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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惑 第七章 作者:靈涓
    會嗎?說不定我肯。」綿綿大發慈悲地給了雷聿一線希望。

    問題是雷聿壓根兒沒接收到綿綿的訊息,一個勁兒地往下講去:「你肯我也不肯,我娶妻是為了生子,我再不生,咱們家要絕後了。」

    雷聿白癡白癡地把真心話講出來羅!

    綿綿的臉漸次變白,雙手握起拳頭,分不清胸口炸開的情緒是失望或是憤怒。

    沒察覺情況的笨蛋雷聿還在講話:

    「絕後就算了,重點是我以後日子難過。一定天天被那三個死東西聯合起來惡整,與其每天提心吊膽,不如娶個老婆準備生兒子。」

    認識雷聿夠深的人都曉得後半段才是他的真心話,可惜綿綿聽到前半段腦袋已經一片空白,完全聽不進去其他話。

    話說回來,認識雷聿尚不到一個月的綿綿能不能理解,前半段可以當成耳邊風吹過就算,無須掛懷?

    結果為何沒法考證,因為雷聿話一說完,一顆石頭已經往他扔來,他反射性地閃開後,一道黑影由他身邊掠過,迅速消失。

    留他一個人站在破廟裡,光溜溜著下半身,望著絕塵而去的身影大吼:「媽的,跟我比輕功嗎?要不是我褲子沒穿,一定比你快。」

    罵聲在空氣中歇止後,震盪的氣流漸次停息.不意,有一點寂寥。

    驀地有一點冷,明明外頭晴著,裡頭卻像下雪一樣……

    「不過是個扮女人的傢伙,希罕啊!\"

    他又啐了口,聲音小得多,有點空虛,有些……說不出來的難受。

    綿綿回汜崎國時嫂嫂尚未臨盆,肚子裡的孩子確實是綿綿哥哥的種,但嫂嫂一人跺腳全家地震的功力已不再。

    這全拜失手歸來的綿綿之賜。

    綿綿歸來當晚,夫妻倆正在用飯,甜甜蜜蜜地大玩你餵我、我餵你遊戲。

    玩到一半突然狂風大作,一個人影飄進廳中,用半人半鬼的目光望著他們倆。

    與雷聿分離後,綿綿日夜馬不停蹄地往汜崎跑,不住宿、不打尖、還不洗澡,三餐隨便吃點乾糧就罷,每到下處便換一次馬,務求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中。

    別問他身上沒銀兩怎麼買乾糧和換馬,當一柄劍架在掌櫃脖子上時,別說是乾糧、水和馬了,即便要他身上穿的褲子,相信他都會照給不誤。

    見向來愛美的綿綿滿身塵埃,較為敏銳的嫂嫂閉口不語,以免掃到颱風尾。

    可惜她後知後覺的夫君已經一腳踏上綿綿的尾巴了——

    「東西呢?」哥哥擺出一家之長的威嚴問道。

    對於哥哥的問題,綿綿僅僅淡漠一瞄,連個聲都不應。

    「你不想講話就算了,東西放下來,隨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哥哥懶得再跟這個令人頭痛的弟弟打交道,直接道出目的。

    「沒。\"綿綿惜字如金。

    哥哥在想到沒完成工作等於失敗、失敗等於得退款這件大事前,先幸災樂禍地大笑三聲。那你是要嫁給男人羅?」

    難得有機會調侃綿綿,哥哥自然不放過機會,完全不理會旁邊有隻手不時拉拉他,要他適可而止。

    「嫁」這個字成功地引起綿綿的反應,他目光凌厲地看向哥哥,然後緩緩掃向嫂嫂,嘴角揚起一抹難看的笑。

    「怎麼樣,有人選了嗎?\"哥哥沒知沒覺地講下去,妻子的阻止攻勢已從拉變成踩了巾他依然故我,堅持把握嘲弄綿綿的機會。

    綿綿眸光黯淡下來,唇辦抿成一直線,靜默著。

    「哈,我就知道,沒人肯娶你對不對?我看還是你想嫁對方不願意娶。」

    哥哥樂哈哈地全無同情,意外言中綿綿的痛處。

    若是一個月前綿綿必定反唇相稽,沒弄到哥哥吹鬍子跳腳絕不罷休,問題是他的傷處正被哥哥踩著,痛啊!

    於是哥哥話聲方歇,綿綿已筆直往內院沖.

    「你還敢逃,你以為逃跑就可以算了嗎?我告訴你,沒那麼容易!\"哥哥仍舊未察覺綿綿的異樣。

    倒是嫂嫂完全放棄跟夫君晚以大義,招來侍女,挺著大肚子緩步朝內院走去。

    哥哥又罵了幾句,自覺無趣只得跟著進人內院,畢竟對著空氣護罵實在沒什麼好玩的。

    不去還好,一去他就呆了。

    在綿綿的住處前,他的妻子用複雜表情站在外頭,好似裡面發生了什麼她管不了又不得不管的事情。

    「怎麼了?發生什麼……」

    話尚未間完,一件絳色羅裙已經掛在他臉上,堵住後半截話。

    當然東西不可能平白出現,亦沒可能是他的妻子突然神經錯亂當眾脫裙子扔他,相信旁邊圍觀的侍女們也沒有這種嗜好。

    裙子來自綿綿屋中,是綿綿離開汜崎前新做好的數件新衣之一,從未穿過的衣衫現下成了垃圾。

    拉開罩面的東西,哥哥看清楚後又是一陣吼叫:「你活膩了啊!竟然把這麼好的東西往外扔!\"

    話才結束,又是一件東西扔在他臉上.這次是精美的織帶。

    原本美麗的花樣被人從中剪了幾刀,登時變成破布一塊。

    「你要扔也別把東西弄壞嘛,你要扔,還不如我幫你扔,拿去當鋪當至少也能換回點銀子。」哥哥心疼地叫道,十足十的商人本性。

    綿綿的回應是——滿箱衣服同時落在哥哥頭上.

    不知該佩服綿綿功力了得,或同情被女人衣服淹沒的哥哥。

    「你別再刺激他了。」看不過去的嫂嫂幫丈夫拿開衣服時,沒好氣地勸道。′

    \"我哪有!\"哥哥挑眉,十分不滿。

    嫂嫂輕歎一聲沒說話,反正她從嫁過來就看著這對兄弟吵架,看多了約莫摸得出兩人個性:除了嘴巴硬了點外,兩個人其實都還不錯。

    \"你沒發現綿綿在做什麼嗎?這些東西很眼熟吧?」嫂嫂輕聲提點,纖手指著落在兩人身邊的東西。

    聞言,哥哥仔細看了看地上的東西,然後……

    「啊啊啊,太浪費了,太浪費了.怎麼不想想這些東西是花了多少銀兩做的,竟然就這樣丟掉,會逍天譴的。」哥哥望著散落一地的衣服尖叫,最後朝著屋子狂吼:「綿綿,你會遒天譴的!\"

    嫂嫂翻起白眼,不知該稱讚丈夫身為生意人隨時把錢財放在心上,懂得節流與開源好,或是責難他身為兄長,完全沒注意到弟弟的異樣好.

    「真是的,扔完了以後他一定又要重做,這麼會花銀子,完全不體諒我賺錢有多麼辛苦,東西弄得想拿出去換點銀子都不成,真不知道是誰把他寵成這樣,無法無天。」哥哥一面拾起衣物一面哇哇叫,依然沒發覺有什麼不對勁。

    「你們兄弟真是感情淡薄啊!」嫂嫂歎了一口氣。

    眼見屋裡東西一箱箱地扔出,屋外這個哥哥又只顧著嘲諷和撿拾,她真不知該怎麼勸解,或是……乾脆不勸了,由他倆自生自滅だ她繼續看戲?嘻!

    尚未決定要不要惡劣地看戲,她後知後覺的夫君突然傳來一聲低呼。

    「嗯?」她隨口應應。

    「綿綿在扔衣服。」他指著屋子,驚詫地看著又一件衣服被扔出來。

    話說回來,綿綿歷年來做的衣服還真多啊,丟這麼久依然有得丟.

    「對啊,丟好久了,不是還有很多落到你頭上嗎,你現在才發現啊?」嫂嫂盈盈笑著,聲音軟軟,身段柔柔,目光倒是看好戲的意味。

    「他竟然把視若第二生命的女裝扔了?不會吧!\"哥哥終於察覺不對了。

    嫂嫂沒回應,面對反應遲鈍的丈夫,她能有什麼反應?

    就在此時,綿綿拎著最後一箱衣服緩緩走出來,

    在震愕的哥哥與一臉平靜的嫂嫂身前站定,雷霆萬鈞般地將箱子往地上重重一摔。

    「從今以後,我再也不穿女裝了。」

    他淡淡然宣佈後,轉身回屋,留下兩個人錯愕地待在原地。從那天開始,綿綿家每目的天氣都一樣——風雨交加雷電劈。

    連平素囂張無比的嫂嫂……

    含淚更正!是偶爾會要點小任性,開點眾人都能接受的小玩笑,個性其實溫柔無比的嫂嫂,都安安靜靜坐在一旁。

    宣告不再穿女裝的綿綿信守承諾,可惜他長年穿著女裝,現在宅子裡他唯一的男裝叫夜行衣。

    好在他做夜晚工作並非一天兩天的事,夜行衣沒有五套總也有個三套可換,不至於天天穿相同衣服搞得臭氣沖天。

    問題是,家裡有個日日將夜行衣穿得跟喪服沒兩樣的人在,眾人心情好得起來才怪!

    一即便過了幾天,新的衫子、長褂皆做好了,綿綿身上不再只有一身可怕的黑,但他的表情依然慘到有如初初遭遇滅門之禍。

    只差沒三餐茹素表示自此遠離塵世,凡人勿打擾之。

    從前老讓侍女看到癡呆的笑容消失後,在他身邊轉啊轉的侍女快速減少。

    試問有幾個人樂意天天面對一張死人臉?

    平常綿綿最愛打理身上飾品,頭上的發欽姑且不論,從荷包到玉珮件件都是他興趣所在,現在哥哥已經把全汜畸最棒的貨色捧到綿綿面前勺他仍不為所動。

    說到哥哥,另外有件事也稱得上奇景。

    畢竟血濃於水,無論平常怎麼吵、怎麼鬧だ綿綿終歸是他弟弟,他沒理由看著綿綿消沉下去而坐視不理。.

    於是原本反對綿綿穿女裝反對到成天大罵的哥哥,現在沒事就捧著繡工精美的裙子追在綿綿後頭,奉上笑臉要綿綿穿。

    庭院中,綿綿頂著張死人臉坐在亭中,坐姿直挺挺地,盯著遠方發呆。

    旁邊老愛跟他吵架的哥哥陪著笑掏出寶物,只求弟弟再展歡顏。

    「綿綿。你看是你最喜歡的牡丹花哦,我請最棒的繡工繡的。」哥哥諂媚著臉,可惜綿綿不為所動。

    哥哥毫不氣餒,再接再厲地拿出第二件東西。

    「你看、你看,這塊白圭玉漂亮吧?質地、雕工都是最上等的,哥哥經商這麼多年沒見過比這塊更棒的了,你配在身上一定好看,不管是少男或是少女全都會拜倒在你鞋底下。」

    他笑得更加燦爛,可惜綿綿完全不理會。

    見狀,黔驢技窮的哥哥歎了口氣,頹喪地放棄,可憐的是他尚不知道打擊在後頭——嫂嫂正蓮步輕往他走來。

    「白圭玉明明是禮器,你要綿綿配在身上,是想壓死他嗎?」嫂嫂嬌甜可人的聲音隨風而至,憑她溫柔本性,絕對沒有任何一絲諷刺人的意思。

    望著手中的東西,哥哥上上下下研究半天,寒著臉拎著它掉頭離去。

    沒好意思說,難怪他怎麼我都找不到穿過繩子的孔,還以為繩子是綁在刻痕上,才正在想這樣子也好,隨身帶著這個打人方便點……

    哥哥越走越遠,嫂嫂笑吟吟的臉漸次變成嚴肅,認真地望著性情大變的綿綿。

    她越看越認真,愈瞧愈讓人有壓迫感,盯得綿綿不得不抬頭看向她。

    「嫂嫂……」他有點困難地開了口。

    「恩?」嫂嫂重新揚起笑容,無論如何有反應總比沒反應好。

    「你要生了嗎?怎麼表情這麼猙獰?」綿綿問得關切。

    正因為他的關切十分真心,嫂嫂那一丁點兒的小任性才發作得徹底。

    竟敢說她認真表情叫猙獰?敢情綿綿是活膩了,對付活膩的人她向來有辦法。

    「你失戀了啊,擺那什麼臭臉?」嫂嫂柔聲道,可惜話語內容有點……思,無法形容的粗俗感。

    應該會引起雷電劈的一句話,僅僅換來綿綿的長長歎息。

    「應該不是失戀吧,我跟他沒到那種程度。〞綿綿冷靜的分析道。

    經過這些日子的沉澱,他慢慢能夠理解當時為什麼會生氣,為什麼覺得失落,他跟雷聿應該沒有這麼深的感情才對。

    「不是失戀你就搞成這個樣子,真的失戀怎麼辦?尋死覓活?我看要死要活、一哭二鬧三上吊,也好過你這副活死人的樣子。」嫂嫂吐槽道,聲調仍然溫柔。

    大家閨秀的禮儀要求她笑不露齒、立莫搖裙,務求嫁個好人家。她現在反正已經嫁了,肚子裡又懷著貴重的下一代,偶爾玩耍一下沒事的。

    「我是生氣。」綿綿口氣平靜。

    「氣成這樣?」嫂嫂詫異。

    她一直以為生氣的人有如火山爆發、天降冰雹,巴不得讓每個靠近的人都痛一下,哪會像綿綿這個樣子,自虐多過虐人?

    「當然氣啊,他傷了我的自尊心。」回想當初情況,綿綿眸光黯了下來。

    嫂嫂安靜聆聽。

    「其實我還滿喜歡他的,如果他上門提親或許我會答應。」綿綿田中的或許等於肯定,否則他怎會提起。「可是臨到關頭他卻說男人不行,一定要是女人才能幫他生孩子……原來我的價值比不過一個孩子。」

    「女人可不是用來生孩子的。」嫂嫂摸摸肚子,不滿地插嘴道。

    「我一直對自己有信心,自認相貌不差T對他散發的魅力也達十成十.最後他卻不是喜歡我,而是喜歡能生孩子的女人。」綿綿自嘲一笑.

    他的自尊受傷了,再加上任務失敗,才會弄成今天這副德行。

    「不能生孩子就不行嗎?」嫂嫂皺起眉,很難用言語表達內心的悲哀與憤慨,以及身為女人的哀傷,話說回來,綿綿這個男人也體會到女人的難處,算不算是奇跡啊?

    嫂嫂沒多在怪念頭上打轉,用安慰的口吻道:「這種男人忘了他,憑你的條件再要什麼男人、女子不可以,何必多想他?」

    綿綿聞聲失笑,他如果第一天認識嫂嫂,必定會被嫂嫂的演技所騙,以為她是真心誠意為他著想。

    可惜他認識嫂嫂有一段時間了,所以……

    「你想問我是否還在想他,用不著這麼迂迴嘛!

    「不這樣你會回答?」嫂嫂挑眉以對,完全沒有被抓包時該有的羞赧。

    綿綿笑笑沒說話,緩緩趴在桌子上,露出微妙笑容。

    「很想?」嫂嫂乘機追問。

    「恩!\"綿綿笑意甚濃,感覺有點……可怕。

    他懶洋洋地重新坐好,懷一絲危險望向秀麗的嫂嫂:心裡則想著那個外表帥帥、腦袋條笨的男人。

    最後,綿綿用有點輕快的口吻道:「我在想當時為什麼要跑回來,即便身上帶者傷也該等傷好了再報復,沒捅他兩刀,也得送他幾拳洩恨……就算不想這麼殘忍,起碼下點瀉藥讓他好好學習反省二字。」

    嫂嫂笑了。無論她有什麼反應綿綿都不會訝異,偏偏她笑了,笑得極度快樂。

    「綿綿啊,你果然喜歡他。」嫂嫂帶笑道。

    綿綿皺眉。「請問您這結論打哪兒來的?」

    「如果你不喜歡他,我看你早就把他忘得一乾二淨了,又怎麼會擱在心裡惦記著,又想東想西的?怕是在找理由去見他吧,打著報仇之名行探望之實。」

    嫂嫂精準地猜中綿綿的心事。

    第一次被猜中或許會驚訝,第二次開始對此人

    感到害怕,第三次、第四次以後,往往已經麻木了。

    所以綿綿表情平淡,轉頭眺望遠處風景不笑不語。「既然這麼喜歡,怎麼不追過去?擱在心裡頭不怕發霉腐臭了?」

    「他說了要女人嘛!\"綿綿推得一乾二淨。

    「憑你,想搶還怕搶不過來嗎?」嫂嫂夠瞭解綿綿,知曉男人該有的好戰心他亦有之。

    「嫂嫂,雖然平常我這個小叔在你眼裡一文不值,但是這點兒自尊心我有,他若是拒絕,難道我要熱臉去貼冷屁股?」綿綿冷笑。

    他若是非常非常喜歡,喜歡到變成一股愛,濃到化不開,濃到沒有對方會死的程度,他就去巴著雷妻不放。

    現在,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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