地邁上了舞台。
「他不是J家養成的美少年嗎?」女僕裝的霧原站到了彌花身後,面無表情地吃著零食,一面毫不客氣地指出,「怎麼上個台會緊張成那樣?」
「因為你讓他穿著女裝呀!」
「可我不是也穿著來了嗎?」
「不是每個人的神經都和你一樣,像沾水棉花啊!殿下!」
「你終於有幹勁了哦,公主。」擁有烏黑眼眸的偽美少女,回應同伴的大喊大叫,是嘴角上挑溢出美麗的淺淺微笑。
「我……」彌花的臉陡然紅了起來。確實,自從與景棋在意料之外的情境下展開重逢,她就受到很大的打擊與震動。霧原的搞怪,確確實實,是放鬆了她緊繃的神經……這樣說起來的話,她悄悄側頭瞄向女裝的少年。少年正無表情地雙臂環肩,目視前方,「阿銀的舞蹈蠻不錯的耶。」說著,露出了壞心眼的笑容。
果然,他根本就是樂在其中。竟然會有一瞬間認為這個叫做霧原秋人的古怪少爺是為了幫自己才故意這樣做。怎麼可能嘛。彌花懊惱地敲了敲自己的頭。會有那種溫柔之心的人,果然只有小景一人而已。
直視著前方,彌花握緊了手指。哪怕是為了贏回景棋,她也絕對不會輸給真紅!而在這裡邁出的每一步,都是屬於她千本彌花的宣戰佈告書!
「三十一號——」
在那個與她格外有緣的號碼終於被叫到之後,彌花昂頭走向了聚光燈的最深處。
美麗、知性、禮儀……不管是穿著和服優雅的步態,還是跪坐時挺直的腰身。披著長長黑髮的美麗少女周邊環繞的就是一種足以被稱為「高貴」的氛圍。堅定明亮得像在凝視的瞬間會被攝去魂魄的眼眸,偏硬的髮質有幾綹繞過印有秀麗花朵的絹絲和服肩頭,大部分則像黑亮的鋼絲傾垂到腰。最後一位參賽者,在自報家門時說出了:「青……葵。」這樣與本人有著同樣秀麗姿態的化名後,展現了古箏演奏的才藝。
「雖然不知是哪家的千金閨秀,但確實教養良好呢。」
評審席上的紳士,稍稍移開了擋臉的貓頭鷹假面,微笑說道。
「說得有理哦……」坐在他旁邊的年輕評審,則饒有興味地揚起了嘴角。
當初會給她那張名片,他只是覺得有趣而已。坐在鐵門的一側,渾身泥濘的少女黑暗中只有拚命忍住眼淚的雙眸閃爍著意志的光芒。他很想要知道,十七年來過著養尊處優無憂無慮的生活,又絲毫不懂人情世故的大小姐,在被弄人的命運推入生活的沼澤以後,還會保有那純澈的眼眸嗎?
就算只是一時興起的惡作劇,他給了她那張名片,給了她可以生存下來的契機。
並沒有怎麼放在心上的少女,卻有著意外頑強的個性。即使遭遇了不公正的對待,也還是一步步再次走到他的面前。
「為什麼總要讓我決定你的命運啊,唉,我又不是長腿叔叔……」雖然這樣抱怨地嘀咕,坐在選手們無法看清評審的黑暗席位上,貴史隆一不知道他所露出的是一種包含著寵溺的淺淺笑容。
像酒會一樣充滿社交性質的遊戲般的比賽宣告結束,獲勝者是不知來自何方自稱青葵的神秘千金小姐。而像灰姑娘一樣奪得公主桂冠的少女,卻在被夥伴們擁著歡呼的同時,泛起一抹苦笑。
自報家門的一剎……她險險說出她是來自青森的千本彌花……不可以,在這樣的場合,說不定會遇到曾經認識她的人……雖然這裡是陌生的都市東京,但也難保不會遇到青森的熟人。明明沒有做什麼丟臉的事,卻害怕遇到熟知自己過去的人……這究竟是為什麼呢?彌花有著很多的疑問,卻已經沒有了能夠幫她解答問題的人。
「這位小姐,你願意參加我們《風雅》雜誌的主題拍攝嗎?」
好像是化裝舞會,隱匿著真實身份的公主,透過賓客們手中高舉的玻璃盞,在枝型水晶燈下,遇到了分開人群向她走來的王子殿下。
黑髮的青年,有著熟悉的滿不在乎的殘酷微笑,長過了肩膀的黑髮削薄散落披灑在黑色禮服。在銀吹出口哨的一瞬,彌花卻感覺和服內的雙腿在微微地顫抖。
「我很願意。」
而在她鼓起勇氣直視貴視之前,身畔另一側的霧原,已經把手塞進了貴史伸來的手掌中,無表情地應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