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美華是個五十開外的婦人,平常花了大把的鈔票在保養上,所以身材和皮膚看起來都還算不錯。
高景鴻則是年過六十的男人,可能是縱慾過度的關係,滿臉的皺紋加上一身贅肉,早已看不出當年風流倜儻的模樣。
兩人當年的婚姻可說是轟動一時,完美得有如神話,但他們的結合不過是政策婚姻,婚後他們只維持表面一貫的假象,偶爾同床,但多數時間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涉,多年來也一直沒有生育,經過檢查才知道是高景鴻的精蟲數不足無法生育;巧的是呂美華也因年輕時的貪玩根本無法懷孕,這對他們而言簡直是嚴重的打擊,因為高家是注重傳宗接代的,沒有孩子等於沒有實權,更別提財產的分配。但經由旁人的指點,他們想到了一個法子,並且將計劃付諸實行——先到育幼院裡領養小孩,並設計成為高景鴻在外面生養的私生子,而後名正言順地入主高家。
沒想到高曜居然會得到老太爺的賞識,還將大半的財產和公司經營權全交由他來管,這意外的驚喜令他們至今連作夢都會笑,也因為高曜的關係,現在他們在高家根本沒人敢得罪。
「爸、媽,你們找我有事?」高曜平淡的詢問。
「曜兒,沒事就不能找你回來啊?好歹我也算是養你長大的媽呀!」呂美華用尖細的聲音抱怨著,側頭檢視自己的手指,看也不看高曜一眼。
高曜不答話,只是冷眼旁觀養母的叨念。
「好啦!今天找你來是有件事要你去做,我和你爸希望你在下個月底,能參加黃家所舉辦的宴會。」抬頭望著高曜冷峻的表情,竟讓呂美華有些害怕直接說出目的。
「哦!」過了半晌,他只吐出一個字,這是他們第一次主動開口要他參加私人宴會,該不會……
「咳!曜兒,黃老的小女兒下個月底生日,你代我們去送個禮物吧!」同樣懾於他的氣勢,高景鴻力持鎮定地說著。
「只有這樣?」他雙手環胸靠著牆柱,挑眉詢問。
「你那是什麼態度,很好嘛!現在翅膀長硬了,可以不顧養父母的恩惠了。」呂美華揚起高八度的音調。
「那你們要我怎麼報答呢?」他冷淡的答話。
「我要你娶黃家的小女兒為妻。」呂美華大聲地道。
「對不起!辦不到。」頓了半晌,他吐出兩句,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樣。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不聽我的話!」她的聲音更加尖銳。
「黃家的宴會我會去,但要聯姻,對不起,恕難從命!」高曜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心裡只想去找陽光。
「老頭子,你看這該怎麼辦?」呂美華把矛頭指向高景鴻。開什麼玩笑,他們可是先收了黃家一大筆錢,拍胸脯保證會讓高曜點頭娶人,哪知事情發展完全出乎意料。
「你放心好了,我諒他也不敢不答應。」高景鴻自信滿滿的宣告。
「什麼意思?」她一臉懷疑的看著他。
「沒有人能在享有權力之後,還可以抽身而退的,曜兒也不例外。最近公司不是要跟黃家談一筆價值上億的合作案嗎?只要黃家遲遲不作決定,我們再對董事會施加壓力,相信他不敢不低頭的,哈哈哈!」他得意洋洋的笑著。
「那你還不趕快聯絡黃老。」呂美華聽懂了丈夫的解釋,興奮的抓起話筒交給他。
「遵命!哈哈哈……」
***
「像國你好!」陽光趁著結帳的空檔,接起響了好幾聲的電話。
「陽光,今天店裡有沒什麼事啊?」話筒裡傳來楊翠娥的聲音。
「沒有,很平常。」哦喔!要準備洗耳恭聽了。
「陽光,不是我要說你,自己的身體要顧好,三餐、作息要正常,像你這樣突然生病,給公司帶來多大的困擾啊!」她開始借題發揮,「你知道嗎?昨天要不是我有過去看看,你昏倒了誰幫你上班啊?結果我放下手邊所有要做的事接替你的工作,還好都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要不然我看你一個月的薪水都不夠賠。做員工的就要有員工的樣子,遲到、早退都是要不得的行為……」
陽光不語,安靜地聽著老闆娘喋喋不休的叨念,心底不禁升起前所未有的厭惡感,並寒心不已。工作三年多來,她從沒有遲到、早退過,甚至連請假都沒有,她不敢說為公司賺進多少錢,但至少她努力做好每件事。今天老闆娘居然拿她身體不適來大作文章,這算什麼?
「陽光,你有沒有聽進去?」楊翠娥揚聲問道。
「有。」陽光邊拿著話筒邊收錢。
「不要光用嘴巴說,要確實做到,不要以為你快離職了就可以偷懶;要知道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鐘,你還沒離開公司就還是公司的一份子,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是你應該做的事。還有,別再讓我看到你的朋友出現在店裡陪你上班。」啪的一聲,電話已經掛上。
陽光撇了下嘴角,將夾在頸項的話筒放回原位。
「老闆娘打來碎碎念啊?」劉耀慶隔著玻璃門就看見陽光臉色有些異樣。
「你說咧?」她聳聳肩。
「小光,感冒有沒有好點兒?」劉耀慶問道。
「好多了。」她拿出拖把,整理著剛被小朋友不小心弄髒的地板。
言「不要客氣啦!我幫你拖地好了。」他伸手想搶拖把。
情「不用了。」她側過身子不讓他拿到。
小「昨天突然看到老闆娘還真讓我嚇一跳,不過她怎麼可能讓你請假?」他一想到昨天的情況就覺得可怕,老闆娘面色不善地站在櫃檯結帳,末了還訓他一頓。
說「沒辦法,因為我在上班時昏倒了。」她口氣平順的回答。
獨「哇!怎麼這樣?她都沒說呢!只告訴我你感冒了。那是誰送你去看病的啊?不要告訴我是老闆,打死我都不相信他會做這種事。」難怪他看陽光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
家「不是,是我朋友送我去醫院的,當時他在場。」她順手將拖把放回倉庫裡。
「朋友?是誰啊?邱欣怡嗎?」來這兒工作半年多,他也只有看過她來找過陽光。
「不是。」
一道聲音突然插入——
「光,這麼晚了,該走羅!看你還一臉病容呢!」高曜進門站在櫃檯前說道。他已經站在門外許久,一直觀望她和男同事安適的閒聊著,他們雖沒什麼親暱的動作,但看在眼裡還是有些怪怪的。
「小光,他是?」突如其來的男聲,讓劉耀慶有些錯愕。
「哦!耀慶,他是我朋友,叫高曜。」陽光簡單的介紹,已經累得不想多說什麼,她早該知道高曜是個不浪費一點時間的人。
「你好,我是劉耀慶,你是昨天送小光去看病的人嗎?」他這會兒可要仔細看,名貴的西裝、不俗的容貌、有神的雙眸,在在都顯示出高曜的氣勢非凡,什麼時候陽光認識這麼個人啊?他心裡狐疑的想著,但沒問出口。
「是的,不過我要更正,我是陽光的男友。」他不諱言的宣示主權。
「你在神經什麼啊?」原本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陽光忍不住出聲罵道,臉上卻有掩飾不住的紅潮。
「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劉耀慶直視高曜的黑眸。陽光的年紀是比他大,但就某些部分來說,她還是有些孩子氣的。
「我知道,我會好好照顧她的。」高曜也回應著。
「我要走了。」不想理會他們的對話,陽光匆匆丟下一句,便大步離去。
喔哦!有人在害羞了。高曜笑著和劉耀慶道再見,也尾隨她的腳步離去。
長長的巷道被路燈照得有些昏暗,兩邊的住宅還透著燈光,四周寂靜無聲,只剩兩人一前一後的腳步聲。
「我已經沒事了,你可以回去休息。」陽光停下腳步轉身說道。
「你吃晚餐了沒?」高曜突然問道。
她想了一下,才確定自己真的忘了吃飯。「沒有。」
「那剛好我也肚子餓了,我帶你去吃東西吧!」他抓起她的手就想朝停車處去。
「我不餓。」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卻徒勞無功。
「我堅持。」
「天啊!你可以換個口頭禪嗎?」她覺得自從認識他以來,「我堅持」這三個字就時常在她的耳邊響起。
「因為你不聽話,我只好這麼說。」他笑道。「走吧!」
「那我在家吃總可以吧!」她只得妥協。
「也好。」正中下懷!他開心地環著她往公寓走去。
***
一進門,陽光便往廚房方向走。
「吃水餃可以嗎?」陽光蹲在冰箱前翻找著食物。
「都可以,我不挑食。」高曜調整最舒適的姿勢坐在椅子上,臉上流露出滿足的笑意。聽著廚房內的聲響,他的心情只有喜悅兩個字可以形容。
沒有大坪數的空間、豪華的擺設,有的只是簡單而溫馨的斗室,但在他眼裡看來,這就是家的感覺,可以自由自在、不受拘束地做你想做的,還有心愛的人在一旁為你洗手做羹湯;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高曜,你想吃幾顆,三十顆可以嗎?」她隔著屏風半探頭詢問。
「可以。」他收起思緒回答。
「這次我可警告你,不可以再給我睡著羅!」望著他有些失神的樣子,她想到上次也是同樣的情形,煮了一大碗麵,到最後是自己吃到撐不下去。
「不會的。」他舉雙手保證。
就信他一次,反正這次她不會再好心的留他過夜了,她打定主意的想著,對準鍋子扔下三十幾顆水餃。
「借個浴室如何?」不知何時,他已走到她身後問道。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她不禁倒抽口氣。
「天啊!你要嚇死我啊!」她拍著胸脯。「你要去就去嘛!真是的……」
「禮貌性的詢問羅!」他笑得可親切了。
「別動。」看出他的意圖,她揮舞著湯勺強調。「別以為我答應給你機會,你就可以為所欲為。」
「放心好了,在你答應之前,我是不會輕舉妄動的,但偷個小吻不為過吧!」他說完頭一低,準確的親上她的小嘴。
「呵!水餃煮好了叫我啊!」在陽光還未來得及反應時,他腳跟一轉,便踅進浴室裡盥洗。
「無賴!」她紅著臉跺腳罵道。
高曜又偷吻她了!她怎麼可以老是讓人偷襲成功?更糟糕的是,她居然為了這個吻維持不到兩秒鐘而感到懊惱。完了,她變色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