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曉瞳心懷忐忑地再次來到醫院,昨晚,克莉絲汀打電話到她家,要求她今天過來醫院一趟。
本來她是不想赴約的,但看在克莉絲汀受了傷的份上,她還是心軟地答應了這明顯是鴻門宴的邀約。
但一走進克莉絲汀的頭等病房,童曉瞳幾乎是立刻就後悔了,因為站在病房內的男男女女,一個個她都見過就是昨天跑到她面前吵鬧的那群外國人。
今天,他們看向她的眼中,還是有著氣憤的神情,童曉瞳覺得不解,他們到底在對她生什麼氣啊?!
「克莉絲汀,你找我有什麼事?」童曉瞳收起眼中的一絲害怕,問道。不能怪她,因為前兩天發生的事情還在她腦中揮之不去。
「是你啊。」聽到童曉瞳的聲音,克莉絲汀這才放下手中型錄,像是被打擾了似的別了她一眼。童曉瞳咬咬唇,忍住了甩頭離去的衝動。這人怎麼這樣啊!明明就是她把自己找來的不是嗎?!不過,拜克莉絲汀這不善的態度所賜,童曉瞳對她的最後一絲驚懼,也都已經煙消雲散了。
現在躺在病床上的克莉絲汀,根本不可能對她造成什麼傷害,因為克莉絲汀的左腿有輕微骨折,左手手肘也有挫傷,再加上身上大大小小的擦撞傷,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克莉絲汀都不可能再傷到她了。
「我和關要結婚了,我正在看婚紗的型錄。」克莉絲強忍住左手傳來的痛楚,她揚了揚手中的婚紗型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昨天,她已經聽父親說了那件事他要關發她。
聽到這個消息,克莉絲汀開心極了,但她很快就想到童曉瞳這個阻礙,現在,只要她能趕走童曉瞳,還怕關不乖乖地發她嗎?!
「你騙人。」童曉瞳的臉色倏地慘白,不敢相信昨天還跟他情話綿綿的關雋,現在居然要發克莉絲汀。但不可否認地,她的心的確是受到了動搖。
「我有沒有騙人,你很快就會知道。」克莉絲汀不置可否地說道。「關很疼我的,像這間頭等病房也是他幫我換的,因為他怕我住得不舒服,還特別請了特別護士來照顧我。」
克莉絲汀臉不紅氣不喘地把家人的照顧,全都記在關雋的頭上。
反正特護剛剛出去了,現在這房裡只剩兩個人聽得懂中文,她完全不擔心自己的謊言會被拆穿。
「他昨天只有來見我,後來就送我回家了,他哪有時間跟你求婚?!」童曉瞳緊咬著下唇,提出了問題。
「那麼……在送你回家之後呢?」克莉絲汀故作輕鬆地問道,成功地堵死了童曉瞳所有的疑問。因為昨晚關雋送她和父親回家後,只在她家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童曉瞳根本就不知道後來他是否又去了哪裡。
「你還有別的問題嗎?」克莉絲汀瞥了她蒼白的臉孔一眼,知道自己觸中了童曉瞳的死穴,她得意的幾乎想要放聲大笑。
一想到關昨天明明就來了醫院,卻只顧著去見童曉瞳,而沒有來看她,克莉絲汀就覺得自己快被醋淹死了。
她一定要得到關!不管用什麼手段!
現在,不管是耐克哈家、關家,或者是整個美國的上流社會,都知道她克莉絲汀-耐克哈是他關雋的女朋友,只要再使一點小手段,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得到關夫人的寶座。
為此,她已經布了近四個月的局。
只差最後一步她就成功了,現在又怎麼能讓童曉瞳這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平民百姓,壞了她的婚姻大事?!
「你想跟我說的,就是這些嗎?」童曉瞳低著頭問道,她必須用掉全身的自制力,才能不在克莉絲汀面前流淚。
她要為自己保留最後一絲尊嚴,她不想在克莉絲汀面前示弱。
「最後……」克莉絲汀斜眼睨著她,打量著她臉上已然不堪一擊的平靜面具,像是在考慮哪裡,才能一口氣擊碎這張放作平靜的面具。
「我想邀請你當我的伴娘,反正你這輩子是不可能當關的新娘了,就在我和關的婚禮上當伴娘,過過乾癮也好……」
克莉絲汀未竟的話消失在門後,因為她再也忍耐不住地跑了出去。
眼淚完全不受控制地流淌著,她用力地抹去淚水,但新的淚水很快又遮去她的視線。最後,淚眼濛濛的她,撞進了一堵堅實的胸膛裡——
「對、對不起……」童曉瞳抽抽噎噎地向對方道歉,沒有抬頭,她移開腳步,打算找個安靜的角落,哀悼她的愛情。
但對方顯然不考慮讓她離開,童曉瞳才要跨出第一步,就發現自己被困在他的懷中,纖腰還被他緊緊鎖住。
「童童?你怎麼了?為什麼在哭?」
那個方向……是克莉絲汀的病房?!
「童童,是不是克莉絲汀跟你說了什麼?」關雋焦急地問道,但童曉瞳卻只是哭著,而不給他答案。
「你別哭了,我最怕你的眼淚,十三年前,就是因為你一直哭哭啼啼,害得我差點上不了去美國的飛機,沒想到十三年後你的眼淚威力變得更大,哭得我的心都擰起來了。」
關雋急於安慰哭啼不休的她,就連一直沒有承認的往事,都被他提了出來。
聞言,童曉瞳連眼淚都忘了流,她呆呆地看著關雋,注意到他方才承認了他倆是舊識的事實。
「你、你剛剛說什麼?」
「我……」關雋看著一臉訝異的她,這才驚覺到自己居然承認了那件事。「算了,說都說了。沒錯,我的確是認出了你跟十三年前的童童是同一個人,我什麼都願意承認,只要你別再哭了。」
關雋挫敗地對一個女人低頭,只因自己對她的哭泣絲毫不具招架能力。
但關雋的妥協,聽在此刻童曉瞳的耳中,不啻是項最大的打擊。
他說,他什麼都願意承認……那是代表他也會承認自己即將娶克莉絲汀嗎?!
思及此,童曉瞳突然卻步了。她看著近在眼前的熟悉俊顏,心底的疑問怎麼也問不出口。
她不敢問,因為她怕他的答案會是肯定的。
「童童,克莉絲汀到底對你說了什麼?」關雋注意到她忽青忽白的臉色,一個小小的臆測浮上他的腦際——「克莉絲汀是不是告訴你,我要娶她?」
關雋小心翼翼詢問的神情,只是讓童曉瞳更覺得心神欲裂。
他會這麼問,難道是他承認了嗎?!
「你別聽克莉絲汀胡說,我沒有要娶她!」關雋迅速地否認著。
她的眼底浮現絕望的色彩,令關雋不由得收緊了手臂,緊緊環住她,像是擔心她會在下一刻永遠離開他似的。
「你聽懂了嗎?!我沒有要發她!這一切都是克莉絲汀自導自演的一齣戲,你不要被她騙了!」
「可是她說……」聽到關雋的否認,自然是讓童曉瞳欣喜欲狂,但是,她並沒有忘卻克莉絲汀說過的話。
「我們立刻找她對質去!」不由分說地,關雋扯著童曉瞳的手,就往克莉絲汀的病房走去。
開什麼玩笑!他可不能讓克莉絲汀把他和童童的感情,玩弄於股掌之間!
童曉瞳任由他有些粗暴地扯著,但不可否認,他的極力辯駁,安了她的心。
她開始相信,之前克莉絲汀所說的話,全都是謊言、全都是為了拆散她與雋的謊言就像前兩天克莉絲汀想把她推下車一樣,為的是要她離開雋。
這次,克莉絲汀幾乎成功了,如果她沒有遇見雋的話……
「克莉絲汀,你到底還想搞多少花樣?!」怒氣沖沖地推開病房大門,關雋完全無視於房內耐克哈家人的壞臉色,直直地走到克莉絲汀面前,厲聲質問著。
「關?!」克莉絲汀沒料到他會跟童曉瞳一起出現,美麗的臉上難得地出現了驚慌的表情。
「爹地!」見情況不對,克莉絲汀立刻向身旁的父親求救。
「關雋,為什麼你又帶著這女孩出現「你已經要發克莉絲汀了,趕快跟這女孩斷了關係!」強森-耐克哈見到童曉瞳也在一旁,他不禁皺眉,為了女兒未來的幸福擔心著。
「伯父,我昨天已經很明白的向您介紹過了,她才是我的女朋友。」關雋握緊了放在掌中的小手,保護性的姿態不言而喻。
「雋。」童曉瞳輕輕扯了下關雋的衣角,便得到他立即的回應。「你們又在說外國話了。」童曉瞳一臉的哭笑不得,如果是用英文交談的話,她就只能站在一旁「鴨聽雷」了。
「不要緊張,我等一下就把這些聽不懂中文的,全部『清場』出去。」關雋拍拍她的小手,要她不必擔心。
「她……」強森-耐克哈看著眼前手牽著手的兩人,他們之間的強烈羈絆明眼人一看便知。
再想到昨天一整夜,關雋根本沒來探望過他的女兒,他不禁懷疑,關雋與女兒真如她自己所說的,是一對戀人嗎?
「爹地——」注意到父親態度上的動搖,克莉絲汀幾乎要尖叫出聲,試圖挽回頹勢。
在克莉絲汀的計劃中,父親佔有決定性的地位,只要父親站在她這邊,她就有辦法逼關娶她。
但現在……她不再確定了。
「伯父,請讓我跟克莉絲汀好好談一談,事後我會再向您解釋這一切的。」關雋哪肯再讓強森-耐克哈來搗亂,隨即就要把人往外送。
「這……」強森-耐克哈看了眼神情慌亂的女兒,突然有些瞭解了事實究竟為何,他沒有反對,順手招著其他人往外走去。
「爹地!不要走!」克莉絲汀嚇壞了,沒想到她頑固的爹地,居然會這麼這麼輕易被關雋哄走。
「克莉絲汀,現在……該我們好好談一談了。」關雋體貼地拉了張椅子讓童曉瞳坐下,但看向克莉絲汀的眼神,可就沒那麼「溫柔體貼」了。
「關,聽我解釋,我可以解釋一切的。」
克莉絲汀真是嚇壞了,她從沒見過他這麼冷峻的的眼神,以往,無論她再怎麼胡鬧,他都是擺擺手,一臉的無可奈何也就算了。
而克莉絲汀也是吃定了關雋這一點,才敢老纏著他不放,但現在,他看著她的眼神,卻像是準備將她千刀萬剮似的。
她可是讓人捧在手心長大的克莉絲汀-耐克哈,向來只有她威脅人,幾時讓人這麼威脅過了?!」
因此,克莉絲汀反而對威脅毫無免疫力可言,只要旁人對她惡形惡狀一點,她就會嚇得要死,哪還記得要反擊回去?!
說明白一點,就是惡人無膽。
原本,克莉絲汀以為關雋會對她繼續縱容的——
一如往常。但現在,她深切的明白自己錯了。
「你慢慢說,我在聽。」關雋沒有坐下,只是站在童曉瞳身旁。
平穩的聲調看似沒有威脅性,但那昂然挺立的一八○修長身材,光是靜靜立於一旁,對於還躺在床上的克莉絲汀而言,他所帶來的壓迫,就像巨人對於孩童般,具有強烈的威脅感。
更何況現在的克莉絲汀還處在做賊心虛的狀態下,心中的膽怯更是加倍成長。
「我、我……」她張口,試圖為自己脫罪,但克莉絲汀很快就發現,在關雋冷凝的目光下,她竟沒有勇氣說出半句謊言。
就像被蛇盯住的小老鼠般,克莉絲汀只能縮在床被裡,顫巍巍地發著抖。
好恐怖,以前她為什麼會愛上這樣一個危險的男人?!
「我還在等著你解釋。」涼涼地,關雋再次開口。但他這話一出口,克莉絲汀抖得更厲害了。
「我、我……」還是說不出半句話,最後,關雋接口道:
「不如我問你答吧?」
聞言,克莉絲汀連忙點頭,那惶恐的模樣,是童曉瞳從沒見過的。
認識克莉絲汀這段日子以來,她何時不是像個女王一樣高高在上的?哪裡像現在這麼小媳婦過了?!
「聽說,你在美國到處宣揚你是我的女朋友,有沒有這回事?」關雋涼涼地開口道。口氣中有著幾不可聞的怒氣,像是想將克莉絲汀開膛剖肚似的。
遲疑了好一會兒,克莉絲汀一咬牙,終於點下了頭。
從父親走出這個房間開始,她就知道大勢已去;再加上從剛剛開始,她就被關雋嚇得連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更確定了自己無法再欺瞞下去的事實。
關雋滿意的點點頭,又問道:「你是不是對童童說……我要娶你?」
更長的沉默開始蔓延,漸漸地,關雋開始不耐煩了,他冷冷地瞟了眼還在掙扎中的克莉絲汀,成功的讓她嚇了一大跳,連忙大力地點了好幾下頭。
「那麼……我真的有要娶你嗎?克莉絲汀-耐克哈?」這次,關雋的聲音聽起來不再是無所謂似的,而是冷峻得像是冰山突然降臨了這間病房。
「沒、沒有!你沒有要娶我,一切都是我設計出來的,我只是愛你啊!關!我只是愛你啊!」驀地,克莉絲汀大聲地說著,像是一句「愛」,就可以解釋她之前種種的惡劣行徑。
「但我不愛你。」冷冷地,他道。
冷漠的眸毫無感情地直視克莉絲汀冀求的碧眸,看得克莉絲汀心寒,看得克莉絲汀終於死心這次,她真的失敗了。因為……他不愛她……
但克莉絲汀的頹靡沒有持續多久,倏地,她抬眸看向坐在一旁的童曉瞳。
一切都是她害的!如果沒有她的話……
「克莉絲汀,收起你腦中所有的念頭,如果你敢再對童童做什麼的話,我就要你整個耐克哈家族付出慘痛的代價!」關雋毫不留情地斥喝著,他說到做到。
「關?!」克莉絲汀可憐兮兮地看著關雋,像是想博取他的垂憐,但關雋卻只是扶起童曉瞳,往門外走去。
剩下的事情,就要等克莉絲汀自己想通了。
「你剛剛好凶。」走出醫院的路上,童曉瞳抱怨似的說道。方纔他那凶神惡煞的模樣,也有點嚇到她了。
「你放心,我永遠都不會這麼對待你的。」他寵她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捨得對她凶呢?「對了,我爸媽現在都在台灣,我想帶你去見他們。」
「嗯。」童曉瞳沒有多想,就點了點頭。她根本沒想到,為什麼關雋遠在美國的父母,會突然跑到台灣來?
「那我現在就帶你去我家。」說著,關雋摟著她就往停車場前進,準備取車。
「現在就要過去?!」童曉瞳睜大了眼,她還以為是要過兩天再去拜訪。
「當然。」關雋點頭。不然要等到何時?
「可是……我現在這套衣服……」童曉瞳低頭看看自己,這只是一件非常輕便的粉紅洋裝,一點都不正式。
「沒關係,你穿什麼都很好看。」關雋真心地說道。
「可是,我是第一次見你的父母,人家想穿正式一點、好看一點,讓他們留下好印象嘛……」童曉瞳嘟著小嘴,氣他不懂女孩家的小小心思。
「好印象?不用了啦!他們對你的印象好得很……」關雋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想起了母親這兩天心情愉快的主因了
她正忙著為地籌備婚禮呢!
「我想,我還是過幾天再帶你去見我父母吧!」忽地,關雋作下了決定。
「哦,好。」童曉瞳不知道事情的經過,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兩條親密的身影漸行漸遠,遠遠地,一個甜甜的女聲問道:
「對了,雋,你剛剛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不是今天就帶我去見你父母?」
「……這件事,不重要……」男聲一反先前的流利,結結巴巴地答道。
要不要陪最心愛的她一起走進婚姻,就要等關雋自己想通了。
只希望,這件事不會讓他想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