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彈琴者有張絕世美顏,只不過,他只有十歲。
承襲父親的翩翩好風采,花少玦小小年紀,就擁有一張令大小女人為之瘋狂的容顏。更難得的是,他的個性比他父親更謙和、更溫柔,不論對誰都一視同仁,讓逍遙門上下各位叔叔伯伯都疼人心裡。
「哥哥,哥哥,哎喲!」
一個童稚的嗓音漸漸由遠而近,伴隨著聲音,一個小小的人影飛快奔來,卻在快要接近花少玦時,不小心踩到路上的小石子,重心一個不穩,眼看就要摔倒。
花少玦連忙推琴而起,在她將要跌倒時一把抱起她,半空翻了兩圈,穩穩的落到地面。
他懷中約莫四、五歲的小女娃眨著一雙靈動的大眼,驀地咯咯笑出聲來。「好棒喔!哥哥。」她摟住他的脖子,「來,香一個。」說著就要用嘟嘟小嘴去親他的臉,他不閃不躲,笑著接受女娃的好意。
「在玩什麼?」他愛憐的以白色衣袖拭去女娃滿頭的汗水。
「在捉泥鰍。」她開心的伸出滿是泥巴的小手,渾然不覺她已經把花少玦的白衣毀了大半。
他瞧了沾泥的衣襟一眼。「妳一個人玩?」
「不,還有其他哥哥們。」女娃突然皺起小臉,「哥哥,他們不好,你幫我教訓他們。」
「哦!為什麼?」他將女娃抱到原本彈琴的聆音亭,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因為他們壞,老是笑蓉兒。」四,五歲大的孩子,感情相當直接,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一點也不虛偽。
花少玦想了想,幾位叔伯的孩子都相當豪邁開朗,應該不會做出欺負女孩的事才對,不過,看她的神情也不像作假,於是問:「他們怎麼笑蓉兒?」
「他們笑蓉兒是沒爹沒娘的孩子,還笑我粗魯,沒家教,而且他們還說我故意纏著哥哥,讓哥哥靜不下心,將來在比武大會上會丟臉。」蓉兒苦著小臉,將他們說的話全都說了出來,好讓溫柔的哥哥替她出頭。
花少玦愣了半晌,這樣說實在有點過分。「他們怎麼可以這樣說蓉兒?」
「就是嘛!」她揮舞著小拳頭。
「蓉兒是個很可愛的孩子,這裡每個人都很喜歡妳,別在意他們說的話。」花少玦放柔了聲音,打散她早已鬆綁的髮辮,用手指梳整齊,開始編辮子。
蓉兒最喜歡花少玦這雙手了,既修長又好看,一點也不像她的又粗又短。
「哥,我真的很可愛嗎?」她側著頭問。
「當然。」花少玦鄭重的點頭。
「那就算我打破哥哥的花盆也可愛囉?」
穿梭髮絲間的手停了下來。「妳打破哪個花盆?」他有些緊張。
「就是長著大頭蘭的那盆嘛!」
大頭蘭?那是尊貴的君子蘭哪!花少玦的俊臉泛起一絲惋惜。
「算了,打破就打破,只要君子蘭沒事就好。」他有個愛闖禍的母親,早已學會自我安慰了。
「可是……我不小心打破花盆時,柳爺爺養的大黃狗正好經過,一張口,就把花給咬死了。」她愧疚的低下小臉,玩弄他的衣角,不敢抬頭。
花少玦的心狠狠一揪,那些花他視如己命,聽到「花骨無存」,心痛得不得了,本想說她一頓,但見她如此愧疚,心腸又軟下來。「別在意了,花死再種就有,不要想太多。」
花少玦不斷在心裡自我建設,她年紀這麼小就得寄人籬下,怪可磷的,若是他也容不下她,那她不是更難過?而且,孩子嘛!哪個不頑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何必讓她心裡不好受呢?
蓉兒抬起小臉凝視他的神情,見他沒有不高興,才偷偷吁了一口氣。「哥哥,我以後一定會乖乖的。」
「嗯!」他相信她。
「不過,我也替哥哥的寶貝大頭蘭報仇了喔!」她得意的笑。
「妳怎麼報的仇?」他有點好奇。
「我拔光了大黃狗的毛。」
「嗄?」
「拔光毛的大黃狗好醜,哥哥若是看到準會笑死。」她嘻嘻笑了起來。
嗯!的確是難以想像。
花少玦也跟著笑了,「柳爺爺會被妳氣死,那可是他鍾愛的狗呢!」
蓉兒的小嘴一扁,轉過頭去,「我才不怕他呢!誰教他老想打我的屁股。」
花少玦捺著性子的扳回她倔強的小臉,「柳爺爺不會隨便打人屁股,是不是妳又惹他了?」
「我沒有。」
瞧她黑白分明的大眼轉來轉去,花少玦就知道事情一定不如她所說的那麼簡單。「當真不說?」
蓉兒鼓著小臉,硬是不說。
他作勢要放下她,「那好,妳自己去玩吧!」
「哥哥也不理我?」她的小臉瞬間刷白。
他聰明的不置可否。
她連忙張開小小的雙臂,緊緊摟住他,「別這樣啦!我說就是了,我……不小心把柳爺爺的臉畫花了。」
「臉?」
「嗯!柳爺爺要我練字,我瞧他在旁邊睡覺,臉上洽到墨,我好心幫他在臉上畫個花,看他能不能變漂亮一點,結果他醒來了,卻覺得我畫得丑,直嚷著要找我算帳。」
花少玦失笑了,「當真是胡鬧。」
「柳爺爺好生氣,他連同大黃狗的帳都要跟我算,我很慘耶!」她嘟起小小的嘴。
「活該,」他忍不住低斥,「誰教妳這麼頑皮?」
「我不敢了。」
「妳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
「不會。」她信誓旦旦的說。
他終究是心軟,「我帶妳去找柳爺爺,向他求情。」
「啊?可不可以不要去啊?」她好怕啊!
「不行!」沒有轉圜的餘地。
她鑽到他懷裡撒嬌,剛綁好的辮子又散開了。
「蓉兒,妳再鬧我也沒用,柳爺爺人很好的,只要妳誠心誠意的向他道歉,他一定會原諒妳的。」他溫言相勸,但她就是賴在他懷裡不起來。
這時,三、四個七、八歲大的男孩走過涼亭外頭,一見到她撒嬌的模樣,幾個男孩都覺得不是滋味。
「喲!就說怎麼不玩了,原來是賴到大哥懷裡撒嬌,羞羞臉。」
「剛兒,別胡說。」花少玦皺起眉尖。
「我有說錯嗎?明明是孤兒,卻仗著大哥寵她,在這裡作威作福起來,還真當她自己是大小姐嗎?」
蓉兒縮在花少玦的懷裡,靜靜的聽著這些話,心裡彷彿有東西碎了。
「剛兒,爹娘說過什麼話,難道你全忘了嗎?」望著小他兩歲的花少剛,他的態度逐漸嚴肅。
「我沒忘,只不過爹娘為什麼不把話說明白,她明明就是……」
「剛兒,住口!」
「為什麼不能說?」花少剛氣不過,「我的木馬讓給她騎,我的鞦韆也讓她玩,但她是個闖禍精,上回把我的字畫都絞破了,那是我最喜歡的東西耶!」
花少玦感到懷中的娃兒縮了縮,一股自己都沒發覺到的柔情油然而生,他雙臂護住她小小的身子。「她已經跟你道過歉了,男孩子怎麼心胸恁小?」
「哥,你幹嘛處處護著她?」見到他這樣,花少剛更不平。「她明明就是買進來當你的貼身小婢……」
「住口,你給我面壁去!」他厲聲道。
一個八歲大的男孩怎堪在同伴面前丟臉?花少剛氣得哇哇大叫,可花少玦根本不理他,感覺到蓉兒受創的情緒,花少玦抱著她,兩、三下就躍出聆音亭,棄自己兄弟不顧了。
其他男孩出面緩和氣氛,「好啦!少剛,你哥疼那女娃又不是一、兩天的事了,你再難過也沒用,我們去比武場上打一場。」
「說不定你今年就可以贏你哥了。」另一個男孩道。
想想也是,總不能每年都教哥打倒,但轉念一想,哥的武功這麼好,要贏他談何容易?
「走啦!再不走,我們就不等你了。」一個男孩在吆喝。
「走就走,瞧我打倒你們。」
「哈!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比過才知道。」
***
待這群男孩都離去了,一對出色的男女才緩緩的從涼亭後頭走出來。
花千尋輕搖折扇,俊美的臉上不見無情歲月的摧殘。「放心了吧?」
「嗯!」不知哪兒修來的福分,做兒子的比她這個娘還沉穩。「玦兒真體貼,我都有點嫉妒女娃兒呢!」
「當初是妳要買下蓉兒給他們作伴的。」
「公子可是怪我?」顏小晴柳眉一挑。
「豈敢。」只是小兒子反應如此激烈,令他有些意外。「蓉兒和妳簡直是一模一樣,若不是肯定妳除了我之外沒別的男人了,我還真以為她……喔!」
花千尋的腹部被顏小晴狠狠頂了一記,痛得他微微彎起姣好的眉形。
「我肚子蹦出幾個孩子,難道你不知道嗎?」
「是我錯了,娘子大人。」他歉然的道。
「這還差不多。」她的小手撫上頰邊,「看到玦兒和蓉兒,就讓我想起我倆當年的時候。」
花千尋牽起顏小晴的手,漫步在楓葉林中。「妳可是想起了我們初見面的時候?」
「那時你很凶耶!」她嗔道。
「妳也很厲害,老把我氣得氣質全失。」
「你老是趕我走。」
「妳根本不聽我的,有柳叔撐腰嘛!」
「嘻嘻,所以我還是驄明。」
兩人相視甜甜的一笑。
顏小晴又說:「如果他們也像我們這樣就好了。」
「妳是說玦兒和蓉兒?」他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們相配得很。」
「拜託,妳想把兒子的一生全葬送在那個暴力女身上嗎?」
「公子,人家那叫活潑,不叫暴力。」她糾正他。
「就只有妳會這麼說。」
「何況玦兒對她多心疼哪!他們肯定會成為一對。」
「呵呵,等著瞧吧!」
顏小晴斜睨他一眼,也覺得自己多心了,他們還那麼小,未來的路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