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祺皇帝駕崩,新帝登基,處處一片和樂景象。
敦煌秦家趁此機會提出辭官,新皇顧念敦煌仍是邊界屏障,且怕傑出的三兄弟擁兵自重,日後恐成禍患,所以欣然應允,同意他們舉家遷到關內,在繁華的江南擇處而居,並賜金牌一面,特准秦家人見官不跪,世世代代享此殊榮。
「我盼了多年的心願終於完成了,闇兒、郡主和兩個小孫子都能回到身邊,我真是太快樂了。」秦家大宅內一片歡樂融融,秦老夫人在三個兒子、兩個媳婦和五名孫兒女的環繞下,笑咧開嘴,高興得不得了。
「是呀,娘。弟妹能正大光明的和我們生活在一起,是老天的賞賜,也是您老的福氣,現在大伙算是團圓了,以後再也不分開。」大媳婦秋桐挽著二媳婦芃瑄的手,笑吟吟的說。
對這嫻雅脫俗的郡主,她可是滿心喜歡。
「大嫂說得極是,往後咱們一家人都可以生活在一起了。」芃瑄也有禮的輕聲說道,對大嫂很是敬重。
皇上死了,往後再也不會有人來追查她的下落,她終於可以像正常人一樣,不用再躲躲藏藏,可以正大光明的生活在陽光下了。
她充滿感激的望向身旁的相公,感謝他這些年來的相助和包容,遠離生長的敦煌和她躲進深山裡,過著平淡的田園生活。
「謝謝你。」她真誠道。
秦闇伸手擁住她,不在乎有別人在場,逕自在她唇上印下一記吻。「謝什麼呢?倒是為了我,讓你受委屈了。」
兩人之間的濃情蜜意,看在眾人眼裡莫不會心一笑。
唯有始終冷漠站在窗邊的秦梵,淡淡的別開頭去,不忍見到。
看向窗外的眼神黯然神傷,耳邊雖然傳來侄子、侄女的嬉笑聲,卻淡化不開籠罩在心底多年的陰霾。在他心裡始終有一個打不開的死結,這個結令他有如窒息般的難受。
「爹,叔叔為什麼都不笑?」稚嫩的五歲女娃拉著父親秦闇的手,疑惑的指著窗邊的高瘦身影問。
「那是因為叔叔不會笑,他的笑被人給偷走了。」秦天的大兒子秦天寶蹦跳的跑過來回答。
打他出生以來,就從未看叔叔笑過,娘說他的笑是被人偷走了,一個女人偷走的。
小女孩不解的走到秦梵身邊,拉拉他的衣袖,「叔叔,你的笑為什麼能被人偷走?那個人很厲害嗎?」
童稚的聲音問出了大人們多年來不願觸及的往事。
「晴兒!」芃瑄斥責的低喚女兒,走過來將纏人的女娃抱開,充滿歉意的朝秦梵說:「對不起,小女孩不懂事,希望你別介意。」
秦梵靜默不語,只是凝望住小女孩純稚的漂亮臉蛋,然後輕輕一歎的撫了撫她的小臉。
小女孩無心的問話,深深的觸及到他的傷口,但是又能如何呢?
怪她嗎?她根本不懂事。
「叔叔。」小女孩再次拉拉他的衣服。
「晴兒乖,叔叔沒事。」他搖著頭說,臉上卻越顯沉愁。
為了化解小孩子無意提起的尷尬,秦天提議出去賞湖。
「好啊!我從來沒有到過江南,真想去瞧瞧。娘,您說好不好?」善解人意的秋桐馬上附和道。
老夫人更沒有異議,幾十年沒有回中原了,當然也想四處看看,所以大伙很快就達成共識,一家老小興致勃勃的準備往洞庭湖出發。
「秦梵,你不去嗎?」秦天拍拍他的肩,強制將他拉了出去。「走吧,很好玩的,保證你心情一開,不枉此行。」
臂臂曾
韶光易逝,歲月如梭,柳無言沒有想到一晃眼就過了七年。
當年她和冷衍雙雙墜下懸崖,幸虧兩名路過的樵夫看見他們,將兩人救回家中醫治。或許是她和冷衍命不該絕,他們在昏迷了十幾天後,慢慢甦醒。
冷衍的傷雖然不及她嚴重,但還是醫治了大半個月才復原,而她因為傷及五臟六腑,即使療養了好幾個月,依然留下病根,直到今日,內功恢復六成就無法再突破了。
借住在樵夫家裡終究非長久之計,且秦梵的人馬不時到崖底找她,讓她更無法安心養病,在與冷衍商議之後,決定由他雇輛馬車回到京城找柳無霜。
冷衍向柳無霜說明一切後,柳無霜立刻建議他辭去禁衛軍的職位,舉家遷移到江南,並且在洞庭湖畔開了間茶樓,以此謀生。
而柳無言也就在這種平淡恬靜的生活中漸漸忘掉秦梵,將自己從被他傷害的痛苦裡解脫出來。
「姨……姨,你說要帶我到山上採花兒的,到底什麼時候去嘛?」柳無霜七歲的小女兒抱著柳無言的腰,撒嬌的仰著頭問。
柳無言輕輕的一笑,將捧在手上的茶盤舉高一些,以免茶水濺髒了小女娃的新衣裳。
「姨忙完了這一會兒,就帶你去好不好?」茶樓中午的生意正好,是她走不開的原因。
「對不起,無言姊,小水兒老愛纏著你。」柳無霜笑著走過來,輕捏女兒白嫩的臉蛋。
無言姊平常沉靜不愛說話,唯有在小水兒面前才會顯現溫柔慈愛的一面,這大概是因為七年前落崖的不幸,使她喪失生育能力所致。
可是不管她身體狀況怎麼樣,臉色多麼蒼白,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冷絕氣質還是吸引了不少青年才俊上門來提親,熱絡的程度只差沒將茶樓的門檻給踩破。
正因為每個見到柳無言絕色容顏的男人,都會想將她佔為已有,所以冷衍和柳無霜就盡量少讓她到前堂走動,以避免不必要的糾纏和麻煩。
但是不死心的男人還是有的,他們往往上茶樓坐上一整天,為的就只是瞧佳人一眼而已,儘管未必能如願,但他們還是不死心的等著。
今日早膳剛過,柳無霜就到柳無言的房裡來請她幫忙,因為今天在前堂招呼客人的小二因喪母而請假,不得已只好商請柳無書下樓幫忙。
柳無言當然不會說不,稍稍梳洗一下後,就隨著她下樓來了。
這也就是她何以站在這裡的原因。
「有什麼關係,我就愛她這活潑的可愛樣。」柳無言笑著輕捏小女孩另一邊的白嫩臉頰。
「哇,好疼。娘跟姨姨欺負小水兒,小水兒跟爹說去。」古靈精怪的小水兒噘嘴道,然後轉身朝正在招呼客人的冷衍跑去。
柳無言和柳無霜相視一笑了。
「對不起,無言姊,明知道你身體不太好,還讓你出來幫忙招呼客人,真是辛苦你了。」
「說哪兒話,我這幾年來吃你們的、用你們的,難道不應該幫點忙嗎?」柳無言邊將茶盤端進去,邊道。
「若不是無言姊的生意頭腦動得快,咱們怎麼可能將這座茶樓經營得有聲有色,遠近馳名呢?」
當年要不是無言姊堅持頂下這間破茶樓,並且預言它可以為大家賺進大把銀子。不然以冷衍那點積蓄,他們的日子哪能如此刻這麼好過。
這一切都要歸功無言姊的精明。
「是你跟冷衍的運氣好。」柳無言淡然一笑,「不然就是小水兒給你們帶來的財運。」放下茶盤倒掉余渣,柳無言將髒茶具放到一個木桶裡。
「拜託你了,陳媽。」
「哎呀,無言小姐,你太客氣了。」忙碌的陳媽抽空抬起頭來,朝她漾了個笑臉,然後繼續她的清洗工作。
「無言姊,你是不是遺忘不掉那個人,所以不願成親呢?」柳無霜放下手裡的盤具,突然問道。
柳無言怔仲了一下,然後平靜的微笑。「你怎麼會這麼問呢?是不是又有哪個不死心的媒婆跟你說了什麼?」她邊說邊沖了一壺客人指定的碧螺春。
無言姊真是厲害,她心裡想什麼完全逃不過她的眼睛。柳無霜十分佩服。
「是王媒婆昨天夜裡又到店裡來找我談,她說知府大人年輕有才學,配你是不可多得的良緣,且你年紀也不小了,所以我想……」
「想快點把我嫁出去是不是?」柳無言頭也不回的說,她將沏好的茶壺放在茶盤上,再拿了幾盤客人點的點心,準備定出去。「你的話應該糾正一下,我不是『不小』了,而是『已經有了年紀』,一個有了年紀的女人還談論什麼婚嫁呢?」說完,她已消失在門口,柳無霜趕緊追了出去。
「這麼說你還是想拒絕了?」她惋惜的問。
知府耶!又是青年才俊,年紀輕輕的必定前途無量,更何況年齡也與無言姊相當,要是再拖個幾年,恐怕連踩門檻的人都沒有了。
她不死心的張著嘴,還想繼續說服,突然聽見女兒的聲音自茶樓門口傳進來。
「哇!你撞掉了我的糖葫蘆,你要賠我!」小水兒站在門口哭嚷著。
好不容易跟爹要了一串糖葫蘆,誰知吃沒兩口,就被眼前這個不長眼睛的大人給撞掉,落在地上沾滿了髒髒的泥上都不能吃了。
「不管,你要賠我。」她一隻黏黏的小手硬是拉著那人的衣袖不放。
被拉著的男子盯著衣袖,不禁蹙了蹙眉。
「喂,你怎麼這麼不講理,我叔叔已經道過歉了,還要賠你錢,你幹什麼還纏著他不放呢?」從那男子身邊跳出一個和小水兒差不多年紀的男童,滿臉不悅的指責小水兒的不是。
糖葫蘆沒了還被人罵,小水兒更是不服,「你叔叔撞掉的是我的糖葫蘆,賠我錢幹啥?又不是糖葫蘆可以拿來吃,真是笨蛋!」
被罵笨蛋的小男孩氣紅了臉,掄起拳頭就想衝過來揍人。
就在這時,突然有一道清脆嗓音傳來,讓那名被兩個小孩纏住的男子驚訝的張大了眼,瞪向聲音來處。
一個穿著素雅紗裙的女子從茶樓內走了出來,白皙不見血色的臉龐鑲著令人驚歎的絕麗五官,纖弱細瘦的腰肢彷彿讓人一握就會折斷似的,教人禁不住想納人懷裡憐愛。
她頭上青絲密如瀑布,雖然只簡單的綰個髻,以翠玉釵子固定住,卻更增添她清雅不俗的氣質。
只見她輕栘蓮步的走到小女孩身邊蹲下,關心的詢問:「怎麼了?小水兒,是不是同人家吵架了?」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被小水兒拉住衣袖的那個男子,正以一種噬人的眼神瞪著她。
柳無言掏出懷裡的紗巾,拉開小水兒揪著別人衣袖的手,溫柔的輕輕擦拭。「怎麼跟人家吵起來了呢?要乖點,省得等一會你爹娘又要罰你了。」
每次小水兒被罰,心疼求情的人都是她。
小水兒皺皺鼻子,一副委屈的指著那個剛被放開衣袖,卻始終僵立在那裡不走的男子道:「姨姨是他,是這大個子叔叔把小水兒的糖葫蘆弄掉了,你要他陪我。」
「原來是這樣。」柳無言笑著搖搖頭,抬起頭正想跟他說句沒關係,自己再買串糖葫蘆補給她時,漾在臉上的笑容突然頓住。
秦梵!是他嗎?不,不可能,他怎麼會找到關內來了呢?
焦急、無措的,柳無言拉著小水兒就想逃入茶樓內。
「等一下,無言!」秦梵用力抓住她的右手,「你看見我為什麼想走?你忘了我,不想見我了嗎?」他沉痛的問。
兩人在茶樓門口怪異的舉動很快吸引路人的注意,也讓秦家人很快的找到他。
「咦,梵弟怎麼拉著一位漂亮的姑娘?」秋桐好奇的睜大眼睛,為秦梵突然的舉動而訝異。
老夫人揉了揉眼睛看了好久,才終於認出她來。「是無言,是柳無言呀!」她嚇得像白天見到鬼似的,刷白了臉。
「柳無言!」秦天和秦闇異口同聲的叫出這個名字。
雖然沒有見過柳無言,但這個名字卻讓他們如雷貫耳,所以一聽見是她本人,莫不以一種好奇和審視的眼光打量著。
「對不起,公子,你認錯人了。」柳無言依然想逃避。
秦梵不在乎路人的眼光,緊緊的將她拉進懷裡,用力的擁著。「我沒有認錯人,是你,你是我的無言沒錯。」激動的情緒彷彿要將失落的七年,一次抱個夠一樣。
柳無言被他抱得幾乎不能呼吸。「放開我,你放開我,我根本就不認識你,我不是什麼柳無言。」她用力掙扎著。
彷彿是要證實她的話是假的一樣,就在這時冷衍和柳無霜從裡面走了出來,異口同聲的問道:「發生了什麼事?無言。」
哦,糟!柳無言暗暗翻了個白眼。
「現在你還敢說你不是柳無言嗎?」秦梵興奮的叫道,低下頭就想吻住那輕抿的紅唇。
「你放開她!」就在他幾乎要吻上她紅唇的當兒,冷衍一記掌風殺到,想從他手中奪回柳無言。「你已經害她夠慘了,我不許你再傷害她。」
孰料半途殺出個秦天攔住了他的攻勢,「不許你破壞我弟弟的好事。」
嗄?敢情當街輕薄姑娘,還有兄弟幫忙的呀!柳無霜好笑的睨了一眼那個掙脫不掉,被強吻上的柳無言,登時明白這個男子是誰了。
她走到幾乎嚇昏過去的老夫人面前,朝她深深一福道:「秦老夫人,你累了吧!要不要到我們茶樓裡坐坐呢?」
老夫人三魂七魄被嚇得只剩一半,愣愣的點頭任由芃瑄和秋桐扶了進去。
「孩子們也全進去吧!裡面有好吃的糕點,今天阿姨請客。」柳無霜招呼完大人又來招呼小的,很快的將這一家大小全拉進去。
忙完了秦家人,輕咳兩聲,身輕如燕的硬擠入纏鬥的兩個男子中間,將險險出掌傷到她的冷衍嚇得猛往後退了好幾尺。
「你幹什麼?夫人!當心我傷了你。」冷衍怒極的罵道。
柳無霜甜甜的笑問:「你捨得傷我嗎?相公。」嬌柔的身子偎進他的懷裡,當場冷衍的怒氣消了大半。
「下次不許再這麼胡鬧了。」
「遵命,相公。」柳無霜掩嘴偷笑了下,轉向站在一旁的偉岸男子,如果自己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就是太守秦天了。「請問這位可是秦太守?」她福了福身子問。
秦天拱手還禮道:「不敢,下官已經卸任,現在不過是一介平民百姓。」
原來是跟他們一樣,已經辭官退隱了,那正好,兩廂不用再廝殺敵對了。
「要不要進去談談令弟跟捨姊的婚事呢?」
秦天求之不得的點頭,秦梵為了柳無言已經自我折磨了七年,當兄長的焉有不成全的道理?當下就含笑的跨步走進茶樓。
「無霜!」冷衍被妻子的話氣得要命。「你明知道……」
「明知道什麼?我只知道無言姊等了七年,痛苦了七年,寂寞了七年,也想了七年。你以為她一直不嫁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等那個傷害她的男人,現在她好不容易等到了,而人家也仍然愛她如昔,這時候你還有什麼好阻礙的,難不成你想無言姊孤零零的過一生嗎?」
這話問的冷衍啞口無言。無霜的話沒錯,柳無言不嫁就是為了等秦梵;雖然她倔強,嘴裡不說,可是她心裡還是想念著他,甚至常常站在後面小池前發呆。
「你說得對,我是沒有理由阻止,一切要看無言自己的意思。」兩夫妻牽著手走了進去。
臂曾臂
就在柳無言懷疑自己是否會因他的吻而窒息,秦梵突然結束這個吻,將無力的她橫抱在懷裡,走離好奇觀望的人群,到洞庭湖畔的一個小亭子,才將她放下來。
「現在沒有人會來打擾,我們終於可以面對面談我們的事了。」秦梵扶著她在石椅上坐下來,握緊她的手說。
握緊手的意思是害怕她再溜走,前一回她一走就是七年,這一次若再放走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又要等個七年才能再見到。
漫長的七年,他無法再等另一個七年了。
「為什麼來江南找我?為什麼不好好待在敦煌?」柳無言不忍見他癡情的眼瞳,狠心撇開臉問。
「為了什慶你難道不知道嗎?事實上為了找你,這七年來我走遍大江南北,從關內走到關外,從中原走到大漢,為的就是要追尋你。可是你一見到我轉身就想走,甚至假裝不認得我,你說,這對我而言是不是太殘忍了?」
一句句真情的告白,訴說他這七年來的焦急和無助。
「你為什麼要這麼傻?要浪費這七年的時光,你可以不用來找我,你應該跟懷菁小姐完婚的。」她依然別著頭,不敢看他。
秦梵空出一手捧著她的臉,強迫她看向自己,當他看到她臉上的淚痕時,心不禁緊緊的揪住了。
他放開緊握住她的手,張開雙臂將她摟在懷裡。「別哭,我的無言。我來是要向你贖罪、向你懺悔,不是要讓你傷心哭泣,求求你收起眼淚,接受我的道歉好嗎?」
懇切的愛語更讓柳無言忍不住淚水潰堤,她猛搖著頭,「不,你不欠我什麼,也不需要你贖罪什麼、懺侮什麼,你不需要道歉。你有你的家族責任,我沒有理由怪你,也不應當怪你。」
「那為什麼不回來找我?為什麼跟別人躲到江南來呢?」抬起她又想逃避而低下的下巴,秦梵柔聲問道。
「我……」柳無言欲言又止,她很想告訴他實情,可是又怕他嫌棄自己,將她在他心目中的美好形象破壞掉。「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秦梵盯著她閃爍的眼神,劍眉微微一擰,「是為了懷菁嗎?她已經嫁給蕭竹為妻了。」如果是這樣害她離開七年,那真是太冤枉了。
柳無言輕輕的搖頭,「我不是在乎這個。」
如果只是這樣,她有信心從懷菁的手中將秦梵搶回來,問題是在於自己身上呀!
「那是為了什麼?」秦梵耐心漸失,迫切的想知道原因。「不管你說不說,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放你走,就算要五花大綁的將你綁上花轎也無所謂。」
她猶豫了一下,終於在他耐心用盡之前開了口。「你真的愛我,不在乎我的一切?」
秦梵一翻白眼,「我愛你,不在乎你的一切。」
「真的?」
「真的。」他幾乎發狂。
「那如果說……我無法生育呢?你遺願意愛我嗎?」她問這句話時頭低了下去,直到聽到一陣笑聲,才猛然的抬起頭看他。
秦梵撫額大笑,「哈哈哈!原來你在擔心這個。你想想看,我們有三個兄弟,我娘現在有兩個孫女、三個孫子,你以為我還會在乎你能不能生育嗎?你就為了這個無關緊要的小事逃了我七年?」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何不問問我是為什麼才失去生育能力的?」害人的人竟然在罵人,這世界還有公理嗎?
柳無言站起身就想拂袖而去。
秦梵暗叫一聲糟,他忘了柳無言是不能吼、不能罵的,趕緊用力一抱,從後將她緊緊鎖住。「無言,我的好無言別生氣了,我只是一時氣憤才會那麼大聲,原諒我吧!現在請你告訴我,是誰害你失去生育能力的好嗎?」
她的眼眸倏地黯了下來,許久才吐出一個「你」字。
「我?!」這又是一驚,他急急的將她轉過來面對自己。「是我害你的?難道……難道是那次你跌落懸崖……」
她輕輕的點頭,「那次我傷得極重,不只胸口中了一箭、背上有好大的一道傷口,摔下懸崖時更撞傷了背脊和臀部,有好久一段時間不能走路,大夫診斷的結果說我喪失生育能--」
「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讓他的心淌血。「所以你才覺得配不上我,不肯回到敦煌是不是?無言,你真傻,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傷害了你,又怎麼會去怪你呢?只要你肯給我贖罪的機會,我願意一生一世的照顧你、補償你,給你幸福。嫁給我吧!無言,請你答應嫁給我。」
他的話讓柳無言熱淚盈眶。這麼深的愛、這麼深的歉疚,她還能說不嗎?
「你不後悔嗎?不後悔娶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
「不後侮,不後侮,我一生一世都不後悔。」
秦梵的承諾伴隨著湖畔的清風,不斷的吹進柳無言的心裡,吹起她多年來的擔心和疑慮,將它拂進波光粼粼泛動的洞庭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