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到了收尾階段,一箱箱剛烘焙好的小西點正運往車上,蒔晴站在車後廂處,就著訂單做最後的清點動作。
二百二十個甜甜圈在最底部兩層,巧克力蝴蝶酥和黑瑪嘉濃在三、四兩層,紅糖布朗尼和巧克力塔在五、六兩層,椰子白巧克力松……」她的筆勾到第六項時,發現那一層是空的,立即朝店裡喊道:「小龍,白巧克力松露呢?快拿出來啊,再拖下去你想開天窗是不是?」
陸引龍神情緊張,雙手捧著剛從冰箱裡拿出來沾著椰子粉的松露球,逃難般的衝了過來。
「來了來了,情緒不要那麼激動,不怕自律神經失調嗎?」蒔晴白他一眼,回他一句,「你多自律一點,我的自律神經就不會失調。」
在清點無誤後,孫若望恰好走了出來。
「東西都齊了吧?」他拿著毛巾擦著汗水。
「都齊了,外公,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等我把東西送交到客戶手中,下午再回來開店好了!」
每當看到外公年紀那麼大,還在賣老命工作,蒔晴心裡就湧起一陣不捨。
「有什麼好辛苦的,把它當做運動就行了,還好有小龍幫忙,最辛苦的,非他莫屬了!」孫若望拍拍陸引龍的肩,讚揚自個的得意門生,他的眼中寫滿得意,似乎衣缽已經找到了傳人。
「是還滿辛苦的,不過有外公這麼優秀的師傅,才會有我這種高徒啊,對不對,外公……喔,不,師傅!」他跟孫若望勾肩搭背,完全沒有長輩與晚輩之間的疏離感,貼切點說,就像是哥倆好一對寶。
「臉皮真的比城牆還厚,外公才讚美你兩句,瞧你,屁股就翹起來了!」以前,蒔晴對於陸引龍跟外公沒大沒小,還有些不能接受,但看到他和外公間的互動,無形中讓外公變得有活力,可以跟年輕人打成一片,她才慢慢接受他對外公的這種調調。
陸引龍不服氣,拍著胸脯道:「師傅,你說句公道話,昨晚三點我是不是準時報到?全部的甜甜圈是不是我一個人負責的?我是不是連上廁所部三分鐘內來回?還有,手機是不是關機還親手交給你?」
「蒔晴,小龍說得一點都沒錯,我看啊,有他在,這下我真的可以退休,好好享享清福了!」孫若望露出欣慰的笑,手藝這下有傳人,要是蒔晴還能嫁給他,他這輩子就真的無牽無掛了。
只可惜,他這個傻孫女就是那個死腦筋,身為她最親密的家人,難道看不出她還在等那個叫岳陽的男人嗎?每天留那個甜甜圈,留到街坊鄰居都笑她實在傻得可以,不過是當初人家的一句玩笑話,她不但當真,還記到現在,整整七年,沒一天間斷過。
他也曾就這個問題問過蒔晴,不過她總是輕描淡寫帶過,說她早就沒有在想那個叫岳陽的男孩子,她不接受陸引龍,是因為他還跟黑社會的人糾纏不清,她不想過那種提心吊膽的日子,況且,她對陸引龍放不進感情,曾經試過,還是徒勞無功。
不過,他並不擔心,因為總有一天她會看破,會從夢中醒過來,等到夢醒那一天,她會發現真正在身邊的人,才是她該珍惜的。
「外公,那我們先走了,中午你到威廉他們家吃飯,錢我付了,想吃什麼就盡量吃沒關係,不過,煌肉和豬腳我是不准你碰的,我交代過威廉他媽,一定要看著你吃滿三種蔬菜,不要光吃肉,曉不曉得?」外公近年來有高血壓的毛病,所以她得時時刻刻監督,不准他再碰他最愛的煌肉和豬腳。
「真是比你外婆當年還囉唆,我知道了,快去吧,記住,最晚只能開一個月的票,票期別開太長,知不知道?」
「知道了!」
陸引龍關上後車門,最後才坐上駕駛座。
「開慢一點,下次我要再收到一張闖紅燈的罰單,以後就別想說要娶蒔晴了,聽見沒?」孫若望不忘叮嚀。
「我是你愛徒,你看不到我是你吃虧我告訴你!」
「臭小子,你真的吃定我了你!快去吧,東西送完就早點回來!」
「我曉得了!」陸引龍拇指朝上,比了一個要對方放心的手勢。
看著這樣登對的小倆口,孫若望感到這輩子已經了無遺憾,這樣,他跟她在天堂的母親總算有了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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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兆集團大門,左右兩旁各擺放著一尊石獅子,宏偉氣派的外觀,有著東方舊式宮殿的恢宏氣度,類似北京頤和園的正門,讓路過的路人不免好奇地朝裡頭探看。
今天,正門上方掛著一塊醒目的紅布條,上頭寫著「新舊總經理交接典禮」,比起以往,保全人員增加五至七人,一些穿著西裝、戴著無線麥克風的貼身保鏢不停在大廳巡視,務必做到滴水不漏,絕不容許有任何意外狀況發生。
當「甜甜圈圈屋」的麵包車一駛進大樓正門,立刻被保全人員給攔了下來。
「我們是送點心來的,請問要從哪裡進去比較方便?」陸引龍問保全人員。
「從左側側門進去,記住,要搭載貨用的電梯,不許搭一般客人用的電梯,因為等會我們新任的總經理就要來了!」保全人員說得好像總統來到一樣,聽在陸引龍耳裡,嘴上不免嘀咕兩句。
「總經理了不起喔,將來,我也是「甜甜圈圈屋」的總經理……」
「別擋著人家車道,快把車開到側門去啊!」蒔晴叫著心不在焉的他。
「喔。」陸引龍方向盤一轉,車子很快就轉到側門。
車子一停妥,兩人立刻下車,將點心一層層從車上卸下,然後用接力的方式,將所有的點心通通推進載貨電梯。
電梯一直上達十樓,電梯門開,兩人再一箱箱將點心搬出去,等到送達茶會會場,還得在負責人的指揮下,將點心整齊有序地排放在會場內的各個桌面上。
「同樣的點心不要放在一起嘛,還有還有,擺東西要擺放得有美感,才會引起人家的食慾,生活就要像藝術,你懂不懂?」一名包著阿婆頭,眼鏡還附有珠煉的老小姐,把蒔晴和陸引龍當成工人一樣吆喝。
「懂你媽的頭!」陸引龍不免低咒一聲,還是被耳尖的老小姐聽到。
「你說什麼?」
「他只是問說,你們公司今天好熱鬧,新舊任總經理交接得用這麼大的排場?」蒔晴機靈地把話題岔開。
她環顧四周,這個場地就像是普通學校的活動中心,可見得這個集團規模有多麼龐大。
「當然要用這麼大的排場,今天不但是我們公司新舊任總經理交接,一大堆常務董事,還有一級高階主管通通都會出席,排場不大怎麼行?」老小姐說得煞有介事,要是這次能夠辦得有聲有色,說不定被新任總經理嘉勉幾句,陞遷都有可能。
「你們新任總經理一定很有能力,要不然,要掌管這麼大的公司,怎麼有辦法應付得過來。」蒔晴也很好奇,能當上總經理的,絕對不是一般泛泛之輩。
說到總經理,這位老小姐才微微綻出笑容。
「我敢說全亞洲的男人都比不上我們這位年輕又帥氣的新總經理,他頭腦一級棒,在美國華爾街工作時,就曾經有年薪兩百萬美金的紀錄,聽說他還是跆拳道和自由搏擊高手,身材跟籃球選手沒兩樣,天啊……女人要的三局他通通都有,而且還是高……很高很高……」老小姐顯得有些喘不過氣,她按按胸口,用陶醉的口吻說道:「他要是去演偶像劇,我看裴勇俊都要閃邊涼快了……」
「你的意思是說……他是師奶殺手嘍?」蒔晴用探口風的語氣問。
「何止師奶,師姑、師婆、師娘通通都會被他殺得片甲下留……」老小姐突然回魂,看看手錶。你們還在這邊做什麼,事情做完了就趕緊離開,我們總經理就快要來了!」
「喔,都差不多了!」蒔晴接著問:「那這貨款……」
「你到一樓大廳問總機小姐,說找會計部張小姐就行了。」
「好,謝謝!」蒔晴看她緊張到眼鏡不停從鼻樑滑下,也不想耽擱她的時間了。
陸引龍邊走邊啐道:「說得好像好萊塢的阿湯哥要來一樣,媽的,不過就是個總經理嘛。」
「你又說髒話了!」蒔晴斜眼一瞪。
他挑眉裝鬼臉。「對不起,話一時說得太快!」
兩人一走到載貨電梯前,按了按鍵。咦?奇怪了,燈不亮,是怎麼回事?
陸引龍又按了幾次,確定燈還是不亮,困惑的眼看向蒔晴。「會下會是壞了?」
「不會啊,我們剛剛上來還好好的。」她也去按了一下,果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既然壞掉,那我們就搭一般電梯下去。」
「可是那位保全人員不是說……」
「我們剛剛是有貨,當然搭載貨電梯,現在兩手空空,那就可以搭一般電梯了。再說,是他們電梯壞掉,難不成,要我們用走的下去?」陸引龍拉著她的手。「死不了的,就搭一般電梯,看他們拿我們怎麼辦!」
蒔晴也覺得有理,他們也是人,憑什麼要跟個三等公民一樣,讓自己變得那麼卑微。
「總經理是他們的總經理,我們又不領他的薪水,幹麼像那些看門狗一樣,嚇得連電梯也不敢搭?要是等會他再嘰嘰歪歪的話,我拿西瓜刀劈死他!」就連進到電梯,陸引龍還是不忘發幾句牢騷。
「你說什麼?你怎麼老是死性不改?」
「對……對不起啦,每次情緒一激動都會這樣……」
「我真的懶得再說你……」「登」一聲,電梯已到一樓。
只見電梯門一開,外頭竟然站著密密麻麻一堆人,男的全都穿西裝打領帶,女的則是高尚典雅的套裝裝扮。
而與蒔晴面對面的男子,穿著剪裁合身的西裝,高大英俊,全身散發著一股成熟男子的沉穩氣質。她永遠也忘不了這張令她魂牽夢縈的臉,原本,她不敢奢望在有生之年,還能遇得上他,可是現在,這是白天,他卻活生生出現在她面前,他的雙眸也正凝視著她,好像在過去的回憶裡,尋找那短暫停留過的浮光掠影。
「岳陽?」陸引龍大叫出聲,他欣喜若狂,驚訝與興奮之情交替,讓他奮不顧身衝上前去,想好好抱抱這位許久不見的好哥兒們。
只是在他還差三步就到他面前時,一旁的保鏢沖得更快,兩人就像被柵欄硬是擋了下來。
「別緊張,他們是我的朋友。」岳陽還是一樣沉穩,並不像陸引龍一樣,興奮得像中了樂透一樣。
兩名保鏢退下,岳陽主動走到陸引龍面前,這時,他才綻開笑顏說道:「真的是好久不見了!」
「你這臭小子,當年叫我幫你忙,說完之後,第二天就拍拍屁股走人,打你電話也沒人接,之後就像從地球上消失,完全失去連絡……」陸引龍發現有人在扯他衣角,回頭一看,原來是蒔晴。「喔,對了,你還記得她是誰嗎?我想你應該忘記她了吧?」
岳陽將視線轉到蒔晴身上,他專心地盯著她看,讓蒔晴緊張得臉都紅了起來,這樣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害得她不知所措,口乾舌燥,心呯呯亂跳。
她發現他比七年前好看得太多太多,成熟後的他更顯出男人的韻味,那雙炯炯如星的眸子還是一樣好看,兩道濃眉英挺飛揚,那眼神讓人多看幾眼後,就像喝了烈酒,想不醉也難。
「我記得,賣甜甜圈的小女生。」他淡淡地說,還主動走到她面前。「我還記得,你有個外公,不過,我忘了你叫什麼名字。」
美麗的眼睛有意無意地瞄看他,她感覺整張臉發熱,就連耳朵也燙得像剛熟一樣。
「我叫游……蒔……晴。」她發現當自己緊張時,聲音變得非常破,像鴨子叫一樣難聽。
「我現在要上去辦理職務交接,你們要一起上來嗎?」不想讓其他人久等,岳陽主動提出邀約。
「好哇好哇,原來你就是總經理啊,真有你的,太了不起了!」
陸引龍聲音大得可以穿透牆壁,蒔晴不太喜歡他這種過於隨便的樣子,好歹也要看場合。
「那就跟我一起搭電梯上去吧!」岳陽的親和力讓蒔晴始料未及,他沒有大企業家的大牌,也沒有架子。
在僅有的空間裡,蒔晴就剛好貼在岳陽的左手臂處,她的頭剛好和他的肩膀齊平,他穿著昂貴有品味的名牌西裝,身上還聞得出古龍水香味,而她竟然只穿T恤、牛仔褲,真是尷尬死了!
小小電梯裡,就只聽到陸引龍的大嗓門,他一直講年輕時和岳陽的事,而岳陽只是笑笑,沒有回應。她發現在她身邊,還有一名臉始終臭到不行的女子,和兩三名油頭粉面,嘴呈菱角狀的男子,他們都用一種鄙夷的眼光看著她和陸引龍,會有這樣的反應,一點也不足為奇,以陸引龍給人的感覺,就是那種不懂規矩的鄉巴佬,她很想叫陸引龍閉嘴,可是卻沒有任何機會。
「池特助,你幫他們兩個安排在我旁邊的兩個位置,我先過去跟幾位常務董事聊聊,這裡就麻煩你了!
「總經理,他們不是公司編制內的人,讓他們坐你旁邊會不會……」
「沒那麼多規矩可言,照我說的做就是了!」不管池暮蓉臉色多難看,岳陽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
他來到蒔晴面前,寒暄幾句後,就先去處理正事。
「你們兩位跟我來,等會,你們就坐在總經理旁邊,但麻煩兩位注意一下,今天,我們公司的所有董事都會全部到齊,兩位請不要隨意走動,若要用餐的話,麻煩動作文雅一點,還有,說話聲音也不要太大。」最後一句,顯然是說給陸引龍聽的。
「我們瞭解,我們會很注意的。」蒔晴變得慎重,她從來沒參與過這種交接典禮,不過,從四周的氣氛,自然而然就感受到這是一場極為正式的場合。
池暮蓉幫他們安排好座位後,就走到岳陽身邊,她一一幫他介紹常務董事,颱風穩健,舉止落落大方,這些看在蒔晴眼裡,她的心中很快就浮現一個疑問——
他有女朋友了嗎?
那個周旋在岳陽和一些長輩之間的女人,一臉精明能幹,站在岳陽身邊,儼然一副賢內肋的樣子,兩人郎才女貌,搭在一起的畫面是那樣的協調,要是他真有女朋友,那她……
還有必要守著七年來的那份情感嗎?是不是該就此打消念頭,好好回歸屬於自己的現實生活?
蒔晴望著岳陽出神的表情,全都看在陸引龍眼裡,當他冷靜下來時,他發現到,與岳陽重逢,似乎沒有剛開始那一剎那來得興奮,他應該想到,這七年來,蒔晴對他念念不忘,他的存在對他而言,是一種威脅。雖然蒔晴口口聲聲說她早已忘了岳陽,可事實並非這樣,從她一直把目光聚在他身上不難猜出,她對他說的話,絕非肺腑之言。
「我看岳陽今天一定很忙,待在這裡,他也沒時間跟我們說話,不如我們先回去,等到他有空,再來找他也不遲。」陸引龍醋勁大發,看蒔晴一直朝岳陽的方向看,心中大為不爽。
蒔晴不贊同他的看法。「人家好意留我們下來,還請我們坐他座位旁邊,你這樣說走就走,不會太失禮了嗎?」
「我們又不是他們公司的人,待在這裡也不知道要做什麼,說不定還會打擾到他,還有啊,你下午不是要開店,現在我們回去,吃完午飯剛好來得及,喔對了,你不是說你喜歡吃台北車站加州健身中心旁地下街的那家咖哩飯,我帶你去吃,這回,算我的,隨便你吃多少都可以。」他說得嘴角都是泡沫,可卻提不起蒔晴任何興趣。
「小龍,答應人家又臨時變卦,這樣不太好吧!」她話說得委婉。「下午晚一點開店無所謂,你要是肚子餓了,你先回去,我大概兩點左右,應該就會回店裡去了。」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她留下來的真正動機。陸引龍像個小孩子,臉一下子就拉得比馬還長。
「反正我也不餓,你要留,我就跟你一起留好了!」他屁股一坐,擺出一張比鍾馗還難看的臉。
他這種反應,蒔晴怎會猜不出他是怎麼了,跟他相處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的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是高興、是難過、是不爽還是作賊心虛,她一眼就看到他的骨子裡去。
「你要覺得無聊,我們先去拿東西吃,第一次吃自家的東西還讓別人付錢,真的很特別,你說是不是?」蒔晴對著陸引龍笑著,她並不想看他擺張臭瞼,那會是一件相當掃興的事。
「是很特別啊!」他回答得很制式。
「我也有點餓了,那你陪我去吃一點?」她拉起他的手,「要不要嘛!」
陸引龍哪受得了她用這麼女人的口氣求他,當下一口答應。
兩人走到點心台前,聽到很多人在用了他們家的小西點後,都讚不絕口,看到每個人都吃得津津有味,那份滿足全寫在臉上,他們都覺得很有成就感。
只不過,在聽到某些人的談話後,蒔晴臉上的喜悅很快就一掃而空。
「哼,乳臭未乾的小於,二十多歲就想幹總經理,要不是岳高熾用錢打通關,收買一些董事,還有幾個持股比例較大的股東,他今天可以輕而易舉就把老總踢掉?哼,看那樣子就知道是個繡花枕頭,哪幹得了什麼事?」一名肥頭大耳,還頂個啤酒肚的男子,一口咬著甜甜圈,還一邊損著岳陽。
「聽說他也不是學建築的,在美國的時候成天游手好閒,不務正業,學了點拳腳功夫,就整天打架鬧事,這傢伙要不是靠他有個有錢、有地位的老爸,能坐上總經理的位置?我呸,我最看不起這種只會靠家裡,卻沒半點本事的富家子。」另名男子不僅胖得離譜,還兼禿頭有體臭,他一口氣吃了三個甜甜圈,現在正向第四個進攻。
聽到這兩人的對話,蒔晴覺得他們簡直是在胡說八道,剛剛聽一位女員工說,他之所以會受到青睞,是因為他在美國靠自己努力,在華爾街憑他專業的知識,加上靈活的頭腦、精準的眼光買賣股票,才有如今這樣的身價。
再說,他學跆拳都是在保護弱小,打擊惡人,怎麼看也不像是會成天打架鬧事的人,這兩人之所以聽到一些空穴來風,穿鑿附會的話,就嚴加詆譏他,肯定是眼紅,看不得他年輕有為,又長得俊秀挺拔,也不看看自己一臉豬樣,都胖成那樣了,還不知節制,甜甜圈一個接一個往肚子塞,憑他們那副德行,哪有資格批評別人?
「等會交接典禮要是開始,我就在台下噓他,看他臉皮能厚到什麼程度!」
話才一說完,手中盛點心的盤子,突然被一股強勁的掌風拍掉,所有人聽到盤子碎裂聲,都不禁將頭轉過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憑什麼噓人家?他做了什麼事讓你心生不滿?你有證據嗎?拿出來我就讓你講個痛快!」蒔晴看不慣這種無恥小人,只會在背後放冷箭,比一隻老鼠還可惡。
頓時,整個茶會秩序全被打亂,這名腦滿腸肥的中年男子,正是與岳陽說話的那位常務董事的兒子,在岳陽極力爭取七位常務董事支持的同時,蒔晴的這個動作,無疑打亂了他的局。
「我是誰的兒子,你知道嗎?」中年男子氣得臉紅脖子粗。
「管你是誰的兒子,誰生到你誰倒大楣。」
中年男子朝岳陽的方向一指。「我是資深董事白晉川的兒子,你是哪裡冒出來的,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資深董事?
蒔晴朝岳陽的方向看去,發現他臉色變得很難看,好像隨時有要把她轟出去的感覺……
第三章
茶會現場,一片沉寂。
岳陽走在白晉川之前,他臉色陰鬱,濃眉緩慢地擰起。
銳利的目光先掃到地上的甜點、盤子殘骸,再上揚到蒔晴身上。
她從來沒被這種凌厲的目光看過,整個人彷彿被釘死,一動也不敢動。
陸引龍基於保護蒔晴的立場,大步跨前,守在她面前。
「不是蒔晴的錯,是這王八蛋……」他還曉得不便在嘴上逞快,忙改口道:「是他講了一些讓人聽下不去的話,才會讓蒔晴忍不住,給他一點警告。」
「去你的,你在胡扯什麼,我講了什麼讓人聽不下去的話?哼,你說啊!」豬頭男先發制人,還用手推了陸引龍一把。
「講話就講話,動什麼手啊,要動手是不是?媽的,你以為我會怕你不成!」陸引龍最痛恨人家挑釁,立刻捲起袖子,用力推了回去。
豬頭男重心不穩,當場摔個屁股開花,他踉蹌爬起,動作滑稽,爬起來又重心失衡地滑倒在地,看得旁人不免偷偷竊笑。
白晉川連忙將兒子拉起,年紀雖已一大把,脾氣還是一樣暴躁。他板起臉,先找蒔晴開刀。「是你先對我兒子動手的?」
蒔晴不閃不避,反正她問心無愧。「對,是我先動手的。」
白晉川從頭到腳給她徹底看一遍,用著責備的口吻問:「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新舊總經理交接的日子,穿得這麼隨便,你哪個部門的?」白晉川眼珠子很快移到陸引龍臉上。「還有你!」
「我們不是公司的人。」蒔晴簡單回應。
白晉川灰眉蹙攏。「你們不是公司的人?那你們是誰,到這裡做什麼?」
「我們是負責貴公司今天茶會餐點的糕餅店,你兒子在短短三分鐘內,一口氣連續吃進的四個甜甜圈,就是我們做的。」蒔晴據實回答。
這句話說得豬頭男臉上無光,還招來不少訕笑的聲音。
白晉川顏面盡失,青筋不停在額上跳動,他對著一旁主管喊道:「把會場的負責人給我叫來!」
「不必了,他們是我的朋友,是我讓他們留下來的。」出聲者,正是站在他身邊的岳陽。
「原來是總經理的朋友,難道說,身為總經理的朋友,就能穿得這麼隨便,還可以對公司的經理這麼不尊重?」
「穿得隨便是因為我們今天才在這裡不期而遇,不尊重貴公子是因為他一點也不值得人家尊重。」蒔晴兩眼正視白晉川,她條理分明,心裡無愧。
「對,沒錯,岳陽……不,岳總經理,這傢伙剛剛在背地裡一直說你的壞話,還無中生有,說了一堆羞辱你的話,還說待會交接時間一到,就要在台下噓死你!」陸引龍手指向豬頭男,眼珠子鼓得圓圓的,「有沒有講,你自己說!」
「你……你見鬼了,偶……偶哪會去講這個!」豬頭男結巴外加大舌頭,他眼神飄浮,一看就是作賊心虛。
蒔晴這一生最痛恨人家說謊,就連陸引龍三不五時撒個小謊,她都可以罵得他跑到廁所反鎖三小時,此時此刻,這豬頭男如此昧著良心睜眼說瞎話,她簡直快氣炸了。
「你明明就有……」蒔晴走進人群,她拉出剛剛跟他講話的那位胖哥。「你不會跟他一樣睜眼說瞎話吧?」
面對這種大場面,加上又是說總經理的壞話,這位胖哥就算頭腦再怎麼秀逗,也不可能承認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小姐,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喂,你還算不算是男人啊,有膽在人家背後說壞話,卻沒膽在人家面前承認……」陸引龍直接走到岳陽面前,他舔舔發乾的嘴唇,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好,那就由我來告訴你,他們在背後裡說你什麼,他們說……」
「我沒興趣知道!」
岳陽的反應令兩人當場傻眼,感到震驚。
「你怎麼會不想知道呢?他們嚴重污辱到你父親,說你父親用錢賄賂整個董事會,他們還說你是繡花……」蒔晴說得正激昂,卻立刻被一道更猛烈的嗓音壓下去。
「你是耳聾了嗎?我說我沒興趣,你是不懂得閉嘴,還是希望我給你難堪,你才知道我不想再聽下去了?」
「岳陽,蒔晴是站在你這邊,她是在護著你,這兩個王八烏龜蛋把你說得一無是處,你還反過來幫他們,你有沒有搞錯啊?」
在陸引龍快走到岳陽身邊時,兩旁的保鏢很快衝出來擋開他。
「他們兩位都是公司裡的資深幹部,其中一位還是白董事的公子,在公司也是擔任要職,我相信他們絕對有資格對上層長宮提出良心的建議,但絕不可能像你們說的那樣,只會說些暗地中傷的鬼話。」岳陽社會經驗豐富,知道給人留條活路,就是收買人心的最好方式。
「總經理果然是明事理的人,不會因為外人的三言兩語,就否定對員工的肯定。」白晉川順著梯子往上爬。「由這點就能看出,岳總經理不是那種會隨便聽人胡說八道的人,還曉得凡事要先冷靜再做判斷,一些不實的栽贓與指控都不能隨意聽信。」
「常聽家父說,白董事和白經理對公司貢獻卓越,幾個讓公司獲利較多的開發案,都是由白董事和白經理經手,居中斡旋,才能招標順利,連我父親都這麼推崇兩位了,我又怎麼可能聽人胡言亂語幾句,就信以為真呢?」岳陽說話謹慎,不浮誇,把白晉川捧得飄飄然,他知道唯有這樣,才能得到這隻老狐狸的敬重與信任。
「我一直以為你跟外傳的一樣,是因為你父親中風,才被臨時召回來的,想不到,你並不是那種輕浮散漫的小伙子,做事還挺有自己的主見。」白晉川將他的豬頭兒子叫過來。「以後好好跟總經理多學習,還有,要表達意見,情緒不要過於激動,否則,一些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真的在說人家壞話,聽懂了沒?」
「我……我知道了。」豬頭男聲音就跟蚊子一樣,誰知道他是真知道還是假裝知道?
眼看這件事就要到此為止,息事寧人,蒔晴覺得自己不但沒有得到證揚,還被當成是謠言製造者,受此不白之冤,她當然不服。
「等等,岳總經理,我跟他們無冤無仇,怎麼可能平白無故要陷害他們,我是真的親耳聽見……」她直接衝到他和白晉川面前,是非曲直,她非要爭出個真理不可。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不要再追究下去了,現在交接典禮就要開始了,小龍,麻煩你把游小姐先帶回去。」
「你說什麼?你剛剛不是說……」陸引龍眉頭擠出個大疙瘩,無法理解他的作為。
「為了不影響接下來交接典禮進行的氣氛,我必須站在員工的立場著想。」岳陽交代身旁的保鏢。「送兩位離開!」
「我真的沒有要來擾亂你的意思,我沒必要這麼做,這點,你可以想得出來……」蒔晴還打算力挽狂瀾,不過卻已經被隔在兩位保鏢之外。
「小姐,麻煩你先離開,謝謝!」
陸引龍看岳陽轉身就走,冷酷無情到令人咬牙,他拉起蒔晴的手,還把保鏢推開。「不用你們送,我們自己會走!」
拉著蒔晴,陸引龍一路抬頭挺胸,走出豐兆集團大門。
哼,這個黑白不分的岳陽,他算是認清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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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下了幾天綿綿密密的雨,人的心情也受到天候影響,一直徘徊在低氣壓。
整整兩星期,街坊鄰居這些小朋友都沒有免費的甜甜圈可吃,當他們按照往常,準時在九點五十九分左右出現時,這才赫然發現,麵包架上已經是空無一物,他們發揮小朋友最會找東西的本事,將店裡頭搜尋一遍,但沒有就是沒有,真的是半個都沒看見。
這群精到不行的小鬼最懂得察言觀色,他們看得出蒔晴姊姊心情不好,而且是大大的不好,所以,沒人那麼白目,會去問她,那個孤單甜甜圈怎麼不見了?是跑到哪裡去了?
還有,他們也曉得問小龍哥哥和太爺爺是白費力氣,因為大人都是同一國,一定早就串通好,不會告訴他們的,他們只會說:「小孩子有耳無嘴,不要問大人的事,說了你們也不會懂,等你們長大了,自然就會知道。」
厚,怎麼時代都不會進步啊,聽他們的爸爸說,以前他們的爺爺奶奶也是這樣告訴他們的,大人也真是的,台詞也不會變一變,一點都沒在用心哄小孩子。
蒔晴看著外頭一張張落寞了兩星期的臉,越看越於心不忍,因為自己的低落心情,使得小朋友也跟著受到影響,不僅如此,就連外公和小龍,也不敢在她面前談天說笑,她一個人造成這麼多人無辜牽累,實在是很不應該。
她走到店門外,對著所有小朋友說:「明天甜甜圈就回來了,不要忘記,作業繼續拿給我看,還有……」
「考試要考一百分!」小朋友們異口同聲說。
看到蒔晴姊姊恢復以往快樂的心情,全部的人都開心得不得了,他們都上前給她愛的擁抱,一人親吻她一下,威廉還把收集到的HelloKitty磁鐵送她,抱著她,甜甜地道:「這是很珍貴的限量版,送你我就沒有了,不過,只要姊姊能跟以前一樣很快樂,我也會很快樂的。」
威廉說他會快樂,不過看他兩顆圓滾滾的眼珠子,還停留在那限量版的磁鐵上,那種依依不捨,難分難離樣,蒔晴就不相信他會有多快樂。
「我真的收下嘍?」口氣很堅決,很篤定。
威廉兩眼黯然失色,他還以為把心愛的東西送給大人,大人都會客套地說謝謝,表一下心意到就好,可蒔晴姊姊怎麼跟別人不一樣,還真要把他心愛的HelloKitty磁鐵給收進口袋裡。
「送……你你就收……收下啊!」每個字都帶著血淚。
「不還你了喔!」
威廉沒表情,整個人像蠟像定住不動。
「如果你明天念一篇英文故事給蒔晴姊姊聽,我就把這當做獎品送你,好不好?」
「真的嗎?」眼睛像裝了電池,又亮了。
「勾勾手。」
威廉趕緊跟她勾手蓋印章,免得她後悔他真的會哭死。
跟小朋友們一一話別後,蒔晴看看表,已經十點零五分,這小龍也不曉得跑去哪,手機怎麼打也打不通,寫簡訊給他也不回,真不知他在搞什麼鬼。
他一定忘了明天跟她約好,要帶外公去醫院回診這件事。前兩個月,外公才因為檢查出膽固醇高達260mZ/dl,動脈有逐漸硬化現象,這兩個月,她一直很注意他的飲食,避免他攝取高卡路里的食物。
而明天,就是醫生說好要回診的時間,用膝蓋想也知道,時間一久,小龍也忘得差不多,真不知道都已經十點多了,他還能到哪裡去。
關上霓虹燈招牌,收起擺放在門口的減價時間立牌,當她要關上飲料櫃上的日光燈時,兩高一矮,全都削著楓車羽毛剪、染金髮的小混混,吊兒郎當地走了進來。
看到這三人,蒔晴一點也不驚慌,即使他們燒成灰,她也能把三壇骨灰罈依照姓名順序排好,不怕會搞亂掉。
「喂,小辣妹,你家的小龍呢?」咬著檳榔,滿臉痘痘的青仔叢,問話口氣極不禮貌。
蒔晴在吐司機前擦拭機器,沒有回頭,冷冷回一句,「你沒長眼睛不會看喔?」
「厚,問一下會死喔,就是找不到才來找你,我們K老大要找小龍,你去叫他出來啦!」青仔叢果真是青面獠牙,臉丑,牙齒全卡著檳榔渣,跟鬼不相上下。
蒔晴被逼煩了,一氣之下,將手邊一瓶礦泉水朝三人方向擲了過去,青仔叢及時一閃,後方黑猴彎腰閃過,可憐的無毛仔閃避不及,被K個正著。
他蹲下去,痛得頭頂不停冒星星。
「跟你們K老大說,沒事別再找小龍,他要好好做事,你們不要一直來煩他可不可以?我警告你們,要是你們再叫他去幫你們打人還是砍人,我……」蒔晴拿起切吐司的長刀衝出櫃檯。「我就先砍了你們!」
三個人連退好幾步,差點沒撞成一團。每次只要老大叫他們來找小龍,就會被這恰查某給轟出去,他們當然領教過蒔晴發起脾氣來的可怕模樣,不過,今天老大發飆了,說他們三人要是問不到小龍的行蹤也別回去了,乾脆死在外面算了!
「我……我警告你喔,不要以為每次拿刀子我……我就會怕你,我看你是女人才不想動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告訴你!」青仔叢跟她保持五步距離,今天他要是問不出小龍行蹤,死都不會離開。
「我再說一遍,我不知道小龍到哪裡去,我現在要打烊了,你們走不走?」手拿麵包刀,蒔晴懶得跟這些人囉唆。
青仔叢給左右兩人使了眼色,他們為了對付她,早有一套作戰計劃。
「好,我們走,你……你凶,我怕你行了吧!」三人裝出打道回府樣。
蒔晴看到他們跟以往一樣,鼻子摸摸就要離去,自是卸了心防,她把刀放在櫃檯,準備壓下自動鐵門的按鈕時,哪曉得那三人又衝了進來,速度之快,讓她根本就來不及反應。
一人奪刀,一人直接抓住蒔晴領口,將她壓到牆壁,青仔叢則拿出一把蝴蝶刀,抵在她的臉頰邊。
「每次都看你在凶,來呀,有本事你再凶凶看!」青仔叢手裡那把銀晃晃的刀,在蒔晴面前閃來閃去,雖然他是用刀背抵著,但一不小心,還是會毀到她那漂亮的小臉蛋。
「你殺了我也一樣,我真的不知道小龍在哪裡,要不,把我的手機拿去打,找得到他,順便把他帶得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回來也沒關係!」蒔晴眼眶裡蓄滿淚水,她不明白,她只想過單純的平凡生活,可是,為什麼偏偏要讓她跟黑社會沾上邊。
「你演夠了沒,要不要我幫你報名金馬獎?我快沒耐性了喔,你要讓我抓狂,我就讓你這張漂亮的臉蛋變得跟花貓一樣!」
跟這些人說話,跟對牛彈琴沒什麼兩樣,他們根本就聽不進她在講什麼,反正,他們就一口咬定她在騙他們,就算她再說一百遍、一千遍,他們也不會信的。
「你劃吧,把我的臉劃破我也不知道。」蒔晴無言以對,這三個根本就聽不懂人話,她只能怨自己當初為何要接受陸引龍的幫忙,才會搞到現在這種下場。
「青仔,她真的不怕死,怎麼辦?」無毛仔問道。
「給她臉上紋個花紋,看她以後怎麼開店見客人!」青仔叢才不在乎對方死活,反正這是老大交代,將來要是小龍想找人算帳,讓他直接找K老大,不干他的事。
「好哇好哇,我們來玩圈圈叉叉,你們覺得在這邊劃圈圈比較好呢,還是那邊劃叉叉比較好?」黑猴想在她臉上玩圈叉遊戲。
不知怎麼搞的,當黑猴說完話,蒔晴雙眼突然睜大,她好像被嚇到一樣,小嘴微張,但說不出半句話來。
「青仔,你看,把她嚇到了吧,我就不信這女人多鐵齒,臉要被劃了還不會伯!」黑猴話一落,他突然覺得自己雙腳好像騰空,而且連一旁的青仔叢也一樣雙腳騰空,好像在表演大衛魔術。
原來他們不知何時被人給提了上來,等到看清楚後頭那個高大無比的人之後,早就被甩到離門口沒兩步的地面上。
無毛仔看到岳陽,只顧發抖,當他看到那高他有三十公分左右的男人走向他時,只有腿軟的份,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
「誰想玩圈叉遊戲,我可以奉陪!」岳陽對著三人說道。
也不知從哪跑出一個程咬金,青仔叢不是笨蛋,會看不出這傢伙是有真功夫還是紙老虎嗎?
三個人什麼話也沒說,連滾帶爬地狼狽逃開。
岳陽走到蒔晴面前,眼神從剛剛的銳利一下於化為柔和。
「七年前救了你,七年後又救了你,說起來,我們真是有緣,你說對不對?」岳陽看她臉上不小心被劃出一條小傷口,雖說是小小的一條,但還是拿出面紙替她輕輕按壓。
蒔晴看到他,心情一下子由緊張變成驚喜,白嫩如蔥的手指不安的絞動衣角。
「你……怎麼來了?」在他那深如黑潭的目光下,她的臉持續加溫中。
「怎麼只有你,小龍呢?」
「我不知道。」她回道。
「發生了什麼事?」岳陽趨前一問。
今天的他卸下冷酷威嚴的西裝裝扮,取而代之的,是Polo衫和一條淺褐色的亞麻長褲,濃黑的頭髮不管什麼時候看都是梳理有致,變化較大的,應該是他難能可貴的親切感。
「說來話長,一時也很難跟你說清楚。」
她背對著他暗暗流淚,造化弄人,等了七年一直都沒出現,卻在被小龍搞得快崩潰的這個晚上,他……竟然出現了?
不用問也看得出來,店裡頭會跑來一些混混撒野,而且問說小龍去了哪裡,她啜泣不答,事情肯定沒有那麼簡單。
這時候,他最好不要再問任何問題,因為他知道蒔晴最需要的,是一個可以棲身的溫暖懷抱,一個可以依靠的胸膛。
「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千萬不要悶在心裡,想哭就大聲哭出來,會舒服很多。」岳陽將她身子轉過來,拍拍自己的胸說道:「這裡還算滿舒服的,如果你不介意,就在我這裡好好發洩,不想說話也可以,我不會逼你說的。」
經他這麼一說,全身緊繃的神經就此得以解脫,她撲進他的懷中,哭得像個迷路的小女生。
岳陽一直以為她是和小龍吵架,或者是小龍惹惱了一些黑道,才導致那些小混混來找蒔晴的麻煩。
然而,真正的原因卻是她再也不想和小龍維持這種曖昧關係,她真的好累,要不是看在外公這麼喜歡他,而他對他們爺孫倆這麼照顧的份上,她會選擇長痛不如短痛,跟他把話說清楚,甚至告訴他,如果他脫離不了黑道,那就走吧,不要因為他的關係,害得她也要提心吊膽過日子,這不是她要的生活。
七年了,她忍受被以為是陸引龍女友已經整整七年,過去,岳陽音信全無,她曾經一度放棄,想試著和陸引龍交往看看,可惜,她對他沒有那種男朋友的感覺,他就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大男孩,他沒有寬闊有力的肩膀,可以讓她休息,擋風遮雨。
她所要的感覺,就像現在這樣,在她最脆弱、最無助的時候,可以什麼話也不要說,靜靜地讓她靠在一個溫暖懷抱,在這裡,她才能全然放下心,不再擔心有意外發生。
當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店門卻在此時被打了開來,陸引龍難掩興奮之情,他正準備告訴蒔晴,他已經拜託一位很有份量的角頭老大,出面跟老K商量,讓他可以離開黑道。
他下定決心,要專心顧好這家店,顧好外公以及蒔晴,他只想三人過著平凡又安心的生活,而不要再跟以前一樣,過那種打打殺殺,混一天是一天,看不到未來的日子……
他迫不及待想告訴蒔晴這個好消息,豈料,一推開店門,映入眼簾的,是蒔晴正依偎在岳陽懷抱的畫面,兩人親密的模樣,就像是熱戀中的情侶,緊緊相依,難分難捨,畫面真是唯美到不行。
「小龍……」蒔晴有些錯愕地看著他。
陸引龍什麼話也沒說,緊握著拳頭,不過,他還是極有風度地隱忍不發,思索著下一步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