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奧並未離開皇宮,黛拉也不再去找他,小倆口這次鬧的彆扭,影響了整個阿普洛迪。
「哎!」米達娜無奈的歎出一口氣。
午餐時間,王室成員以及來訪賓客齊聚一堂,準備用餐,連日來空著那個位置的主人,依舊遲遲不現身。
「國王、王后,老大說他不餓,我看我們還是別等他了。」重複編著鬼都不信的謊言,狄米翁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用力抹擦著裙擺上的皺褶,黛拉的眉眼不動,裝作沒聽到。
「那,大家就開動吧!」倪倫宣佈道。
一陣鏗鏗鏘鏘的餐具響聲之後,是一大片的寂靜,餐廳裡的氣氛唯有「沉悶」兩個字可以形容。
一刀一叉的把食物往嘴裡塞,黛拉呆滯得像個木娃娃。
愛情是什麼?
是甜甜的糖漿?是苦苦的藥水?還是無色無味的空氣?
是傷?是痛?還是無止盡的心碎?
如果過去那段時間,她得到的是此生最精采的笑容,那麼,她想,往後的日子便是最淒涼的淚水了。
羅奧不願意為她留下來。他不願意呵!
「咳!」凱克嘗試著打開話匣子。「今天的羊排煎得真好吃,黛拉,你覺得呢?」
含糊的咀嚼了一下,她牛頭不對馬嘴的回說:「對呀,都是母雞的功勞。」
母雞?
眾人錯愕地看看她吃進嘴裡的羊排,再看看羊排隔壁那道牛奶嫩雞,不禁憐憫的搖搖頭。
可憐的孩子!
她心碎得已經食不知味了。
「女大不中留羅!老頭子,我們家的寶貝似乎很喜歡那小子!」米達娜感歎的說。
「可不是?你瞧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她恍惚到他們正在討論她的事,她都若無所覺!
「怎麼辦?我們是不是太強求了?也許讓她跟羅奧走,她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畢竟她是那麼的愛他。
「我們哪裡強求了?」倪倫發出不平之聲:「又不是說他娶了黛拉以後,就不能出海,從前我年輕的時候,一出門還不是三侗月、五個月的。」
「那您出海時,政務留給誰處理?」狄米翁有絲好奇。
「官員啊,不然養他們幹嘛?再說,阿普洛迪一沒有天災,二沒有人禍,舉國上下富足喜樂,擔任國王這種工作,太輕鬆愜意了。」
「這倒是。」凱克認同。
走遍大人小小的國家,看遍形形色色的人種,阿普洛迪人的安逸與優閒,確實是罕見中的罕見。
他也是真正下船了才曉得,阿普洛迪人一天只工作五小時,卻要吃兩頓早餐、一頓午餐、一頓午茶、一頓晚餐,外加一頓消夜。
「所以說羅奧的拒絕沒有道理嘛!」
「嗯,沒有道理。」一道年輕女聲忽地插入。
在座的男人紛紛望向黛拉,而她只是專心地在喝她的湯?彷彿方纔那句話不是她說的。
「別管她,她根本是傻了。」寶貝女兒的無精打采,深深刺痛了米達娜的心。
「老大拒絕也是情有可原的啊!」
狄米翁跳出來仗義執言:「他從小到大,不曾在陸地上認真待過幾個寒暑,突然之間,你們就要他留在這裡,形同招贅,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擱得下面子!」
「沒錯,老大那是什麼個性?他自負又驕傲,主觀又強勢,大海是他的生命泉源之所在,要他捨棄,除非他掛點!」凱克加入戰局。
「但是既然他有心要娶黛拉為妻,至少也應該要對我們兩老拿出點誠意吧?她可是我們心頭上的一塊肉呀!」
「這件事蠻棘手的。」狄米翁彎著兩道秀逸的眉毛說:「雙方一開始沒行把細節談攏,這會兒鬧僵了,才要老大回頭接受,絕對個可能!」
「這也行不通,那也講不聽,難道就看他們兩個這樣耗下去?」
米達娜憂心如焚,萬般不願見到女兒為愛受苫。「天曉得羅奧的真心究竟有幾分!」
「倘若老大不愛她,他一天--不,是一秒鐘都不會多待!」南極之星到現在還被他晾在奧克利斯港呢!
「要不然,」凱克突發奇想的建議道:「我們共同來策動一項計謀,一方面測驗老大的真心,一方面也連帶的逼他留在阿普洛迪!」
俗話說得好,君子有成人之美,老大明明愛人家愛得要死,幹嘛還在那邊死ㄍㄧㄥ活ㄍㄧㄥ,直接棄暗投明就好啦!
在海上漂泊了大半輩子,他認為,他們也該落地生根了。
「你有什麼好主意?」大家的目光一致盯在凱克的鬍子臉上。
他拔兩根鬍鬚吹掉,說:「還沒想到!」
「切!」那不是廢話!
又是一陣鏗鏗鏘鏘的餐具響聲。
斜瞟始終安靜地坐在座位吃東西的黛拉,她巴掌大的臉蛋上,水靈靈的眸子空洞得讓人好心疼……狄米翁的俊眼點亮希望之火,一招妙計在他腦海中瞬間成形。
「有了,我有辦法了!」這招若不奏效,他智多星的招牌隨人砸!
「說來聽聽!」
大夥兒的頭顱擠在一塊兒,好半晌,窸窸窣窣的交換心得後,他們一一退了開來,倒回椅背,露出滿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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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晨。
「公主,起床了!」拉開床罩,佩麗亞勤快地整理她的床鋪,不太習慣看到她仰躺著睡覺。「這樣你睡得著?」
她一個人睡的時候,都是趴著睡的。
「唔……」閉著眼睛來一個大翻身,回復成自己習慣的姿勢,黛拉鼻音濃重的說:「昨晚母后來找我聊天,待得好晚,她人還沒走,我好像就睡著了。」
「是喔,王后怎麼會突然想找你聊天?」
「我也不曉得。」他們都太擔心她了。
佩麗亞掀開她的棉被,催促道:「快點起來,太陽都曬屁股啦!」
最近公主愈來愈貪睡了,她好幾次都忍不住懷疑,是不是醒來以後太煎熬,所以她寧願長久沉醉在美夢當中?
黛拉悠悠的睜開眼眸……唔,好黑!
「你騙人,天根本還沒亮,我不要起來!」
「別鬧了,已經中午了耶!」外頭萬里無雲、艷陽高照,這個適合出外走走的好日子。
不覺有異的在房內走來走去,佩麗亞暗忖著等一下要帶她去花園曬曬太陽。
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黛拉困擾的開口:「你才別鬧了,天那麼黑,為什麼不點燈?我連你在哪裡都看不到!」
「公主!」佩麗亞還是以為她在賴皮。「你再不起來,我要生氣了。」
臉色微白的坐起身,黛拉朝四周摸索著,口氣有些急了:「佩麗亞,我是真的看不見!」
「公……」佩麗亞轉身,正準備要動用蠻力拖主子下床,卻瞧見了黛拉把手放在眼前揮舞,她的眼珠子卻一動也不動的可怕情景。
「你不要嚇我!你是真的看不見?不是在唬弄我?。」
佩麗亞緊張的湊上前去,清秀的小臉上滿是驚惶。
「我的老天!」黛拉喘息道:「真的好黑……佩麗亞,我好怕,你快點請醫生過來!」
「好,我馬上去!」連滾帶爬的奔出公主寢宮,佩麗亞一路喊人,一路哭成了淚人兒。
怎麼會這樣?好端端的,眼睛怎麼會看不到?
公主可千萬不要再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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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廷醫生來來回回好幾趟,黛拉公主瘁染惡疾,有可能終生失明的消息,如火如荼的傳了開來。
羅奧匆忙的趕到公主寢宮,裡頭正傳來令人心碎的哭嚎。
「走開!你們騙我!全都騙我!」
隨著昂貴的擺設劈里啪啦落地,黛拉的尖叫也愈發淒厲。
「快把燈打開,求求你們,我看不見……看不見……」
佩麗亞站在一旁哭紅了眼,想要過去攙扶她,她卻不肯。「你不要碰我,快去把燈打開,快去啊!」
「公主……」就算他們把整個世界的燈光打亮,她還是看不到哪!
醫生說,她的眼球結構絲毫無損,為什麼會突然看不到,這必須要經過精密的儀器檢驗,才能確定。
國王、王后一得知這個消息,已經召集所有的醫生到大殿討論去了。
「拜託……把燈打開……」
羅奧一走進來,目睹的正是黛拉伏在地上痛哭失聲的慘況。
「船--」
「噓!」
示意佩麗亞噤聲,領著其他宮女出去,他獨自站在公主寢宮的大廳,藍眸心疼地鎖在那團顫抖蜷縮在地上的小東西身上。
她真的看不見了,她甚至無法察覺他的到來……
「嗚……求求你們……把燈打開……」
黛拉不斷哭泣著重複這句話,眼睛陡失光亮的噩耗,殘忍地打擊著她脆弱的心靈。
四週一片寂靜,無人回應。
「佩麗亞!佩麗亞!」恐懼地驚叫,她狼狽地想要站起來,纖纖素手在空中盲目揮舞,直到一雙大掌包裹住她--
「啊!」這個溫度、這個感覺……
「羅奧……」輕吐著他的名字,黛拉串串淚珠無法收勢,滾燙地滑下她的臉頰。
「別哭。」吮去她的淚水,羅奧打橫抱起她,越過地板的玻璃碎片,將她放回柔軟的床鋪上。「不許哭了,你把眼睛都哭腫了。」
「我看不見了!」她攀住他的手臂,像在黑夜的大海上,攀住最後一根浮木般,緊緊的攀住他。「醫生說我以後都看不見了!」
「不會的。」羅奧安慰她:「你的眼睛又沒有受傷,怎麼可能會看不見?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而我們不知道,等做了檢查後,一切都會回歸正常的。」
他不相信天底下會有這麼奇怪的事情,睡一覺醒來,眼睛便失去光明?
「你騙我……」嚶嚶啜泣,黛拉活靈活現的眼失去了焦距。「加果我以後都看不見了,你一定會躲得遠遠的,再也不回來,對不對?」
一個活潑健全的黛拉,尚且無法留住他的人;失去光明後的她,又有什麼資格留住他的心?
她撐不下了,這陣子內心的掙扎,再加上失明的衝擊,令她疲憊得彷如一隻折斷翅膀的天使……她真的好累!
「傻丫頭,我不許你胡說!」她失去活力的臉蛋令他心痛不已!「我不走,我留在這裡陪你。」
他說的是現在?抑或是永遠?垂下眼睫,黛拉沒有勇氣追問。
「吻我……羅奧,你吻我好嗎?」抹去淚水,仰高臉蛋,她主動要求道。
笨蛋……她的堅強裝給誰看?在他面前,她不需要這樣!
捧起她的臉頰,端凝這張他狂愛熾戀的容顏,內心深處的剛冷,逐漸的融化了……輾轉吸吮著她那兩片溫熱的唇瓣,他狂野的加重力道,全身上下的細胞都溫柔地張開了。
她的滋味一如記憶中的美好,他怎麼可能捨得下她?
黛拉是他的,這輩子都是!無論她看不看得見,她都是他的,他決計不讓她嘗到一點點的苦!
某種篤定在這個親吻中成形,他們熱情地擁抱著、親吻著,毫無保留的把自己交給對方。
兩人激切地探索著彼此的身體,這陣子的冷戰令他們心力交瘁,他們要以加倍的熱情,瓦解那層層阻礙他們靠近的魔障!
情慾的風暴首度席捲了公主寢宮,米色被單下,男人、女人的衣物紛紛被丟出床榻……
在他們拋開堅持,態意燃燒的同時,愛神悄然降臨,為他們架構出一座無聲勝有聲的美麗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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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找我們?」凱克與狄米翁踏進室內。
「嗯。」坐在茶几旁,羅奧正凝眸沉思著。「醫生怎麼說?」
整整一個禮拜了,黛拉的眼睛已經整整一個禮拜看不見東西了。
倪倫、米達娜請遍全世界的眼科權威到阿普洛迪,親自幫黛拉看診,卻都無功而返,這兩天,他也動用了一些政商關係,聘請一些醫生過來研究她的病情。
凱克聳肩,沒有太出人意表的答案:「他們說的都差不多,公主的眼球完好,也沒有外傷,失明原因不像是受病毒感染所致。」
砰!
憤怒地捶打桌面,羅奧的藍眸佈滿血絲。「媽的!我是要那些膿包找出醫治她的方法,不是聽他們長篇大論!」
隨著失明時間的拉長,黛拉的意志就愈消沉。
每天,當他去看她的時候,雖然她都假裝很開心,可他知道,她非常害怕這樣的黑暗會長久地延續下去……
眼看著她愁眉不展,日漸消瘦,他卻連一點忙都幫不上,這種感覺該死的難受!
「老大,別怪他們了,大家都盡力了。」狄米翁漂亮的臉龐,也平添了幾條憂煩的線條。「還有,國王要我轉告你--」
他為難的哽住話。
藍色的瞳眸瞇了半寸,羅奧厭煩地蹙緊眉心。「說下去。」
「他……他說……」狄米翁猛吞口水,煞有介事的說:「他感謝你對黛拉的喜愛,但是既然你無意留在阿普洛迪,黛拉又恐將成為盲人,他也不好意思一直綁住你,所以……他希望南極之星可以盡快離開阿普洛迪。」
他轉述得相當婉轉,然而聰明人一聽就曉得,倪倫的意思是在送客。
「我不離開!」羅奧斬釘截鐵的回答。
他的小女人正遭逢著前所未有的噩運,他不能醫治好她的眼睛,至少也要陪在她身邊,給她力量,無論是誰都不能分開他們。
他不離開!
「老大。」
收到狄米翁的暗示,換凱克登場表演了。他正正臉色,嚴肅的分析道:「你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嗎?黛拉公主也許從此都無法恢復視力了,你不可能一輩子陪在她身邊,南極之星需要你哪!
所以走了吧!忘了她,重新展開我們的旅行,她是阿普洛迪的公主,自然會有人照料她,我們--」
「住口!」羅奧的嗓音粗嗄得可怕。
忘了她?他們叫他忘了她?哈哈,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他怎麼可能忘得了她?黛拉的一顰一笑深深烙刻在他的心上,融進他的骨血,他已經把生命交到她手上了,她生,他生;她死,他死……他捨不下她!
「那你是決定要解散南極之星羅?」狄米翁盡量壓抑住即將成功的喜悅,佯裝難過的問。
他不語,湛藍的眸子迸射出錯綜複雜的幽光。
「別說我潑你冷水。」凱克提醒道:「公主變成這個樣子,是不可能跟著我們到處漂泊了,如果你是真心為她好,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偷偷帶走她。」
他太瞭解他們老人了,羅奧極有可能會做出這種瘋狂的事情來!
「可是不走也不行呀,人家國王都開口下逐客令了。」苦著臉,狄米翁和凱克一搭一唱了起來。
只見羅奧的臉色陰晴不定的變化著,然後,他忽地一聲不吭地站起身,冷冷的說:「我去看黛拉。」
目送著他的背影離去,凱克的手攀上狄米翁的肩膀,表情得意得很。
「我覺得我愈來愈有當演員的天分了,這麼殘忍的話,我居然說得出口!」
「是啊,你本來就是冷血動物,這種角色最適合你了。」狄米翁諷刺的睨著他。
「靠!這劇本還不是你一手掰出來的?要說冷血,想得出這記狠招的你才真正冷血!」
看著一對有情人受盡磨難,痛苦掙扎,恁是鐵錚錚的漢子,都要難過流淚了,他們卻仍得繼續裝瘋賣傻下去。
蒼天明鑒,這可不是他們愛玩,而是不得不為之啊!
「你懂什麼?」搬出古老的大道理,狄米翁超跩的說:「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相信他們通過這次考驗之後,一定會非常感激我的!」
「哈!」凱克冷哼,最好是到了那時候,他們兩個還沒有被老大親手給剁了!
「走走走,我們去國王那裡,和那些前來阿普洛迪度假的醫生喝幾杯小酒,真是辛苦他們羅!」
出賣專業良知,又還要被老大瞪成蜂窩,真是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好呀,我正想研究一下王后到底拿了什麼東西,抹在公主的眼睛上……」
「我也想……」
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出羅奧的房間,準備去和另兩名德高望重的共犯會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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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天氣涼了,你要不要回寢宮休息?」細心地將罩衫披上她的肩膀,佩麗亞低聲詢問。
「不,你先回去吧!」示意她停下推輪椅的動作,黛拉摸索著放在身邊的枴杖,說:「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可是--」
「沒關係的,我只是附近走走。」悶頭給了佩麗亞一抹笑,她揚揚手中的枴杖,表示她可以。
「那好吧,別走得太遠,今天的海風特別大。」替主子將外套的鈕扣扣好,佩麗亞不忘叮嚀道。
「嗯。」等到佩麗亞的腳步聲已遠,她才踢開涼鞋,拄著枴杖踏上柔軟的沙灘。
好懷念這種感覺!
鹹鹹的鹽巴混合著清涼的海水,釋放出一種她最眷戀的味道--羅奧的味道……
即使沒有人親口告訴她,但從母后的口中,她隱約得知父王下令要南極之星駛離奧克利斯港的消息。
父王做得很對,她不要羅奧同情,反正他本來就沒有要為她留下來,那麼,她的眼睛看不看得到,又有何差別?
搧動著密長捲翹的睫毛,她可以感覺到眼珠子在轉動,可是她卻再也無法用這雙眼睛凝視她心愛的男人了。
沿著沙灘一步一步往前走,她的世界無限漆黑……
羅奧大老遠就望見了黛拉孤獨的身影。
蔚藍的海天相連處,她是那只失去翅膀的鳥兒。
在她纖巧的足跡旁,踩下一排自己的腳印,他想長久陪伴她的心意更加明確。
「誰?」側耳傾聽,黛拉敏感地察覺身後有人接近。
「是我。」拿開她的枴杖,羅奧讓她勾住他的手。
她漾開笑容,笑容裡面卻少了靈魂。
「你怎麼跑出來了?」
「他們說你在這裡。」一句話便足以解釋一切。
「太陽快下山了對不對?」她指著海平面說:「我記得每天傍晚,太陽就像一顆巨大的火球沉進大海裡,那幅景象……很美。」
可惜……她以後都看不見了。
望著她指的方向,今天的太陽來不及回到大海的懷抱,就快被烏雲吞噬了。
「嗯,很美。」他撒著謊。
「羅奧……」她遲疑的開口,蒼白的臉蛋轉向他那邊。「不要怪我父王,也別去和他爭執,好嗎?」
羅奧以手背撫過她的粉頰,語調波瀾不興。「你知道了?」
「父王都是為我好,他--」
「叫我離開你,是為你好?」這句話讓他有些惱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黛拉急忙澄清:「我只是……不希望牽絆你……」
「傻瓜!」她落寞的神情令他心中一慟。
羅奧抱高她的身子,抵著她的唇,下定決心的宣示道:「我不走了,我們按照你父王、母后的安排,盡快結婚。」
「不!」飛快地回絕了他,黛拉倔強的挺直背脊。「我不要你同情我!」
「我不是在同情你。」他心平氣和的說。
「別騙我了!當初你很清楚的告訴我,你無意留在這裡,現在你的態度突然有這麼大的轉變,不是同情我變成了瞎子,還會是什麼!」激動的把話說完,黛拉推開他,不願意面對他。
他不能給了她希望,又讓她絕望啊,她寧可他做得狠一點!
「黛拉,你聽我說。」
羅奧不讓她閃躲,從海上相遇的第一天起,他就打定主意,這輩子都不會給她機會閃躲他。
「我不聽!不聽!」捂上耳朵,她孩子氣的叫嚷著:
「黛拉!」他抓住她的手,語調不穩地咆哮:「你說你父王、母后需要你,阿普洛迪也需要你,那我呢?你知不知道我也很需要你!」
黛拉愣住了。
懊惱地鬆開她,羅奧迎著海風,合上眸子,道:「我不能否認,放棄南極之星對我來說是一項極其掙扎的決定,可是天底下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我想過了,如果留在阿普洛迪,是得到你必須付出的代價,我願意接受。」
愛就要愛她的全部,他不能自私的只顧著自己。
「你不後悔?」黛拉抖顫的問。
「不後悔!」
「即使我的眼睛永遠都看不見了?」他也無所謂?
「我只能說,我會盡力尋找醫治你眼睛的方法,倘若真的不可能再恢復,我也不遺憾……因為,你最吸引我的地方,並不是它。」是她那顆純真善良的心!
「你真的不是……同情我?」她好怕哪天他厭倦了跟她一起生活的不便,揮一揮衣袖,又回到海上去了。
羅奧親吻著她的額頭、眉心、鼻樑、嘴唇……好心疼她因此失去自信。
「一輩子的幸福不是用同情這兩個字就可以概括,親愛的,我不是聖人,我沒有那麼偉大的情操。」
若非愛她愛到心都不屬於自己的了,他是那種連退讓一步都不肯的大男人。
「可是我的眼睛……」其實真正介意的人,是她自己,她無法接受這樣的殘缺跟著她一輩子!
「黛拉,事情發生了,我們只能選擇面對它。」
拉她同坐在沙灘上,羅奧為了要逗她開心,於是改以幽默的口吻說:「今天換作是我的腿瘸了、手斷了、頭禿了,難道你就會狠心棄我而去?」
「呵呵……」他禿頭的樣子一定很好玩!黛拉破涕為笑,閒適地窩進他懷裡,終於有雨過天晴的感覺了。
「聽話,我們晚上就去向你父王、母后稟告這件事。」他滿腔濃情蜜愛地搖晃著她的身子。
黛拉輕輕點了一個頭,看似釋懷的淺笑中,卻仍隱藏著一抹淡淡的憂傷……
他的心意,她明瞭,但……真的就要把他綁縛在這裡了嗎?失去視力的她,將限制他更多的自由,她不忍心……雖然,她好想好想親眼看到四、五十年後,那個禿頭的羅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