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姓韓的準是家裡有錢的少爺,而且不是獨子,否則絕不會去當老師。
她的猜測果然沒錯,他的書房裡有一張兩個男人的合影,一個是他,一個是與他有點神似的男人。
「是你哥哥吧。」賈亦真說,「行散而神不散,肯定沒錯。」
「嗯,那老頭倒算是我大哥沒錯。」韓攝宇思考了片刻,回答說,「我們不要談那老頭好不好?說說你吧,我總覺得你不會沒有異性青睞的,如果真是那樣,就太便宜我了。」
「啊?」賈亦真又不是笨蛋,馬上就明白過來,「韓老師,你可不要飢不擇食啊,如果你三思而後行,小心追悔莫及,你還是好自為之,不要自甘墮落,趁早回頭,豈非善莫大焉?」
「你累不累?什麼飢不擇食自甘墮落,我是從美國留學回來的,中文還沒這麼快轉得過來,但我知道中國人說話可以不帶這麼些詞的。你不是說,是男人就行嗎,難道你看我不是?」
韓攝宇一臉認真,沒有半點造作,賈亦真開始懷疑他是有預謀的:「你什麼時候認識我的?」
「今天上午。」
「什麼時候看上我的?」
「認識之後的一分鐘。」
賈亦真不說話了,在一邊自言自語:「我走了什麼狗屎運,讓這麼正點的帥哥認識我不到十二小時就表白?」
「你可以和我交往試試看。」韓攝宇好像拉皮條的遊說嫖客一樣慇勤。
「能考慮嗎?」
「可以。」
「能考慮久一點嗎?」
「沒問題。」
「能請別人幫我考慮嗎?」
「請便。」
賈亦真眨巴著眼,是不是霉足二十年以後就會否極泰來、狗運亨通了?嗯,有必要回去問問偉大的媽!
※※※
飽餐一頓以後,賈亦真拒絕不了韓攝宇要送她回家的強迫中獎,只好由他送到家門口。揮揮手拜拜後,她打個響指,對自己說:「這樣的好男人,不要的人白癡,我決定了,就是他。」
她忽然記起,信箱裡的報紙沒有去取,就又返回去,拿出鑰匙開信箱。
還沒打開,頭上被罩了一塊黑布,接著她整一個人都進了黑布了:「啊,救命啊,劫色——」
「不許叫,否則劃花你的臉!」
此事不可為!何況自己剛剛才算逮到一個男人:「英雄!我不敢了!」
賈亦真被人扛著跑了幾步,塞進了一個有點怪味道的圓桶,仔細想了想應該是門口的卡通形狀垃圾桶,心裡還在感謝上帝昨天才剛剛洗過那個垃圾桶的時候,她感覺到自己又被抬上車開跑了。
難道是昨天的四個大漢?不會吧,真的這麼命衰?剛才還以為否極泰來了呢,不對,大漢們不知道她住在這兒。難道是韓攝宇的老婆之類的醋桶子?也不對,他不像會撒謊的人。
正在想著,頭上的黑布被掀開了,一個聲音送進她耳朵裡:「賈亦真?」
賈亦真抬起頭,看了看眼前的彪形大漢,壯著膽問:「我欠你錢嗎?」
「不欠。」
「我拿過你家門口免費贈送的洗髮水嗎?」
大漢不耐煩地說:「沒有。」
賈亦真又想了想,終於點頭:「那我就是了。」
大漢翻了個白眼,車子忽然停下來,車廂的門開了,賈亦真又被扛下車,拖出來,解開布,塞進停在後面的另一輛車裡,那車啟動了。
呼了口新鮮空氣,賈亦真發現現在的這輛車顯得寬鬆多了,車子的座墊也很舒服,又是柔和的奶油色……
她往左邊一看,一個一身黑西裝的男人瞇著眼望向她,神色冷冰冰的,「你就是賈月芙的女兒?」
「耶——」嚇了一大跳的賈亦真還沒注意到車裡有這麼一位大爺在等她。半晌呼出一口氣,她決定把問題進行到底:「那個賈月芙欠你錢?」
「沒有!」
「拿過你家門口免費贈送的洗髮水?」
「沒有!」
「那麼她是我的媽!」
「很好!」男人(姓名:魯賓斯;年齡:三十七;身高:一七九;喜歡的顏色:黑色;最喜歡的人:曾經是賈月芙;最討厭的人:目前不方便說。因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出現在賈亦真的生活當中)打量完了,就換了個姿勢,淡漠地說:「配合我一下,不會為難你太久。」
「是,大爺儘管吩咐,」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賈亦真盤算著自己被綁架的原因,根據目前所收集到的原因加上她超人的推理能力的分析,基本上他是她偉大的媽惹來的敵人。不過她的媽,一介小小的貿易公司業務代表,有什麼地方可以惹到這樣的人呢?賈亦真偷偷打量眼前的男人,咦?!好個悶騷型的酷哥,就算不俊,那氣勢也夠吸引人,何況男人重要的是身材而已,那體格恐怕尤勝游泳健將三分。
賈亦真的目光在魯賓斯身上游移,連同他的襪子皮鞋褲子拉鏈都沒放過。「我要幹什麼?」她有點心不在焉地問。
「裝我的女兒,讓我家裡那個女人自動消失。」魯賓斯沒什麼好聲氣地說。
「為什麼是我,我們又不——好吧,好吧,不要瞪著我!不就是要幫你趕走一個女人嗎?什麼招都可以用?」
「由你。」
「那麼,父親大人貴姓?那個女人又是誰?」
「你只需要知道她是一個無聊的急著嫁人的女人就行了。」
賈亦真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小的明白?不過這樣,我的出場費——」
魯賓斯冷笑一聲,不再理她。賈亦真自討沒趣,越發感到小命岌岌可危。
下午剛從洋房出來的她現在又被帶到了另一幢洋房,很顯然這一幢更大一些,裝的人也更多一些。
講到有噴泉的大廳裡,賈亦真正在懷疑這房子是不是用來住的時候,她看見噴泉後的沙發上果真有個女人,而且看起來就好像挺無聊的,兩個人給她修手指甲,兩個人給她修腳指甲,還有一個人在給坐在她一邊的醜到姥姥家的沙皮狗按摩。每個做事的人臉上都露出「這個女人怎麼還沒死」的疑問。
「魯賓斯,你回來了。」高亢的尖叫讓賈亦真的暈眩維持了一到兩秒,然後才發現這個超音波發自眼前那個女子口中,只見她向那個「便宜老爸」——哎呀,真是對不起偉大的媽——揮了一下手,巧笑倩兮道,「等了你這麼久。」
魯賓斯握住她的手,坐在她身邊的沙發上,好像是故意的,坐到那條狗的尾巴。
「噢!」
狗吠聲響了起來,魯賓斯故作驚訝:「這兒怎麼會有條狗?」
「那是安德魯,你忘了?」女人注意到了賈亦真,「她是誰呀?」
「我女兒康尼,你忘了?」魯賓斯把狗一個耳光甩下去,臉色自若。
「康尼?你何時有的女兒,魯賓斯?」女人睜大了眼,驚愕地問。
「二十年前啊,我最近才找到她。」魯賓斯好像一點也不在乎女人的反應,「那時我在中國唸書的,你知道。」
「天哪,你,你要怎麼處理她?」女人那大得無法再大的眼睛裡說不出是驚詫還是憤怒。
「養她,如你所猜。康尼,叫她莎拉。」
「莎拉姑媽。」賈亦真立刻上場按照要求叫道。
「誰是你姑媽!」莎拉反斥道,「魯賓斯,她真是你女兒?」
「是。」
「對啊,對啊!」賈亦真認真進入角色。
「你——」莎拉騰地站起來,一指賈亦真,「她必是某些人找來圖謀些什麼的。」
賈亦真笑嘻嘻說:「基本上和你一樣啦,姑媽。」
「閉嘴!」
這時方才被魯賓斯掄下地的沙皮狗一顛一顛地跑到賈亦真屁股後方,扯開嗓門叫道:「噢!噢!噢!」這世上有些狗的確有點討厭,尤其是長得醜、態度又囂張的狗。賈亦真屬相為狗,天生喜歡狗,而且不怕狗,狗對她叫,她就對狗叫,叫得還要凶:「汪嗚!汪嗚!汪嗚!你媽叫你閉嘴!」
正宗的狼狗高音,惟妙惟肖,沙皮狗猶豫了一下,臉上下垂的肉抖動著,肥短的腿前後搗鼓。
賈亦真的高音吸引了絕大部分人的注意,他們驚訝地望著這位高人將沙皮狗唬得黯然而逃。莎拉也被震住了,她有種身在狼窟的預感。說不定這個扎小辮子的女孩真有什麼厲害之處呢。魯賓斯也很意外,但他更想笑。
「這女孩……」莎拉震驚著喃喃自語道。
「是的,姑媽?」賈亦真忽然睜大眼皮,嚎叫道,「姑媽!姑媽,你的眼白怎麼會是白色的啊,你是不是大小便不通暢?或是皮膚黯淡無光?我們中醫上把這個叫火氣大,你快更年期了吧,姑媽,可要注意保養啊,姑媽。我有一個方法,姑媽,您不如用菠菜的根拌上一米多深處的黑泥巴敷臉,當然菜根要生嚼嚥下去更好一些,試試吧,姑媽,很靈的,姑媽。」
凡是說到騙人又不用負責的事,賈亦真真的腦筋和舌頭都出奇的靈光。
「你給我該死的閉嘴!你才大小便不通暢!」莎拉抽回修了一半的手,把剛塗上指甲油的腳伸進拖鞋,衝上樓去。
賈亦真見敵軍撤至二線,就向魯賓斯請示道:「要留我過夜嗎?我得給我老媽打個電話。」
誰知魯賓斯淡淡說:「有人送你回去——記住不准告訴你的媽媽,否則我不會給你工錢的。」
「還有工錢?」賈亦真開始感覺到好運重新回來了的滋味。
「參照國際一流公司行政秘書待遇!」
「卯上了!」賈亦真立刻聽話。
「今天就這樣吧,明天下了課有人接你來。」
「好。那最好。」賈亦真回頭,路過噴泉時,掏出一個硬幣,拋進去許了一個願,然後又捋袖子下去把它撈了回來,心滿意足地走了。
※※※
教室的門壞了,可學校檢修師卻住院了,於是門只好被一根鐵絲拴著,所有的人一律從後門進出。群眾們怨聲載道。
一大清早,大家流著口水盼來了帥哥口語老師。在韓攝宇充滿陽光氣息的感召力中,女生們不亦樂乎。
韓攝宇站在黑板邊的門後,正在講解一些常用口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很顯然是遲到的學生。大家都兀自陶醉沒有在意,然而只聽「砰」的一聲,教室門應聲而倒。
童晶瑩脖子上掛著兩個不同型號的照相機,背上背了一個方形的黑匣子,手拎一個書包,響亮地大叫:「報告!」
全班人士面面相覷,鴉雀無聲。
童晶瑩四下望望,問前排的賈亦真:「老師呢?」
賈亦真直著眼睛說:「門板底下。」
大家終於在愣了幾十秒後一擁而上,把門抬起,將韓攝宇拉出來,令人慶幸的是,他還沒腦震盪,還能神智清醒地開玩笑說:「芝麻開門了嗎,剛才誰踹門的?」
童晶瑩一聽,正想沿牆根溜走,班長已眼明手快地揪住了她。
「對不……不起,我不知道門壞……壞了。」童晶瑩結結巴巴,活似待宰的瘟羊。
韓攝宇企圖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她,然而突然之間空氣安靜下來,賈亦真隱約聽見滋拉滋拉的電流在這兩人中間來回著,再看看兩人的眼神,閃閃發光,典型的一見鍾情症狀。
韓攝宇老半天才張嘴:「沒關係。」
童晶瑩一聽,真是甜死人了,急忙感激之至地猛點頭:「謝謝,謝謝!」
口語課繼續,不過賈亦真發現童晶瑩狀似花癡,居然忘了拍照片。
「我說,你是不是真的秀逗了?」下了課,賈亦真問童晶瑩。
「啊,我覺得我的真命天子終於出現了。」童晶瑩美得連頭髮都在冒泡。
看起來這樣的症狀不是一般簡單的中毒了,簡直已經病入膏肓!賈亦真歎一口氣,雖然前幾天那個男人才剛剛向自己告白過,不過男人如衣服、晶瑩是手足,她絕對不會因為一個男人的關係而讓自己的手足傷心的——她果然是仁義啊!不過當然,假如那個男人的姿色堪比上次被拍裸照的那個模特兒,自然就要另當別論了。
說到那個,「上次的照片賣得怎麼樣?」
「棒!」童晶瑩幸福地扯扯身上的家當,「上次拍的照片賣了大價錢,慶功啦,慶功啦,走,我們去吃自助餐,我請客!」
「好!哪家?」賈亦真也非常乾脆。
「英煌!」童晶瑩仍一臉幸福,「我可是又會賺錢又會享受的,我這麼完美——賈亦真,你去哪?」
「你去買保鮮袋,好裝回家給我媽吃!」賈亦真已奔遠。
童晶瑩自言自語:「對,那麼貴,不帶點出來太對不起錢包了。」
※※※
儘管英煌對學生打八折,可價錢還是令人咋舌不已。
不過,童晶瑩很爽快地抽出幾張大票,樂滋滋地買了兩人券,和賈亦真昂首挺胸地進去了。
這裡面的多是穿名牌的人,穿校服的可只有她們倆,再加上她們每次都滿載而歸,不到幾分鐘又一掃而空的驚人舉動,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你幹嗎老往那邊看,認識她們嗎?」
經理順著費朗的目光望過去,只見那蝗蟲二人組又將裝披薩和壽司的餐盤洗劫一空。
費朗陰陽怪氣地笑笑:「嗯哼……是呀。」他轉過頭來,對經理勾勾手指,「我跟你打賭,她們兩個正在狠狠地往包裡裝東西。」
「是嗎?那我去看一下。」
「不用。」費朗賊笑不已,「呆會兒看我的。」報仇!報仇!報仇真夠味兒!
「袋子都裝滿了……」
「書包好重呀。」
「喂,該撤了吧?」
「差不多了,真飽。」
兩人站起來活動一下,穿上外套,背上比來時重了四倍不止的書包,心裡樂開了花兒般,高高興興地往回走。
費朗早已站在那兒,故意急沖沖地走過來,要撞掉走在前面的賈亦真的包。
賈亦真一看見有人橫著竄了出來,第一反應是要糟,然後才看清楚是他。不過費朗臉上的表情她倒也不至於以為他是為了她一見傾心而來的。
所謂狗急跳牆——呃,人急生智啦,她直接把書包往後面童晶瑩的方位扔過去,幾步衝上去猴抱著費朗的大腿,與此同時童晶瑩身手敏捷地接住了賈亦真扔下的包,扛在肩上,彷彿沒有那一百多斤的負擔似的,身輕如燕地跑出了大門。
眼見任務順利完成,賈亦真笑嘻嘻地勾了勾費朗俊俏的臉蛋,就趁著他還在一片暈眩當中的時候順手摸走他腰間的打火機作紀念,緊接著揮手拋個飛吻,瀟灑地跑掉了。
「啊,啊,啊!我,我要,我要——」費朗再一次理智的細弦繃斷了,經理看看他,又看看那早已不見鬼影的兩人,喃喃道:「你們真的認識呀,早說嘛。」
「啊!」費朗咆哮,「我要發飆!」
※※※
「爽呀,爽呀,飽了口福,又走桃花運。」賈亦真和童晶瑩最近簡直是狗運亨通,兩人的願望諸如「天上紛紛掉鈔票,天下美女都死掉,美男腦子全壞掉,跪著追著求我泡」似乎都有實現的前景。
「全世界美男包圍我,哈哈!」賈亦真手舞足蹈地正唱著,一輛車忽然停在身邊。
「我到處找你。快上來。」魯賓斯命令式地說道,「這個人是誰?」
「我的無敵拍檔!」賈亦真報告大老闆,「我們兩個合稱倚天屠龍、武林至尊!我要求和她一起行動!」
早就已經知道了賈亦真被綁架經過的童晶瑩立刻上來,「我要求和小賈子同樣待遇。」
魯賓斯看了看賈亦真,又看了看童晶瑩,「好吧!」
兩人對望一下,嘴角咧到耳朵根,毫不猶豫地上車。「任務還和上次一樣嗎?」賈亦真和童晶瑩一邊分贓一邊問。
「一樣。」魯賓斯看她們把保鮮袋弄得到處都是。你一塊我一塊,你一個我一個地瓜分油膩膩的食物,不由眉頭大皺。
車子駛進戰場,賈亦真和童晶瑩走進軍事重地,莎拉正一臉怒氣地等她們。
「姑媽——」
「閉嘴,這是韋醫生,他來採集血樣,我堅決要求做親子鑒定!」
賈亦真也指著童晶瑩:「這是我同母異父的姐姐,童晶瑩。瑩子,快跟姑媽打招呼。」
童晶瑩飛快地上前,伸出手:「你好!」
莎拉會伸手才怪。
不過童晶瑩馬上摸摸莎拉的衣服:「喲,名牌的吧,我看見過,可值不少錢……」
她的手全是油,莎拉的衣服立即油漬班班。
「啊——」
莎拉正要尖叫,賈亦真已經鬼嚎起來:「哇,著了那該死的千人恨萬人厭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的火了!」
眾人一看,窗簾嘩嘩地燒了起來,原來她剛才玩費朗的打火機,一不留神對窗簾下了手。
「救火!」
童晶瑩扒下莎拉頭上的皮帽,衝向噴泉舀了一帽子水,澆向窗簾,又揮動著帽子拍拍打打,手腳並用消滅了那一點小火花。
「給,你的帽子。」
莎拉雙眼圓睜,沒有去接,童晶瑩就踮起腳尖,把帽子放在莎拉頭上。
「沒壞,好好的……呢。」童晶瑩小心地說完,莎拉已放聲大叫:「啊——」
總而言之,第二回合以賈童聯軍全面獲勝,以鬧劇形式開場並且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