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聽!這是一位為人父者該有的態度嗎?竟然眉飛色舞地盯著小女兒的肚皮,語意明顯地只差沒敲鑼打鼓宣告天下。
五代單傳的玉家人丁單薄,到了玉老爺這一代更是好不容易才盼來兩個女兒,雖然有些遺憾不是兒子,但是他已經心滿意足了。女兒大了總是會操心,早些年他就斟酌好女兒的婚事,大女兒芙蓉許配給城南石家,小女兒就依幼時的指婚留在身邊,他可捨不得她出閣受夫家的氣。
原本該是兩樁良緣,他也準備要含飴弄孫過過做外公的癮,誰知事情一件一件接踵而來。
先是耿家嫂子辭世必須守孝三年,小女兒的婚事因此延宕下來,一拖便是三年光景。接著大女兒哭得肝腸寸斷訴說夫家的不是,一回娘家便待上一年半載,任憑石家老小好說歹說就是不肯與夫團聚,名份仍在卻形同虛設,夫妻倆各處一方宛如陌生人。
芙蓉的事他不想管也懶得管,反正玉壺山莊養得起她,愛怎樣做就隨便她,這些年關於玉家的閒言閒語何曾少過,他早寬心了。
但是他的心兒可是不一樣,他早也盼晚也盼,希望她早日開枝散葉,為玉家添些孩子哭聲,老人家的心願不難達成吧?
結果她還是當馬耳東風毫不在意,在歡歡喜喜的大好日子清算老賬,不念舊情地讓新郎倌走得倉卒,這點他始終有愧在心。
同樣的米怎會養出如此乖張不馴的女兒?一天到晚要他提著心戰戰兢兢,生怕她又做了什麼驚世駭俗之事讓人議論紛紛。
他不要求滿山滿谷的金銀財富,玉壺山莊的財富夠子子孫孫享用不盡,重要的是得有子子孫孫呀!
若是他兩腳一伸還看見女兒孤零零的一人無以為伴,化成鬼也會心有不甘,賺再多的銀兩都是一場空,後繼無人呀!
玉禪心沒好氣說:「爹,茶喝多了容易傷腦,我看你老人家神智不清得去讓大夫瞧瞧。」病症是為老不尊。
玉老爺眼睛一大的瞪了她一眼。「我是關心你們小兩口,你當我閒著沒事幹嗎?」
「你是閒著當老太爺沒錯,就是嘴巴閒不下來。」頭痛死了還聽他囉唆一堆。
「你說這什麼話,人都讓你帶進房了還死不認賬,你是不是又要我丟臉一次?」沒了女婿不打緊,好歹生個金孫安慰安慰他。
要是她生個十個、八個玉壺山莊也倒不得,反正多多益善,他死後也風光,兒孫繞棺。
「是我被他帶進房吧!」她沒好氣地一睨神情自若的「旁觀者」。
造成既定事實這一招使得高呀!明明兩人和衣而眠不曾有逾矩之舉,但是同床之實卻是有目共睹,登了梯子喊冤也沒人信。
宿醉的痛苦本就難受,一睜眼身邊多了個人玉禪心頭更痛了,她怎麼也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般,偏偏丫鬟的驚叫聲讓她想瞞也瞞不了。
她根本還沒搞清楚整件事就被抓奸在床,腦袋瓜子嗡嗡嗚叫,既然她說自己清白如紙怕是惹人訕笑,不如不澄清當是默認。
酒這穿腸毒藥果然害人不淺,誤了她的清明判斷。
「不管是誰進誰的房,你們的婚事趕緊給我辦一辦,別再搞出其它事。」夜長怕夢多,早點解決他好早安心。
「再等等吧!我不急……」她並不急著嫁人,手邊事總是忙不完。
「你不急我急,都十九歲的老姑娘還能等多久,肚子裡的孩子也等不及。」玉老爺眼前已浮現白淨小孫子的模樣。
頭痛不已的玉禪心揉揉眉心。「爹,你未免想太多了吧!」
沒有圓房哪來孩子,等到死也等不到孩子出世。
「哼!是你從來不想想玉家的香火就指望你一人,我愧對列祖列宗呀!」玉老爺氣呼呼的端起茶一飲又連忙吐出。
冷的。
「爹,你可不可以別再做戲了,我頭很痛。」玉禪心嘴唇微微泛白,她現在最需要的是安靜。
瞥到一旁的男人,她噴了一口氣,嘩!他還好意思笑,全是他害的,小心眼的陷害她萬劫不復。
收到她怪責眼光的秦關雷倒是處之泰然,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情看著父女倆對陣,她會算計人,人也會算計她,誰叫她的態度曖昧不明,遲遲不肯表明心跡。
「做太多壞事嘗到報應了吧!早告訴過你做人不要趕盡殺絕,予人方便就是給自己一條退路……」玉老爺滔滔不絕的訓言如黃河水一般洶湧。天哪!她唯一做錯的事是投胎玉家,成為他苦命的女兒。
秦關雷開口打斷,「爹!小婿日後自會教導她『做人』的道理,你老大可安心。」再念下去連他都受不了。
父女倆同時傻眼的一瞪,好像他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
「呃!不必太用心教導,她身子弱……咳!咳!」不孝女,居然用腳踢他。
秦關雷順從老人言,「岳父大人的關心小婿明白,娘子的身子骨自有小婿為她打理。」三天一大補,兩天一小補,夠她叫苦連天。
玉老爺一時之間喊不出好女婿,表情彆扭的一笑。「小兩口方便就好,千萬別勉強。」
「是的,小婿懂你的意思絕不會讓你失望,岳父慢走。」他隨時都很方便「欺凌」她。
「嗄?!」表情一空,玉老爺有片刻怔然。
「岳父大人難道要在這等我們梳洗著裝再繼續促膝長談?」他是不介意自己還坐在床上,懷中摟著人家的閨女。
玉老爺老臉倏地一陣熱,他都忘了身處何地。「年輕人要節制些,都晌午了……」
要不是過午仍不見兩人來用膳,他怎會差丫鬟到房裡找人,在丫鬟的尖叫聲中發現兩人的好事。
「小婿與娘子是要起床,若是你老肯迴避……」秦關雷狀似體貼的一笑。「你曉得女人家總是會害羞的。」
害羞?!
玉老爺張大雙眼像是聽了一件可笑的事,他的女兒什麼都會就是不會害羞,打小到大沒見過她生出一絲赧意,落落大方彷彿生就男兒身。
有時他都不禁猜想是否自個搞錯,誤將兒子當閨女養大,不然怎麼就少了女兒嬌態?
「呃!你確定說的是我女兒嗎?她是心兒並非芙蓉。」他還不至於老眼昏花認錯兩個女兒。
「呵呵……奴家亦有同感。」掩嘴淺笑的玉禪心似慵懶無力,眼底同樣有著不解。
將了她一軍還嫌不夠,這會兒將荒謬話搬上檯面惹君一笑,真是用心良苦呀!她倒是走錯了一步棋。
外表是武夫,內在是文武雙修,談吐不凡氣勢凌人,原以為是粗莽有餘的飛天雲龍不需防備,溫恭儒雅不行宵小之徑。
卻道是面善心不善,使起心機絲毫不遜於她,叫人疏於防範。
面上一柔的秦關雷輕繪她眉形。「那是因為你尚未成為女人。」
此言一出她當下橫了雙眉。「關雷哥哥嘲笑我少了女子姿態嗎?」
「我比較喜歡你喚我一聲相公。」他不再處於劣勢地冷觀她顯現袖裡乾坤。
「你……」
他在她櫻唇輕啟之際先一步掌控全局。「岳父大人,麻煩你為我們準備婚禮,我想這一次你會有個趕不走的女婿。」
「秦關雷你不要擅作主張……」
「好好好,我馬上命下人張燈結綵,你可別讓我白高興一場。」上次的喜幛應該還用得上。
「爹,我沒答應,你不准……」
「岳父大人請放心,相信以小婿的身手應對兩位管事游刃有餘。」他們會刁難才有鬼,蛇鼠同愾。
「大話說多了也不怕閃舌。」雨狐的身手或許差了些,醉閻王的索魂刀可是非同小可。
沒讓素靜冷然的玉禪心有開口的餘地,翁婿交談甚歡的敲定她的終身大事,半點不留空隙給予插嘴的機會,一氣呵成。
底定。
「不錯,不錯,那兩個小子一向心高氣傲以為天下無敵手,是該挫挫他們的銳氣。」這女婿他越看越滿意。
不知是誰挫誰的銳氣,雨行晴空不落地。她暗暗掂著他的能耐。
可惜她不是習武之人,不然就可以親身試試他的武學造詣到何等境地,不用繞個彎的設計他和任、何兩人交手。
「小婿不才略勝一籌,岳父大人要喝杯茶嗎?」秦關雷的意思十分明顯,耳邊的輕哼聲令他愉快的彎揚唇瓣。
玉老爺再怎麼不識時務也聽得出未來女婿的含蓄,人家小兩口大概有私密話要聊,再待下去就惹人嫌,凡事適可而止……
尤其是女兒向來清冷疏離的眼正閃著冷厲,看來未來的女婿有苦頭吃,他還是識相點早點離開,女兒長大了終歸是別人的。
唉!希望這回真能順順利利拜完堂,可別狀況百出讓人說教女無方。
「你們好好休息盡量做人……」
「嗯!」
女兒的清喉聲讓玉老爺連忙清清喉嚨。「呃!是該起床了,時候不早快到了用膳時分。」
他指的是晚膳。
「我們不會錯過的,多謝岳父大人成全。」他絕不會錯過她,她合該是他的。
呵呵呵的笑聲充滿驕傲,玉老爺撫著人字胡搖頭晃腦,帶著滿心歡欣走出房門,這個女婿真不賴。
之後一方天地兩人獨處,無語。
***
「你……你根本是遷怒,我看起來像任勞任怨的老黃牛嗎?你未免欺人太甚。」賬房裡響起何處雨的控訴聲,哀怨非常。
三百七十二家的賬要他去收,五十六本高過頭頂的賬簿要核算,九十幾筆田租不能少,上千間店舖的租金等著入庫房,還有城東放牧的羊該清數……
一條一條都像蠕動的大蛇纏住他全身,讓人喘不過氣地想一走了之,一人當十人用的苦差事有誰來分擔,這數銀子的好事若有能人能擔之,他甘願退讓。
「我說二小姐你有沒有聽見我在發牢騷?待嫁女兒心的心情我是難以體會,但是你好歹應我一聲。」別讓他像傻子一般自說自話。
托著下顎斜倚著雕木花椅,玉禪心兩眼狀似發呆的凝望書房外的梧桐樹,白色的小花綴滿枝頭好不熱絡,她卻無精打彩恍若失了魂。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閒適只是一種假象,無波無浪的清眸不安好心,螓首極其緩慢地偏過頭一睨。
「話不多不一定是啞巴,但是要讓多話的人成為啞巴卻是非常容易。」她手指優美地朝天畫了個割舌的動作。
臉皮一抖的何處雨像有百般委屈,「我做得還不夠多嗎?你何其忍心見我年華老去,只為過度勞累。」
「死活自論,別來煩我。」輕嚙食指,玉眉微蹙的玉禪心只是瞟了他一眼便不再理會。
沒瞧見她一臉不耐煩嗎?幾件小事喳喳呼呼不見穩重,磨了幾年仍是一副輕浮樣,怨聲載道不懂她的用心良苦光會抱怨。
難道他還想回去幹那見不得光的勾當,當只人人喊打喊殺的街頭老鼠?
猴子老了就該換新人出頭,爬來攀去像什麼樣,妻子本攢滿了再說,孤家寡人總是淒涼些,老來沒人送終可就蕭瑟了。
生前風光死後蕭條,這是江湖人走來的不歸路。
「嘖!好個沒心肝的女人,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過嫁個人嘛!何必要死要活像個棄婦……」喔!好險,他問得快,早知道她是棉裡藏針。
一隻青玉花瓶眶啷碎滿地。
「你嫌天沒黑要早點瞎是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替耗子抓鼠——多事。
何處雨訕笑的推開一堆原本她要處理的賬冊。「橫豎是挑個男人把自己嫁掉,你在煩惱些什麼。」
和耿家少爺那樁牽扯十來年的婚事都沒能使她煩心,相識不到兩個月的那道急雷還真能劈到她不成?
「你願意為我分憂解勞?」玉禪心一臉期待的揚著光彩,似笑非笑瞅著他。
開什麼玩笑,當然是兩肋插刀……誰管你去死。「你慢慢等吧!我又不是吃飽撐著。」
「好無情呀!雨哥哥,虧我剖心置腹當你是自己人,你好意思置身事外。」她略帶嬌柔的嗓音中有著無比壓力。
「自做孽不可活,當初是誰說不如找個人嫁算了,省得滿城風雨不平靜。」這風雨還是她一手挑起。
「人家說說而已嘛!誰知你像背著祖宗牌位一般牢記在心。」當真給她找了個讓人拒絕不了的男人。
這年頭雖是太平卻仍待女子不公,年齡一到還是得挑挑撿撿擇個好人家,是好是壞是自個的命,一出閨閣便無回頭日。
原本將就些就把指腹為婚的婚事當一生賭注,偏偏老天不讓她認命地安排她撞見那場旖旎春色。心不冷都不成。
她是不願與人共夫,但若是表哥肯卑躬曲膝地懇求她,也許她會嫌伺候丈夫麻煩而允了他納芙蓉為妾,順便解決和石家要斷不斷的姻親關係。
可他太不識相了,衣食住行的花用哪樣不經由她素手掙來,吃人軟飯不知感恩圖報,懸懸唸唸竟是恩將仇報,她不在他胸口插一刀怎消得了氣。
「祖宗牌位……」唇瓣顫了顫,何處雨是欲瞪乏力。「不過你也沒反對。」
「唉!下錯棋嘛!都是你的錯。」她任性地將過錯推給他去扛。
那一句相公叫早了,這下子要脫身可難。
「不干我的事,聰慧如你都會下錯棋,平凡如我哪能不出錯,你就少無病呻吟了。」他的意思是要她認了,別再掙扎。
誰叫她不知羞地調戲淨身中的老虎,被咬一口是她自找的。
玉禪心雙眉蹙成山。「你不尊重我。」
啐!人必自重而後人重,她哪點莊重了?何處雨不答,轉了個話題,「死閻王哪去了,你派他去殺人呀?」
「不。」
「同樣是你名義下的管事,為什麼他可以逍遙自在在外風流,而我卻要面對這座山?」他不平的戳戳最上面的賬簿。
「你說誰風流?」
一陣風似的人影忽然出現,任我醉風塵僕僕的一身塵土,看起來像是走了不少的路,歷經生死歸來。
「嚇!你是鬼見愁呀!嘴上剛掛上你的名便倏地現身,你是做了多少壞事怕人知曉?」他聞風而到的速度可真快。
任我醉冷聲回他,「沒你多。」花不高枝根沾泥。一般濁。
「好說好說,二小姐又派了什麼閒差給你?」真好,不用對著一堆數字撥弄算盤。
怎麼算都是人家的,一毛不留。
任我醉由懷中取出一隻檀木盒。「上天山。」
「天山?」啊!莫非是……
像是證實何處雨的想法,淡淡清香撲鼻而來,一朵晶瑩剔透的千年雪蓮安枕在盤底,三十二瓣花瓣雪白如蟬翼,薄得見光即化似。
玉禪心檀口微啟的問:「醉,你去瞧了那個人嗎?」
任我醉薄抿的唇一掀一掀,「瞧了。」
「過得可好?」
「好。」
她淡淡一挑眉,「沒窮途潦倒,三餐不濟?」怎會是個好字。
「沒。」
「是誰善心大發救濟了他?」人世間還挺溫暖的,不只救急還濟窮。
「莊裡的人。」
「芙蓉?」
「不,二夫人。」
「喔!是她呀!」真看不出來她有情有義。
一來一往的交談叫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乾脆雙掌托著腮的何處雨來回打量兩人,滿臉迷糊地不知他們在打什麼啞謎。
「他」是指誰?
怎麼大小姐和二夫人也牽扯在內,玉壺山莊的人敢幫助二小姐要整治的人嗎?
豈不向天借了膽。
何處雨捺不住好奇,「容我打岔一下,二小姐所指的落水狗是誰呀?」她非要人家走投無路。
玉禪心手指一彈。「月底的賬結算好了嗎?」
「呃!這個不急嘛!反正有阿醉會幫我。」他兄弟倆不分彼此。
可任我醉顯然不當他是兄弟。
「別叫我阿醉。」他手上的刀鋒冰冷,泛著紅光。
「拿……拿遠些,刀劍不長眼很容易傷人。」嗚!為什麼他碰上的朋友都是怪人。
難不成是物以類聚?
「醉,別讓他的血髒了你的刀,愚蠢的腦袋通常不值幾文錢。」玉禪心鄙視的眼神比刀劍更傷人。
任我醉收起刀,立於一旁。
何處雨摸了摸脖子,「呵呵!好毒的言語,我大概也猜得到是誰。」除了「他」還能有誰。
能讓大小姐和二夫人冒險救濟的對象也只有那個人,算不得什麼稀奇,他腦子一轉就有個名兒了。
耿、西、寧。
***
暖雨初晴,草綠無痕。
碧雲天一片朗朗,春色無邊畫雕樑,誰家女兒倚門憑立,望斷夜行人歸路。
弦撥兩三下,未成曲調先悲嗚……
桃花林中有抹艷影輕撫著琴,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神情哀戚像在悼念遠去的情人,眼眸底處微泛淚光好不淒楚。
人云美人有如花,各有各的嬌艷引人入勝。
眼前的女子宛如臨水芙蓉,眉帶媚色幾分嬌羞,雙瞳擲波傳情愫,豐唇細腰婉約曼妙,松髻蓬髮平添幾許嬌艷,讓人瞧了好想上前憐惜。
風掠過,衣帶飄然,好似洛神臨江一顧,回眸處儘是風情。
長安牡丹艷,艷不過洛陽玉芙蓉,此時的玉芙蓉表情淒涼,心裡暗暗埋怨上天的不公,同是千金女為何有著截然不同的際遇。
她是玉家的大小姐呀!可是她所受的待遇卻和僕從沒兩樣,三餐溫飽還得看人眼色,買個珠花首飾得向賬房伸手,超過月銀則自行負責。
何必過得如此委屈,誰人不知洛陽首富富可敵國,而她這庶出之女只能勉強沾點光,毫無實權可言。
不甘心呀!她怎能屈於人下,以她艷絕天下的姿容該是受丈夫專寵,僕傭簇擁,公婆疼惜,活在世人驚歎的眼光下。
玉禪心憑什麼擁有她的一切,呼風喚雨將所有人一腳踩入爛泥,飛揚跋扈地任意妄為。
她怨呀!恨不得搶過那份風光,同是姐妹不該有兩種寫照,她不要再當光之下的影子,任憑花容憔悴無人憐,她不服輸。
一道卓爾身影打桃花林經過,俊雅的面容讓玉芙蓉沉寂的芳心微微一動,胸口發燙的掀唇一喚。
「公子請留步。」
公子是指他嗎?
步履輕快的秦關雷嘴角含笑,他一想到那張嗔怒不已的冷臉就忍不住發噱,她的狡獪黠詐真叫人眼界大開,不禁要懷疑世間真有這等女子。
與她一起不時要防備她設陷阱,時時提醒自己小心為上,否則一個不慎容易陷入她以言語鑿出的深淵,讓他提神之際不免多了幾分愛憐。
聰明女子的機智是一種毒,巧慧靈思是包裹著糖衣的蠱,五彩斑斕好不誘人。
而真正的厲害處是只需鼓動蓮舌便能叫人甘願服下,即使明知危險也拒絕不了,任由毒性侵蝕五臟六腑蔓延至四肢。
想著她的狡猾,想著她冰然的眸,他很難不受她吸引,像蜂兒追逐著花,他要的不是最艷最美的那朵,而是濃汁不斷,沁沁湧出的觀音蜜。
世間僅有的一株。
「公子,你是山莊的客人嗎?」
確定公子喚的是他,秦關雷緩緩的回過身。「有事嗎?」一入目,他必須說此姝美得令人歎息,朱顏照耀,曄若春華,膚映朝霞舞不定,溫潤而艷光耀人,好個人間絕色。
可是他毫無悸動的感覺,像是欣賞一幅好畫,如此而已。
玉芙蓉柔聲問:「公子貴姓?」
「秦。」面如芙蓉肌膚勝雪,莫非她是傳聞中的洛陽第一美女。
很快地,他的想法得以印證。
「奴家芙蓉,見過秦公子。」玉芙蓉人如其名的嬌媚一笑,眼心中帶著盈盈流光。
好俊的男子,那身骨架英挺剛直,叫人看了心花怒放,好想伸手撫弄一番,看是否如她想像的結實。
「自家人用不著客套,隨意就好。」今日得見洛陽名花確實不同凡響,姿色不比宮裡嬪妃差,不過太艷了反而流於俗氣,不若他的小娘子清雅。
「自家人?」什麼意思?
「沒人告訴你我是誰嗎?」他以為玉壺山莊上下都曉得他的存在。
玉芙蓉輕搖螓首,微蹙著眉宇但媚色不減。「難道你不是敝莊的客人?」
「心兒這丫頭就是頑皮,居然沒將此事告知於姑娘……呃!應該稱呼你石夫人吧!」嫁過人的婦人果然與青澀果子有所不同。
多了一份婉約。
「還是喚我芙蓉吧!我與夫家早已無半點關係。」玉芙蓉的聲音是清柔婉約的,可是隱含的決裂與她表現出的溫柔背道而馳。
「不妥,禮不可廢。」秦關雷巧妙的躲開她欲攀附而上的柔荑。
微惱的玉芙蓉不高興他的拒絕。「你是心妹的朋友?」
「不,我是她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