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聽到這幾句話,柳絲絲已經決定要討厭這個「婆婆」了,看來她極為欺善,所以她馬上轉頭離去,根本不想拜見這位婆婆。
想不到阿綠竟連忙大聲應道:「老夫人,是將軍的新嫁娘、我家的小姐,來向你請安了。」
房門立刻打開,站在門口的洪麗音看起來風韻猶存,她發上簪滿俗艷的簪子,唇上點了艷紅胭脂,柳絲絲乍然看到她這副俗艷打扮,不禁嚇了一跳。
「哎唷,這不是天香公主嗎?進來坐啊,公主怎麼能向我請安呢,是我該去向公主請安才對。」
她說得巴結奉承,臉上堆滿了假笑,一看就知是因為她的公主名銜,所以才對她諂媚,柳絲絲本來覺得今早心情不錯,但是她現在卻感到噁心想吐。
她忽然覺得自己只是見了洪麗音一面就想吐,史祚雲從小被她養大,也怪不得他會陰陽怪氣,性格冷淡扭曲,原來其來有自。
和她一起進到屋內後,洪麗音就不斷斥罵小婢,要人拿東西出來給她吃,待沒多久,她就謊稱有事要先離開,洪麗音也急忙送她到門口。
柳絲絲累得背都麻了,才剛走幾步,便發現發上的簪子不見了,於是又折回去找,還不到洪麗音門前,就聽見她罵人的聲音。
「什麼東西嘛?我呸!長得一副妖嬈的狐狸精樣,我看這公主名銜說不定是陪侍皇上來的,居然還敢眼高於頂,哼!進了我將軍府的門,將軍卻一整夜都沒進過她房間,她有什麼好得意的,我看這狐狸精長得這麼漂亮,鐵定會偷漢子。」
柳絲絲氣得全身發顫,阿綠更是聽得目瞪口呆,第一次聽到有人罵人這麼惡毒的,而且罵的對象還是他兒子的新娘。
「阿綠,我的簪子呢?掉在哪兒了?」
柳絲絲故意將聲音發得極大,門內的洪麗音本來罵人罵得正大聲,一聽聞她的聲音,立刻就靜默不語,連忙開門迎接。
「公主,你的簪子掉了嗎?」
「是啊,那根簪子是皇上賜給我的,裡面包著毒藥,皇上下了密令,說我如果看將軍府中誰不順眼,就把那毒藥放進他的茶杯裡,保證他馬上暴斃,當然這是比較麻煩的方法,最快的方式,就是奏請皇上,要皇上哥哥砍了他的頭。」
她說得稀鬆平常,卻讓洪麗音臉色大變。自己剛才說她壞話,也不知她聽見了沒?嚇得她連忙陪笑。
「我幫公主找簪子。」
「不用了,我的簪子成千上百,也不差那個南洋珍珠簪子,雖然寶貴了點,但宮中多得是這種東西,我姊姊、姊夫家中,這樣的珍珠都是用來磨粉吃的,實在不算什麼,找不到就算了。」
她說得豪奢,不由得讓洪麗音眼睛一亮,說話的聲調帶滿諂媚。以前的她還能要什麼有什麼,但自從史祚雲掌管將軍府之後,她因為畏懼他,而不敢太過鋪張浪費,現今聽她這麼說,立刻就心癢難耐。
「公主,你的簪子這麼特別,改日回宮,或是到你姊姊那兒去,能否幫我帶上一支?」
「那有什麼問題。」嘴上答得乾脆,柳絲絲在心裡罵道。你想死吧,無恥的老太婆,背地裡把我罵得這般難聽,當面卻還巴結諂媚的跟我要東西,真是無恥。
她帶著阿綠回到住處,阿綠抿緊嘴不說話,柳絲絲心情不佳,便念她道:「又怎麼了?」
阿綠小聲應著,「這裡跟王爺府差好多,這裡的人都好壞,不像王爺府裡都是好人。」
「才住一晚而已,你怎麼知道好不好,壞不壞?」她不以為然,直覺這個小姑娘胡言亂語。
阿綠心眼實,馬上說出昨晚、今早所聽來的流言。
「昨晚將軍回自己房間睡覺,所以大家都說小姐你不受寵,將軍總有一日會趕你出去,他們把話說得好難聽,好像等著看將軍或是你的笑話。」
聽她這麼一說,柳絲絲眉眼都上揚了起來。開玩笑,他們看她笑話還有可能,畢竟她又不是從小生活在將軍府,但若是連史祚雲在家裡都被人瞧不起,那怎麼夠格當她柳絲絲的敵人。
「看我笑話也就罷了,為什麼看將軍笑話?這裡不是將軍府嗎?府裡的主人,不就是將軍史祚雲嗎?」
「我不知道,可是大家都說得好尖酸、好難聽,他們還說、還說,將軍不近女色,鐵定是那方面有問題,所以小姐你再美也沒用。」
聞言,她翻了翻白眼,「放心,他那一方面絕對沒問題。」
「小姐,你怎麼知道?將軍昨晚又沒到你房間去。」阿綠好奇的問。
柳絲絲對她的窮追不捨有些難以回答,她總不能說,她已經驗收過了,他不但那一方面沒有問題,而且還十分強勢威猛吧,只好隨口答道:「他看起來不像有問題的人。」
才剛說完這句話,一旁跳出個人,讓阿綠差點嚇得尖叫,那人滿臉不正經,雖還算得上英俊,但一臉陰邪,一看就知不是什麼好人。
「這……這不是弟媳嗎?」
「我認識你嗎?」
柳絲絲很不想跟他廢話。為什麼在這將軍府才逛沒一個時辰,她就已經覺得自己不會喜歡這裡了。
「弟媳,我是祚雲的二哥,叫史日信,你喊我二哥就行了,這將軍府這麼大,你一個人一定會迷路,我來帶你認識環境。」
他眼睛盯著她的絕頂美色,那無恥色臉也快要貼上她,此刻話還沒說完,就像急色鬼般牽起她的纖白玉手,吃定她大家閨秀不敢甩開。
柳絲絲若不是顧忌著將軍府內人生地不熟的,她早就一拳揮過去了。想吃她豆腐,也不瞧瞧自己長相。
她雖沒一拳招呼過去,但腳尖卻也踢起了石頭,準確無誤的打中史日信,他一吃痛,鬆開了握住她的手,怒吼道:「誰打我?誰?」
阿綠被他怒吼的聲音嚇得發抖,柳絲絲則笑得甜美,「二哥,這裡又沒有人,只有我跟阿綠兩個弱女子,沒人打你啊!」
「但是……剛才……」
他舉起手臂,被石頭擊中的部位,紅腫疼痛,他武功低微,成日只愛風流,所以看不出是柳絲絲搞的鬼,還對自己手臂腫起的部位感到莫名其妙。
「你看,若沒人打我,手臂怎麼會自己腫起來?」
柳絲絲臉色佯裝大變,為的就是要嚇嚇這個無恥色鬼,最好一次把他給嚇破膽子,讓他再也別來找她麻煩。
「二哥,這可是不吉的預兆,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或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所以有人下蠱咒你啊?」
史日信聞言,臉上也顯現出驚慌神色,同時大聲表明自己的清白,「我仰不作於天,俯不愧於地,哪有做什麼虧心事?」
不過在柳絲絲眼裡,他的虧心事一定做得不少,因為他臉色越來越慘白,眼珠子還不安的往左右方瞧,就怕暗中有人對他不利。
「弟媳,我還有點事,那我先走了,改日再帶你熟悉環境。」
史日信急忙離開,顯然是要去求神拜佛,趕快化解此刻的災難,看得柳絲絲差點笑破肚子,想必他真的被她剛才的話給嚇死了。
阿綠雖然不解發生什麼事,但是至少知道是主子搞的鬼,她一臉崇敬的看著柳絲絲。
「小姐,你好厲害。」
「這是當然的嘍,敢欺負到我頭上,我總要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柳絲絲說得一點也不害羞,甚至還挺自傲的。這些人算什麼,連史祚雲都得拜倒在她的手段之下,還有誰能跟她為敵呢?
所以她為人妻的第一天就在閒逛將軍府,搞清楚這裡的地勢、廂房位置,還有人際關係中度過。
簡單的說,洪麗音是史祚雲的娘親,可是據說他們兩人不親,他也從來不會去拜見洪麗音或對她噓寒問暖,而洪麗音躲他更是躲得像老鼠見了貓一樣,這對母子真是夠奇怪的了。
而史祚雲還有好幾個兄弟,大部份在老將軍去世、爭奪將軍之位時有了口角紛爭,等他繼任大將軍之位後,有好幾位兄弟更是憤而分家,從此不相往來,因此唯一還住在這裡的兄弟只剩下三個。
除了一事無成的史日信之外,還有一個病得很重的四哥,不過這四哥因為體弱多病,毫無奪嫡之心,只想養好身子,因此也沒與他結仇,何況他病得極重,無力外出,也就留在將軍府內休養生息。
剩下一個,聽說是最小的弟弟,他是將軍酒後與婢女所生,一出生就腳殘了,雖然不是完全不能走動,但是在老將軍眼裡,這樣的男孩就等同於廢物,若不是他的親生骨血,老早就把他趕出家門了。
因此他最不受寵,又加上娘親難產而死,府中毫無親信,可說是爹不疼、佬佬不愛,從小處境就十分淒慘。
史祚雲還未繼任將軍之位時,他在府中等同於低賤僕役,但史祚雲繼任後,規定一律平等,所以史日信有的,這個小弟也有,他才免去做僕役的低賤工作。
「好了,都搞清楚了。」
一天探聽下來,柳絲絲完全瞭解將軍府內的複雜人事。總之,史祚雲回到將軍府後,就將自己關在書房,晚了就睡覺,睡起來就上早朝、去兵營,然後又回家,他的生活可說是十分規律。
「阿綠啊,我們明天去逛街吧!」
「逛街?」
阿綠瞪直了眼。剛嫁到夫家,不是要操持家務嗎?
「是啊,這將軍府的床睡得我好不舒服,而且被子都好爛,再加上這裡俗裡俗氣的,我們乾脆把將軍府內的東西全換了,換成我喜歡的樣子。」
「小姐……可是、可是,你還沒請示過將軍的意見。」
小姐個性本來就喜歡花稍,她也知道將軍府內的東西不可能合小姐的意,畢竟這裡的東西確實太樸素了些,但也總該問一下將軍的意見吧。
「他不會有意見的,我第一個要改的就是他的書房,他有意見,自然會來找我談,不是嗎?」
柳絲絲笑顏如花,但是眼珠子卻狡猾的亂轉。他想把她娶進門,然後晾在新房裡不聞不問?哼!她柳絲絲豈是這麼容易認輸的人。
她第一步就先把他常去的書房改變,他不滿意,勢必得來找她談,這樣就不能對她視而不見了,她就不信他有那麼大的包容心,可以容忍她在他的地盤胡搞。
呵呵,就算他有那麼大的包容力,她也要把他搞得跳腳,反正他也知曉她是不會乖乖做個怨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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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可以啊,公主,將軍的脾氣你可能不知道,你若改了他的書房,他一定會發火的。」
總管在一旁說得口沫橫飛,就怕史祚雲回來看見工人翻修書房,會氣得把他痛打一頓。
就像教訓那個差役一樣,一劍插進他腿裡,然後把他關進死牢,接著抄他家。
「我就怕他不發火,所以這樣正合我意!」
柳絲絲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逕自差遣著工人,開始拆除書房裡的架子,然後四處釘釘敲敲的,總管礙於她的身份,不敢出言阻止,只能在一旁急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喂,你,把這搬出去。」見家裡的奴僕圍觀便開始指使人做事,那些人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該不該做。柳絲絲可沒輕言罷休,她怒喝道:「叫你們做沒聽見嗎?再不動作,我就把你們趕出將軍府。」
她說得極有氣魄,雖然將軍兩天都沒踏進新房,擺明她一嫁進來,就不受將軍寵愛,但起碼她還是個公主,雖然是皇上認的乾妹妹,但至少也掛了個尊貴名銜,將軍不太可能得罪她,以免自找罪受。
又見她才剛來夫家兩天,就想要改變家中擺設,料想她脾氣也不是溫柔順從,於是有人見風轉舵,開始識相的搬起東西。
「做啊,搬快一點。」
柳絲絲扠起腰,還嫌他們動作太慢,其中一個最瘦弱、身材又最矮小的少年,搬得氣喘吁吁,根本抬不動眼前那張極大的桌子。
再加上他的腳又有點微跛,沒人幫他,自然會搬得臉上污珠大顆大顆的滴,一副辛勤,卻又做得慢手慢腳的模樣,十分引人注目。
柳絲絲皺緊了眉頭,心裡一動。據說史祚雲有個小弟是跛腳的……
因此她扯住了總管,指著那個微跛的少年低問:「那是誰?」
總管望向她所指的方向,一開始還不懂她問什麼,直到她又比了一次,總管才道:「那是小少爺。」
「小少爺,史祚雲最小的弟弟嗎?」
「是,叫做史雨懷。」總管小聲詢問,就怕她不高興,「公主,你是嫌他動作太慢嗎?我去催他動作快一點。」
柳絲絲柳眉上揚。好個欺主的奴才!
她忍不住破口大罵,「我催你的頭,你們這些奴才竟把主子當成奴才欺負,是仗著他年輕不懂事,又沒爹沒娘的膽大妄為,還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是小少爺自己要做的,不關我們的事啊!」總管急忙推卸責任。
柳絲絲喚來阿綠吩咐,「把小少爺扶過來,我要問他話。」
史雨懷滿臉驚恐的被阿綠帶了過來,不知道要如何稱呼她,一時竟口吃起來。
「公……公主,有什麼事嗎?是我……是我做得太慢嗎?」
「你是史祚雲的小弟吧?」
「是……」他十分恐慌,連答話都不敢抬頭起來看她,就怕得罪了她。
「我問你,你為什麼混在僕役裡,做些雜役的工作?」
他一副退縮畏懼的模樣,「我以前就做這些事情了,是我做得不好嗎?就算我做得不好,也別趕我出去,求求你,公主,求求你,我出去一定會餓死的……」
見他忽然聲淚俱下,只差沒磕頭跪拜,總管急忙道:「公主,你看,我都說是他自己要做的,根本不關我們的事,從老將軍的時候開始,他就一直做著雜役的工作,老將軍見了也沒說什麼,這是慣例啊!」
他越說,柳絲絲越氣煞了臉,她瞪大了眼睛望著總管,這些奴才是向天借膽了嗎?竟敢這樣不把主子放在眼裡。
「是他自己要做的?而且這一切都是慣例?我問你,有誰那麼犯賤,少爺不做要做雜役的?你倒說來給我聽聽。都是你們這些欺善怕惡的奴才從小欺負他,要不然他怎會這個樣兒?」
她罵得總管唯唯諾諾,不敢再度應聲,就怕惹惱了她,但總管心裡可沒信她這一套,誰不知曉史雨懷是個掛名少爺,且身份極為低賤,將軍府內根本就沒人把他看在眼裡。
「你過來,坐在我旁邊。」柳絲絲罵夠了總管,招了招手,叫他坐在她身邊。
史雨懷驚恐萬分的不敢有所動作。
她隨即又轉過頭去對阿綠交代,「拿濕毛巾來,幫小少爺擦擦手,他的手都髒了。」
阿綠拿來了濕毛巾幫他擦手,他一直畏畏縮縮的,還猛搖手說不用了,他自己會擦。
柳絲絲見他既不安又害怕,不由得生起氣來,不過她氣的不是史雨懷,而是史祚雲。
如果她有一個弟弟被人家這樣糟蹋、作踐,她早就登門去鬧個夠,史祚雲外表看起來還算正直,怎知他竟坐視自己的小弟,在將軍府裡毫無地位,過著卑賤的生活,這未免太過份了。
「等一下。」她不高興了,立刻就想出了破壞的方法,「不用釘敲,先把東西都給我拆下來,拆下來後也不准收,就讓這裡一團亂。」
總管聽得目瞪口呆,提醒道:「可是將軍巡視兵營回來後,都會在這待著。」
她不禁嗤之以鼻,小手一攤,臉上掛滿了甜蜜的笑容,「我又沒叫他不能待在這裡,他想待就待啊。」
她在心裡加了一句話:不過也要他待得下去才行啊。
總管看著滿地的木屑,桌椅被推倒,認為這裡簡直亂得不成樣子,連站的地方都快沒了,哪裡還有地方讓人待著,看來公主根本就是故意為難將軍。
果然,史祚雲一回到家,才剛推開書房的門,看見裡頭塞滿了雜物,亂七八糟的樣子,就像剛被盜匪給翻箱倒櫃過。
他臉色一黯,立刻大吼,「總管,這是怎麼一回事?」
總管被他吼得全身發顫。將軍已經夠陰沉、不苟言笑了,但是卻從未見過他發怒大吼。
他只得據實以報,以免惹禍上身,否則他可就倒楣了,總之明哲保身總沒錯。
「是公主說要重新整修將軍的書房,今天叫了幾個工人來弄,我有勸過,可是公主不聽,我又不敢得罪她,因此只好任由她拆。」
總管說了幾句話,趕緊把責任給撇清。最好將軍去找公主算帳,不關他的事情最好。
史祚雲怒火中燒的轉向新房,他啪的一聲打開房門,而房門幾乎要在他的怒氣下斷成兩半,此時柳絲絲正坐在椅上啜茶等他,毫不畏懼他的怒氣。
「你為什麼毀我的書房?」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史祚雲低沉的聲音,充滿了熊熊怒火,足以把整間房給焚燒起來。
「我見著討厭,想要重新改裝,怎樣,不行嗎?」
答得隨便,還慢慢啜飲著手中那杯茶,擺明不把他看在眼裡。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