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清醒的韓子莫沒有起身登上甲板同屬下迎接曙光,他半撐著自己,視線在懷中蜷曲的女子身上流連忘返,這一眠她睡得真熟。
沒有翻來覆去,也沒有雜碎低語,是累壞她了?還是她終於肯放鬆,好好睡場覺了?
她夜夜睡不安穩,時時刻刻也不讓腦袋瓜休息,是在擔心什麼?
小嘴舒服地彎成了可愛的弧形,他看得分神,不由也跟著升起一股滿足感,與前幾晚嘴裡低喃、月眉輕攬的她相比,他強烈希望她每晚都能像這樣好眠。
韓子莫嘴角輕揚,他知道該怎麼讓她閉嘴、好好睡覺,日後這辛苦的工作就交由他來做吧!
視線往下一瞄,對著某人在意的某處審視了一下,壓抑著笑意道:「我想,難怪你這麼在意了,確實是……小巧得不像話……」
懷中的人兒發出疲睏的軟語聲。「你知不知道趁人睡覺時偷偷批評是不道德的事?」
「我吵醒你了。」
兩道小巧羽睫眨了眨,之後是一張愛困的臉龐呈現在他眼中。「有人在我耳邊抱怨,我怎麼能不醒來。」多年來的習慣,她很容易驚醒。
她打了個呵欠,往他懷中縮了縮,她喜歡這種親密的相偎感,腰上有條粗臂霸道的限定住她的行動,不用擔心周邊會突然碰出個五四三來帶定她,更不用擔心當自己張了眼,是不是又換了一個地方。
「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她眷戀地閉了一下眼,再無奈的張開,「很想,可是已經不早了吧!」船艙內看不到外頭天色,但她有聽見頂頭甲板讓人踩得吱吱響。
「有什麼關係。」
「日正當中還睡,會遭人說閒話的。」
「你是我的人,有誰敢說閒話。」他挑眉,霸道的攬住她纖瘦的腰身,意指讓她享有特權。「你該多吃點東西,這麼瘦,在你身上根本摸不出一點肉。」怎麼熬得住長久的海上遠行。
晶亮的瞳瞬間一瞇,「不是有人說不嫌棄?」
一夜之後,發現塞不了他老大的胃口,開始抱怨了。
「我是指你的身子太過纖瘦,無法吃苦,不是指你抱起來不舒服。」這女人是故意要扭曲他的意思。
「那容易,找個登岸處放我走不就得了,我天天雞鴨魚肉的吃,不久一定會增胖。」在這種天天只能食魚,又風吹日曬的日子裡,要她長肉可不容易。
「想得美,你休想離開。」手臂一使勁,他將兩人間的縫細化為無。
「韓子莫,你究竟留我在身邊做什麼?」她是官耶!專抓他這類盜賊,留她下來不是很奇怪嗎?
就算她是個女子,雖然沒啥美色可言,濫竽充數一下也成,那一覺睡過了,何不給個痛快,放她條生路,或是乾脆把她扔下海,就當給朝廷一個教訓,知道得罪他的下場。
「我瞧你挺聰明的,答案自己去想。」男人要把女人綁在身邊能為什麼?
「我要是聰明,就不會落到現在這種狀況,我真是好奇……」她狐疑地瞄了他一眼,「你把我留在身邊,不擔心我會扒你的底,從你身邊探得什麼消息,回報朝廷嗎?」
什麼都能防,枕邊人最難防呀!
他倒答得乾脆,「若真被你出賣,那我也認了,誰教我自己放個眼線在身邊,只不過在船上埋伏這麼久,我倒想問問你,你查到什麼了嗎?」
期望笑容有更像探子的本領,想挖什麼儘管挖,他等著她出招呢!
「什麼都沒有。」笑容誠實的道。
這段日子來,她除了從他身上更瞭解海賊們的生活外,啥消息都沒查到。「你為什麼想做海賊?」
他不答反問:「你又為什麼女扮男裝?一個姑娘家居然做如此危險的工作,官府居然還替你隱藏身份?」
「是我先問你的吧!」
「以物易物是海賊和商人間的交易手腕,所以一個答案換一個答案。」
「你不想說就算了。」搞什麼嘛!什麼叫一個換一個,真麻煩。
他不理她,強迫她必須回答,「這個朝代本該就是海運時代,況且拓展視野是好事,航行在海上還能與不同國家的人往來交流,習得很多不同事物,增廣見聞,有何不好?」
「作賊的還大膽的說自己無罪,明明就是盜賊行為,搶劫商船維生,說什麼開拓視野、增加見識,你的臉皮還真不是普通的厚。」她不以為然的道,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就只有你有膽子在我面前這樣說我。」他笑出聲,出其不意重重的吻住笑容下滿的唇。「我不能說我的所作所為沒有錯,但我從不搶民船。」
他只搶富豪商船,以及官府運送貨物的船隻,對於這一點,他相當自豪。
笑容按著被他偷襲的唇,羞怯之情只有一點點,一雙烏溜溜的眼卻在眼眶裡直打轉,「你跟朝廷有仇?」
「是有一點。」他回答得不經意。
笑容哦了一聲,不著痕跡的將身上緩慢爬行的大掌撥開,拉攏了床被,遮住不該露的部位,或許是睡了場好覺,腦袋瓜變清晰許多,抓得住一些蛛絲馬跡。
跟朝廷有仇的……海賊……韓子莫、韓、韓……
靈光一現,她突然喊出,「韓毅大將軍是你什麼人?」
韓子莫撐起腰,俯視這個還想裝笨的女人,一手梳著她的長髮,被笑容拿來遮身的被單因他的動作而滑落。「你不覺得你的問題過多了嗎?我回答你,你卻一樣都沒回我,是否不公平?」
「你還好意思跟我喊不公平!」注意到那雙黑眸驟然起了團火,眼兒一垂,她臉色帶紅。
他這個位置還真將她一覽無還,任何一處都看得一清二楚,害她忍不住又要嘀咕,「把我珍藏這麼多年的小籠包看得一清二楚,不過多問你幾個問題,有什麼大不了的。」
想扯被,他卻故意壓著不讓她蓋,笑容只能瞪他一眼,要他閃開。
簡單的一個嬌嗔,卻流露出女子的嫵媚,輕而易舉催發著男人的慾望。
「笑容,你還是沒回答我方纔的問題,不過無妨,就用你的小籠包來抵,怎樣?」男人的聲音沙啞,提出很合理的要求。
大掌又不規矩了,同他廝磨一個晚上,笑容自然知道他想做什麼。「咳咳,我認為我們該出去露臉了。」
她不知道男人為何這麼熱衷這檔子事,雖然那感覺是不錯啦!只是老這麼窩在一起,外面的人會怎麼想……
他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幾句話,笑容露出詫異的表情,方纔的顧慮全被拋在腦後。「你是說真的……真的可以這樣子……」
她還以為昨天夜裡就已經把所有該做的都做完了。
「想不想試試?」
笑容很艱難的潤潤唇,男人的魅笑輕易挑逗著她的心,他是在帶壞她,但慘的是,她的頭好想點下去喔!
「如果你喜歡,我們還可以試試其它,我有九十九招可以教你……」他不介意多灑幾個誘餌。
「還、還有其它的?」小臉紅通通,心跳早已經亂了調。
好奇心可以殺死一隻小老鼠,就在她想著那些刺激的畫面時,一隻大掌沒有遭到任何阻礙,成功登陸在某人珍藏的小籠包上。
韓子莫笑了笑。「是呀!所以我們有很多機會用來練習……」
練習的結果如何?
笑容一場好眠直至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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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生活在其中,不會明白海賊的生活是如此豐富,不單只是搶奪,航行在大海上可以遇到許多來自不同國度的旅人,挺有趣的;此外,他們也不是什麼都搶,也常帶著尋常不易見的珍奇異物在各處渡江交換生活所需,不止海王號如此,似乎所有海賊都這麼做。
不少地方因為這樣的交易而愈來愈興盛,海口、江口邊的村鎮也愈來愈繁華。
其實,海賊的存在好像也挺重要的嘛!
第四回同韓子莫登陸的笑容,早沒了對海賊的懼伯和排斥。
她很久沒再遇到報消息的探子了,不知他們是不是都只與路少凡聯繫,而她跟少凡總是分在不同路,在船上私下問他嘛!他又什麼都不肯說。
「我讓大蝦跟著你,買完肉包記得回酒鋪等我,我不希望我點完貨後,你還在外頭逗留。」這女人每回一到陸上,非得買包子、吃包子直到肚子都快撐爆了,才甘願回船上。
「行啦、行啦!我又不是個還沒長牙的孩子,用不著交代一遍又一遍吧!一從下船時就一直嘀嘀咕咕,他所說的每句話,她都可以倒背給他聽了呢!
「大蝦,買完包子就帶笑容去逛逛那頭的女市,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是她缺的,還有,」眼角瞥見大蝦那張一聽見女市,就閃閃發亮的臉孔,韓子莫聲音一沉,「把你注意其它女人的注意力全放在笑容的身上,要是她回來身上少了什麼,我就唯你是問。」
大蝦摸了摸鼻子,垮著嘴角說好。
「幹嘛防我防得這麼緊,我又不會跑掉。」笑容在嘴裡咕噥。
「你不會嗎?」
帶著嘲笑的注視,瞪得她一陣心慌。「就跟你說……那幾次是我不小心迷路了嘛!」答得好心虛。
「迷路?那你還真會走呀!」他嗤笑,買個包子可以買到馬車驛站,邊走邊吃還可以走到渡船區,如果不是他早有安排讓人盯緊她,恐怕這女人早溜到他抓不到的地方。
「你該明白,我是可以不讓你下船來的。」只是看在她一臉吃不到肉包子的沮喪樣,有點可憐。
「好啦、好啦!我跟你保證不會溜啦!」派了個大個兒跟在她身邊監視,再笨也知道閃不成,她揮著手趕人,「你們快去吧!別讓我耽擱到你們的行程。」
臨行前,韓子莫湊近她的耳,還是不得不叮囑一遍。「記著教訓,別買太多,上回肚子吃到撐,一整個晚上不舒服得直哀號,所有人都被你吵死了。」
笑容噘起嘴,目光卻未曾從轉身離開的背影上移開。「又不是我想吵著你,讓你晚上不好睡,是你硬要抱著我睡呀!」堅持整夜不睡陪著她的也是他,幹嘛說她吵人嘛……
輕輕摸著被他偷親了一下的耳際,直到韓子莫的身影埋沒在人群中,再也見不著時,她才收回注目,這一扭頭,就見到大蝦不贊同的表情。
「幹嘛這樣看我?」她開始往前走。
「老大對你這麼縱容,你怎麼可以這樣對老大說話,一點姑娘家的溫柔都沒有。」雖不滿笑容的行為,但他也不敢怠慢,大步跟上。
不懂老大怎麼會看上這種姑娘家不像姑娘家,又瘦、又干扁,任風一吹就倒的竹竿。
「溫柔?」她皺了皺小鼻,溫柔怎麼做,她還真不懂耶!
「不懂體恤老大,還要老大伺候你,你也不想想每次上岸,老大都不忘幫你去藥鋪抓藥,為了你,我們每回都得在陸上多待一天,就為了給你看大夫,你還老是跟老大頂撞,這是你該對老大的態度嗎?」
聽起來她好像是很過分耶!「那你說說,我該怎樣做才對?」她會洗耳恭聽。
「什麼怎麼做,當然是要對老大唯命是從,見到老大就該笑,口氣要輕柔,別動不動就跟老大唱反調,要好好伺候老大,不對,這樣不夠……」
姑娘家就該像他的采衣妹妹,聲音溫柔得要淌出水,喏,就像左方剛剛對他嬌笑的姑娘一樣,要是臉上的困脂少抹點,就會像采衣妹妹一樣,嬌美到讓他捧在掌心裡疼。
「大蝦,你有喜歡的人嗎?」講得這麼具體,就像是在誇讚某人。
他突然繃緊了嘴,緊戒的瞪著她,「你問這幹嘛?」
「只想知道你是不是過來人。」她想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不是就是像她胸口這股暖呼呼的異樣感受。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們陸上的人說話都喜歡拐來拐去,繞著東西打轉,真累人。」
「你們老是談什麼陸上、海上的,分這麼清楚做什麼?」
「我們以海賊自居,海才是我們的家:你們這種住在陸地上的,是不懂我們這種不能踏上陸地的感覺。」
笑容腳步一頓,繼續朝包子錦的方向走,不經意的問道:「你們追隨韓子莫,是因為景仰韓將軍的關係,還是你們恰好都是先皇在位時遭到流放的罪犯子孫?」
某些人就是神經大條,想也不細想就道:「去他的狗屁先皇,要不是那昏君,我們這群人會需要躲躲藏藏在海上這麼多年嗎?」
笑容跟著點頭,心中對韓子莫身世的猜測已是八九不離十了。
十年前雖然她還小,也曾聽聞過震驚全皇朝的大消息:韓將軍因為功高遭到小人眼紅,和一干下屬被聽信讒言的昏君流放海外五千里,永生不得回奉天皇朝,想來這一離開,為了生活,那群人不得不利用新的方法謀生。
若照今日海賊當道,其實朝廷自己得負上不少責任。
淡淡的肉包子香味傳人她的鼻,笑容重重的吸了口氣,漾出微笑,腳步不由自主快了起來。
包子鋪就在眼前,再五步、四步……
眼角突然晃過一道身影。
這個人……
笑容下意識緩了腳步,頭輕輕一轉,瞄了那人所在之處,與腦中記憶裡的人重疊之後,小眉一蹙。
這傢伙不是那日一會兒囂張嘲笑,一會兒又大吼忙著撲滅火勢的敵船頭子,記得叫毒蛇來著。
香味刺激著她,她甩甩腦,當作不認識,繼續朝包子鋪邁進。
一開心,包子還是吃太多了,她晚上跑了好幾趟茅廁,夜路走多,果然會碰到鬼的!
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她發誓自己不是故意撞見,拐著彎而已,誰知道那頭站了個人,她不想看,豈料小臉一抬,恰恰好瞄見前方兩人的長相,打了個寒顫,她更不想偷聽,無奈對方的交談聲就是那麼清晰,想摀住雙耳都來不及,害她愈聽心愈寒。
白日在街上見到那人果然不是好事。
笑容踮起腳尖,打算偷偷繞過去,一步一步慢行,就怕弄出什麼腳步聲,讓對方發現她的存在。
這一緊張,頭就犯疼,眼看就要轉入拐角,她安全了……
「笑容,你到底跑哪去了?」
她撞上一堵人牆,心差點狂跳出口,還來不及發出驚嚇之聲,對方已先一步把她抱滿懷。
「到處找你都找不著,我還以為你溜了呢!」
「韓、韓子莫?」聽出這樣的口氣是誰,她鬆了口氣,好險!不是讓她心底發寒的人。
「你幹嘛?不是我是誰?」她的聲音裡為何摻了些抖意?
「你、你才在幹嘛咧!半夜不睡覺,扯著這麼大的嗓門出來嚇人!」她撫著胸口,一副被嚇壞的模樣。
「你還說,你才把我嚇死了,我睜眼發現你沒在身邊,外面又在下雨,我才擔心你是不是頭痛的病症又犯了,會不會昏倒在外面沒人發現!」口氣很沖,卻充滿了關切之意,擁著她的手勁強悍卻不失溫柔,深怕她下一刻就會消失不見。
明明不舒服,靠在他胸前,她卻想發笑,這個胸膛真是好暖和喔!
「落雨了嗎?」怪不得頭有些暈。
他唇一抿,見她微皺的小臉,有些怒也有些著急,「你看你,不舒服還在外頭鬼混,你不知道會讓人掛心嗎?」
掛心嘛!
笑容不著痕跡的按住自己的胸口,護著一股很陌生卻又很滿足的感覺。「人家……肚子疼嘛!」
才說完,她的雙腿已懸空,驚訝的眸子盯著輕易便將她攬腰抱起的男人,他的表情還是不悅,但是對她的動作卻又這麼輕柔呵護。
垂下雙眸,她明白自己又要討罵挨了,但是她的嘴角就是不由自主高揚起來。
「就叫你節制一點,你偏不聽,待會兒回去,你馬上把大夫開的藥丸服了,看頭痛會不會減緩一點,要再不舒服,叫我一聲,我抱你去茅房……」
笑容靠在暖呼呼的胸膛前,聽著他低沉的教訓聲,方才胸口的寒意早一點一點地被驅離。
花了許久的歲月,她才能說服自己不去在意被人捨棄的難過和失望,更不敢祈求有朝一日能遇上一個能夠依靠和信賴的臂彎,可是如果是這個強制把她佔為已有的男人……
她不想再離開了,如果能一直擁有這副永遠保護著她的溫暖懷抱,她願意待在他身邊。「韓子莫,要是有一天你必須在你的兄弟和我之間做個選擇,你會拋棄我或是犧牲我嗎?」
她決定提起勇氣再嘗試一回。
他俯首,與她閃著光亮的小眼互看,在她的雙眸深處,他捉到了一股無奈、不甘和害怕,莫名讓他的心擰住。
就在笑容以為他不想回答這個無聊問題時,他開了口,「不會。」
笑容輕輕逸出一口氣,靠在讓她安心的胸膛上閉了眼。
沒關係,就算是謊話,她也聽得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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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又過了好幾天,她服用的藥草一直沒有間斷,但是她的頭痛情況,卻沒有想像中的恢復迅速。
「搞什麼,不是服了藥,為什麼她還會頭痛成這樣?」就知道那老頭說的是蒙話,什麼慢慢改善,他一點都看不出笑容的情況有好轉。
「安靜點,子莫,下了場大雨,笑姑娘會頭痛是理所當然,你忘了大夫說過,她這是多年舊疾,不是不能治,是不易治,要有耐心,會痛是正常的。」比起火氣正冒的韓子莫,容皓顯得沉穩多了。
「正常!這哪裡叫正常!」韓子莫拔高音量,痛到在床上直喊疼叫作正常?
「除非我們找得到大夫口中能暖身滋養的千年紫參,你該明白,那種東西,我們在海上很難找到,每回上陸地,我們不也四處打聽,紫參是罕見的珍貴藥材,不易求得。」見對方又想再吼,容皓瞥了一眼睡下安穩的笑容,阻止道;「笑姑娘好不容易才入睡,你想把她吵醒嗎?」
這話點醒了韓子莫,他終於安靜下來,並且下了一道命令。「回炎島。」
容皓吃驚的瞄了一下那昏睡在韓子莫懷中的女人,「你要帶她……回去?」
「炎島位置特殊,氣候又不易下雨,適合她養身子,而且島上還有治病用的暖泉,她很需要。」
「可是炎島不許外人入內,這是你定的規矩。」
「笑容不是外人。」
容皓挑子眉,「是,她不是外人,是你測驗的小老鼠。我倒想請教,要是這隻小耗子哪天躲回主人那裡,後果會有多嚴重?你該明白,我們好不容易建立的家圖可不能再遭到迫害了。」
韓子莫臭著臉,「我不會讓這個機會發生的。」
「這麼說,你是打算關著你的小老鼠一輩子囉?」容皓的口氣一反方纔的嚴肅,為了一隻小老鼠而這麼大費周章,真是有心……
還不承認他自己有異心,誰信!
「這個我自己會處理,去跟外面兄弟說,我們要回家了!」
容皓搖搖頭,看來好友的心意已決,這個消息恐怕會讓整船的人都興奮不已。
不過還有另一人。「子莫,別忘了路少凡,他跟笑姑娘是一夥的,你也放心讓他知道炎島下落?」
「那傢伙的身份你該知道。」
「我清楚,但是人心難測,你確定路少凡靠得住,會這麼忠心下去?」
韓子莫垂下深思的黑眸,注視枕在懷中的笑容,擰了眉,見她有清醒跡象,整副心思頓時放在她身上。「找人看緊他,一有不對就跟我報告。」瞄了容皓一眼,示意沒事快滾。
等到笑容完全睜開眼,房裡已經沒有容皓的身影。
「你在跟誰說話?」嘰嘰喳喳的,好吵。
他沒有回答,粗糙的手指只是按撫著她的額角,「跟容皓交代一點事,怎樣?頭還疼嗎?」
「好多了。」睡了一會兒,精神恢復不少。
享受他的按摩,她舒服的攬緊他。
頹廢的日子過久了,人是會養懶的,最近她愈來愈愛賴在他身上,真的很舒服咧!
「等下,我要大廚再把補藥熱一熱……」
想到藥味,她就作嘔。「不要啦!我已經好很多了,你看。」她扯扯袖口,秀出手臂來,努力捏起一小塊肉,「我被養胖了,不需要再喝了啦!」
「有效你早晨就不會痛得哇哇叫,以後乾脆一天喝五回,不,十回好了。」
她嚇得連舒服的按摩都不要了,急忙坐起身。「拜託,你是想要我吐出來給你看嗎?」
一見他在笑,笑容才恍悟這男人是在要她,「海賊大王,這樣嚇我很有意思是嗎?」
他的笑容更擴大,臉靠近她,輕輕將她落在耳際的長髮勾到耳後,「只是看到你又有精神的樣子,很高興。」
怦、怦怦、怦怦怦!
笑容捂著又燙又熱的胸口,他看她的專注眼神,讓她的心跳跳到就快失去控制?。
「老實說,我很討厭看到你每次頭痛的模樣。」
「我、我真的好很多了,以前光是飄場雨,我就昏沉得站不穩;起碼我現在還能站能動,可惜這裡沒有地讓我亂跑、亂跳,不然我可以表演給你看。」
「再忍耐幾日,我保證你會有很多機會跑跑跳跳。」
好半晌,笑容才完全聽進他的話,離他們上回上陸的日子不過才半個月,物資充足,他沒道理再登陸一次,除非……「你打算回炎島?」
韓子莫倒不訝異她為什麼知道。「炎島四季如春,終年少雨,景色宜人,有如世外桃源,而且你要查的寶藏就在島上。」
他就是要勾起她的興趣,「怎樣?想不想去那裡一趟?
講得完美,讓人嚮往,螓首差點就要點下去,笑容卻想到更重要的問題。「炎島上有沒有肉包吃?」
「這個……」他怔了怔,嘴角僵硬的抽動著,「應該有,如果你想吃,可以找人做。」
得到答案的笑容滿意的應了聲,「好吧!那我就暫時住在炎島了。」
「笑容。」
「幹嘛?」
「你到底為什麼這麼喜歡吃肉包?」
「我……」兩人的關係都熟透了,告訴他原因也無妨,「你保證不許笑我,也不准跟其它人說,我才要講。」
「我保證。」
笑容勾來他的耳,輕輕說了幾句話。
他先是呆了呆,會意她的話後,一串止不住的大笑便從嘴裡發出,邊笑一雙眼還不時瞄向笑容平坦不已的某處。「何必羨慕肉包,小巧玲瓏也不錯呀!我倒覺得嬌小可愛,實用就好,大小有啥差別。」再怎麼塞,他也不認為小籠包有朝一日能增成大肉包。
「韓子莫!你說過不笑我的!」笑容第一次發火,紅亮亮的臉蛋把最近養的圓潤小臉照耀得光彩動人。
他情不自禁將她拉近,管她在咬牙切齒些什麼,他吻了上去。「笑容,你會喜歡炎島的。」他信誓旦旦的對她道。
可就在三天後,這句話面臨了重大考驗。
轟隆隆的巨響把正在熟睡的兩人驚醒——
「這是什麼聲音?」笑容揉揉眼,知道下對勁,船身搖晃得好厲害。
「子莫,我們遭到毒蛇的夜襲,你快出來!」外頭傳來容皓緊急的聲音。
韓子莫跳起身,披了件單衣,安撫笑容,要她乖乖待在房裡,自己則緊急上去應戰。
「該死!毒蛇怎麼會知道我們在哪,這條海路是回炎島的密道,濃霧這麼多,他怎麼可能追蹤得到……」韓子莫的聲音隨著他的離去而逐漸聽不見。
這種時刻下,笑容怎麼可能還躺著,她穿上御寒的衣服,豎起耳直聽外頭的巨響。
咒罵和驚呼聲伴隨紛沓的腳步接二連三響起,好像在說貨艙著火,伙頭工受傷,船尾哪裡著火,誰又受重傷了……等等,依照船身搖晃的程度來推測,海王號受到的攻擊比上回還嚴重。
心中的下安竄起,韓子莫他要不要緊?
門讓人一腳踢開,笑容來不及見是誰,就讓衝進來的高大影子急急的拖出去。
「沒工夫跟你細講,我準備好兩艘小船,先將部分船員送出去,你就跟他們一起定,我晚點再跟你們會合。」遭到敵對頭突襲,不少船員受傷,韓子莫這會兒是滿身怒火及憤怒。
好個毒蛇,自己幾次手下留情,那傢伙下領情就算了,還敢把他給惹毛。
他將笑容帶出船艙,放眼所及,海王號陷在一片火光之中,迎面幾個持刀擋路的傢伙都讓韓子莫解決,他的目的是護著笑容到船尾,讓她安全上船。
「你要我先走,那之後要怎麼跟我會合?」心中的不安感在見到前頭那條她躲了許久的身影後,逐漸加重。
「別擔心我,你只要顧好你的安全。」這點他絕對有把握,再撐一會兒,就有救援人手到,不過前提是得先保住受傷的兄弟還有她。
離船尾只差一點距離,他見到路少凡,對方朝他一頷首。
「笑容,你跟少凡先去,我回頭幫容皓!」
「我跟你一起走。」
他盯著口氣堅決的她,「少凡是自己人,你跟他去,由他護著你,我也放心。」
韓子莫蹙了眉,沒料到笑容會死命抓住他的胳膊,不肯離開。「笑容?」
「不要把我扔下來,我要跟你一起去!」她不要落單。「你答應過我,絕對不會拋下我!」
「帶著你會有危險,聽話。」沒聽出她的不安,他出了點力,扯下勾纏在他手臂上的小手,儘管扯痛了她,想起前方還有一幫兄弟在擋,他頭也不回的往前跑。
笑容怔怔然的看著那個拋不自己的傢伙,想跟上去,腿卻移動不了。
「小笑。」
音沉如鐵的聲音自她頸後傳來,她發了個顫,小心翼翼的轉了身,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容,小腿往前一跨,想越過他。「你剛剛也聽見了,韓子莫要我們快點去船尾。」
但是路少凡卻擋在她面前,不讓她往前走。「那一晚,你都看見了是吧!」他的臉色陰沉,失去了以往的冷靜。
「你在說什麼?什麼我都看見了?」她打笑著,前進不了,只能慢慢往後退。
這退退退,不可避免的退到了船桿處。
他則是慢慢往前靠近。「這麼多日來,你都避著不見我,不就是代表你已經知道了一切。」
那一晚在客棧和毒蛇密見的路少凡,確實發現到笑容在偷聽。
「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其實她也聽到不過幾個字,為了這幾個字而喪命,很冤耶!
「你已經是他的女人,難保會不小心在他耳邊洩漏些什麼。」
笑容垂下臉,掩住眸中的失望,嘴裡吐出懷疑許久的事,「你……真是韓子莫插在十一局的內應?」
「沒錯。」黯眸發出一陣光,果然她連這點都弄清楚了。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替韓子莫打探消息的?」
他盯著她,也沒什麼好隱瞞了,「我爹是跟隨韓將軍的僕人,在海上漂流時不幸病死,韓子莫見我孤單一人,便問我要不要擔任這個工作?」那時他不過是名十五歲的孩子。
「所以我救了你,帶你加入十一局,都是你一手策畫好的。」搞了半天,恩人原來不是恩人,只是被利用的棋子呀!
也難怪韓子莫能將她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甚至早早知道她是女兒身,有人早就把她出賣了。
「你替韓子莫辦事,幹嘛串通毒蛇那幫人夜襲海王號?」那晚她只聽見合作兩宇,原來搞合作的目標是海王號。
「小笑,我不是沒有野心,你以為我會甘願一生都做韓子莫的內應嗎?」路少凡嗤笑,「只要讓他們兩敗俱傷,我便能從中得利,帶了韓子莫的人頭回去,陞官晉爵絕不難。」
「我覺得……我好像有點不認識你了。」笑容苦笑,多年來那個照顧她,任她使喚,與她吃苦出任務的,真是眼前這眼露殺機的男人嗎?
「如果那晚你什麼都不要撞見,或許我可以假裝你什麼都不知道……小笑,對不起。」聲方落,一把暗藏的劍已直朝笑容揮去。
再難過也不會傻傻的讓人劈,無奈爛功夫注定跑不了,手臂讓人一扯,她的身子翻過船桿,幸而有條麻繩懸掛在此,才免了她落海的命運。
抓緊繩索懸掛在船側的笑容,笑得苦澀。「我以為你會念在我們的交情上,放我一馬。」
船上的路少凡表情更是掙扎。「小笑,你不懂,我很喜歡你,真的,我從沒想過要傷害你,但是……」
把心一橫,為了成功,必須犧牲她,誰教她知道這件事。
笑容眼睜睜的看著他取出匕首,割著繩索。
「為什麼要犧牲我,我做錯什麼了嗎?」她喃喃道,不懂這樣的命運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在她身上。
從爹犧牲她以換取自身的性命,娘犧牲她而保住大哥,大哥再犧牲她想換來財富,不知道讓人當作無價品犧牲過多少回,就連她想信任的路少凡也犧牲她……一股無奈的悲哀同時也在她的內心深處醞釀滋長。
能將她看得重要一點的人,這世上真的一個也沒有嗎?
在墜海前的那一刻,她不禁想起了韓子莫,到頭來,他也令她失望了。
他平安嗎?
能順利逃過這一劫嗎?
能……等他發現自己死後,會不會後悔那時拋下她呢!不知道海底是不是也會有肉包子讓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