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一線曙光照醒了沉睡中的美人,在歷經-夜的掙扎搏鬥後,此時的她早已虛弱得有如一攤水般。
「別動。」見她欲掙扎坐起,卓珩輕喝了一聲,語帶關切的說:「妳流血過多又發了一整夜的燒,元氣已大傷,如果想早點復元的話,就乖乖的躺著少說話。我已叫姚媽媽為妳準備一些補品,以補回妳失去的血液。」
「是你救了我。」
「是閻王不肯收妳的命。」雖然聲音極小,但卓珩仍聽出她的意思,為免去她的不安,所以他一直保持著輕鬆的態度。
冉若夢一雙眼喜怒難分的直盯著他瞧,不同以往的是,她的眼中少了冷漠,多了一抹複雜難懂的掙扎。
生平第一次,她讓自己裸露在男人的面前,而且竟是沒有半絲掙扎,雖然當時她在昏迷中,然而事實終歸事實,叫她以後如何面對他?況且……
「怎麼?是不是傷口在痛,還是太感動了?」雖然不懂她心裡在想些什麼,但這緊繃的氣氛竟也讓他有點無措。
「我欠你一命。」她緩緩吐出這句話,心中卻已有了主意。
「我記下了,而妳可以放心的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改天再換妳來救我一命。」像哄小女孩似的,卓珩有種想笑的衝動,但又極力憋住。
冉若夢忍不住淡淡一笑。她知道他是個君子,雖然表面的他像個風流浪子,然而骨子裡卻是一副的俠義心腸。
見她似乎累了,而實際上她也正需要休息,卓珩本欲問出口的話,遂在口裡打住。
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猜想他大概是想知道關於神秘怪人的消息,如果她猜的沒錯的話,昔日他故意放話給楚行霸,為的就是要引出這神秘怪人吧。
「如果你想知道他的消息,晚上來這找我。」
卓珩眼中射出興奮的光。真是聰慧的女子,毌需再多的言語,即可心神相通。
他忍不住激賞的說:「知我者,冉若夢是也。」
她輕閉雙眼,面露一笑,算是接受他的讚美,也等於是接受了他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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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冬華憋了一肚子的怨氣,也傷了一晚的心,眼見卓珩終於回房,在見到他的剎那,火氣便直往上竄。這個臭男人,竟然滿面春風而且得意非凡的回來。
「怎麼捨得回來呢?美人在臥,滿室春光流洩,說不盡情話綿綿,數不盡眼波蕩漾,卓大帥哥竟沒多待久一點?」
「醋桶」破了個大洞,她任意撒潑「酸」話來。
「嗯,是有點捨不得,不過若夢姑娘需要休息,否則我還真捨不得回來呢,她可是我投身古代,見識到第一位有女人味的女人。」
「是啊!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所以你只聞得到她的味道。」
哼!難道我宮冬華不是女人?死卓珩,瞎了你的狗眼!舊恨末消,新仇又起,這火上加油可把她熏得一身滾燙,極欲爆發。
「咦,我怎麼聞到濃濃的火藥味和醋酸味?」他皺著鼻子,走到她身邊,「小宮宮,這下我不止聞到若夢姑娘的女人味,還聞到妳的--」
「我的什麼?」
「妳的火藥味跟醋酸味。」他一臉促狹的表情。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宮冬華流下兩行熱淚,「卓珩,你下地獄去。」
他愣在原地,腦袋空白了一兩秒,有點莫名其妙、有點啼笑皆非,但眼看她狀似傷心欲絕的衝了出去,他的心竟無端的刺痛了一下。
一直以來,他與她之間一直維持著哥倆好的友誼,今日這無端的巴掌與刺痛,倒叫他不知如何是好?
感情之於他向來是逢場作戲,他也總是瀟灑無負擔的穿梭在各種不同的女人之間,也從未見哪個女人對他哭哭啼啼過,更甭提敢甩他巴掌了。而今這個乳臭未乾的丫頭,竟三番兩次賞他巴掌,這……這太不給他面子了嘛,
他輕撫一下臉孔。還好沒變成豬八戒,否則等她回來,他鐵定打她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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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哭衝出摘夢樓的宮冬華,不顧一路上的行人指指點點,邊走邊拭淚的,毫無公子的男人形象,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的大罵卓珩一場,再逕自大哭一頓。
從小到大,她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那個卓珩竟三番兩次的讓她傷心、生氣、不知所措,而自己卻還厚著臉皮賴在他身邊?!簡直就是自找罪受,活該!
嗚……說我沒女人味,只有火藥味跟醋酸味,混蛋卓珩,瞎了你的眼了!豬八戒、重色輕友、無恥下流、骯髒齷齪、沒人格、沒品味、沒--
突地,撲通一聲,她還搞不清怎麼回事時,身子已被人一把從湖裡撈起。
一身狼狽的上岸,在未看清來者面貌時,她已不假思索的劈頭大罵,「你這個混蛋大色狼,誰叫你這麼雞婆的!本公子天氣熱想下水涼快涼快,誰要你多管閒事,亂抓亂摸的。」
剛剛罵卓珩罵得太入神了,誰知一個不小心便掉進水裡,偏偏來了個雞婆大色狼,救人也就算了,竟然一雙手抓到她的--胸部!怎不叫她怒髮衝冠?於是新仇舊恨一把燒,把才纔對卓珩的火氣一古腦兒的掃到這個救命恩人身上。
見對方下答睦,宮冬華好奇的看他一眼,沒好氣的說:「你啞了?」
「我希望我瞎了,讓妳溺死算了。」對方冷冷的回她一句,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一聽,她的氣焰完全化為一股幽怨,「是啊,你為什麼不讓我溺死算了,幹麼那麼雞婆的抓我一把。」
對方愣了一下。這女孩情緒變得還真快,不過算了,今天他心情好,不跟小妮子一般見識,若是平常,哼,怎容得她如此乖張、不識好歹。
「你還不走,待在這做什麼?」此時身邊有個人,總覺得礙眼礙眼的,何況對方又像座冰雕似的,冷冷的,沒有溫度。
「怕妳想不開。」此話一出,連他自己都感驚訝。殺人從不覺得手軟的他,怎地今日卻心軟了?
也許……只是閒著無聊吧。他如此說服自己。
「你還真不是普通的雞婆,剛剛我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可不是去尋死,你的同情心可以免了。」
想到一個陌生人竟然如此關心自己的死活,而那個臭卓珩居然對她不聞不問,思及此,不禁紅了眼眶。
一看到宮冬華真情流露的發洩她的情緒,完全無視週遭的一切,這種毫不做作的隨性,比起以往他所接觸由於害怕他而遵從他的人,心中不由得備覺她可愛坦率。
「趕快回家,一個女孩子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
「你--」宮冬華錯愕的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我是女的?」
尋著對方的視線,她看向自己,不看還好,這一看--除非是瞎子,任誰也看得出來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只有女人才有嘛!
「閉上你的眼睛,不許你再看。」情急之下,她又羞又怒,哪管得別人是好意或惡意。
見對方不言不語不動,依然睜著一雙眼冷冷的瞧著她。
她便出口威脅,「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眼。」
「我對妳的身材沒興趣,只是妳若繼續在這裡吹風會傷寒的。」
不說還好,這一說宮冬華不由得倍感傷懷。一個陌生人尚且對她關懷有加,更何況是朝夕相處,彼此稱兄道弟的卓珩?
然而他除了取笑她,還是取笑她,反而不如一個外人對她好!
思及此,她的眼淚不由得撲撲直下。
眼看她九彎十八拐的情緒變化,陌生人皺起了雙眉,心中卻有某根弦不小心被觸動了一下。
打打殺殺、爾虞我詐的日子過久了,他心中早已荒涼一片,像沙漠般的無情,冷熱皆由自己受,然而這小妮子的出現卻像甘霖般,在他心中的某個角落植入一片綠洲。
「你怎麼還不走?」哭完了,哭累了,心情也輕鬆許多,這個人雖怪、雖冷,可是卻在她傷心難過時默默的陪在一旁,比起卓珩……算了,人比人,氣死人!
「陪妳。」
一句簡單的話卻勾起宮冬華百感愁腸。
「你是好人。」
陌生人的臉部瞬間抽動一下,眼神霎時灰黯。
「對妳而言,此時此刻我是好人,但對大多數的人來說,我卻是十惡不赦的壞蛋。」
他似是有感而發,蒼白瘦削的神色裡,有著不欲人知的苦。
「你怎麼壞?」宮冬華天生的好奇心又被勾起,已忘了方纔的哭哭啼啼,「說來給我聽聽,也許我可以幫助你。」
歎了一口氣,陌生人一反原本的冷漠,「小女孩,江湖多變,人生詭異,別太輕易相信人,因為人生無常,今朝也許我們是朋友,但他日再見也許是敵人,所以,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莫問明日何處歸』吧。」
「嗯,還有溫度嘛!」她突地蹦出這話。
「妳說什麼?」
「我說,原來你不是冰塊,還有一些屬於人的溫度嘛。」說完,便惡作劇似的一笑。
陌生人動容似的牽動嘴角,不知是太久沒笑還是忘了怎麼笑,總之他的笑看起來幹幹扁扁的,好像營養不良似的,惹得宮冬華直笑。
他有點無措的看著她,「有什麼不對勁?」
「沒什麼不對勁,只是突然發現一個有溫度的冰塊,笑起來時原來也像陽光般一樣動人!」
她的一席話震得他長年來裹在表面的冰霜紛紛四分五裂,午後的一抹斜陽剛好照在他臉上,柔和了他原本冷峻剛毅的臉部線條。
「妳是個好女孩。」沿著岸邊,他們並肩而走。
「得了,我們都甭再往臉上貼金。走,今兒個來個不醉不歸,誠如你所說的,今朝有酒今朝醉,莫問明日何處歸!」
此時,她的心裡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也許一醉真能解千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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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彎明月倒勾在廣闊無邊的天際,黑黝黝的天際閃著粒粒耀眼的星辰,湖邊偶爾傳來野雁或孤鳥叫聲,一艘船靜靜的躺在湖泊上,昏黃的燈光為微涼的暗夜帶來絲絲暖意。
船上偶爾傳來幾句談笑聲,仔細一聽,不就是宮冬華那清脆亮的嗓音。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雖然對飲者話不多,依然是那副不冷不熱的酷樣,但從他眼中所流露出來的暖意,卻是不折不扣的真誠。
望著她那毫無心機、坦誠相待的胸懷,陌生人心中頓時感慨萬千,幽幽歎了口氣,一舉飲盡手中杯物。
「好酒量,不過這麼喝法太浪費此景此酒。」她實在有點看不過去,本來不想多管閒事,但經過一晚的相處,她覺得面前這個酷哥似乎有極深的心事。
「人生得意須盡歡。」淡淡的語氣裡,包含著深沉的無奈。
「說得好,但你現在得意嗎?」
看他那鳥樣,鬼才相信,用失意來形容還差不多。
「得意與失意不過一線之隔,正如是與非,善與惡。」的確,今晚的他是矛盾的,是得意同時也是失意。這小妮子的出現,扭轉了他一直以來生命的軌跡。
驀然回首,他的生命中佈滿著斑斑的血跡,只是……浪子的命運容許回頭嗎?
皎潔的明月照得她一身坦蕩潔白,卻也照得自己滿身的污穢不堪!
「世人善惡難分,江湖黑白不清,只要無愧於天地,五湖四海任遨遊。」宮冬華似是有感而發。
記得以前在大富堡時,她爹總是這麼告誡她們,而今真正涉及江湖,才真正明白江湖飯不好吃。
「看不出妳小小年紀竟說得出這番道理。」江湖無情,他怎麼不懂;即便有情,一旦時勢所逼,也難免無義。
「才怪,這是抄襲我爹的話,我只是替他宣揚罷了。我倒覺得閣下你應該放開心胸,多吃、多笑、多說話,免得郁卒得內傷。」見對方一副虛心受教模樣,她乾脆好人做到底的幫他開導開導,「首先閣下你須先洗心革面,把你那副冰塊似的尊容溶化一些些,免得別人見了你凍壞了。以後沒事就笑三聲,笑久了自然就習慣,省得別人以為欠你多少銀兩。再來換掉你那一身黑摸摸的衣服,保證你神清氣爽、英氣逼人、可親可近。」
「原來我有這麼多缺點?」出道以來,她是頭一個敢批評教訓他的!在黑道上誰都知他是冷面冷心冷血,卻不曾有人膽敢說他像--冰塊,唯有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可是……他竟然喜歡這樣的感覺。
這倒不如說,唯有在她面前,他才覺得自己是個人!
「難道你不覺得?」管他尊容如何?她不曾害怕或討厭,跟他在一起的感覺與卓珩不同,跟他在一起心是踏實安穩的,而跟卓珩在一起,一顆心卻老吊在半空中,忽喜忽怒、忽得忽失,自己完全無法掌控。
「那妳害怕嗎?」他語氣裡含著一絲不安。
「笑話,我宮冬華會怕你?神秘怪人我都不怕了,會怕你?」些許的酒意惹得她雙頰酡紅,情緒高昂。
「神秘怪人?」他雙眉一皺。
「沒錯,他就是江湖上新崛起的冷面殺手,我這次偷偷下山就是為了他。」
「他……很可怕嗎?」
「他有什麼可怕?江湖上殺手多得是,可怕的是他的武器,傳言他的武器能在瞬間一招令人致死,而且武器射出時會出現一道螢光,美麗又詭異,你說擁有這武器的殺手可不可怕?」
陌生人整個臉突地變色,眼神冷冽了起來。
「妳……要殺他?」他艱難的問出這話。
宮冬華認真的思索一番,「我倒沒想過是否要殺他,只是對他很好奇,但如果他做了許多傷天害理、殘害武林的事,我宮冬華絕不會放過他!」
轉過身望向遠處,漆黑中但見微微光亮,模糊而遙遠,正如他的人生……他的心不由得黯然。
「你看,流星。」她興奮的大叫。
流星迅速的墜落,美麗一時,終歸平靜。他的生命就像墜落的流星,只屬於黑暗。
希望--只是瞬間!
「流星代表生命的結束。」他幽幽的說。
「也是希望的開始。」宮冬華接口道。
陌生人倏地轉過身,「妳是個善良的精靈。」
有一剎那間,她似乎看到他眼中正閃著淚光,溫柔的語氣裡有著對人事的不捨眷戀。
但一眨眼,淚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三聲大笑。
她不解的皺眉頭,「你醉啦?」
「妳剛才不是說,要每天大笑三聲?」
不知怎地,她直覺他的笑中有蒼涼、有無奈、有……有許多她不瞭解的東西。
「好吧!今晚我們就來個不醉不歸,如何?」
宮冬華豪氣萬千的說,試圖揮走眼前這個男人無意中透露的寡歡與憂愁。
他默默的看了她一眼。是的,人生難得幾回醉?況且……一醉能解古今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