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房間的躺椅上,原想要翻翻雜誌打發時間,可詭異的是,都老半天過去了,他始終看不見任何一個文字,只看見那教他心疼的迷濛眼淚,卻無從解釋自己為何牽掛。
該死!他到底是怎麼了?他煩躁的把手中的雜誌發狠的扔在地上——
行動電話響起,他伸手抓來粗聲粗氣的回應,「喂。」
是李雲凱打來邀他出去喝酒的電話,正想要拒絕,突然改變主意,與其在家裡胡思亂想,不如出去放鬆心情,或許這樣奇怪的心情會平復些。
「二十分鐘後到。」掛上電話,他馬上走向更衣室更衣,接著抓過車鑰匙,邊穿邊下樓。
來到玄關,正在穿鞋,身後一道聲音響起——
「少爺,您要出門?」剛巡視完門窗,準備設定保全的談嘉薇,眨著眼睛,不解的望著在玄關的畢牧傑。
「朋友約我去夜店喝一杯。」頭也不回的答。
他不想回頭看她,怕一看到她,他又會想起她哭泣的樣子,然後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想要把她再次拉進自己懷裡……抱住。像她男朋友那樣。
「現在?」她瞄了牆上的時鐘一眼,似是無法理解,十點已經是就寢時間,怎麼還可以跑出去玩樂?
「當然是現在。晚上十點營業的才叫夜店,早上十點只有早餐店。」她的問題總是讓他很有跟她抬槓的興致。
「可是現在是星期日的晚上十點鐘。」
敢情他現在開始有門禁時間了……
他忍不住回頭對她說:「我知道。」他已經脫離從學看時鐘的年紀很久了。
談嘉薇技巧的迴避他的眼睛,把目光定在他剛毅的下顎,因為只要一想到她在他面前哭泣,她就覺得很不好意思。
「明天是星期一,要上班,少爺這麼晚出門,明天上班會沒精神的。」她忠心耿耿的提醒。
唉,他差點忘了,談嘉薇是個認真乖巧的好孩子、生活秩序的糾察隊,嚴謹脫離軌道、矜持中規中矩,活像是個機器人,但是,他快要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想要為她「乖巧」的人生掬一把同情淚!
「你去過夜店嗎?」他猜,她百分之百沒去過。
「當然有啊,跟大學同學去過一次,就是那種很隱密,老闆很小氣不大喜歡開燈,大家擠在一個烏漆抹黑的小房間,音樂很吵、空氣很糟的地方。我進去不到十分鐘就落跑了,可他還收了我五百塊,簡直是黑店!」談嘉薇抱怨。
咋聽見前面四個字,畢牧傑原本想要給她拍拍手的,可聽到她後面的描述,他當場傻眼——怎麼她所形容的夜店,聽起來很像是那種會被警方鎮定的違法色情場所?
更要命的是,她抱怨的樣子,怎麼……怎麼……那麼可愛啦?
吼,他要去吹吹風,看能不能把心裡那種乖乖的感覺吹掉——
故作鎮定,「親愛的管家小姐,你確定你去的是夜店?你說的是色情場所吧?」
色情場所?談嘉薇傻眼。「……不然少爺去的夜店是什麼樣子?」
「當然是有好喝的酒,有好聽的音樂,還有漂亮的美眉。」
看吧,乖有個屁用,這樣一板一眼,人生最棒的享受都沒享受到,她不趁年輕多積累一點彩色回憶,這樣老了怎麼辦?
當下,一個強烈的念頭湧上,他的「良知」告訴他,他有必要對這可憐的靈魂伸出援手,並且把她徹底解放,他要讓她知道,世界是彩色的,不是她以為的黑白、配。他非常樂意在她的回憶佔有一席之地,所以——他要帶壞……咳咳,不是啦,是帶她盡情享受人生。
另外一個動機則是——他突然不想一個人出門,如果有她,或許會好玩些。
◎◎◎
看吧,就說他怪怪的,不想看到她,又想看到她,他自己也很混亂啊!
理智還來不及阻止,嘴巴已經自動的問:「有麼有駕照?」
「有。」
伸手勾住她的脖子,「走。」
不解的抬頭問:「去哪裡?」
「夜店。」一路狂推她往前,「我要去喝酒,而你得負責開車送我回家。」
「可是……」
不讓她再可是下去,魅惑的眼睛猛地盯住她,「你是我的管家不是嗎?我生活中大小事情,就是你的工作,還是你要我自己酒駕回來?」話鋒一轉,「我白天才因為你腦袋腫一個包,說不定開車開到一半,頭痛欲裂,不小心撞上山壁,到時候車毀人亡……」
心頭一凜,「我去。」就當……就當……還他下午借她胸膛哭泣的恩情。
她鴕鳥的不想承認,自己答應其實是因為她無法抵抗他那雙眼睛。可她馬上在心裡發誓,她沒有要染指他,只是很眷戀著身邊有他的感覺。
一定是因為下午靠在他的胸膛,太有安全感了……只是這樣。
聽見她答應,一抹強烈的愉悅掠過心頭,像是找到玩伴似的令人開心。
來到車庫,「上車,回來再讓你開。」他怕她開車,他們可能明天早上才到得了那家店。
談嘉薇坐上副駕駛座,繫上安全帶,車子旋即像箭一般的飛射出去,她倒抽一口氣,「少爺,您開太快了,慢一點,要慢一點,這樣會超過速限啦……」
聽著她哀哀叫,他強烈懷疑她是變裝皇后來著,不然怎麼有辦法在這麼快的時間變身成為交通警察?
然而,聽見她大驚小怪的嚷嚷,他忍不住開心的笑了。
半小時後,他們來到約定的地方,將車子交給門口的泊車小弟後,畢牧傑領著談嘉薇走進這家位於精華地段的夜店。
精緻的裝潢充滿低調的奢華威,柔和的燈光令室內有一種朦朧美,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酒香,很是芬芳,放眼所及,無數男男女女穿梭其中卻不顯擁擠。
畢牧傑說的對,這裡的美眉真的很漂亮,打扮時尚卻不誇張,美麗而不俗氣。
男生也不賴。不過,不是她護短,比起畢牧傑,那就遜色很多了。
真的!搬開他得天獨厚的俊臉不說,他是那種隨便站著都很有自己味道的男人,這等渾然天成的氣質不是一般人可以擠得出來的。
正想偷偷覷他一眼,誰知就撞上他投來的目光,她驚得抽了一口氣——
挑眉,「很隱密?」
搖搖頭。
再挑眉,「老闆很小氣,不大喜歡開燈,裡頭烏漆抹黑?」
再搖搖頭。
再再挑眉,「大家擠在一個小房間?」
繼續搖搖頭。
因為他的調侃,談嘉薇表情有點不好意思,羞赧的樣子惹得畢牧傑忍不住勾起嘴角,無聲的笑了……
◎◎◎
舞台上有一支樂隊,主唱的嗓音可媲美黑人靈魂歌手,醇厚而有味。
她以為夜店只會充斥著吵鬧喧嘩的電音,以弄疼大家的耳膜為宗旨,沒想到竟會有這麼好聽的歌聲!
「好好聽……」她誠摯的說。
「這裡的酒更贊,走。」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拉著她一路長驅直入,筆走向圍在吧檯前那群衣著光鮮的男女。
畢牧傑一到,女人們興奮的蜂擁而上——
「牧傑,你總算來了!」
「嗨,牧傑,好久不見。」
「親愛的……」
女人們熱情的對他或抱或摟或碰碰臉頰,畢牧傑都來者不拒。
明知他的男女關係很精彩,明知他的小寶貝多得數不清,可真正目睹的時候,真的很不是滋味,被擠開的談嘉薇很悶,感覺胃裡有一股微酸在發酵著。
她可以別開視線不去看他和女人的擁抱……
「啊啊啊,當我們這些男人是死了嗎?」張啟明不爽的抗議,下一秒,目光落向畢牧傑身旁的談嘉薇,「這位是?」
「談嘉薇小姐。談伯的孫女。」他伸出手,拉過她。
「喔,你的新管……」
張啟明還沒說完,畢牧傑直接搶白介紹,「朋友,我的朋友。」那個所有格用得很篤定。
不可諱言,人跟人之間是有階級存在的,倘若他對大家介紹她是他的管家,她肯定馬上矮了大家一截,可若他說她是他的朋友,這些人自然也會用對朋友的方式對待她,這就是現實,沒有對錯,只是一種現象。
談嘉薇覺得他很怪,有時候很霸道,可有時候又會有這種令人感動的小體貼,就像他把他的肩膀借給她的時候……
她感到困惑,困惑著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不好意思,打擾大家聚會了。」談嘉薇為自己的不請自來向大家道歉。
「別這麼說,就是大家喝喝酒、聽聽音樂嘛,而且,人多才熱鬧。」一旁的李雲凱笑說。
「先點東西喝吧!」李雲凱身旁的女孩說。
畢牧傑打了個手勢,酒保馬上遞了一張酒單來,推到談嘉薇面前,「你看看想喝什麼。」
「不用了。」雖然他說他們是朋友,但他們實際上是管家和主子,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和主子平起平坐,何況,她待會還要開車。
畢牧傑湊向她,黑眸凜凜地定在她臉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聽得到的音量說:「我叫你選,執行主人的命令,不是管家的工作之一嗎?」
「可是,少爺剛剛還說我是朋友。」
黑眉一挑,喲,不錯嘛,挺機靈的,還知道用她的話堵他。屈指彈了她的額頭一記,「既然是朋友,就更要合群。」他故意逼近她說。
她往後一縮,講話就講話,有必要靠這麼近嗎?氧氣都快要被搶光了。
喝就喝咩,赧著臉,乖乖的看著面前的酒單。
嗯……待會她可是要負責開車把少爺送回家的人,酒肯定不能喝,看著看著,眼睛頓時一亮,「有茶!那我喝茶好了。」她指著酒單上的長島冰茶。
一旁的眾人非常節制的掩嘴笑了……
她一臉無辜,不懂大家為什麼笑。
「賣酒的地方千萬不要點茶,那有掛羊頭賣狗肉的嫌疑。你好,我叫蔓蔓。」
有著漂亮臉龐女人笑瞇瞇地瞅著她。
「你好,所以那不是茶?」她詫異的青呼。
「一點就通,聰明。」
「試試今日特調好了。」畢牧傑直接幫她做了決定。「一杯特調,我的則是老樣子。」將酒單退還給酒保的同時,不忘使了個眼色。
酒保會意點頭,馬上開始準備特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