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彥急道:「你胡說什麼?你連家門都不常出,能跟她有什麼仇?」
玉臻低頭不語。
謝慕馳歎道:「我們跟習小姐之間只是有點誤會,請少將軍行個方便,借一步說話。」
習彥看看神色淒然的妹妹,隱隱猜到此事定然不簡單,或許關係到她的閨譽,謝慕馳實乃一番好意,只得點了點頭,「現在這種情況,我還能說個不字嗎?」
眾侍衛聞聽此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老翁和婆婆分別押著大少爺和小姐走出花園,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之中。
清澈的湖水滌盡面上的妝容。
一彎殘月掛在天空,如一隻窺探人間的冰冷的眼。
站在河邊的四個人,各懷心事,表情各異。
唯有習彥置身事外,他護妹心切,沉聲道:「有什麼話你們快說,但若是想欺負玉臻,怕也沒那麼容易。」
說到底,這裡還是密邏城,是習家的地界,謝慕馳武功再高,又怎敵得住數萬兵馬?更何況,他還在通緝之列,必要之時,可求得教主醍摩之助。
「大哥。」玉臻輕聲打斷習彥的威脅之語,「我與謝公子有梳發之約。」
「什、什麼?你跟他你們什麼時候」習彥驚疑莫定,又氣又急,再看玉臻萬分委屈的模樣,心中已豁然明瞭,不由得大怒道:「謝慕馳,你這個寡情薄信的偽君子,你、你辜負玉臻,勾搭上這個野丫頭」
冰越聽到野丫頭這個詞,冷冷地「哼」了一聲。
謝慕馳苦笑道:「在下實在不知,何時與小姐有約?」
「你、不知?」玉臻連聲音都抖了起來,也不知道是氣還是羞?
謝慕馳對她充滿了歉意。
「小姐對在下有恩,若是謝某答應小姐之事,絕不會食言。只是,實不知何為梳發之約?」根本沒有做過的承諾,要他如何守約?
「原來,你只是無心」習玉臻滿腹淒涼,「那一日,就在這靈山之上,你為我接住掉落的髮梳,還還幫我插在發上。」
的確是有這麼一回事。
但是,若說那就是他與習玉臻約定了什麼,又實在冤枉。當時,他離得近,總不能看著髮梳跌落在地而不管吧?
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怎知,會惹出這樣大的麻煩?
「當時我當時不過是」
「不過什麼?你小子有膽去做就沒膽承認了?」習彥暴跳起來。
「這是西荒的習俗。」一直沉默著的冰越歎道,「男子若為女子梳發,而女子沒有拒絕,就表示她已經答應男子的求婚。」
「求婚?」謝慕馳單手拍額,沉吟半晌,道:「習小姐,謝某雖是無意,但冒犯之處還請見諒。所有的誤會都是因謝某無知引起,還請小姐不要牽累他人。」
「牽累他人?」玉臻失神地扯了扯嘴角,「你甘冒生命危險,扮成如此模樣潛回密邏城,都是為了她?」
「不論是誰,難道習小姐就能眼睜睜看著一條人命因一己誤會而消失?」
誤會!
口口聲聲,原來她所以為的天賜良緣不過是他人眼中的一場誤會。
玉臻低頭,沉默良久。
習彥忍不住,一把拉住玉臻的手,「從來沒聽說過負心人還有臉回來求取解藥的。解藥是沒有,既然婚約是一場誤會,我們習家就當從來沒有認識過你,日後,你是你,玉臻是玉臻,你們兩個再不相干。」
說罷,拖了玉臻要走。
不料,玉臻卻輕輕掙脫了兄長,逕自走到謝慕馳面前,那雙眼,映著月光,越發顯得晶亮,「我可以救她,不過,要你解我一個疑惑,再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說。」
玉臻垂下眼睫,避開兄長又驚又憐的視線,「你不知西荒習俗,我不怨你。可你既然在西荒覓得良緣,為何那人是她不是我?」
一樣是初相識,為何他喜歡的,偏偏是她?
她想不明白,自己有哪點比不上她?論家世,論才貌,自己在密邏城都是首屈一指,怎麼就比不上一個來歷不明的野丫頭?
謝慕馳苦笑,「要說到為何是她,我比你更迷惘。老實說,我至今能說得出來的,全是她的壞脾氣。」他轉眸,望著身邊默然不語的冰越,微微一笑。
他們在這裡討論她的生死,說起來,她是最無辜的一個。
無論是對於密邏城,還是對於習家兄妹來說,她都是徹頭徹尾的過客。可是現在,卻因為牽扯上自己,而讓她有了性命之憂。
他對玉臻充滿歉意,對冰越又何嘗不是?
如果
「如果我能不愛她,那事情豈非比現在圓滿?」他眼望著冰越,歎道。
冰越微微扯唇,對他眨了眨眼。
自始至終,她除了出手制住玉臻,迫使習家兄妹二人與他們一同來到城郊之外,不曾為自己辯解過半句,好似他們說的話全然與她無關。
他心頭一熱,知道她生性淡泊,並未將生死放在心上,也不會強求他為她爭取利益。一時之間,他豪情頓起。
只覺得,今生,無論要他付出什麼,也要護她周全。
「謝公子,你又何必說這樣的話來安慰玉臻呢?冰越姑娘若只是壞脾氣,那麼玉臻豈非一無是處?」連壞脾氣都比她強,性子再好,再溫柔體貼,又有何用?
謝慕馳心中不忍,低聲道:「習小姐自然樣樣都好,只是謝某沒有這個福分。」
玉臻深吸了一口氣,強作歡笑,「沒想到你我無緣至斯。只不過,玉臻尚有一個要求,若謝公子能讓玉臻如願,那麼玉臻願解公子體內的蠱毒。」
「小姐有何願望?若有用得著謝某之處,在下自當全力而為。」
「其實不難,只需公子點個頭即可。」玉臻咬住唇,目光自兄長臉上輕輕掃過,「大哥,我想請你為我和謝公子主婚。」
此言一出,謝慕馳與習彥同時呆愣於地。
「主婚?現在?你要在這裡與謝慕馳成親?」
「這是我唯一的心願。我與謝公子相識於冰越姑娘之後,你又與她同歷患難,在這一點上,玉臻落於她後,卻心有不甘。這一生,我與公子緣淺,無法共攜連理,可至少,讓我在名分上成為謝家人。要不然,玉臻為公子所棄,有何面目在西荒立足?」
「這萬萬不行!」謝慕馳慨然道,「小姐玉容花姿,謝某何德何能得小姐如此垂青?還望小姐三思,退一步海闊天空,將來小姐定能覓得真正的如意郎君,何苦為謝某荒廢一生?」
「一生?」玉臻臉色灰白,「難道玉臻臨死之前的這一點小小心願,公子也不肯成全?」
臨死?
「你說什麼?」
習彥憤然道:「你真打算犧牲自己,為這種人無情無義之人解毒?」
「要解相思蠱,若非她死,就只有我死。公子口口聲聲來求玉臻救她,不是要拿走玉臻的命嗎?玉臻願意為公子一死,只求日後,靈位能入謝家,公子能在開心之餘,記得有玉臻這個人,偶爾思量,玉臻於願足矣。」
謝慕馳如遭雷殛。
心頭頓時灰了大半。
沒想到此蠱如此霸道,非死不休。
西荒女子若都以此法馭夫,聽起來當真令人膽寒。
「是謝某莽撞,還望習小姐見諒,今日就此別過,後會無期。」話音剛落,卻聽到身後「砰」一聲,有人栽倒在地。
猛回頭,卻見冰越胸口插著一把匕首,殷紅的血自胸前汩汩冒出,煞是驚人。
「你做什麼?」他又驚又怒,奔過去,將她拉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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