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被鬧鐘叫醒,過一會兒,便會傳來母親喊她吃早餐的聲音。
那溫暖無憂的日子彷彿與現實有了交互的錯亂……
「遊俠!吵死人了!你再不按鬧鐘我要殺人了…」睡在她隔壁的段藏拉高嗓門地罵著。
她驀地一回神,伸手壓下鬧鈴,那份錯覺也在鈴聲停止後消逸無蹤。
她是怎麼了?過去的日子再也不會回來了,還有什麼好懷念的?
自從那件事後.她就不再是以前的易俠君了!
皺著臉跳下床,她搓亂一頭短髮,走進浴室中流洗一番,隨後換上T恤和牛仔褲,拎起車子鑰匙走出房間。
一拉開門,她的室友段藏就冷著一張小臉立在她門口,瞪著她道「你存心要吵我的是不是?這幾天都讓鬧鈴響這麼久才按,擾人情夢!」
「你啊!自己不好睡就別怪別人,太神經質會老得快。」她抿了抿嘴,輕敲段藏的前額笑道。
「我若真的神經質,早就掐死你了。」段藏白她一眼,推推小巧鼻樑上的眼鏡,轉身打開她的房門。
「別這樣嘛,現在『殺手』不在,只剩下咱們兩個相依為命,不好好相處不行哦。」易俠君跟著她走進她那間整齊清潔得令人不敢喘息的房問,不得不佩服她居然能在這幢破宅住得下去。
這間老房子其實是遠嫁美國的「愛情殺手」格朗青的家,她和段藏都因緣際會住了進來,三個女人於是成了室友,但格朗育和楊怨一起到美國去後,這過氣的老別墅就成了她和素有「電腦叛客」之稱的段藏的共同窩居。
只是,大概誰也想像不到這幢像鬼屋一洋的房子裡還住著人吧!易俠君是喜歡這裡的清靜才搬進來的,她對這環境的鬼隨和髒亂一點也不以為意,深藍的房間裡只有一張床和一個壁櫃,並無其他雜物,櫃子裡裝的不是衣服飾品,而是她盜來的一些銷不掉的東西,琳琅滿目地擺了一整櫃,看到的人莫不嚇了一跳,那些各類物品加起來的總值少說也有幾千萬,她就這麼隨便放在壁櫃裡,行事奇特相倚也是無人能及。
至於段藏,她的作風也不比易俠君正常多少,明明有著嚴重潔癖,但她卻能在這幢晦暗老舊的屋子裡安之若素,每天除了上課,她會窩在這間一塵不染的房裡打電腦,足不出戶。
從小就被稱為神童的她,最擅長的就是利用電腦網路作案。
和易俠君比起來,兩人的惡劣可說是旗鼓相當!
「我為什麼要和你好好相處?你又沒特別照顧我,還要我不時幫你破除一些電腦鎖碼,你根本只是在利用我。」
段藏冷冷地坐到她的電腦前,打開螢幕。
「別說得這樣行不行?哪一次我沒給你好處了?別忘了.你現在在用這台電腦的主機板還是我送你的。」易俠君輕拍著電腦說。「說清楚,是我要你拿的,不然你這半調子會識貨?」段藏沒好氣地撥開她的手,她的電腦比她的生命更重要,別人不准亂碰。
「好了,別因為我的鬧鐘吵醒你就這麼得理不饒人,我要出門了,沒時間與你抬槓了」易俠君雙手扣在腰帶上,帶著一雙NIKE的運動鞋,晃向大門。
「先警告你一聲,警政單位最近對你很感冒,他們內部電腦多了一份緝拿『怪盜遊俠』的專案,你最好當心一點。」段藏的聲音從後方飄來。
「哦?原來我終於受到矚目了?」易俠君眼睛一亮,有趣多過害怕。
「你昨晚偷了顧永長的東西,他那人勢力龐大,連警方都得買他的帳,我若是你我會先離開一陣子,避避風頭。」段藏轉頭看著她,冷淡的口氣中不難發現關懷之情。
「怕什麼?顧永長又如何?他勢力再大也休想拿回『處女之血』,我就不信他和警察有本事找到我。」易俠君冷蔑一笑。
「難說,夜路走多了,難免會撞見鬼。」段藏是個懂得未雨綢緞的人。
「啊!難道你怕我連累你?」她故意怪叫。「害怕就一聲,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不必了,你好好照顧你自己吧!再見!」段藏瞪了她一眼。又轉向螢幕,意味著聊天結束。
易俠君雙手一攤,段藏小她三歲,可是這娃兒比她還要複雜難搞得多。「是是,個吵你了,bye!」她說完便走出大門,開車下山。
今日夕陽陽依舊絢爛,從仰德大道俯視大台北盆地,仿如鑲上金色光圈,所有的醜陋都在這光芒的掩蓋下被隱藏,罪惡、暴力正等著黑夜降臨而蠢蠢欲動,她戴上墨鏡,血液裡的偷贈又犯了,這個從十六歲就刻意染上的惡習,早已蝕進她的靈魂,或許一輩子都改不了了。
到銀行櫃員機查了一下帳號裡的餘款,她發現猴子還到銀行櫃員礬查了一下帳號的餘款,她發現猴子還有一筆款項沒匯進去,便不悅地曬起嘴唇,這隻老猴子愈來愈不濟了!貨都給他十天了,他還銷不掉?
愈想愈氣,她只好開車來到「水籐洞」,找猴子問個清楚。
由干天色未暗,還沒到營業時間。整條街顯得有點冷清,易地導很少這麼早來這裡,因此不太能適應那種門可羅雀的蕭條景象。
大步走向「水籐洞」,她戴著墨鏡,點燃一根,那模樣活脫脫是個酷哥,已有一些擦肩而過的女人忍不住向她搭汕,問她「要不要」。
易俠君揮揮手,還是那句老話:「沒興趣。」
她是沒興趣,因為她是女的啊!天老爺,為什麼這條街的女人眼睛都出了毛病?難道她們沒看見她的胸部……
算了!低頭拍拍自己平坦如飛機場的前胸,自知沒什麼本錢可做人,她又何必計較?而且這樣對她來說反而好辦事,哪天說不定她一發狠,去弄個變性什麼的,這樣她這位「怪盜遊俠」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男人了。
沿著街想著心事,一抬眼,她漫遊的目光就對準一個迎面走來,嘴角叼著煙、邀推通遏的男人,走路走得一副樣,還不時四處張望,那模樣十足像個流氓。她微蹙了下眉頭,正想閃遠一點,但在兩人交錯而過時才赫然發現這男人的長相非常眼熟…
哎呀!這不是那位……「處男刑警」嗎?她猛地在心裡叫道。
那天晚上將少女塞給他後,她就拍拍屁股走人,也不知道後來如何了,他是安分地將少女送到警局呢?還是色心難忍,上了人家?
愈想愈感興趣,她索性轉回頭,悄悄跟在他身後,趁著來往的人群增多時,向前輕撞了他一下,轉眼間將他口袋裡的皮夾放進她的牛仔夾克電,才抱歉地比了個手勢,道:「啊!對不起。」
沈拓因為左右找著前天晚上那家忘了名稱的PUB招牌,沒空理她,只是意思意思轉頭瞥了她一眼,點點頭,又轉身繼續往前走。
易俠君利用這短暫的交會將墨鏡下移,視線從鏡框上方越過仔細打量他,發現他比她那天看見的還要高!他起碼有一八五以上吧?剃掉那些橫生的胡碴,臉上也沒有醒紅的酒味,他此刻整個人看起來居然還滿帥的!修長的骨架有種男人特有的粗曠氣息,雖然微揚的嘴角不減流氣,怎麼說呢?他讓她想起了在美國西部騎馬馳騁的牛仔,全身洋溢著豪邁不願的味道。
只是,再看看他身上那件皺不拉幾的襯衫下擺全露在外頭,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樣,她又不禁一愣、這傢伙也實在豪邁過了頭了,她可從沒見過像他這洋不修邊幅的警察。
打量隨著擦身而過結束,她又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轉身走向偏僻的角落,手伸進口袋拿出他的皮夾,裡頭居然只有兩萬元,窮酸得讓她覺得這次出手實在有點不值。
皮夾內還有幾張不問銀行的信用卡和——張金融卡,但她對這些塑膠貨幣沒什麼興趣,她只想知道他是誰而已
隨手翻找著,一張身份證從皮夾內排下來,她撿起一餚,笑得假假的照片旁寫著他的姓名;沈拓。
囑,這名字看起來有點蠢,和主人一樣,她暗笑地挑高眉峰。
猴子說他是刑警、可她怎麼看也不像,尤其經過前晚他
暴笑的宣告之後她更徹底把他歸於小丑之流,像他這件刑警,八成只會浪費公家的錢。
「我自己……」什麼時候?他什麼時候說過這種鬼話?
「你忘了?你在『水源洞』PUB裡向每個人說你還是個處男哩!那天在場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啤!鬼才相信,這種男人怎麼可能守身如玉?易俠君暗地睹之以鼻。
「我……我在『水源洞』那間PUB裡這麼說?」老天!這下丑大了!沈拓拍著自己的前額,這死阿標隔天竟沒告訴他他鬧出這等笑話……Damnit!
「可不是?還說得特別大聲呢!」她回想起那一幕,嘴角不自覺又上揚。「不過你放心,沒半個人相信你的話,瞧瞧你這德行,大概十歲就破功了,哪撐得到現在?」她譏諷地說。
一聽她末了這句懷疑,沈拓立刻湊近她反駁道「喂喂,你不信我的清白?那來檢查啊,來啊!」
「誰……誰要檢查你了,男人又不像女人有處女膜可以根據,我管你是不是處男,你就算是淫蟲也不關我的事。」
她怒叫地掙脫他的手,連忙後退一步。
這混球!誰有空理他是不是真的處男?神經病!
「哼!你不光是偷了我的皮夾,又譭謗我是淫蟲,你已嚴重污辱我的人格,走,跟我回警局,我要好好和你談談…」沈拓臉一沉,伸手就要揪住她的手腕,
易俠君向後退一步,冷哼道:「警察就能隨隨便便抓人嗎?你的東西我原封不動還了.你還想怎樣?」
「你年紀輕輕的不學好,竟然偷起東西,今天要不是我夠機警,你一定拿著我的證件和金融卡到處作案,像你這種社會的害蟲,我怎能放過?」沈拓拉長了臉.並沒有放她走的打算。
「你不放過我又如何?有本事跑得贏我就來抓我啊!」易俠君扯開嘴角狡猾一笑,冷不防拔腿往後跑外。
不是她自誇,她以前在學校就是個飛毛腿,連男生都很少跑得贏她。
沈拓一愣,沒想到這小子眨眼間已奔出五十公尺,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破口大罵:「你敢跑?混帳,你以為用跑的我就追不上了嗎?」
而事實上,他還真跑不動,只踩了幾步,就放棄這場追逐。
何必勞力傷神呢?憑他超靈敏的嗅覺,他會有辦法找到這個小偷的。
這麼一想,他又叼回煙,悠哉地朝他消失的方向走去。
易俠君一下子就跑到了「水源洞」,看沈拓沒跟來,笑著衝到吧檯邊坐下,邊喘邊笑著大喊:「猴子,來杯冰水!」
「你幹什麼『?喘成這樣?」正準備著開店的猴子搶起頭看她,詫異地道。
「我和處男刑警比賽跑,他輸了。」她笑著灌下一大口猴子遞給她的冰水,樂不可支。
「哪個刑警?」猴子——聽見這名詞就皺眉。
『哪天在你這裡公升召告天下他是處男的那一個啊!她趴在檯面,朗聲大笑。
「那一個……沈拓?」猴子臉色微變。
「你認識他?」易俠君奇道。
「別太接近他,小易,他並不像他外表看來那麼好對付……」猴子搖搖頭,目光戒備。
「哦?是嗎?」她可看不出來沈拓有多可怕。
「是的,我若是你,我會逃得遠遠的……」猴子腦中想起以前一個厲害的角色,全身突然冒出一大堆雞皮疙瘩。
「你真的是在說沈拓嗎?」她好笑地問。
「算了,當我胡謅吧。」猴子又裝作沒事樣,易俠君對十年前的事不會有印象的。
易俠君不笨,她看出猴子心裡有事,但她並不想去追究,每個人都有權利隱藏自己的心事,她非常能體諒這種情緒。
只是,為什麼她總覺得猴子似乎滿怕沈拓的?認識他五、六年,她眼裡的猴子是個八面玲瓏的角色,由於人脈廣步黑白兩道,許多贓物經由他流向黑市漂白最為安全,即使有警方人員找渣,他也都能應付自如。
但為何一提到沈拓他會露出那種提防的表情?
不過是一個又懶又病又神經分爭的刑警而已,有什麼好怕的?
她放任問題在心中流洩而過,嘴始終緊閉。
混了這麼多年,她早已學會不去碰觸和自己不相干的人和事,這是最佳的保身之道。
「啊,對了,上回的那筆款子你還沒入我的帳,怎麼回事?」她故意轉移話題。
「你以為貨都很好銷嗎?近來市場有點混亂,有人用盎品混淆行惰,我得小心點才行。」猴子心思跟著她的問話又陷入另一個煩惱中。
他對贓貨黑市的不平靜也是憂心仲仲,聽說有不少警方人員介入掛勾,想乘機分一杯羹。
「哦?什麼人在玩這把戲?」易俠君向來獨來獨往,很少理會道上的事,因此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不知道。對了,顧永長失竊的那顆『處女之血』在你手上吧?小易。」猴子忽然把話題轉到「處女之血」上,神情更加不安。
「是啊,你怎麼知道?」易俠君輕綴一口水,眼神犀利且晶亮。
「以你『遊俠』的手法和知名度,就算媒體不報,大家也知道是你偷了『處女之血』。」
「是嗎?那又怎樣?你想要嗎?」她揚了揚眉,笑問。
「我不要,我也要勸你早點脫手。」猴子面色凝重。「為什麼?」
「那顆紅鑽有問題!聽說已有不少人在打聽你,香港方面的走私集團和台灣黑道都在找那顆寶石。」猴子總覺得事有蹊蹺,通常走私集團對珠寶的興趣不大,這回卻急著找到「處女之血」,委實有點不尋常。
『哦?」她戒心暗起。
怎麼回事?先是警方,再來是黑道,好像一夕之間大家全部對「處女之血」』有興趣了?
「顧永長那老傢伙更是急著找回失物,你不知道,除了警方,他還動用了他在黑道的勢力,事情鬧得很大……」猴子眉心的直紋不斷增加。
「有人和你搭上線了嗎?」易俠君點燃一根煙,不太喜歡被凱艦的感覺。
「還沒,但我肯定不用多久就會有人來找我,道上知道我和『遊俠』關係匪淺的人不少。」猴子就是為此傷腦筋。麻煩似乎正要來臨!
「嘖,愈是有人要,我就愈不想脫手了……」易俠君惡意一笑,忽然不想賣掉「處女之血」了。
「你自己看著辦吧!不過我倒認為那顆紅鑽太古怪,有點不詳,早點轉手比較好。」猴子低聲警告。
『不祥?那不是更有意思了?」她狂妄一笑,這一生最不祥的事她早就見過了,還怕什麼?
「你啊,小心點,我是不想你成為被追獵的目標。」猴子早知道她對任何事都不在乎,但這樣的個性不僅不能幫她躲避掉災難,反而會惹來禍端。
「除了你,沒有人知道我是淮,除非你出賣我……」
易俠君漫不經心的模樣不見了,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沒有溫度的冷光。
猴子微征,他常常會在她的眼中發現這種突然出現的冷酷。別看她平時微笑無忌,明朗平易,當她認真起來時,那隱隱散發的嚴峻氣息,會凍得讓人打哆唆。
是什麼樣的過去讓年僅二十三歲的她有了這種令人不懾的神情?!
這是猴子心中最大的問號。
空氣忽然變得有點低沉,就在這時,今晚的第一個客人推門而入,易俠君和猴子不約而同看先向大門,意外地看見沈拓正施施然地蹬了進來。
六雙眼睛互相瞪著,這下子,氣氛益發詭異。
猴子不禁在心裡叫苦連天,他相信,今天又別想有個平靜的夜晚了。
「喲!咱們還真有緣哪!」一屁股在易俠君身旁坐下,沈拓笑嘻嘻地囔嚷著。
「有緣個屁!」易俠君臭著臉哼一聲。
還以為甩掉他了呢,這人還真像橡皮糖一樣。
「嘿,你不只習慣不好、個性差,連嘴巴也很壞,你父母沒教你要有禮貌嗎?」沈拓興味地打量她,抬頭向猴子點了一罐啤酒。
「哼」將氣冷冷地從鼻子呼出,她已經沒心情和他瞎掰了,猴子剛剛提到的事件分她大半的注意力,況且,她最忌諱別人在她面前提到她父母。
「叫什麼名字啊?」叼住一根煙,沈拓一副警察詢問罪犯的口氣。
「為什麼要告訴你?」她沒好氣地反問,
「那身份證借看一下!」他食指敲著檯面,沒將她一臉不耐放在心上。
「憑什麼?」她受不了地側身叉腰瞪他。
「這是臨險!請配合。」他一臉使壞的笑,從口袋拿出警察證件.在她面前虛晃一下。
「我偏不配合,你又能怎樣?」她陰騭一笑。
「嘿,老闆,不配合臨檢的人會怎樣啊?告訴一下你這位小朋友吧!」沈拓看了看猴子,故意拉高聲音問。
猴子驀地被點到名,心中一驚,但表面仍陪笑地說:「乾脆我告訴你好了,省得傷了大家和氣。她叫易俠君,是我店裡的常客」
「多事,易俠君不領情地橫他一眼。
「易俠君?今年幾歲了?」沈拓摸出口袋裡的打火機點燃,接著又問。
「姓沈的,你煩不煩啊?」易俠君再也忍不住了,一手相在檯面上,倏地站起。
「不煩。」他將煙夾在食指與中指處,例嘴一笑。
其實他今天來這裡是為了向猴子打聽那個將顧永長的大陸妹塞給他的人,按理說應該沒時間理會別的事,可是眼前這臭小子竟敢在他心情不太好的時候偷地的東兩,他如果不找他洩個悶氣,說不定會得內傷。
「可是我煩了!」易俠君可不會同為他是個刑警而畏懼他,哼!那些吃公家米糧的人沒幾個是好貨!
「真是對不起了,你就算再煩也得乖乖地接受我問話,誰教你誰的皮夾不偷,偏偏對我下手」自從接下緝那「怪盜遊俠」的任務後,沈拓對小偷這種行業的人就開始感冒了。
「小易?」猴子驚一聲,這娃兒有毛病啊?竟敢偷刑警的皮夾?他不是早就警告過她別和這種人太接近?
「偷都偷了,也還了,你還要怎樣?」她叉著腰,頭一偏、乾脆問清楚地的打算。
「我嘛…」他瞇起眼打量她,沉吟著該如何教訓一下這個狂妄的小子。
有哪個偷兒看見警察還這麼凶的?嘖,這小子有種!
「警官,她今年才二十三,年輕不懂事,你就別和她計較吧!」猴子猛替易俠君捏把冷汗,她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做危險哪?
「二十三歲就這麼囂張,以後還得了?」沈拓故意高聲斥罵。
「我天生就這麼囂張,你不爽就逮捕我啊!」易俠村挑釁地瞪著他。
「嘖?你還以為我不敢嗎?」沈拓從後腰掏出手拷,說著就往她手腕處拷去,
「不是敢不敢的問題,而是你能不能!」易俠君閃到一旁,舉腳就注他下腹踹去。
「哇!造反啦?」沈拓沒想到她這麼很,狼狽地跳下高腳椅,一個箭步移向左側,伸手揪向她的衣領。
易俠君提手格開他的進擊,另一隻手砍向他的鼻尖。
沈拓反應更快,一把握住她的手,用力將她推向吧檯,全身壓任她,並湊近臉冷笑,「小子,你夠膽量!從我當刑警以來,你還是第一個敢跟我大小聲又動手的人。」
「總要有人讓你開開眼界!」易俠君抿緊唇,終於體會一件事實,女人的力量根本不能與男人相比,即使她的外形再怎麼男性化…
「我是開了眼界,所以更不能讓你逍遙法外!怎麼?認輸了吧?」他得意洋洋地輕笑著。
「哼!」她重重哼了一口氣,眼電閃著足以殺人的兩道利芒。
「嗯?」沈拓忽然覺得她的五官對一個男人來說太過細緻了,呆了呆,又湊得更近,想看得仔細一些。
這年頭年輕人養尊處優,細皮嫩肉的男人多得是,可是近看後,她給他的感覺卻有點不大一樣——
「你…你想幹什麼?」看著他逼近的臉,易俠君倏地倒抽一口氣,被他身上混著陽剛氣味的濃烈草味嗆了一下,這麼近看他,她忽然覺得心跳有點失去正常的律動,他那似笑非笑的嘴臉嚴重干擾到她的情緒,讓她覺得非常不舒服。
非常的…不舒服!
沈拓著似慵懶的眼中有著精銳的審視,易俠君的外形乍看之下固然像極了男人,可是她的五官卻如同女人般清麗漂亮,英武的眉形下是一雙黑湛澄澈的瞳眸,鼻挺唇潤,還有那細緻平滑的肌膚,連女人都遠遠不及,更遑論是男人。
他倒沒注意到,他長得還真是俊……得過火了些!
發現他疑惑的眼神,易俠君奮力用膝蓋頂向他胯下,反手拿起酒杯往他臉上潑,大喝:「看什麼看?棍球!」
沈拓被潑了滿臉的酒,怔了一下,旋即又惱火地咒罵:
「該死!你這小子是活膩了,看我不好好修理你……」』
「來啊!誰怕誰?」易俠君劍拔弩張地站了個「大」字型,下巴高高抬起。說真的,她很久沒遇到這麼欠揍的人了。
「我說,你們要鬧請出去鬧好嗎?我店裡易碎物品眾多,禁不起任何小小的騷動。」猴子實在看不下去了,冷冷的聲音倏地澆熄了他們之間一觸即燃的火藥味,他還要開店做生意,這兩人哪裡不吵,偏偏到「水源洞」來開打,存的是什麼心?
沈拓想想也對,訴諸武力似乎不太明智,因此硬生生忍下脾氣,指著易俠君的鼻尖,怒道:「好,文明人不靠打架決勝負,我們改用個方式,來來,來拼酒,你喝得贏我我就不追究今晚的事。」
「要拼酒?好啊!我奉陪!」易俠君的酒量雖然不是頂尖,可也不差,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醉過,她高興地立刻接受挑戰。
「老闆,拿酒來!」沈拓招招手,又坐回椅子。
「猴子,誰輸你就向誰拿錢!」易俠君冷笑地瞥了對手一眼。
「好,輸的人可不許賴帳。」猴子搬了一打陳紹,往吧檯一放。只要有錢賺,誰喝死了都不干他的事。
「小子,現在要逃還來得及!」沈拓諷刺地笑了。
「是你想逃吧?沈拓警官!」她也回以嘲弄。
於是,兩人改以喝酒對峙,兩人一瓶瓶地喝下那金黃的液體,隨著愈來愈多的客人上門,他們頓時成了大家的焦點,所有人都圍在他們旁邊起哄著,一時之間,整個「水源洞」熱鬧非凡,有人替易俠君加油,有人則替沉拓撐腰,場面幾乎瀕臨狂亂的邊緣。
不消多久,一打陳年紹興被解決了,兩人的手邊各擺了六隻酒瓶,正準備朝第二打邁進,然而沈拓已滿臉通紅,反倒是易俠君依然面不改色,拿起第七瓶酒喝個精光。
輸贏似乎已一目瞭然,沈拓不甘心地也開了一瓶,才灌進一口,就受不了而全數吐了出來,很明顯,他敗給易俠君了!
人群中響起此起彼落的驚呼聲及鼓掌聲,大家都崇拜地看著易俠君,尤其是那些女性同胞,無不被她拼酒時的瀟灑風采迷倒。
「那年輕小子贏了!」
「真行,喝了那麼多酒還神清氣爽的,太厲害了。」
「另外那一個根本不是對手嘛…」
讚歎聲中的主角一直只有易俠君,可憐的沈拓像個軟被一樣晾在高腳椅上沒人理睬。
易俠君慢慢地放下手裡的酒瓶,深深吸了一口氣,笑著說:「處男刑警……你輸了!」
沈拓頭昏腦脹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瞪著她。「媽的,小子,你是酒國之王嗎?」
「嘿嘿……現在才……知道……我的……厲害……吧……」她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但天曉得她的胃已快翻過去,好像一開口就要吐出酒來。
「該死!早知道就不和你比了。」沈拓後悔地大吼,一吼完,整個人就趴倒在吧檯亡,連說話的力氣都被酒擠光了。
圍觀的眾人邊笑半散去,易俠君強撐的自尊終於放鬆,她搖搖欲墜地站起來,摀住脹得緊繃的頭,大罵:「Shit!今天……真的……是喝太多了……」
「喂!你怎麼這麼會喝,從小就練習了嗎?」沈拓咕噥地強抬頭,兩眼視茫茫,眼前景物全都在飄蕩。
「沒有,是天生的……」她覺得連舌頭也發麻了,話說得有些口齒不清。
「天生?真行,我可是被人陷害之後才開始喝酒的……」酒喝多了,沈拓的話匣子也開了。
「哦?怎麼說?」她打了個嗝,又跌坐回座位上,再也壓抑不了上衝的酒氣,腦袋裡充斥著等待發酷的酒精,嚴重影響了她的感官與情緒。
真奇怪,明明喝得快死掉,怎麼反而飄飄然,好像所有的煩惱都不再存在一樣?這…難道就是所謂的一醉解千愁?
「告訴你……我本來不是刑警……有一天……遇見一個老傢伙,老是勸我改行……我被他煩得要死……,後來兩人用酒來賭,我先醉的話就要聽他的話……結果…」他把臉頰靠在冰涼的檯面上,沒注意到正在說著自己的往事。
「結果如何?」她聽上癮了,不知小覺也趴下去,兩人的迷濛視線在檯面上交會。
「哼!當然是我輸…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個千壞不醉的怪人…哎,就這樣,乖乖地轉了行…」可能是眼花了,他忽然覺得眼前的她很眼熟,唇紅齒白的.好像在哪裡見過……
「那…你原來幹哪一行?」她的腦子全糊了,酒精的後挫力摧毀了她的理智,眼前的沈拓不再是個刑警,倒好像是個酒友。
「我啊……告訴你……你不能說出去……」沈拓移近她,在她耳邊悄聲說:「我以…以前……是個……小偷。」
「小偷?」易俠君眨眨眼,然後放聲大笑。「哈哈哈…這笑話好笑……」
「很好笑吧?」他也跟著大笑。
「是啊……警察原是個小偷……別鬧了……」她捧腹大笑。
「就是啊……連我自己都覺得是個……天大的玩笑…哈哈哈……」
他們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又笑又說著,遠遠望去就像一對好哥們,彷彿剛才的敵意不曾存在。
「所以……我一看見你就覺得好像……看見以前的自己……」沈拓張手搭著她的肩,笑道:「你啊……該叫我……前輩…」
『叫…我還是覺得叫你…處男刑警……比較有趣……」她笑喘著氣,酒精在全身發酵著,她現在是完全陷入酒精的興奮之中了。
「是嗎?」他歪斜著頭,嫌惡地撇撇嘴。「但我不喜次這兩個字……」
「喂喂…你真的還是個……呢……處男啊?」她轉頭看著他,眼前的他變成了好幾個影像,好像透過萬花筒看他,每個繽紛的鏡片裡都是他。
「當然…我從小就決定…要把第一次給最心愛的女人……結果……」他一本正經地說到一半便打住。
「結果…還沒有遇見一個最愛的?」她笑著替他說完。
「不……是根本分不清哪一個才是最愛的…」
『哈哈哈…」話一出,兩人又是爆笑成一團。
遠遠地在為其他人調酒的猴子看到他們倆醉成這樣,暗自搖頭。
這一笑算不算混了恩仇?他到底要向誰收酒錢啊?兩個瘋子!
「你知道……女人哪,就是老愛問男人是不是只愛她們,可是…天下的美女這麼多,我…我怎能太快固定目標,所以就破每個女友甩了,至今仍沒有機會好好表現我對性的…雄風……」沈拓哀聲歎氣地說著。
「可悲…,既成不了大眾情人,乾脆就隨便挑一個嘛!」易俠君安慰他。
「愛怎麼能隨隨便便的?我不是那種人…」他大聲駁斥道。
「別激動了,是處男也沒什麼不好,起碼,你可以確定AIDS離你還很遙遠……而且你該感到驕傲……這年頭,像你這麼『清白』的男生已經很難找到了……」
「哼,也對,你這句話聽起來很受用……」他用力點點頭。
「不……客氣,我對每一個有性障礙的男人都這麼說……」她笑著又倒向檯面,分不清此時究竟是現實還是作夢。
「你……你損我?臭小子…來來來,再來喝酒…逼見你還真有意思……咱們……不打不相識……」沈拓興致不減地大聲吃喝。
「好個不打…不相識,再喝,猴子,拿酒來……」
易俠君其實已經醉了,但她卻覺得從沒有像現在這麼快樂過。
「別喝了,今天到此為止.你們醉得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了!」而且連敵友都不分了!猴子反而將酒收好,之前的酒錢都不知道收不收得到了,他才不想再浪費兩杯酒。
「他不讓我們喝,怎麼辦?」沈拓嘲起嘴。
「簡單,到……到別的地方喝去!」易俠君朗聲道。
「好本意!」沈拓附和著站起身。
「走!」易俠君也站了起來,但幾乎又倒下去。
沈拓一手扶住她,取笑著說:「你不行了。」
「你還不是一樣……」她也跟著大笑。
「喂,別走,你們誰要付帳?」猴子聽見自己額上青筋微爆的聲音。
「記下了,我會來付。」沈拓揮揮手,和易俠君兩人就這麼顛顛倒倒地走向大門。
「在『水源洞』記帳得多算百分之十。」猴子揚聲警告。
「知道了!」沈拓大方地應了一聲,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
「拜拜,猴子。」易俠君還笑嘻嘻地向他道再見。
我看你明天笑不笑得出來,「怪盜遊俠」!
猴子冷眼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水源洞」,沒好氣地數著那些空酒瓶,他等著看這對警盜怎麼面對清醒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