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丁月優有困擾時,下意識會做出的動作。
坐在他身邊的霍靜看見了,瞭解的笑了笑,「往好處想,至少她是個非常有趣的女孩。」
畢竟他也算是看著雷百合長大的,對她的一切知之甚詳,她雖然脾氣不好又容易衝動,但換個角度來看,她是坦率而自然的。
「對你而言很有趣。」丁月優皺著眉頭,「你是個喜歡看熱鬧,並且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只是我沒想到,你對自己的事也這麼不在乎。」
霍靜笑了,「我看不出這件事對我有什麼壞處呀?」
「一個配不上你的妻子,如何?」這還不算是件很糟糕的事嗎?
那個雷百合,絕對不會是個合格、完美的繼承人。
霍靜微微一笑,「她為什麼配不上我?」
「粗魯,沒教養,說不定她連刀叉都不會用。」
「你這句話說的很毒喔。」霍靜哈哈大笑,「不過話說回來,這都是可以用學習來改變的。你沒聽過一句話——所謂專家,不過是只訓練有素的狗。」
「但雷百合也糟的太離譜了。」丁月優繼續批評著:「有一句話叫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瞧他不過小小的要手下刁難她一下而已,她就跟被踩到尾巴的母狗沒兩樣,凶得很,只差沒撲上來咬人。
霍靜點頭,「那是文雅一點的說法,難聽的叫狗改不了吃屎,哈哈。」
丁月優橫了他一眼,搖頭,「就某些方面來說,你可能跟雷百合真的挺契合的。」
霍靜是個漂亮的男人。那有些驕傲的眼裡,總帶著一絲絲的玩世不恭,但偶爾閃過的精光,卻又洩露出他並不是個簡單的男人。
那挺直的鼻樑和完美的嘴角,都顯出他是個堅毅而且對自己充滿信心的男人。他完美的外表,總讓丁月優聯想到那舉世聞名的希臘雕像。
完美,而且充滿力量!
「你太悲觀了。」霍靜拍拍他的肩,唇邊是—抹蠻不在乎的微笑,「反正我總是要娶她的。」
「真是個惡夢。」丁月優想到剛剛雷百合凶神惡煞的模樣,不禁搖搖頭,「我很難理解你為什麼選擇的是雷百合,而不是嘉洛麗。除了雷百合比較有趣之外,能不能給我一個比較像樣的理由?」
坦白說,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嘉洛麗公主不管是相貌或是氣質、教養,都比雷百合強上一百倍。
霍靜笑咪咪的說:「我不是說了嗎?我喜歡她呀!」
「沒道理呀,你根本不認識她!」丁月優緊皺著眉頭叫了起來:「王子殿下,你別開玩笑了!」
叫他王子殿下?那麼丁月優是認真的羅?霍靜微笑道:「你不相信嗎?你知道,我反正都是要娶米納布爾的女王,那我當然要喜歡她呀!」霍靜聳聳肩,兩手一攤,「我不想日子不好過。」
米納布爾是環太平洋的島國,國土大約是台灣的兩倍大,但人口卻只有台灣的一半。
但這個英語系國家,卻沒有因為只有一千四百萬的人口,而降低了競爭力。相反的,米納布爾在高科技工業上的傑出表現,一直是世界的先驅。
這樣—個高度發展、高所得的國家,不但以他們的科技為榮,更以他們的傳統為傲。
米納布爾的人民以他們悠久的歷史和尊貴的王室為榮。
在兩百多年前的一場工業革命之後,內閣總理取代了王室的集權。
但是人民並沒有忘記厚待他們的王室。
米納布爾的王室已經成了人民精神的象徵,也代表著光榮的歷史。
王室是優雅、尊貴的代名詞,是另外一個階級、層次,是令人羨慕而且幢憬的。
「但是嘉洛麗公主也有可能繼承王位。」丁月優說道。
米納布爾的國王日前病危,人還躺在加護病房內,因此媒體議論紛紛,不知道誰會繼承王位。
因為爾第國王只有一個獨生愛子,可惜在二十三年前就過世了,因此爾第國王的外甥女嘉洛麗公主,很有可能繼位成為女王。
媒體不知道的是,其實爾第國王的白奇王子並沒有死。他只是跟一個台灣籍的女孩私奔,被王室引以為恥,因而不再提起。
霍靜搖了搖他的手指頭,難得嚴肅的說:「以繼承順序來說,她還排在雷百合之後。再說,她沒有雷百合有趣,哈哈。」
正經不了幾句,霍靜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霍靜說得也沒錯,雷百合是爾第國王的親孫女,除非她失去資格,否則嘉洛麗是與王位無緣的。
要不是他知道霍靜的底細,他實在很難把眼前這個愛笑的男人,跟納爾德的威利王子聯想在一起。
位於北歐的納爾德,它是世界上少數王權統治的國家。以精細的鐘錶工業和濃醇的巧克力聞名全球,但真正使它為世人所知的原因,卻是它非常驚人的外匯存底。
這都要拜領海內發現的黑色黃金——石油所賜。
霍靜是納爾德第一王子替自己取的中文名字,因為他的母親是中國人,他自小就接受中文教育。
他甚至跟著他非常低調的母親來台灣小住,還念過幾年書呢。
他是非常低調,從不在媒體前曝光,受到非常嚴密保護的威利王子。
但是霍靜卻有別於威利王子的神秘,是個非常活躍的人物。
他是個非常成功的商人,從他神秘的崛起到橫掃亞洲金融界,不過短短的四年時間,在他的高壓管理及鐵腕作風之下,一個新生的集團——「天下」,已經坐穩了亞洲第一的位置。
他雄厚的金錢後盾和他神秘難測的氣質,是媒體的最愛。
他是納爾德的威利王子,但同時也是天下集團的總裁霍靜。
丁月優是少數知道他還有如此尊貴身份的人,要不是他到過納爾德,親眼見識過王室派頭,他實在很想懷疑一下霍靜的真實身份。
一個王子、一個成功的商人、一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會是一個忠實的丈夫嗎?
想到一向自由不羈,我行我素的霍靜,居然會乖乖的遷就這種八股的王室聯姻,而且對像還是一個粗魯的男人婆,丁月優就忍不住感到一陣頭昏。
「霍靜。」丁月優習慣性的皺著眉頭,「其實你並不需要屈就這種婚姻。」
「我沒有屈就。」他露出一個充滿興趣的笑容,「我說過了,我很喜歡她,而且不介意再說一次。」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百合、百合?」
兩三聲謹慎的敲門聲響起來之後,年過四十卻依舊英俊挺拔、風度翩翩的雷奇推門而人,「你還在睡呀?該起來了吧?」
拜這個帥哥老爸所賜,百合才會有那樣令人嫉妒的姣好面孔,和令人羨慕的修長身材。
「嗯。」她用力的翻了一個身,咕噥一聲,有些不耐煩的把棉被拉起來蓋住了頭。
「百合。」雷奇坐到了床邊,溫柔的把棉被拉下來,充滿耐心的說:「我有話跟你說。」
「嗯?幹什麼。」雷百合抓抓頭,一臉不耐煩的坐起身來,一眼瞥見床頭的鬧鐘才八點,她忍不住在心裡哀嚎:老天爺呀……她才睡了三個小時呀。
「我想拜託你一件事。」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不過別讓你媽媽知道。」
當年他為了愛遠走天涯,跟著柳鬱鬱到台灣來定居,說沒想過米納布爾,那還真是騙人的。
只是柳鬱鬱向來敏感,總覺得他為了她放棄一切,常常感到內疚、不快樂,所以為了不讓愛妻自責,他總是加倍的快樂和歡笑。
雖然他是真的對現在的生活感到滿足和自在,但內心深處還是不免想念他的國家、他的親人,以及他所放棄的一切。
雷百合看他一臉緊張又擔心的模樣,心裡不免覺得奇怪。她爸媽的感情好到很恐怖,兩個人之間似乎是沒秘密的,怎麼她爸會突然有事要她幫忙,而且還要瞞著媽媽?
「怎麼了?」她雖然是大剌剌的個性,但女性的敏感她也沒少過。
「你想不想出國玩一趟?」
「出國?去哪裡?要幹什麼?我沒錢喔。」不會是嫌她在家裡礙眼,要叫她掏腰包去外國晃晃吧?
雷奇咧嘴笑了笑,「米納布爾怎麼樣?熱情美麗的島國喔,度假勝地耶!我幫你出錢,你一毛錢都不用拿出來。」
「爸,你是不是中了樂透?還是發高燒了?」
平常小氣到「生活智慧王」的每個省錢妙招,都要如實照用的人,怎麼會突然大方的要請她到度假勝地去玩?
無事獻慇勤,非奸必詐,不可不防!
「唉。」他歎了一口氣,有些感傷的說:「我爸爸中風住院了,我想該回去看看他了。」
只是當年鬧得不太愉快,大家都說了很多傷感情的話,父子倆又都是一樣的倔強,誰也不肯先低頭。所以這些年來,誰也沒先向誰說過一句話,更遑論是見面了。
「天!你有爸爸呀!」百合大叫了一聲,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活到二十三歲,她這才知道自己居然有爺爺!
「我當然有爸媽。」雷奇笑罵著:「難道我是石頭生的嗎?」
「那你怎麼從來沒說過?」真是稀奇了。
「你也沒問呀。」他苦笑了一下,「再說,我跟你爺爺吵了一大架,這麼多年來,也沒說過一句話。百合,你替爸爸回去看看爺爺,旅費我會幫你出。」
雖然他知道自己在米納布爾是等於死了,但畢竟是父子,能有什麼深仇大恨呢?他連自己的父親病重,都是從報紙上看來的,想來還真是辛酸。
他的爸爸一向愛面子,當年既然當他死了,還幫他發喪,就有很大的可能不會見他,所以他才讓百合先回去看看。
「可是我的工作怎麼辦?」她至少有三天不能工作,那損失怎麼辦?
「我會給你酬勞,機票也都幫你準備好了。」雷奇繼續說道:「我考慮了很久,才決定跟你說。百合,爺爺是個很難相處的人,我想他現在生病,脾氣一定更壞了。」
「唉。如果他還想見我的話,就打電話跟我說一聲,我馬上回去。」不過他想機會是挺渺茫的。
如果他爸爸有一絲絲的後悔,一些些的想他的話,那忠心的僕役長亨利不會沒對他說的。
他已經聯絡上了亨利,請他到機場接機,帶百合去見她的爺爺。當然,是非常低調的。
百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擅於安慰人的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可憐的爸爸,不知道跟爺爺為了什麼吵架,居然跟家裡切斷關係這麼多年。他一個人來到台灣一定很孤單,還好媽媽很愛他,對他也很好。
反正她剛丟了加油站的工作,PUB那裡也可以叫凌宵去代班,而且勇哥一定不會對她要請假有異議的……
算算,反正不用花錢,還有酬勞可以拿,挺令人心動的。
所以她也沒多加考慮,就隨意收拾了簡單的行李,掰了一個員工旅遊什麼的鬼話誆了媽媽,便走出她家。
這時,隔壁那家神秘兮兮的人,又從厚重的窗簾後偷看她了。
「怪人。」她咕咕噥噥的抱怨著。
隔壁鄰居搬來起碼有十多年了,可是從來不跟其他人打招呼,也不出門,平常都拉起厚重的窗簾。她總覺得隔壁的人跟老鼠沒兩樣,躲躲藏藏兼鬼鬼祟祟的。
除了那個少年,像花一樣優雅、蒼白的少年外。
七歲以前的事她都不記得了,只記得那個站在隔壁花園裡的少年,有著像水一樣清澈的聲音。
這件事是她最早的記憶……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飛機平穩的降落在米納布爾首都的米迦機場。
來到完全陌生的國度,她一點都不覺得緊張,畢竟她一直在為環遊世界做準備,英文就算不好,但加上豐富的肢體語言,她相信一樣可以通行無阻。
順利的通關之後,她滿意的看著護照上的入境章。
這是她第一次出國,還頗有紀念價值的。
她打算直接搭計程車到王室的紀念醫院去,根據爸爸說的,爺爺是個脾氣很壞的人,很有可能會直接把她趕出來,連一步也不讓她進病房。
雖然她對爸爸的家人有些好奇,但更多的還是不諒解。是怎樣無情冷血的人才能跟兒子斷絕關係?而原因竟是他娶的對象他們並不滿意?想起離開前爸爸對她說的話,百合不由得撇撇嘴。
她拿著簡單的行李,走到出境處,看見一群穿著黑色西裝,個個表情恭敬又謹慎的男人,整齊的排了兩列時,感覺很突兀又有點奇怪,她不免因為好奇,而多看了幾眼。
當她走過去的時候,他們突然齊聲大喝了一聲,嚇得她的行李差點掉了。
「嚇死人哪,沒事喊那麼大聲幹嘛?」雷百合一手撫胸,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
「百合小姐。」一頭白髮的男人叫住她。
他有一種有禮中帶著冷漠的味道,走路雖然緩慢,卻很有派頭,上半身挺的筆直,下巴有些驕傲的揚著。
他給雷百合的感覺,就像在電視影集裡看到的英國總管,彬彬有禮而一絲不苟。
他在她面前停住,先行了個九十度的鞠躬禮,然後用很不標準的中文說道:「我是亨利僕役長,很榮車見到您。請您跟我來,車子就在外面等候。」
亨利見到王子的愛女,雖然滿心激動,但是他仍然謹守分寸,沒在臉上流露出任何情緒來。
「你是誰呀?」他喊她百合小姐?他怎麼知道她的名字?她莫名其妙的看著這些她完全不認識的人。
「我是亨利僕役長,我擔任夏麗宮的僕役長有五十年了。」亨利難掩驕傲的說。
「夏麗宮?僕役長?」雷百合一頭霧水的重複了一次:「我聽不懂,你們到底是誰呀?」
「這麼說好了,我們都是小姐您最忠心的僕人。」
亨利手一比,兩排人整齊劃一的鞠了個躬。
其實這些人都是身手矯健的侍衛,為了表示對百合的尊重,因此都將墨鏡拿了下來。
她總算明白了,這些應該是她爸爸家裡的僕人了,但是……僕役長?
那是幹什麼用的?管僕人的嗎?她爺爺家到底是在幹什麼的呀?為什麼僕人這麼多?
難道她爸爸是個街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畢竟,平常人家裡不會有個七老八十的僕役長。
而且這群大漢個個虎背熊腰,看起來就不像平常人,反倒有點像香港電影裡的黑社會人物。
越看越覺得像,她忍不住好奇問:「你們是不是黑社會呀?我爺爺是不是角頭老大呀?」
難怪她爸爸從來不提了。
「爺爺知道我要來是不是?這麼說他不會趕我走羅?奇怪,爸爸沒說有通知誰呀!」
她的話顯然讓亨利僕役長有些迷糊,他對中國話的認識還沒深刻到能瞭解「角頭老大」、「黑社會」這些詞,他的中文只是為了迎接百合而臨時惡補來的。
看他一臉迷糊的樣子,雷百合也知道他聽不懂,於是她改用簡單的英語問:「我爺爺知道我要來是嗎?他派你來接機的?」
「是的。」一提到國王,他立刻立正恭敬的說:「請小姐上車,您新任的機要秘書已經到了。」
「什麼新任的機要秘書?」她還是不懂,只得跟著他往前走。
走出機場大門,一輛加長的凱迪拉克非常明顯的停在最好的位置。
車門緩緩打開,她首先看見一隻發亮的皮鞋踩在路上,跟著是筆直的褲管,她自然的將眼光往上移,盯著那個從車子裡出來的男人。
她有些驚訝的瞪大了眼。而那人彷彿很習慣被注視,對於她緊盯著他看的無禮模樣,不但不以為忤,還回以一個友善而燦爛的笑容。
「這是霍靜先生,您的機要秘書。」亨利盡職的介紹著。
雖然他不是很明白,為什麼還在病榻上的爾第國王,要在這時候給百合公主安排一個機要秘書。但他想過,或許這是為了幫助她更快進入狀況所做的安排。
這麼說來的話,國王有認真的考慮讓白奇王子的女兒繼承王位羅?
見到霍靜雷百合呆了一下,三天前被那個豬頭組長開除的記憶,飛快的回來。
這個人!這個人就是那個喊她Lily,還說她不應該發脾氣的人!
看見她臉上一片迷惘又驚訝的表情,霍靜忍不住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
他喜歡她這種藏不住想法的個性,也享受從她臉上的表情猜測她此刻心情的成就感。
他早說過,她是個很有趣的女孩子。
她瞪著他臉上的笑容,忍不住在心裡詛咒了一聲:可惡!這個瘋男人,為什麼笑起來這麼性感?
真是沒天理、沒天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